很是怀疑,秦谦玉是不是往她自己脸上贴了两块猪肚皮。
闻人御还没说话,倒是先咳嗽了一声。姜一闲有些心虚,立马跪了下去。
秦谦玉带着哭腔,“陛下,妾身远嫁大凛国,孤苦无依,您是谦玉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如今谦玉变成这幅模样,都拜此人所赐!”秦谦玉指着姜一闲的头顶,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闻人御没有着急把姜一闲捉拿问罪,而是按住秦谦玉的双肩,安慰道:“爱妃消消气,你肚子里还有朕的骨肉呢。”
秦谦玉几乎没经过脑子,不假思索地大声道:“孩子没了就没了!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闻人御挑眉。御书房内所有的奴才都替秦谦玉捏了一把汗。
秦谦玉口出逆言却不自知,她全心全意等待着闻人御如何把姜一闲处置。
无论中间的过程多么曲折,从结局看来,闻人御还是比较偏爱自己疼爱的妃子吧。当然她也有一定的过错,但也罪不至入天牢吧?
姜一闲被下放天牢,而秦谦玉,因为口误,被闻人御关禁闭一天。
天牢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是出狱的日子。照看秦谦玉和她肚子里孩子的任务变成另外一个御医的事情,那是朝中元老级别的御医了,姜一闲更加觉得,闻人御爱秦谦玉爱到了无以复加。
所以她一直很伤心。
朝中的狱头在她刚进监狱时就和她认识了。那个狱头长得妖娆无比,傲岸挺拔。这张脸姜一闲认识,他就是她上次亲眼所见拖着犯人的那个俊美狱头。因此姜一闲对他有一些特别的亲近感,诸多的狱头里,姜一闲选择性地只跟他说话。
他告诉姜一闲他的名字,嬴无衣。姜一闲有些犯文盲症,拉着他告诉自己“嬴”字怎么写。一个是犯人,一个是监守。可嬴无衣拗不过姜一闲,她伸出一只手,手腕卡在硬木牢门处。秦无衣被她一股脑的蠢气打动,在她手心,反着写了自己的名字。
姜一闲惊讶了一下:“原来你倒着写自己的姓还能这么顺溜!”
秦无衣笑了笑。那哪里是他的姓,只不过他很轻易地就写出来了。
秦无衣故作漫不经心,问着姜一闲:“你可是犯了什么滔天过错,被罚到这里来?”
被说及痛处,姜一闲苦笑了一下。
带有一些嘲讽的意味,她笑道:“我动手打了陛下的爱妃,你说这算不算滔天过错?”
秦无衣垂眸,不多时,抬眼直视姜一闲:“你是说,贵妃娘娘?”
姜一闲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本就是使劲扯出一个笑容,她的脸颊没什么力气继续让嘴角上翘。
不只是姜一闲见过秦无衣,在更早之前,秦无衣就见过姜一闲了。只是她不知道。
他当初初来乍到大凛国,为了避免走大凛国官道,他们选择走了一条水路,一路向东,终于在一个夜晚成功登陆。
湖光粼粼,他借着月色看到一个行踪诡异的人。凭体型,秦无衣知道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又有多大的能耐。他出于好奇,小心翼翼地跟随上去。
哪知这女人不仅没有能耐,胆子还小的很。他稍微一接近,她就直直地晕倒下去。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容许女人在自己面前昏倒在地。他一个箭步上去,这行踪诡异的女人就倒在他的怀里。
白肤红唇,小巧玲珑的,一看就不是大泱国人。原来大凛国的女人都是这般精致的模样,怪不得大凛国多大江大河大湖,这边的女人大抵都是水做的。
秦无衣收回思绪,目光下意识地探向姜一闲的两只手腕间。果不其然,她左手的腕间,有一圈明显的浅色皮肤。据自己的手下隐画所述,姜一闲把自己的寒玉手镯给了她。秦无衣并不知道那个寒玉镯子是不是她自小的随身首饰,如今看到她腕间的痕迹,他就知道,那个寒玉镯子于她来说也有些分量。
姜一闲整天唉声叹气,时不时把秦无衣拉过去让他陪她聊天解闷。
在天牢中吃了很久的牢饭,终于有一天,天牢透进许多束白日光,刺得她眼睛疼。领事公公前来宣旨,大致意思是,秋分已到,大凛国骑射节邀请所有大臣前去参加,姜一闲也在被邀请之列。姜一闲因节日获得释放,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
能从不见天日的牢中走出去,自然会开心。
她跟秦无衣道了个别,秦无衣一直淡笑着凝视她,也许是他心中有什么开心的事吧,然而姜一闲已经没有什么时间让他聊与自己听了。
她掏出腰间的荷包,支支吾吾道:“你也知道的,进了大牢的人,身上带不了什么值钱的物什。谢谢你这些日子来对我的照顾,我坐牢还坐得蛮开心的,嘿嘿。这个腰包里有一些银两,我没什么可送你的……都给你吧!你别嫌弃!”
姜一闲举着腰包在秦无衣眼前,他愣了愣,把银两连着钱袋都收下了。
“也不知下一次何时能再见,也不知是因什么事再见到我。可能我进不了这天牢就死翘翘了……唉,无所谓啦,本公子生死无惧,淡然处之。”姜一闲拍拍屁股,故作大义凛然,一边走一边离开。
秦无衣目送姜一闲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的目力极好,一直看着她,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都那么柔弱,哪里有个男子汉的气概。一个姑娘家的,总扮男子,真是苦了她了。
手里的荷包似乎还有她腰间、手掌残留的温度,秦无衣的心蓦地一紧,握住那个荷包,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胸口处。
秋分之日,日夜平分。
皇帝邀请了所有的大臣,每位大臣可以携带三到五名亲眷,前来参加大凛国盛大的骑射节。
姜一闲孤家寡人一个,谁也没带来。
马匹都是皇宫里就备好的,大伙儿只需带上自己打猎需要带的弓箭,待午时一到,一声令下,就可以各自寻觅猎物了。骑射的地方是大凛国皇室掌管的一座大山,名为狩允山。山里有平原有高地,听说还有个温度宜人的喷泉。
这里是皇室专享的好地方,平日里有官兵层层把手,只有到骑射节这天,非皇室者才能进入此地大开眼界。
后宫一共六位娘娘,她们分两批到场。
不太受宠的三位娘娘约好了一起进山,她们早早地到了,和各位认识的朋友亲眷聊开。再接着到场的是钟落落。她在丫鬟的搀扶下徐徐走近人群,她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了,钟落落时不时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洋溢着端庄的笑容。
林月倚着林阳,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最后到的是秦谦玉,她将将比闻人御早到一点点。今日的秦谦玉浓妆艳抹,一袭紫袍粉墨登场,她的眼神无一不带着轻蔑,淡淡扫过众人,留下一地高傲。
姜一闲大致望了望在场的人数,第一次感慨大凛国真是人丁兴旺。
她的眼神忽的被一个人的身影黏住,再也没移开过。闻人御身着黑色劲装,傲岸身姿顿时迷倒了这只咸鱼御医。闻人御大抵也想拿个名头,这骑射节的前三甲,奖励丰厚,有能力的人早就跃跃欲试了。
秦谦玉盯着姜一闲的脸蛋,撇去她迷恋闻人御的目光不管,秦谦玉嘴角浮现一抹邪魅的笑意。
日晷的阴影尚未落在“午时”二字,大家理好狩猎的工具,去马厩挑选自己看上的马儿,然后贴上自己的名字,表明该马暂时的归属主人是谁。
姜一闲决定继续当一条咸鱼。她没有去挑选马儿,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日晷马上要走到午时了。大公公喊了口令,大家牵出来写着自己名字的马,骑上去,只等一声令下,就奔往山中,狩猎。
两个小时之后,也就是酉时之前,赶回出发点并且狩猎最多的三位勇士,会受到宫廷的奖励。
姜一闲偷偷瞄着意气风发的闻人御,只想这么静静地多看他一秒。
“姜超!姜超御医!”风中飘来他父兄的名字,姜一闲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源头,看到一个小公公牵着一匹马,朝她快走来。
四品小公公王富贵有幸给骑射节打杂,他十分开心,四处忙活。马厩里的马已经不剩几匹,他却看到一匹马儿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了姜超二字。
姜一闲疑惑问道:“诶?怎么了?”
王富贵一瞬间觉得姜御医失忆了,他并不说话,把马儿脖子上的牌子往她眼前一立。
姜一闲有些发晕,她……什么时候去认领的马儿?
…本章完结…
………………………………
第七十九章 姜御医遇害
王富贵见姜御医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声音提高了一些:“姜御医,骑射节就要开始了,您选了马儿,可是您的弓和箭呢?”
一时间,所有在场人士的目光都集中到小公公和姜一闲身上。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
姜一闲踮起脚瞄了一眼日晷的阴影,觉得再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连忙道:“公公莫急,我这就上马,这就上马。方才脑子不清醒,没反应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弓箭我都带来了,多谢公公提醒。”
“姜御医还真是神经大条。还好公公我发现这个牌子,否则姜御医别想夺得三甲。”
小公公扭了扭身体,心里得意洋洋。他清查出遗漏的马匹,让姜御医有了参赛资格,姜御医一定会从心底感谢他,不是吗?
姜一闲硬着头皮上了马,好在自己还会几分马术,她不打猎,上马做个样子总行了吧?她张望了一下,看到那小公公已经走远了,所幸没有人再发现和计较她后背没有弓箭一事。
日晷的指针落在了午时的正中央,大公公一声令下,紧接着是马儿的喘气和撩蹄声,伴随着“驾驾”的驭马号令,很快,姜一闲看到了许多个马屁股,正在渐行渐远。
她毫无防备,胯下马儿一声嘶鸣,自马腹向上传来的一股蛮力,拖着她放松的身子,往前奔腾。
她险些从马背上翻下去,紧急之下,反射性地保住马头,却感受到马儿越奔越疾的状况。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越发地快,越发地快,姜一闲这次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她试图抚摸马儿的鬓毛,以此安慰狂躁不安的它。可是它竟然一声嘶嚎,发疯一般横冲直撞。
她的腿肚子夹不住马身了……
姜一闲大声叫唤救命,她的嗓子快要哑掉。周围是空荡荡的山谷,除了跟她喊声一样凄烈的回声,没有任何来自他人的回应。
她几乎马上要向后翻仰,姜一闲胆颤心惊,伸手快速地就近一抓,大抵是抓到一撮马毛,马毛却很快都从马儿身上脱落下来。姜一闲一时间失去了受力的地方,瞳孔骤然缩小。她绝望,身下的疯马依然在加速,睁眼就是碧蓝的天,身体却痛得快要撕裂。
掉下马了?也好,她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可是为什么周遭的物体还在急速后退……
姜一闲仿佛听到了衣服开裂的声音,“呲啦”一声,她感受得十分清楚。大抵是有石头划破了她的后背,一股冰凉直窜大脑,仿佛还有液体喷涌而出……
她的一只脚被卡在马镫里,动弹不得。
她被马儿拖着,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停下来,她等不到了,她觉得这样无畏的等待是没有尽头的。
姜一闲太疼了,来自整个后背的疼痛感,丝毫不输她发起病来那样腐心蚀骨。
还是当个咸鱼舒坦。
睡一觉吧,闭上眼了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一行后妃和一些朝中老臣没有去亲自狩猎,他们留在场内。山中本就凉爽,加之为了骑射节专门新设的休息亭子,还有几分惬意。
后妃们以姐妹相称,互相拉扯家常。
钟落落抚着肚皮,语气中带了几分炫耀:“里面多了个小娃儿,本宫的起居也略为笨重了,不敢轻易骑马狩猎。要放在去年,我也不输男儿风采。”
林月一听,心里的怒气涌向头顶,却还是笑着,盯着地面上的某处,娇柔道:“本宫精通琴棋书画,骑射武术无甚涉猎。说起来,本宫还是艳羡妹妹的好福气。”
秦谦玉余光瞥到林月面如屎色,心里一阵痛快。
“自打妹妹怀孕后,陛下都不常来我宫里坐坐了。不过仅有的几个夜晚,巫山芸雨,到现在回味起来,仍是觉得,陛下温柔如风……”
林月心中冷哼一声,无话可说。分明陛下是强壮健实,一个晚上能要她十几回,好不折磨。钟落落如今却说陛下温柔,也不知是不是她太欲求不满。
秦谦玉一挑柳眉,冷不丁地想起自己和闻人御的夜夜*,总觉得闻人御在榻上分明不是个温柔如风的人。不管钟落落是否有自己添油加醋的成分,她好歹是真正地怀上了闻人御的孩子。
实则这些后妃们都很可悲,她们心照不宣,都想断了别人的后路,讽言刺语、设下陷阱,殊不知,她们也是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渐渐开始有人返回会场,他们衣衫凌乱,嘴上洋溢着笑容。也不乏有人朝着大家展示自己所得的猎物,不管能不能获得三甲,这些兔子啊麋鹿啊,够自己府中吃上好几天了!
闻人御在酉时之前半柱香时间赶回来,他的马儿背上,有着堆成小山的猎物。几位后妃忍不住过去查看闻人御的收获,当她们看到一只成年白虎眼中插着凤羽箭骨,不由得背脊发凉。
杨彦在大公公敲响酉时钟的同一时间恰巧赶回来。他犀利的目光环视一周,看到大部分人的猎物,不由得得意大笑。
整个会场的外沿被人立即用红布拦起,为了避免有超过时间到场的犯规者蒙混进入。
林月看到四处张望的秦谦玉,嘴角现出冷笑。也不知秦谦玉在张望些什么,怕是在这宫中,她早就有了新的情郎了。
众人留下自己的猎物,把马匹交给负责的公公,由他们清点马匹的数量。宫廷驯养的马,虽算不上绝世汗血,也是不可多得的好马。驯马监的人发了命令,马儿一匹也不能少。
接下来就是最令人激动的时刻――称重。
皇宫里封存了一年的秤被拿出来。这秤号称是举世最大的秤,它同时需要两个人架在肩膀上才能称重。如果要称量的物体太重,光是两个人架着它也远远不够。
“傅太守,三十斤!”大公公负责报数,记录人员负责把人名和猎物净重记录下来,以便迅速找出前三甲。
“杨大将军,七十斤!”此言一出,整个会场都仿佛沸腾。杨彦纵横沙场多年,骑射技术一技流,此次,他是抱了必胜的心态来参加骑射节。到目前为止,他是全场狩猎猎物最重的人。
看着沾沾自喜的杨彦,李康几步走了上去,在他肩上使劲一拍:“杨彦啊,你可别高兴太早。喏。”
李康给了杨彦一个眼神,杨彦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陛下今日的猎物,不知有多少只野兽,堆成了小山。
杨彦不服,他觉得自己的猎物,也能堆成小山那么高。
“吾皇万岁……陛下,七十八斤!”大公公顿时激动得跪拜在地,这就是他的王啊!英姿飒爽,百步穿杨,令他不得不臣服。
满朝文武百官、官员亲眷皆是齐齐下跪,对着他们夺得首冠的陛下深叩三首。
闻人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扬手,让大家都起来。
这时候,王富贵小公公急急忙忙地跑到闻人御跟前跪下:“陛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