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室的案前,正有人在坐着喝茶。萧玉臣胡乱擦拭了下脸上的血污,抬眼望去,见正是一身常服,面容镇定,却隐含冷笑的靖熙王西林铭綦。他微有震惊,却连忙躬身叩拜了下去,并喃喃道着:
“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他还是很有眼色的,虽然对这些事充满了惊疑,但很显然如若方才不是金大人及时出现,自己早已身死。而金大人,不是谁人都能请得动的。此时眼前又出现了靖熙王,他已经猜的**不离十了。
只见西林铭綦随意的放下了茶盏,并且不自觉的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尘,才抬眼自上而下的盯向了他。
萧玉臣正胆战心惊的不知道他是何意的时候,却听坐上的西林铭綦淡淡“诺”了一声,并且将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了眼前桌案上的一副卷宗上,并且示意他朝那处看去。
萧玉臣收到他的示意,便艰难的起身移步上前,那满是伤痕且带着镣铐的双手颤巍巍的伸了过去,缓缓拿起了那副卷宗。
他再抬眼些许迷茫的看向西林铭綦,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而得到再次确认后,知道这的确是让他看的意思了,便才放心的默读了起来。结果上面的字迹却让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浑身抽抖,甚至脚步不稳的后退了两步,眸珠瞪大,双手颤抖的捏紧那卷宗,嘴唇抽搐着道: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不是我做的,这是污蔑呀!这一切都是贵妃娘娘的授意啊!我是冤枉的,我才是受害者,我是被人陷害的呀!”
手上的这副卷宗,分明是一份判决,上面的罪证清清楚楚,言及这一切全都是他一个人的罪过。是他萧玉臣胆大妄为藐视宫廷律令,欺上瞒下,汲汲营营居心叵测的掩藏真相这么多年;并且还屡屡作奸犯科秽乱宫闱,甚至**贵女,罪加一等,堪称十恶不赦,因此数罪并举,择日凌迟!其后盖着的皇帝印信清晰可见,昭示着这张是多么的真实可信。萧玉臣不住的摇头,心内承受不住的甚至流下了眼泪。他知道自己会死,但这样的判决,歪曲事实,他仍旧是难以接受!
西林铭綦看着他的样子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下,心道如若不是你还有用,我才懒得来见你这无耻伶人!于是轻蔑地道:
“判已下,是真是假都不是你说了算了。更何况,如今,蕙都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你的命了,你说,谁还能救你?”西林铭綦倾身朝向他,眼神似笑非笑。
萧玉臣听了这话,浑身泄气的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双目也渐渐失焦茫然。
是啊,这判上清清楚楚的写明了,陛下是要择日才将他处死的,也就是说不是今日,作为一名死刑犯也至少要走完最后的流程的。可是方才,蕙已经派人给他送来了鸩酒,并且要不顾一切的逼迫他喝下,这说明了什么?眼下才刚刚过了元宵吧,而蕙也是才刚刚回到了毓寿宫,就迫不及待的下令杀他了。她是不允许自己多活一秒啊!因为如今自己的存在已经对她来讲没有任何用处了,甚至还是个威胁,而他的确不是个蠢人,所以自然明了了。想到此,他便也冷笑了下,神情萧索,甚至眼下也丝毫不在意什么尊卑了,而是荒凉又意味深长的朝上面的靖熙王看去,似乎是在笑问他此举又是为了什么。
靖熙王挑了挑眉,似乎也不在意他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的不敬,而是微微笑道:
“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本王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以及想要什么。”事发之后,咏灵就同他商议针对萧玉臣的处置。虽然这厮亦是不得好死,可此刻,却不着急着让他死,毕竟,让他多活一时,大约也有一时的好处。自己同灵儿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等父皇的判下达后,他便及时知会了金波,让他关注着这边的情况。没想到蕙果然要挑事了,居然急不可耐的要动手了。金波便及时知会了他,这倒也正中了他的下怀了,于是也及时赶了过来。
萧玉臣再次垂下了眼睑,也在心底思量着。靖熙王若是想救自己,无非是为了蕙。此次蕙居然又没有伤及根本,而陛下这样处置,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不解和蹊跷,但同时也有些感慨蕙的能耐,而这更是让他觉得不甘的原因之一。虽然他愿意死,但是蕙活着,却没有救他,这就让人接受不了了。毕竟以两人的关系,她本应该救他的,哪怕来看自己一眼也好啊!可她却那般的绝情,不止不想救他,还想让他死的更快些!因为她已将罪名全都推在了自己身上,这个自私无情的女人!想到之前种种,让他在气愤之余,难免也十分的伤心。无论如何,两人相处了已有几年的光景了,除了交颈之欢的夫妻之实,总还有一些扑朔迷离的情感在吧!他做为男人,都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可蕙这个女人,却能做到如此的心狠,这真是让他望尘莫及!所以此刻因为伤的深,也是恨之入骨。但是现在,他却需要再做决定,当真为了保命要投靠靖熙王吗?
“王爷,还真是看得起我!”萧玉臣似悲愤,又似感叹地道。毕竟,他曾经不管是作为内监还是佞幸,都不可能入得了一介王爷的眼的,而此刻,作为一个死囚罪人,却能被西林铭綦看中,也当真是讽刺了。这其中当然是因为蕙,所以,他到此刻都不知道究竟是应该恨这个女人,还是应该感谢她。
西林铭綦却不以为意的淡笑道:
“作为人,总归有他的有用之处。”这句话,也多少含了些讽刺了,意思是,他萧玉臣在不同的阶段,对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用处。
萧玉臣听了这话多少有些不舒服,于是也微微冷声道:
“那我如何相信王爷呢?!”他总归要吃一颗定心丸吧!靖熙王可不见得有理由比蕙对他还好。
西林铭綦不紧不慢的抬眼盯住他,眼神却似乎越来越冷,唇角凝起的淡笑也越来越冷,并且身姿渐渐倾向他道:
“你可以选择相信本王,也可以选择……死。”他还没有资格同自己谈条件,从前没有,此时,依然没有。
萧玉臣浑身一凛,便垂下了眉眼,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意志力又瞬时被击垮,整张脸暗淡了下来。
是啊,他还有什么选择呢?原本就是要死的,可现在,只不过是有人给了他希望而已。然而这个希望,有可能会令他活下去,让他看见明天的太阳;甚至让他有机会去找蕙,向她问清楚:是否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是否这么多年来仅仅将自己当成了一个下作卑微的奴才?如若真的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必要对她保持衷心?!所以,他最终还是将身躯伏跪在了地上,朝着西林铭綦深深的叩拜了下去,并且痛哭的道着:
“萧玉臣,谨遵王爷教诲,一定知无不言!”靖熙王无非是想知道蕙的一些秘事,那么就告诉他好了,反正如他所言,自己如今也仅有这些用处了!
西林铭綦站起了身子,看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感叹地道:虽然你也十分该死,毕竟胆敢作为蕙的帮凶杀了尊师大人,还毁了那朵浮生花,更甚之损害了父皇的名誉,单这两件事情我就根本不可能容你。不过,我会让你活到蕙死去的那天,相信你也很希望看到她死在你前面吧!所以,这是对你的倒戈最好的报答了!
大内狱吏金波,早已经归入了西林铭綦的麾下了,所以,用另外一个死囚去替换掉萧玉臣,自然是不在话下。于是萧玉臣便被放了出来,暂时秘密监管在靖熙王的某处别院。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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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失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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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西林铭綦这边儿办完了事情赶回王府,原本正打算同咏灵分享策反萧玉臣的消息的,结果到家之后却见司徒咏灵和宇华威两人都是一脸的失魂落魄,并且纷纷排着队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十分的沮丧,他便下意识的提起了一颗心道:
“出什么事了?”两人这样的表情,不止是受创,好似对自己还有些歉意和愧疚,并且同时出现在这当口,这让他本能的就觉得不对劲。
司徒咏灵和宇华威两人刚从别院回来,并且之前已经里里外外的搜寻过了,却丝毫不见诸葛鸣帆和白亦璇的身影。急不可耐的同时,也都知道这样的事情到了今天也不得不跟王爷说明白了。毕竟若是贵妃借了周颐王的手调兵来抓的人,那么两人根本就无力抗衡,也只能求助于西林铭綦。诸葛鸣帆同白亦璇对他们二人来说,一方面是师父和师娘,一方面是师兄和师姐,所以也根本不可能不管不顾的。于是当下只得选择将实情对西林铭綦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西林铭綦听罢十分的生气,拍着桌子埋怨他们到现在才告诉他这些事情,而之前竟然都一味的瞒着。也亏得他对这两人十分的信任,竟然从未起疑。不过他虽生气,还是应了下来,一方面吩咐他们先下去歇息,一方面想着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结果第二日,他派人去兵部查问,发现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正式的调令下来,兵部的官员们也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昨日有大批官兵出去抓人了。他当然不可能怀疑咏灵和华威会撒谎,于是便差人去多方面查证了,结果终于有了些眉目。
最近国内倒的确有乱党出现,所以周颐王也是借着这个名目命他麾下的兵部将领去抓人的。可当时仅仅在别院抓了寥寥几个人,并且大多数是丫鬟小厮这类的下人,所以什么名目也审不出来。那几个人现在就关在兵部的牢房内,他也已经派人打探过了,好似并没有咏灵以及华威所说的那两个师兄师姐什么的。他将结果告知了两人,司徒咏灵和宇华威也十分的惊疑,心道难不成是两人早已经逃脱了吗?
宇华威现今已经是归云门的少主人了,所以自然利用归云门的关系网去求证,却发觉,师父和师娘两人并没有去往各地的线索,他们的最后动向,是将别院内的重要护卫们分成了两组,分别护送着一些重要的东西去了南雪国和北月国,他就开始十分的担心了。师父和师娘到底会不会是出事了?为什么兵部的监牢内没有这两个人?他们会是早已逃脱了吗?但是,两人那日不是还在等着要见灵姑娘的吗?更何况,即便两人行踪诡秘不愿意让外人知晓,但是归云门内部竟也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是不是太不寻常了?所以他也完全拿不定主意,只得让人仍旧在别院四周打探着些许蛛丝马迹。
对此司徒咏灵虽然也是一头雾水,可她的直觉却告诉自己:大师兄和大师姐绝对不会无故失踪的!原本那日就是要等她前来,且之前还郑重其事的让宇华威带信给她,结果却突然失踪,并且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肯定是出事了!所以她便央求西林铭綦继续去查,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大师兄和大师姐,她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西林铭綦虽然埋怨她瞒着自己这件事情,但还是愿意为咏灵效劳,更何况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蕙针对靖熙王府的举动,所以他也十分上心的命人去查了。
然而这时候的白亦璇和诸葛鸣帆,两个人早已被蕙暗中关押在了家的秘密监牢内。
蕙听到西林铭栎传来的消息,说他们似乎擒住了归云门的头目,并且他已经将其中的两人暗中转移到了氏的监牢内,其余人等看上去都是些丫鬟小厮,为了掩人耳目也只能留在兵部的监牢了。对此她也算是满意了,原想着还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去找头目,没想到,自己儿子的办事效率果然很快,也真是让她欣慰加自豪了。对此西林铭栎也坦言他正是在母亲所说的那处别院抓住他们的,似乎当时他们的人因为在等待什么所以才耽搁了,居然让他一去就抓了个正着,这也真是天助我也。总之无论如何,蕙相当满意,于是不等西林铭栎安排,她便自告奋勇的要去会一会这两人了。虽说没指望能够真的一矢中的遇见故人,但她除了自己现在谁也不信了,所以还是打算亲自去看看比较稳妥。
蕙为了掩人耳目穿着件寻常的衣衫出宫了,并且由着功安排的人悄悄带着来到了家的监牢内。
为了防止互通消息,所以白亦璇和诸葛鸣帆已经被分开监管了,而蕙依照着本能就决定先来见见这名女子。
白亦璇作为囚犯之身,彼时已经被迫摘下了面纱。对此她也无所谓了,左不过这些人都不认识她,更何况既然被抓来肯定是要面见蕙的,而既然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蕙越走越近,看着监牢内那个白衣翩翩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了,她的心脏也开始跳动的越来越厉害,脚步便不由地加快了。
白亦璇听着那渐趋渐近的脚步声,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动容,而是垂了眼睫,仍旧是专心着打理自己的形容,细细的弹落自己衣上的灰尘。
此刻监牢外的蕙已经完全看清了她的侧脸,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快步上前瞪大了眸珠叫道:
“白亦璇,果然是你?!”说罢,她便疯狂的大笑了起来,甚至不住的摇头不敢置信的道: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这真是天意啊!”她激动的几乎要跪拜苍天了,甚至来不及看清白亦璇的表情就继续感慨着: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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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失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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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时隔这么多年后,你竟又成为了我的阶下囚,合该你命数不济啊!恐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啊哈哈哈哈哈……”她笑的无比张狂,几乎连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眼前这个自己生平最恨的女人,居然再一次的落在了自己的手中——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看着此情此景,蕙胸中也不知究竟是激动多一点,还是恨恼多一点,总而言之情绪十分的复杂。
白亦璇却连眼睛都没眨的微微撇开唇角道:
“看到我在此,当真值得你这般高兴?我是否应该提醒你,是因为什么才见到了我呢?”她虽然也是恨极了这个女人,但眼下命数不济,也只能说些讽刺的话了。
而白亦璇这两句话,倒的确令蕙的笑容渐渐平复了下来,甚至笑意散去,看向她的眼神却愈发的凌厉。
她这两句话,分明是在提醒自己,一,这么多年来,她白亦璇依然还活着,并且又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内,所以自己并不算赢;二,此次之所以自己要针对归云门,是因为被靖熙王逼的无路可走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从别处下手,而靖熙王西林铭綦,正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儿子!
想到此,蕙果真笑不出来了,不过,她恨恨地握了握拳后,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仍旧是撇开了一丝冷笑道:
“无论如何,你的命现在捏在我的手里。哦对了,还有你那个男人。”虽然她没有见到诸葛鸣帆,但是也猜到另一个会是他的,毕竟两个人形影不离的,还能有谁呢?说到这个,她继续瞪大了眼睛假意惊吓道:
“不,不对,是奸夫,也不对,如今已经没有能耐**了吧!啊哈哈哈哈——一个去了势的假男人,我真不知你这么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也真是可怜哪!啊哈哈哈哈……”蕙原本是掩唇低笑,结果却越说越得意,越笑越大声,一张脸都几乎有些笑抽搐了。
听了这话白亦璇的面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咬紧了牙关几乎有些恨得不能自已,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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