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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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皇帝-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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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低头微笑,愈是盛放凋零的愈早,等到花败时节,只怕心也就碎了吧……

    在王皇后的干预下,朱常洛终于成功挣脱娘娘们的疯狂热情,一路逃难一样的回到了慈庆宫。

    四下里鞭炮齐鸣烟火满天,这个万历十九年的最后一天,过的朱常洛颇有些无限感概。

    静了静神,推开窗户,有寒风打着卷扑到脸上时,顿时心神为之一清。

    仰望夜空,看着一空的烟火红紫流金,在夜空开得美仑美奂、无与伦比。

    烟花炫美,有目共睹,可惜这富丽堂皇抵不过一瞬即逝,灿烂过后依旧还是又黑又冷的永恒夜空。

    忽然想起当年在永和宫里,那个咆哮如雷的声音,高大的身子带着令人窒息的气势……

    “你要知道,你的一切都是朕赐给的!朕若与你,你便有!朕若不给你,你求也求不来!”

    “你说,到底想要什么?”

    “你本来可以做一个王爷,平静安然的亨用一世!朕虽然不喜欢你,可是也不会薄待你。”

    “你以父子之情要胁朕,讨要一个平等的机会,那么朕便遂了你的心愿又何妨!”

    “从今以后,你就去走你要走的路。朕不会阻你也不会帮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已选的,是成是败,与人无尤!”

    回忆过往,再看今朝,这一路算得上是大起大落了吧,都已经恍恍惚惚如入梦幻之中了……是不是很象这满天的烟花?尽管灿烂辉煌却只能是一瞬间的事。

    沉浸在回忆当中的朱常洛闭上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一天的星光璀璨好象全都飞到了他的眼中,嘴角已经挂上了一丝淡淡嘲讽。

    慈庆宫门口,早就跪了一地宫女太监,一个个屏息静气,悄然不敢做声。

    隔着门帘,看着静立窗前的清瘦身影,猛然发现这个几乎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印象的孩子已经迅速长成了翩翩少年,五官轮廓在深沉夜色掩映下格外深刻清楚,不知不觉中万历的目光里有的尽是不舍与呵护。

    躬身站在他身旁的黄锦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这门口寒气重,您还是进去坐下和殿下说说话可好?”

    万历摇了摇头,以袖覆面低咳了几声。

    黄锦一脸忧色的看着皇上,做为皇帝身边贴身内监,他知道这小半年来,皇上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先是体虚畏寒,太医断的是纵欲过度,多加温补之药便可对症,谁知小半年的药吃了下去,虚寒之症不见了,这几天又添上了炎火上浮之症。

    这些日子天天服药调理,却是总不见好,黄锦深以为忧。

    “黄锦,你看睿王长得象谁?”

    忧心忡忡的黄锦被这天马行空一样的问题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后,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谄媚陪笑道:“睿王爷龙章凤质,清隽潇洒,英明神武,那个……自然一脉相承于皇上。”

    万历被他逗得一笑,“没见识老货,一贯的会耍滑头。”说完迈步入宫。

    我怎么就没见识了?那里没见识了?一头黑线的黄锦在心里悄悄怒吼几声,小碎步如飞连忙跟上伺候。

    慈庆宫中烧着地龙,一进门便有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宫内四处摆着水仙、迎春诸花已经相继开放枝头,触目一片红黄相间,显得格外热闹喜庆。

    “你在想什么?”

    闻声回头,这才发现晚宴只露一面的皇上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正眼含笑意静静的凝视着他。朱常洛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连忙整衣上来见礼。

    “父皇来了,儿臣没有远迎,望父皇不罪。”

    万历摇了摇头,摆手道:“是朕来得突然,你有何罪?起来吧。”

    “你们都出去吧。”

    万历冲周围跪了一地的人摆了摆手,众人应了一声鱼贯退了出去。黄锦跟在众人身后最后一个离开,到得门外反手将门合起,一挥手中拂尘在外守候。

    “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朱常洛低眉垂目,躬身道:“谢父皇关心,比起永和宫这里好的很。”

    一听永和宫万历眼神一暗,良久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过去都是朕对你不住,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朕慢慢弥补你便是。”

    朱常洛闻言一阵发呆,手指有些微颤,神情喜忧参半,心情复杂难言。

    这个万历十九年的除夕之夜,皇帝是呆在慈庆宫过的,也可以说是睿王陪着皇上守岁的。

    皇上和睿王父子二人谈谈笑笑,气氛融洽,黄锦在门外听得真真的,不知不觉间一张老脸笑得比花还灿烂。

    万历响亮开心的笑声传出老远的时候,想当然的被很多有心人听了去。

    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宫各殿,各宫反应不一。

    坤宁宫静寂无声,只有宫女出来将廊下的彩灯又多添了几盏。

    储秀宫也是静寂无声,得到消息的郑贵妃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没有人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锋利尖锐。

    慈宁宫的木鱼声停了又住,片刻后再度响起时,似乎失了往日清脆宁静,多了几分涩滞凝重。

    半醒灯光,半亮天光,却见朱常洛静静伏在桌上,头枕着胳膊睡得正经香甜。

    一旁坐着的万历皇帝,一只手轻轻放在朱常洛的头上,久久不肯离开。

    凝视窗外,夜空沉沉,繁星闪烁,目光中尽是沉醉往事的柔情。

    “没有你在身边,朕才懂得这九五至尊、江山如画竟然比不上你的一颦一笑……”

    “没有你在身边,这江山要来何用?”

    “没有想到在这宫里朕最漠视最厌恶的孩子,居然是咱们的孩子……”

    “你若是知道这些年朕是如何待他,你肯定会埋怨我,会怪我……”

    “朕要将这个天下送给他,不知道你开心不开心?”

    直到天亮时分,黄锦在门外都打了一夜的呵欠,看着时辰到了,正准备轻声叫门。

    忽然听到里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咳嗽声,黄锦连忙轻轻推门进来伺候。

    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黄锦一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温情的一幕,这位大明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狠狠的揉了揉眼,这才确定自已见到的是真的,不是没睡醒的错觉。

    “陛下……”做为一个有素质,有见识的太监总管,黄锦知道自已现在能做的事就是闭上嘴巴。

    万历缓缓收手而起,目光中依留残留沉湎往事的痴迷。

    脚步声远去,头上依旧有着残留的温度,睁开眼的朱常洛依旧保持躺着的姿势没有变。

    只是眼底青白分明,好象刚下过一场大雨后洗过的睛空。

    俗话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从初一到了初五,民间年味正浓,朝廷各部已经正式上朝。

    上朝第一天,朝廷中便刮起一阵风。内宫传来口谕:着内阁首辅沈一贯大人和次辅沈鲤大人速到乾清宫面圣,有大事商量。

    这个敏感而异常的古怪现象,顿时引起了心思活泛的的一众官员们的注意。

    乾清宫中,沈一贯偷偷打量着皇上的脸色,过了个年似乎皇上的气色更差了一些。

    沈鲤端端正正的站在一旁,心里不停的在猜测皇上叫自已二人来是做什么的。

    沉默片刻后,万历终于开了口:“今日召两位来,朕有一事想要和你们商量。”

    没听错吧?沈一贯和沈鲤快迅讶异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多年陪王伴驾的的预感告诉他们:每当皇上用这种口气说话时,必定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国本之事悬而未决已久,卿等屡次上疏催促,时机已至,朕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猛然抬头的沈一贯心中一阵狂喜,皇上这个意思是不是意味着……要立太子了?

    从万历十四年开始,争国本这场万历年间最激烈复杂的政治事件,逼退了申时行,请辞了王锡爵,更有上百位官员因为此事被罢官、解职、发配,闹腾得乌烟瘴气,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它会有解决的一天。

    处于狂喜之中的沈一贯更想知道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陛下,请问国本之意,圣心属何?”

第159章 机锋

    初进文华殿,入目第一眼就是高悬在上的一个金色匾额,上边四个大字醒目耀眼:持正端肃,正中一幅三贤图,两旁边挂有一幅对联:经书趣有永,翰墨乐无穷。

    四壁全是紫檀做的多宝格,各类经史子集、诸子百家,俱都陈列之上,东侧窗下有一巨型书案,黑亮锃光似铁,上边密密麻麻放满了名人法贴,晴天水洗的笔海内剑拔戈列,黑地金星的歙砚内发墨如油。

    新任讲官董其昌眼神复杂的望着踏进这里的少年睿王,神色激动,若有所思。

    他是万历十七年中的进士,其后入翰林院任编修,相比于一肚子学问,他于书法、绘画一道名声蜚然,隐然已成当世大家,但在仕途上一直不算太顺。

    不当官不知道,当了官才知道,在这能人辈出的大明朝廷,论的是权谋,讲的是权势。看着一潭清澈见底的水其实是个彻彻底底的雷池,如果有谁敢不知深浅,擅越一步,接踵而来必是灭顶之灾。

    汤显祖才华横溢,天下扬名,名气大到就连张居正、申时行这样的一代名臣都对他多加青目,刻意交好,谁知汤大人恃才傲物,理都不去理。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第一个下场就是屡次不第,谁都知道那是被张居正摆了几道的结果,第二个下场就是后来因犯上直谏被发配时,时任内阁首辅的老好人申时行袖手旁观,丝毫没有施以援手的举动。

    从那个时候起,董其昌就彻底了收起了翘起的尾巴,聪明人不办糊涂事,前有车后有辙,有了汤显祖先例在前,让他知道了这紫禁城这一亩三分地,有才不一定吃得开,会做人才是最重要,在没有找到强硬的靠山前,只能老老实实的静候机缘。

    在得知学生是朱常洛的时候,董其昌很是兴奋了一把,因为他知道机缘来了。

    居慈庆宫,讲文华殿,下一步再往那个方向发展,不但董其昌心里清楚,紫禁城里长着心的人都清楚。

    在得知讲官是董其昌的时候,朱常洛很是讶异了一番。

    这位被誉为大明朝最伟大的书画家,据传人品极坏,平日欺男霸女,鱼肉百姓,闹得当地百姓受不了,后来史记中记载“民抄董宦”中的主角,正是眼前这位面貌清癯的董师傅。

    有才者末必有能,有能者末必有德,虽然不明白这位万历为什么给自已选了他当讲官,但是放去人品不论,眼前这位董师傅的学问水平那想当然的无庸置疑。

    离文华殿最近的地方就是文渊阁,文渊阁也是当今首辅沈一贯办公的地方。

    今天沈阁老很有些烦恼,烦到茶饭不思,坐卧不宁。

    自从初五那日皇上召自已和沈鲤入宫面谈,当面直承要立太子的消息,让沈一贯惊喜若狂。

    可是就是在自已问出圣心属何这个问题后,万历皇帝良久没有答话,之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朕眼前膝下有三子,常洛、常洵、常浩俱已封王,太子大位,攸关国本与天下社稷,卿等身为主政内阁首辅,不可置身事外,可从速从快拟个意见来看。”

    什么叫仰之弥高,什么叫钻之弥坚,沈一贯终于认识了。

    立谁为太子不是皇上您说了算的事么?什么时候这事成轮到我们内阁操心的事了?如果这样,前面走的那两任首辅上折子要求立国本的时候,那一百多或死或放的官员上折子要求立国本的时候,皇上您在那呢?

    看着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的万历皇帝,沈一贯狂喜的心如同浸了冰水,瞬间冻成了冰疙瘩,心情郁闷,欲哭无泪。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沈鲤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沈一贯怒目而视:“沈大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知所笑为何?”

    沈鲤毫不含糊,立时反击:“下官是真心为沈元翁高兴,皇上对您如此青睐,将来无论那位王爷能够登了大位,都会对您心存感激,下官已经可以预见今后沈元翁于仕途一道必定是高挂长帆济沧海,一去鹏程万里遥。”说完哈哈大笑三声,一揖而去。

    沈一贯气得眼前发黑,喉头一股老血蠢蠢欲动,恨不能立时拉过沈鲤这个家伙,喷他个一头一脸。

    滑头一辈子的沈一贯,怎能不知道皇帝设下的就是一个大坑?他怎能不知道皇长子朱常洛和皇三子朱常洵之间的国本之争是何等的死去活来?

    看皇上的最近的种种举动,没有任何怀疑的是想立睿王为太子,按照大明祖制,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皇长子登基确实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可是问题来了,三王之中若睿真的被立为太子,犯不着感谢谁,因为理当如此,天经地义。至于瑞王朱常浩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就是陪祭的货色,可是福王呢?

    身在朝廷经年,沈一贯怎能不知道郑贵妃、顾宪成的厉害?眼下郑氏一族的势力已非当日申时行和王锡爵时候可比,想必皇上心里也清楚,如今时移时易,此时再想立国本的事也不会那么简单!所以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内阁上疏保举睿王朱常洛,然后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大笔一挥,欣然俯就,但是自已瞬间就会成为满朝郑氏亲信之臣的眼中钉、肉中刺!

    考虑在三的结果只有一个:无论谁胜利,失败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已。

    一头冷汗的沈一贯悲情满怀,忽然发现自已这个首辅就是个托!

    他忽然觉得皇上用他当首辅是不是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世界上有些事就是这样悲哀,那怕是你看再得清楚明白,当刀落在脖子上时,该怎么走还是要怎么走。如果自已敢不按皇上的意思去做,他相信自已这个首辅会马上画上句号……

    迎接自已的是罢官?还是廷杖?还是流放?

    沈阁老的头剧烈的摇了起来,自已一步步爬上来容易么?

    沈一贯大人绝对不是肯做赔本生意的人,沉吟再三后,他决定来找睿王朱常洛。

    张嘴三分利,自已不能白吃了这个亏。

    朱常洛正在文华殿温书,面前的桌子上有论语、中庸、大学、也有左传、吕氏春秋,读书是个慢工细活,非是一朝一夕能够一蹴而就。别看董其昌人品不咋地,但是论起教书确是有一套,发现朱常洛底子薄、基础差,已是教不可教的人材时,干脆的撇去那些四书五经一概不看,每天只是讲故事,从春秋战国讲到三国演义,从三皇五帝讲到唐宗宋祖,总之一切的主题都紧围着帝王心术,治国安邦四个字。

    今天朱常洛聚精会神的正在抄名贤集,名贤集是南宋以后儒家学者撰辑,它汇集孔、孟以来历代名人贤士的嘉言善行,以及民间流传的为人处事、待人接物、治学修德等方面的格言谚语,分有四言集、五言集和六言集,其中言简意赅,洞察世事,启人心智。

    耳边传来脚步声响,朱常洛头也不抬,以为是小福子进来侍茶,便随口道:“且放下,我一会再用。”

    “殿下天纵睿智,如此用功读书,皇上若是得知,必定圣心甚慰。”

    朱常洛愕然住了笔,抬起头来时只见一张堪比黄锦招牌状的笑脸现在自已面前。

    “老师来了,快请坐。”

    态度决定一切,就这一句老师,沈一贯心里瞬间热乎乎的。

    随手拿过名贤集,不由得沉吟一下:“董其昌学问是好的,不过这些日子他就教殿下读这个?”

    朱常洛淡淡一笑:“董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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