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笑道:“像你这样用功的女孩不多。选秀害怕吗?”我心想,除了那些拼命想当妃子的女孩,谁不害怕?自己以前也看过一点惊心动魄的宫斗剧。八阿哥道:“若是不想被选上,我会想法子的,别害怕,有空多陪陪你姐姐。”提到姐姐我愁云又涌上心头,只是这些话都不好对八阿哥说,难道自己要当面责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姐姐?其实,八阿哥除了没有真心喜欢姐姐,对姐姐也还不错,吃穿用度并无不周,甚至远远超过庶福晋的待遇。
站在八阿哥的角度看,他做的并不错,可站在姐姐的角度看,姐姐要的不是这些。见我忽然情绪低沉,八阿哥问道:“怎么了?”我摇摇头。八阿哥接着问:“我听十弟说,你和十三弟很熟,是吗?”我心里有些生气,没影的事情,乱说,于是我回答道:“没有,那日小阿哥的生日宴,偶然遇到,十三阿哥第二天要祭拜额娘,所以心情悲伤,我陪他一起喝了几杯酒。”
过了一会儿,十阿哥和阿巴亥郡主说笑着回来了。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九阿哥、十四阿哥也聊着天回来了。
……回府以后,八阿哥很快派人送来跌打止痛膏,姐姐一惊:“若曦,你受伤了?”我忙答:“没什么,摔了一跤,不过摔的时候,马已经停下来了,不严重。”若兰喊道:“冬云,快去准备洗澡水,服侍二小姐洗澡。”又蹙着眉对我说道:“这么不小心,上次刚从阁楼摔下,这会儿又摔了……等会儿我给你涂药膏。”
涂好药膏,吃了饭,我就被姐姐强迫躺在床上。我睡不着,心里默想着:这个八阿哥看似温柔多情,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多好,教自己骑马也教的很好。可他对姐姐为何那么无情?也许是那个**过于厉害?还是迫于**家世,需要**帮忙?唉!男人哪,总是野心勃勃。也许正是他野心太大,最终才没有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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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云深处亦沾衣(第5节)
转眼,中秋节就要到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按规矩皇子及福晋都要入宫赴宴,八阿哥要我也去,说是让我先熟悉一下宫中的规矩和环境。姐姐每日都把规矩一讲再讲,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让我一背再背,唯恐我当日举止不当。
按规矩过年过节,康熙的儿子媳妇辈的都要送礼物给康熙和太后,我虽不是儿媳也不是女儿,但因为是第一次进宫过节,所以姐姐也为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是一把紫檀木折扇,请画师画了一幅山水。我左看右看觉得山水画得很好,意境空旷悠远,又似茫茫雪原,心想在扇面的背面可以题一首诗,想了半晌,觉得《沁园春•;;雪》不错,可自己的那破字肯定不行,不如让十四阿哥帮忙。十四阿哥果然爽快地帮了忙。
至十五日下午,八贝勒爷,**、若兰都装扮妥当,我也稍微装扮一下,遂一行人坐着马车往紫禁城行去。这皇宫就是三百年后的故宫,我自然也去过,可今日即将欣赏到这个宫殿的全盛状态,与三百年后只供人参观的故宫肯定大不一样,我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一道道门,一重重礼,一排排卫士,我头已经完全晕了,精神高度紧张,唯恐行差踏错。根本顾不上看周围的环境。这才暗自庆幸,姐姐训练得好。好不容易坐定,感觉脚有些发软。缓了缓劲,四处打量:悬灯万盏,亮如白昼,银光雪浪,珠宝生辉,鼎焚龙檀之香,瓶插长青之蕊。暗自叹道:好一派皇家气象,根本不是现代的电视剧可以描摹万一的。
众位妃嫔阿哥福晋格格渐渐到齐,各自坐定。又等了一小会功夫,只见一队太监快步而来,各自按方向站定,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大家都起身站定,又过了一会,才看见一个中等个头,身穿龙纹黄袍,帽饰美玉,面目清瘦,年纪五十多的男子缓步行来。大家呼拉拉地全部跪倒在地上。我心想,终于见到康熙皇帝了!
虽跪了一地的人,但一个大喘气的都没有。待康熙坐定,旁边太监高声叫道:“起!”大家这才纷纷起身立着。康熙笑看了一圈底下的人,说道:“都坐吧!难得过节,都随意些!”众人齐应:“嗻!”各自落座。话是这么说,我看大家都是该守的礼一点也不敢差。叹道,这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天子威严。
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这才有些活络。几个小阿哥们也开始互相逗起乐子来,纷纷相对举杯。其中十阿哥的嘈嘈声最是响亮。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自谈笑饮酒。蒙古郡王乌尔锦噶喇普和阿巴亥郡主也坐在宾客那一拨人里。我举杯向阿巴亥示意,二人远远饮了一杯酒。
我坐在家眷这拨人里,吃吃喝喝,饮饮停停,笑笑看看,见没人搭理自己,但我却很是自得其乐。一来幸逢盛会,岂能不尽情享受?二来,自己也懒得跟这些不熟悉的家眷们啰嗦。突然听见康熙大声读到:“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我心里一惊,原以为康熙不一定能看见这把折扇,怎么就看见了?康熙笑着说:“不错不错,这首‘沁园春’写得好,雄阔豪放、气势磅礴,尤其最后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思接千载,傲视古今,豪情万丈。看这字,似乎是十四阿哥的笔迹。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慌忙站起:“回皇阿玛,字确实是儿臣所写,但折扇不是儿臣送的,诗也不是儿臣所写。这折扇是八哥府里的若曦格格送的,儿臣只是帮若曦格格写了字。”
康熙问道:“若曦?她,人到了吗?”我一惊,一时反应不过来。姐姐推了推我,忙起身,出席,上前,跪倒。低头脆声道:“皇上吉祥!奴才正是马尔泰若曦。”康熙道:“起来回话!”我立起,康熙笑道:“这首词是你写的吗?”我忙答:“奴才诚惶诚恐,奴才只会背诗,不会写诗。”康熙继续问:“那是谁写的?”我心想,当然是……可这怎么能说实话呢?若曦呀,若曦,你真是自找麻烦。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想起自己第一次背这首诗,是母亲教的,于是我答道:“奴才只记得,小时候额娘教自己背诵的,至于是谁写的,奴才不记得了,兴许当年额娘也没告诉奴才。”康熙摸摸下巴:“你是谁家的孩子?你阿玛额娘是谁?”若曦答道:“奴才的阿玛是绿林营驻西北参将马尔泰德清,额娘是钮钴禄秀敏,奴才是他们的小女儿。”康熙笑道:“这么说,你是马尔泰若兰的妹妹了,难怪……你跟你额娘长得很像……”
说到这里,康熙似乎若有所思,停了停,看着我问:“你说说这首词的意境。”我努力回顾中学时老师的讲授,幸好大致还记得,于是回答道:“这首诗上阕写景视野开阔,气势雄浑。尤其是下阕写历史人物,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作者认为,只有那些兼具文韬和武略的英雄,才是这大千世界的主宰,即使风吹浪打,他们也能做到闲庭信步。”
康熙说道:“看来,你这小姑娘还有点见识。”又对旁边的太监说:“赏!”我忙跪倒在地上。领完赏赐,退了下来。坐回位子,才发现手心都是汗,我心想,幸亏在现代时功课还读得不错,这才应付过去,这皇宫果然是不一般的地方……抬头看,四阿哥正在仔细打量我,十三阿哥赞许地一笑,八阿哥的神态有些复杂,面上似有笑意又似乎在思考什么,十四阿哥悄悄伸出大拇指,我赶忙把头低下。
这么一闹,康熙心情好似大好,众位陪着的嫔妃也跟着谈笑炎炎。众位阿哥纷纷上前给康熙敬酒,说吉祥话。九阿哥走回座后,只看得十阿哥走上前,端着酒说道:“皇阿玛,吉祥话都让哥哥们说完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恭祝皇阿玛身子安康。”说完一仰脖子喝了酒。
康熙摇了摇头,道:“记不住文章词句,只有说俗话。”康熙身旁的一个雍容华贵的年长的娘娘笑道:“虽是俗话,但说的倒是实在!”康熙点了点头。康熙看着十阿哥,想了想说:“十阿哥,你已经二十了吧?”十阿哥答:“是,儿臣已经二十了。”那个娘娘笑着道:“也该给十阿哥立嫡福晋了!前些年,算命的先生说十阿哥不宜早婚,才把他的婚事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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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第1节)
她话音刚落,众位阿哥都很是注意地听了起来,十阿哥低着头一副思索的样子。康熙说道:“皇额娘说的极是,是到年纪了!”哇,原来刚才说话的是太后娘娘!
太后笑说:“这几日,蒙古郡王乌尔锦噶喇普的大女儿,阿巴亥博尔济吉特,天天陪在哀家身边,哀家觉得,阿巴亥性情活泼,淑娴知礼。他们二人颇为般配。”十阿哥听到这话,猛然抬头看着康熙,满脸紧张。康熙点头道:“皇额娘的眼光厉害,是挺般配!”
康熙默想了会,看着十阿哥说:“就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为你的嫡福晋吧!”十阿哥早涨红了脸,赶忙高声说道:“皇阿玛,儿臣还小……”话还没有说完,康熙就打断道:“二十还小?还是觉得阿巴亥不配?”十阿哥急得直在头上乱挠,忙跪倒在地上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只是……儿臣,只是想……”
话未成句,八阿哥已经站起,面带微笑,态度从容地缓声说:“皇阿玛,儿臣看十弟只是感觉有些突然,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而已。等醒过神来,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十阿哥猛然回头瞪大眼睛盯着八阿哥,紫涨着脸,脸上几分急,几分怒,几分痛,更多的是几分哀求。
八阿哥也盯着他,嘴角仍然带着笑,说道:“十弟,还不快谢恩!”十阿哥盯着八阿哥只是看,八阿哥却仍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眼睛幽暗深重,辨不明那里面盛着什么。
最后十阿哥满脸的哀求,心痛,愤怒全部化去,只剩一脸漠然。他慢慢转回头,手趴在地上,慢慢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脑袋触地的声音清晰可闻,高声说道:“儿臣谢皇阿玛!”八阿哥缓缓坐了下来。阿巴亥郡主和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上前,叩谢康熙。
我只觉得那三个响头,全磕在了自己心上。一声,一声,又一声,重重地压下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又是指婚!我眼前顿时浮现姐姐若兰愁眉不展的形象……早知道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个人很难有自主权,可是,当真实地面对这一幕时,我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它的残酷。姐姐若兰被送给八阿哥之前,恐怕也是这样不乐意吧。
我心里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阿哥吗?他不是有最尊贵的身份吗?为什么这最尊贵的身份剥夺了他最珍贵的东西:自由!
想到姐姐的悲惨经历和哀怨的眼神,再看看眼前一幕,还有渐渐逼近的选秀日期。难道这就是这紫禁城中所有人的命运?一直隐藏着的恐惧,全部涌上我的心头,全身簌簌发抖。
我忘记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宫门。只记得在府门前,轿子刚停,自己就冲了出来,跑进了大门,身后一片惊叫声。
我跑着,飞快地跑着,拼命地跑着,使劲全身力气地跑着,只觉自己要跑回现代去,要不然自己也会是这样的结局。姐姐边跑边喊“若曦,若曦……”,八爷一面快步走着,一面冷声吩咐侍卫去抓住我。
侍卫拼命想抓住我,而我也拼命想躲开他,不知这样到底纠缠了多久。忽然,八爷骑着一匹马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将我拽上马。他一边抓缰绳一边紧紧搂住我,右手握住扬起马鞭,我只听见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达达的马蹄声。
不知马儿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八爷跳下马,把手伸给若我:“若曦,你下来。”我脑子仍是一片空白,但还是顺从地下了马。八阿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终于被他看得受不了了,我偏过头不理他。
已是深秋,金黄的落叶随风飞舞,时而腾空,时而辗转,最终慢慢落下,降落在地面,我弯腰捡起一片落叶,捧在掌心,轻轻地说:“它们曾经那么翠绿,带着对生命的**和渴求,如今,却不得不落下。人和物都一样,最终逃脱不了自己的命运。”八爷柔声说道:“你现在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等过几日,心情好了,就不会这么想了。”我没有说话,只继续看着满地的落叶。
八爷等了一会,问:“若曦,很喜欢十弟,是吗?”我随手抓住一片飞过眼前的黄叶,道:“是的!我很喜欢他。他爽朗,活泼,能让我开心。最紧要的是他待我很好。”我双手捧起落叶,轻轻吹了一口气,叶子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又轻轻地飘落在地,我接着说道:“不过我的喜欢,不是别人所想的那样。他只是我的要好朋友和玩伴。”八阿哥诧异地问:“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我转身看着他,道:“我难过不是因为他的婚事,而是因为,他的婚事是别人强推给他的!他并不想要!”吸了口气道:“我难过是因为,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要听别人摆布,为什么不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话刚说完,八阿哥紧盯着我,冷着脸,严肃地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我冷笑一声,侧过了头。八阿哥上前两步,一只手卡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扳向他,眼睛紧盯着我的眼睛,冷声说:“听到没有?”我扭了扭头想挣脱,却发现八阿哥手劲出奇的大,根本无法挣脱,只好倔强地盯回他。八阿哥慢慢加大了手里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肃声问:“听到没有?”我只觉下巴生生地疼着,越来越疼,最后恨恨地瞪着他,高声喊道:“听见了!”。八阿哥盯着我,慢慢收回手。
连天生贵胄的皇子,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婚姻,那我呢?入宫以后我的路应该怎么走?将来,我是嫁给康熙,还是会被指给谁?我继续呆立,眼泪无声地落下。
八爷抬手将我的眼泪抹去,见我的泪还是止不住,又掏出帕子替我擦干,微笑着说:“这次,你可是真哭,不是热,我可没弄错。”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破涕而笑,见我笑了,八阿哥道:“若曦,你既不是因为喜欢十弟而伤心,就不用担心,以后的事情,我自会有主张,不用害怕。再不许这样任性,尤其在众人面前。一切有我,懂吗?”
我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八阿哥轻轻牵着我的手,走到马儿身边,说:“回去吧,别让你姐姐担心。”……
进屋时,姐姐看到我,忙迎了上来,拉过我的手,惊道:“手怎么这么凉!”一边扶我坐下,一边紧着声吩咐巧慧快去拿热茶。我看着姐姐颇为削瘦的脸孔,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温暖,又是委屈,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姐姐搂着我,一面拍着我的背,一面喃喃说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哭了半日,觉得嗓子已经哑了,才慢慢收了眼泪。却仍是不肯起身,只是抱着姐姐。姐姐也不说话,只是手轻轻拍着我的背。过了半晌,我头窝在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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