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一朵栀子花,扯着它的花瓣……
正在傻想,忽觉得耳边呼哧呼哧地喘气声,一侧头,就看见十阿哥凑到自己身边,我瞪了他一眼,再一看,正对上八阿哥似笑非笑的眼睛,我赶忙站起请安。十阿哥问:“鬼丫头,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干什么?谁欺负你了?”我回了一句:“我才没生气。”十阿哥用手指着我手上的花:“好好的花都被你扯成这样了,还说没生气。”我站起来笑着说:“我是在赏花……一颗沙中看出一个世界,一朵花里看出一座天堂。无限在我手中,刹那也是永恒。……这朵花曾经盛开过,美丽过,尽管它现在被我扯坏,但它的美丽和芳香是永恒的。”
十阿哥挠着头说:“什么沙啊花啊,无限啊,永恒啊,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八爷微微一笑:“法身等虚空,未曾有生灭。有缘佛出世,无缘佛入灭。处处化众生,犹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断,非生亦非灭。生亦未曾生,灭亦未曾灭。若曦,你读过佛经?”我摇头回答:“没有。”自己刚才说的其实是一首英文诗中的句子,八爷竟然这么快就能领悟,还用佛经来解释,难怪历史书上说他,才能高出众阿哥一筹。我瞅着他细细寻思,见他也耐人寻味地瞅着自己。
旁边的十阿哥等了半天,好像插不上话,有些无趣,过去捡起地上的宋词,问:“这些你都读过?”我说:“还没呢,好多字不认识,慢慢读呗,总有一天会读完。”十阿哥大笑:“字都不认识,怎会读完?”我实在无法跟他解释,只好不理睬他。八阿哥笑问:“那你如何让自己认得它们呢?”我想了想说:“自己猜!”十阿哥笑着叫:“这也行?我们都不用请先生了,自己猜就行了。”我见他不相信,故意说:“要不我们打赌,一个月后,我可以全部读完。”
十阿哥笑着说:“好,一言为定,一个月后我检查。”顿了顿他又说:“我和八哥去马场遛马,你去不去?”我一听大是心动,又可以出去玩了!“当然去!”我兴奋地说,可刚说出口,就疑惑地看着八阿哥,不知八阿哥是否同意自己去。八阿哥思忖了一下说:“你也去吧。”
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到了门口,小厮们迎上来说,马车已经备好。八阿哥不说话,自顾自上了马车,十阿哥也纵身一跳就上去了。我这会儿犯了愁,马车的门太高,上不去。十阿哥在车厢里嚷嚷:“磨蹭什么呢?”八阿哥正好坐在对侧面,笑了一下,把手伸过来,我拉着八阿哥的手就着力,爬上了车。十阿哥往里挪了挪,示意我坐他旁边。
我掀起帘子,趴在窗口,一直往外看,街上人熙来攘往,店铺林立,好不热闹。十阿哥清清嗓子说:“诶,我说你别掀开帘子看了,好不好,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的。”我不理他,又看了一会儿才放下帘子:“女孩子怎么了?哪来这么多规矩?满人可是马背上得天下的,过去没马车时,男人女人不都骑着马乱跑吗?现在学汉人的礼仪,也不能好的坏的全学啊。”
十阿哥哈哈一笑:“偏喜欢跟我狡辩,那我问你,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我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语塞,十阿哥嘲弄地看着我,我只好回答:“反正汉文化中优秀的可以学,不好的不学,比如女人裹小脚,三从四德,还有把老婆分成三六九等,都不应该学。”
十阿哥先是一愣,后来爆发出大笑,笑得几乎岔了气:“我说,若曦,你的言论很新奇哦。”我见他笑话自己,没好气地说:“本来就是,你府里也是分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的吧。”说完,我偷瞥了一眼八阿哥,见八阿哥正闭目养神。十阿哥答:“爷现在只有妾,尚未正式娶妻。”听他这么说,我更不想理他了,还没娶妻,就先有女人,这些王孙公子们真是的。
到了马场,八阿哥先牵了一匹马,纵身一跃上了马,飞奔而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哇,好帅!这八阿哥无论长相还是风姿都是一流,可惜为何结局那么惨呢?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快上马!发什么呆?”只听十阿哥嚷嚷,我才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马吓得后退一步:“我,我不会骑马。”这回轮到十阿哥张大嘴巴了:“你不会骑马?哈哈哈……刚才还说,满人是马背上得天下,原来你只会说不会做,哈哈哈……”今天被十阿哥嘲弄够了,我真后悔自己出来了。见我撅着嘴,十阿哥道:“好了,若曦,本皇子扶你上马,行了吧?”我这才小心翼翼上了马,十阿哥牵着马在前面走,一边走一边说:“若曦,你可比公主待遇还高呢,皇子为你牵马。”
八阿哥已经溜了一圈回来了,见十阿哥牵着马,问:“怎么回事?”十阿哥答:“她不会骑马,只会犟嘴。”八爷神色有些讶异,随即,恢复正常。我又羞又愧,只好嘴硬:“格格我,会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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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云深处亦沾衣(第1节)
自从上次与十阿哥拌嘴以后,十阿哥经常来我屋里玩,见了我总是喊“若曦妹妹”,我不禁疑惑:“我咋是你妹妹?”十阿哥答:“你家和我额娘家都是镶黄旗的,再说,你额娘也姓钮钴禄啊。”可后来我问了姐姐,虽然同是一旗,我额娘虽也姓钮钴禄,但两家并不是亲戚,他额娘是温僖贵妃,太师果毅公遏必隆之女,身份高着呢。
我坐在桌前临帖,心里叹道:唉!我的毛笔字不提也罢,现在是我心头一痛。这几日被十阿哥已经不知道嘲笑了多少次。我也由刚开始的脸红到现在坦然受之。
从那日后,十阿哥总是问我,要不要学骑马,对骑马我似乎有一种恐惧,其实也是不想被十阿哥嘲笑。为了扫一扫这几日的丢脸,我故意问十阿哥一些古怪难写的字,十阿哥也回答不上来,两人互相嘲笑对方几次,只好作罢。这段时日,我和十阿哥的争吵友谊飞速发展。巧慧说:“十爷是隔几日不被二小姐刺几句,心里就窝得慌。”我心里窃笑,他一小屁孩和我斗?
我又写了几个字,觉得再难集中精神,也就索性搁笔。刚搁下笔,姐姐掀开珠帘进来了,对我说:“晚上贝勒爷要过来一块用膳。”我喝了口茶:“知道了。”姐姐又说:“十阿哥也要过来。”我觉得奇怪,姐姐的语气似乎有点郑重其事,于是说道:“哦,我还以为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十阿哥不是常来吗?”姐姐突然沉默了一下,吩咐丫头们都下去,坐到我旁边。
我觉得架式不对,可又猜不出她想说什么,只好沉默着。姐姐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实在忍不住,只好问:“姐姐,我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姐姐下定决心,问:“你对十阿哥有意思吗?”“啊?你说什么?”我有点惊讶,忙道:“我们俩只是玩得来而已。”姐姐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松了口气说:“没有就好!”紧接着又严肃地说:“咱们满人虽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可你一个姑娘也要把握分寸,不该想的绝对不要想,十阿哥身份高贵,不会娶一般的女子。”若曦道:“姐姐,我对十阿哥绝对没想法……”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姐姐知道了,姐姐只是提醒你一下,你马上就要选秀了。”
……下午,十阿哥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练字。这次十阿哥身旁又跟着一位爷,身材比十阿哥高大,相貌英俊,一身蓝色飞鸟图案的常服,光彩照人,虽身量没有完全长足,可看得出来将来一定是魁梧非凡。十阿哥向我介绍:“这是十四弟。”,十四阿哥?那个将来的大将军王,难怪给人第一印象与众不同。十四爷笑着对我说:“常听十哥唠叨你,如今总算是见了庐山真面目。”我忙行了个礼,然后笑道:“十爷必不会说我什么好话。”嗔了十爷一眼:“背后说我。”十四阿哥哈哈一笑,道:“恰恰相反,十哥天天唠叨,说八哥府中来了个天仙妹妹。”十阿哥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十四阿哥走到桌边,拿起我正在练习的毛笔字看,我见了,忙飞步上前,一把抢在手里,十四阿哥的书法,在众多兄弟中是极好的,我怕他看见自己的烂字会笑话。十四阿哥笑道:“不必羞愧,才练几天能写这样也不错了,以后有空我教你。”我一听乐了,正发愁没人教呢,今天有人自告奋勇,于是说:“多谢十四爷,不如现在就教我吧。”十四阿哥答应了。
我重新研墨,铺开宣纸,十四阿哥先讲了每一笔画的运笔的方向、力道、停顿等,然后指导我临帖。十阿哥干坐在一旁,有点着急,说:“你们先练着,我出去走走,等会儿再来。”见我握笔的姿势不对,十四阿哥忙帮我纠正,他一边拿着毛笔一边握住我的手指,说:“执笔虽无定法,但一定要使虚而宽。初学者练正楷,执笔应该低一些,使笔画稳健些。执笔高了,变化大,写楷书就不容易掌握。还有执笔的松紧问题。执得太紧,手太用劲就会颤抖且手指疼痛。执得太松,一点力也不用,笔就会掉下来。古人说“力在笔尖”,是要将力量通过执笔的手,传递到笔尖上,不能停留在手臂或手指上。写字用的是巧力而不是死力。”
可我还是没有掌握技巧,试着写了几个字,力道还是不对,十四阿哥只好站在我身后,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十四弟,你教若曦写字,也不必靠得这么近吧。”正写得入神,耳边传来十阿哥的声音,“十四弟,该吃饭了。”
我抬头一看,见八阿哥和十阿哥一起进来了,忙放下笔。八阿哥走过来,说:“若曦,你在练字?我看看。”我忙把纸捏成一团,不给他看,他笑着说:“皇阿玛也说我的字不好,你不必害羞。”我心想,我怎么跟你比,把你的字跟康熙跟十四阿哥比,你或许是差一点,跟我比那简直不是一个档次嘛。“好,现在我不看你的字,现在你有了十四弟这个先生,等以后,我再检查你。”,见我有些不好意思,八爷笑着说。
八阿哥看了看我用的笔,说:“你的笔不行,初学者不宜用太软的笔,明日我给你换一支七紫三羊的,还有这砚台也要换,换成龙尾砚,其质坚润,容易清洗。”我练字的目的,本来只想写得稍微像个样子,于是我说:“贝勒爷,不用麻烦了。”十四爷微笑道:“笔墨纸砚都很重要,用得顺手,才能把字练好。”八阿哥也道:“十四弟说得有道理。走吧,我们出去用膳。”
吃过饭,漱完口,撤了桌子,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先告辞了。丫鬟们又端了茶上来。想着上次八阿哥虽来用了膳,可很快就走了。看这次不急不忙的样子,今晚怕是要歇在这里了。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八阿哥说:“再过几日就是弘旺的周岁生日,我打算办得隆重一点,到时阿哥们可能都要来,你和若曦肯定也要参加。”
姐姐说:“弘旺的周岁,自然不能马虎……”说着,低下了头,八阿哥见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用手拍拍她的肩:“这么久了,还没想通……”过了一会儿,见姐姐不理睬他,八阿哥说:“我先走了,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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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云深处亦沾衣(第2节)
听说要给小阿哥弘旺过生日,我心里既盼望又有些憋气,盼望是因为,一直没见过姐姐若兰的亲生儿子;憋气是因为,姐姐竟然被那个嫡福晋抢走了孩子。
七月二十四日,是弘旺的生日。中午,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就起床了,衣服扔了一床,试了一件又一件,最终还是挑了一件粉红色的缂丝暗花的外袍,马尔泰若曦的这幅模子还是不错的,本身皮肤就白腻细嫩,粉红色更衬得肤色娇艳欲滴,像个可爱而又活泼的小公主。巧慧和冬云两个丫头被若曦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儿画眉,一会儿涂腮红,化了妆还不算,不满意又重来。
巧慧实在憋不住了:“二小姐,只不过是个生日宴……”我不理睬她。我拿出自己在现代时,学会的化妆技巧,果然给人感觉一亮,眼睛波光流转,含情脉脉,两片嘴唇就像盛开的桃花,娇俏可爱。
姐姐走进我的房间:“我的小妹妹,你忙了一下午了,好了没有?那边已经催了。”我站起身来,姐姐不禁“呀”了一声:“若曦,真漂亮,竟像是仙子下凡!”我得意地转了个圈,故意歪着头说:“迷死人不偿命。”若兰说:“你也太认真了,不过是个生日宴。”我笑着说道:“我可不想让那个什么郭络罗**,气焰太嚣张。”
等过去的时候,我发现宾客早已如云,男宾就不用说了,连女宾都来了好几十人,戏台子上早已歌声袅袅。只见一盛装女子,身着大红锦缎牡丹花图案的长袍,头上珠环金饰,正在跟女宾客大声谈笑,两侧的耳坠左右晃动。身边站着三四个丫鬟,一个奶娘模样的抱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小娃身上穿着湖蓝色的衣袍,戴着瓜皮小帽。我猜测这女人一定就是**,那小娃肯定是弘旺了。
姐姐牵着我的手走过去,向**行了个礼:“姐姐,这是我妹妹若曦。”**转过脸,微微瞟了一眼:“身子好了吗?以后小心一点,别让她疯疯傻傻的,若是摔成残废,贝勒爷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姐姐低着头说:“是。姐姐,我能否,抱抱弘旺?”**颔了颔首说:“你抱会儿吧,可他不一定……要你抱。”姐姐从奶娘手里接过弘旺,果不其然,还不到两分钟,弘旺就开始着急,身子像扭来扭去,口里乱哼哼,**从姐姐手里抱走弘旺:“我说,你就别操心孩子了!弘旺还是跟着我……更好。你去一旁看戏吧。”
南北两个阁楼,南边的是备给阿哥、贵宾休息用的,北边的是给女眷休息的地方。若兰带着我往北边走去,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见姐姐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我心里也闷闷不乐,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姐姐。这个郭络罗**,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她的话乍一听没什么,可仔细想想,句句含刺,我真为姐姐难过,如果姐姐不嫁八爷,即使嫁给别的皇子当庶福晋,也不至于不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吧。想到这里,我对八爷多了一份敌意。
我瞅了瞅戏台,戏台上正在依依呀呀地唱着,自己根本听不懂,旁边的女眷们却个个看得入神。“姐姐,我出去转转,这里闷得慌。”我站起来对姐姐说。姐姐答应了:“不要走远,别迷了路。”
转到戏台背后,是假山回廊,我沿着回廊走了几分钟,坐下,思忖着:以前自己觉得姐姐离八阿哥越远越好,是站在知道历史的角度去看,可站在现实和姐姐的角度看,姐姐必是伤心欲绝,得不到八爷的宠爱不算,连自己的孩子也没了,古人可最讲究子嗣的,将来八爷倒了,如果有没有孩子作为依靠,孤苦无依,怎么办?难怪那些失去皇子的后妃,都承受不了这种打击,比如顺治的宠妃董鄂氏,儿子夭折后,任凭顺治怎样好言相劝,还是悲痛难抑,最终香消玉殒。
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曲子听不出是什么,可声音听起来,婉转中透着些悲哀,也许是哪个演员想私下里练练吧。我循着笛声走去,只见一青年男子,年约十七八岁,长身玉立,着一身宝蓝色团花图案的长袍,同色腰带,腰间挂着玉坠和香袋。这是谁呢?看打扮非富即贵。我转身欲走。“站住,偷听完了,就走?”谁偷听了?真是的,于是我重新转过身子:“我可没偷听,我坐在这儿休息,无意中听到你的笛声。难不成要我付钱?”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