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双手被扣在椅子前的小板桌上,但仍有一定的幅度活动,她猛地站了起来,带着镣铐打在钢铁的扣管上,发出“铛铛”的声音,如果不是被限制着,男警察以为她就要扑过来。
孟阳瞪着冒着血丝的双眼,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喊道:“去,找你们张队来,想要问什么,我只会跟他说,你,休想”张队是第一次去蒋斌办公室时见到的严肃警官,七哥的保镖叫张虎,他也姓张,还记得蒋斌叫他小虎哥,名字不知是否相同,故孟阳印象很深。
也许是孟阳的眼神太过骇人,或者是怕她真地尿在这里,男警察与孟阳对视了几秒后,出去叫了另一个女警察进来,带她去洗手间。
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起来时下肢已经僵硬,这比蹲两个小时的马步还要难受,好一会才缓得过劲来。
路过走廊,看到窗外天已大亮,今日依旧下着蒙蒙细雨,一股寒冷潮湿的水雾随着空气扑了进来,孟阳控制不住地打起了牙架,从洗手间回来,刑讯室的温暖让困意止不住地袭来,可这些警察敬职敬业,轮番向她轰炸,不管是在体力上还是精神上,对她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敦煌顶层的办公室内,灯一直亮了个通宵,七哥一夜未眠,他和阿豹回来后,阿豹依照他的吩咐出去办事,他连夜打了几个长途和国际电话,律师在接到他的电话时,保证等天一亮就去保释人。
烟灰缸里满是烟屁股,他一直阴沉着脸,眯着眼保持着一个坐姿,对孟阳的信任不能百分百,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这个女孩接近他的目的,如果孟阳说出事实,虽对他不至于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可小麻烦还是不断,这是个考验测试,对她也是对他。
电话铃声响起,他接通听了之后,站起来看着窗外笼罩在细雨寒风中的滨城,灰蒙蒙的阴沉,可随着太阳的升起,光亮被强行地注入,天终会晴的。
再强悍的人被人连番炮轰,枯燥机械地审问一晚上,任谁都熬不住,孟阳两眼通红眼神呆滞,嘴角耷拉着,表情麻木,对于周围的人和物的反应似乎都要慢上半拍,女警察把她带进来后就出去了,空旷的房间内就她一个人,孟阳再无他想,不再抗拒身体疲惫的睡意,一波接一波的沉沦,直至淹没。
似乎一个世纪之久,不过又像只过了几秒钟,“咔嚓”的开门声,惊醒了她,没有睁开眼睛,脚步声停在前面,一股黑影罩了下来,来人不是坐在审讯桌前,孟阳睁开了一条眼缝。
一身制服,面容严肃,眉目冷淡的一个警察站在孟阳的跟前,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孟阳疲惫地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保释出来
严肃警察没有理会她,神情僵硬,翻看桌上的审讯记录,越看眉头皱得越近,都要拧成一条线了,孟阳在心中哂笑。
“张队,能不能给支烟”孟阳用沙哑的声音开口。
张队从记录本中抬眉,瞧了她一眼,目光回到本子上后顿了一下,才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她,点着了火。
孟阳吸了一口:“谢谢。”
可就在这当会,一个岔气不注意,孟阳被自己呛了一下,不停地咳嗽,她低垂着头,压抑住不停地闷咳,这样的咳嗽声倒显出几分孤苦无奈。
张队出去,进来时端了一杯水到她跟前,抽掉她手中的烟,冷着脸说:“不会抽烟就不要学人家抽烟,什么不好学,偏学这个。”
孟阳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谁想到第一次抽烟这么狼狈,不是说烟能提神吗现在脑袋不好使,用它估计能清醒一些。
“你在敦煌工作蒋斌知道吗”
孟阳一愣,点点头。
张队拧着眉,问:“那昨晚是怎么回事”
孟阳喝了一口水,把昨晚的情形大致讲了一下,跟之前地“交代”相差无几,当然,大部分是事实,只是自始至终都是有所删减的版本。
“车上就你和司机”从她说话张队就一直盯着她看,这样的问话显然是不相信孟阳所说。
孟阳点头,“我们是跟老板曾琪一起出去,可他中途有事去了别的地方,叫我们先回,因为坐的是老板的汽车,估计伏击的人把我们当成老板了。”
“车是防弹的奔驰,据监控录像显示,为什么没有马上停下,而是走了几条街,找了一个录像盲区才停下来”张队咄咄逼问。
“那纯属巧合,我们并不知道那里没有摄像头,我们害怕呀,只想着甩掉对方逃脱,并没有想到要停下来。”孟阳半睁着眼,半垂的眼帘和麻木的面部表情是最好的掩饰,如若平时,恐怕一时半刻不到就要缴械投降,张队的眼神太过犀利,任何犯罪分子的谎言都难逃他的法眼,孟阳依仗的,无非是跟蒋斌认识这层关系,让对方有了好感作为铺垫。
“车上就你们两个人”张队眯着眼。
开门进来了一个年轻警察,打断了两人审讯式的对话,年轻警察在张队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张队看了孟阳一眼,对年轻警察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年轻警察出去后,张队掏出钥匙,打开孟阳的手铐,“你可以走了。”
孟阳疑惑地看着他,张队收起手铐,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小姑娘,你在老蒋那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敦煌那种地方,这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待的地方,今儿出了这事,明儿不知还会有什么事,你好自为之吧。”
孟阳低垂着头,跟着他走出审讯室,经过一个回廊,来到门口大厅,忽然熙熙攘攘起来,人来人往,到处是制服或便衣警察,接待台前,一个中年警察旁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的中年人,他们走了过来,孟阳看到眼镜后面的眼睛,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他总算没有爽约,昨晚一直憋到现在的一口气,终于可以释放出来,支撑的松懈瓦解,显得整个人更加神情憔悴。
中年人见到孟阳,用一种非常职业的口吻:“孟小姐,你还好吗我是你的律师景涛。”
孟阳点点头,律师办完相关手续,她签了几个字,算是被保释出来了,忽然有种重生的感觉,律师把一件大衣递给孟阳,一夜未得休息,轮番的审讯,身心疲惫,冬日的早晨,手脚冰冷麻木,确实需要一件保暖的大衣。
难为律师这么职业细心,孟阳曾经在敦煌远远地见过他一面,面容并没有记住,只是金丝眼镜后面一双闪着精光的小眼睛,让人印象深刻,毋庸置疑,他是七哥的人,张队看了他们两眼,例行公事的签了文件,算是对他们放行了,别有深意地看了孟阳一眼,便转身离开,孟阳别开了眼,眼前警所里繁忙地景象,分外刺眼,她是一刻也不愿再待下去,路过门厅的宣传栏上,那个严肃的张队头戴警帽,一身制服的半身照,目光锐利地排在第二排的位置,醒目异常,让孟阳昨晚一进来就看到。
披上衣服后,孟阳仍旧感觉寒冷,这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冰寒,手脚止不住地打颤,跨步出去都很艰难,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律师本想过来帮忙搀扶,被孟阳摆手歉意地拒绝,一整夜不洗漱,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不善的味道,不愿别人近距离地靠近,本就狼狈何必再添尴尬,这最后一点面子,还是保全了吧。
依旧是细雨寒风的天气,今天的小雨比昨晚的还要缠绵,随风飞舞,落得到处都是,人们都穿着厚实的大衣,呵气成雾,在门口的地方,见到小伟,他比她好不到哪里,虽没有蓬头垢面,可脸色蜡黄,最重要的是,他平时笔直的腰杆,此刻微微弯曲,一下子像是老了不止十岁。
听玫瑰八卦时,说过小伟曾经是个服役军人,还没到退役的年龄就被遣送回来,好像是犯了挺大的错,服役经历被一笔勾销,因各种原因辗转来到敦煌工作,人长得英武,他也一直以服役期间的经历为傲,腰杆笔直,言语不多,深受大伙的喜欢,当然,他去郭静家打砸的事要排除在外,这个孟阳可是时刻记着。
“滨城公安局某某区分局”白底黑字的门牌,赫然清晰地挂在门口,对面的马路上,停了两辆路虎,孟阳看了一眼外面和里面,就好比两个天,“地狱”与人间的区别。
“孟小姐,我们走吧。”律师出声催促。
孟阳恍惚地点头,跟着律师下门前的阶梯,正当会,一个清朗带着着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孟阳。”
转过身,见到蒋斌时孟阳没有意外,当她想要自救,要利用与蒋斌认识的张队,她就会知道他会来,倒是及时,再慢半分钟,可能他们就未必会见面。
不过孟阳此时的心中有别于以往,身体疲软无力,内里却情绪翻腾,有思念、难过、痛苦、爱恋,还夹杂着深深地不舍和无奈,孟阳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见到蒋斌,会有这么浓重复杂的情绪,按理说,他们的交清还达不到这么纵横交错的地步呀是昨晚劫后余生的际遇,或是遭受不公的待遇后才会产生的情绪这一口五味陈杂的闷气,困在胸口,上下不得,冲撞着她异常地难受,干燥的咽喉涩闷得双眼发酸,下一秒,她真想嚎啕大哭。
蒋斌在接到张队的电话时,震惊之后是愤怒,气得不行,待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恨不得立马跑到她面前,问个清楚,她胆大包天到了这个地步,她到底想干什么
本来,蒋斌满脸的愤怒担忧,在见到孟阳转脸对他努力一笑,而后眼神陈杂地看着自己时,如一盆冷水浇头,怒气顿时消了大半,这样的眼神太过复杂,包含很多的内容,蒋斌不懂,却仍被触动。
醒悟,他声色俱厉地一把扯过孟阳,大声地质问:“孟阳,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我的建议你一点都听不进去离开那里回来这边,不然,迟早会出事的昨晚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这真的不是你能玩得起的。”
他的话把她拉回了现实中,手臂被他拽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依旧能传给她,她感受得到,这是一条孤独不见天日的决绝之路,谁都没有办法帮她,孟阳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气体一出口腔,遇到冰冷的空气立马变成水雾,迷蒙了双眼,待散去后,孟阳已双眼澄清:“对不起,蒋主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又来了,他痛恨她这种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恨不得让人上去掐死她,“你少来,你装糊涂打哈哈的功夫还是拿去骗那几个流氓痞子可以,你少在我面前装蒜,走你今天走也得跟我走,不走也得跟我走。”
闻言,已拉着她的手扯向一边,孟阳拉回自己的手,但想不到蒋斌非但不松手,反而攥得更紧,孟阳的力道肯定是敌不过他这样的七尺男儿,来回间,孟阳一拳打了过去,蒋斌想不到孟阳会对他出手,一个不留神被打了个正着,受了她一拳,错愕间,孟阳挣开了他的钳制,看到蒋斌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心虚地别过了头。
律师见蒋斌一身警服,对孟阳拉扯阻挠,以为他要为难孟阳,故走到他们跟前,问:“孟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面对律师敬业底询问,她给了一个安慰表情:“没事,景律师,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有点误会,麻烦你们在那边等一下,我和他说两句话就过去。”
律师和小伟见孟阳这么说,都分别到马路对面,律师和小伟上了一辆车后,先走了,剩下的一辆依旧停在原地,看不到车窗内的景象,可孟阳能猜测到,车窗后是一双如狐狸一样微挑的双眼,此刻正注视着他们。
孟阳抱歉道:“对不起,我无意伤你。”
胸口正中她一拳,力道不大不小,可受伤的不是身体,是内心蒋斌见她眼底乌青,一副强颜欢笑,刚刚是自己急了点,才会对她用强:“有什么事别瞒着,坦白从宽,替别人顶罪包庇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你别犯傻,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这种方法得不偿失。”
听着不舒服,孟阳脱口而出:“我是你的什么人你这么关心我我犯不犯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孟阳神情清冷,面对蒋斌夹杂着浓浓担心的话语,心中反感异常,本来两人的交情,他这么说并不过分,可这近乎冷酷毫不讲情面的话从孟阳的口中说出时,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这是她所说的,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刻薄,不可理喻,蒋斌的关心为什么会使她心生妒忌和难过,她妒忌谁呢自己吗
蒋斌也被孟阳蹦出的冷言冷语给噎了一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张了张口,也没能说出什么,最后只能轻轻地说:“我只是关心你。”孟阳何尝不知道他的关心。
蒋斌放轻了声音:“我那晚说的话仍不变初衷,我想照顾你,你愿意吗”
为什么凭什么孟阳心中有一个声音异常清晰地告诉她:蒋斌的关心让她很是难过心酸,她受不起。
本还要说些什么,对面马路的车响了一声喇叭,孟阳望了一眼,匆匆地压下话,飞快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身体不在状态,我们改日再聊,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细雨蒙蒙,她矫健修长的身躯上了车后,汽车轰隆离去,只余尾管排放出来的气体散在空中,转眼即逝。
蒋斌一脸沉痛地望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连张队何时走到他的身边,陪他站了多久都不知道,张队在身上摸了一把,没摸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最后把手伸进裤兜里,抿着嘴说:“她说的口供不尽实,昨晚的审讯记录我两边都看了,对接得完美无瑕,可疑,这样的乌龙事件太蹊跷,想要暗杀他们的人智商不应该这么低,不然我们这边是全无头绪,他们应该都是之前就串通好的。”
蒋斌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搭档,默默地思考。
“老蒋,你跟那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之前不是在你哪里实习得好好的吗怎么跟敦煌扯上这么复杂的关系”张队问他。
“一言难尽。”
张队瞅了瞅他,看了两眼四周才说:“今早小吴给我通风报信,我还不相信,这姑娘报了我的名字后,我还纳闷,你也知道我们有时审讯的时候不都按程序的,小吴说,是上头的人直接给的命令,他们两个人通宵达旦地被审问,听说连口水都不给喝。”
蒋斌眯着眼,眉间皱成一个川字。
张队压低了声音:“那男的还被吃了几顿,都是拿捏好的,皮肉之苦,伤不了人。”
“上面的知道吗”
“嗨,这就不是你我两人的职责范围了。”
蒋斌看了眼身侧的张队,见他坦然地看着自己,心中叹了口气,眼前的张队已经不是几年前他队里冲在最前面的年纪干警了,他现在也是一队之首,他时刻想着该如何维护他的队员,沉稳历练,酷严正义,他现在做事更加圆通,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虎子,有什么消息,记得跟我说,我去市局一趟。”
拍拍张队的肩膀,蒋斌整了整夹克的衣领,闪进雨幕之中,往市局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车内静谧无声,从孟阳坐进这个车里,七哥给她投去欣慰的一瞥后,就再无言语,孟阳也没有细究这些,只闭着眼睛,明明刚刚还困意盎然,可现在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后脑勺脖颈的地方生扯得难受,两眼突突的似要爆裂开来,脑中还残留着刚刚莫名其妙的情绪,翻腾搅拌,心情很是低落。
“你和小伟受的,我会加倍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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