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利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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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之利芒-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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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尚武马上转头,一个黑影几乎在同时出现在眼前,距离眼球不过几厘米的距离。“蓬”!提醒别人提高“革命警惕性”的说教者,撞上了路边很不规矩胡乱竖立着的电线杆,漆成黑色的、木材质的电线杆!

    白天绝对可以看到星星!关于这个问题,现在的郑尚武能够准确形象地回答任何人。

    “狗日的!电线杆快立到街中心了!”郑尚武小心地摸着自己的鼻子骂着。相对来说,他的鼻头也比沈永芳高那么一点点,抓俘战斗中的撞鼻子事件已经说明了这点。

    “本来,我想拉你一把的,可想到郑尚武同志警惕性很高,就打消了想法,嘿嘿,没想到你还真想试试撞电线杆的滋味。”

    “我、我、别跑!姓沈的,站住!”

    两个年轻军人瞬间就忘记应该保持的形象,一前一后在大街上追逐着。夏天的下午,被酷热折磨得无精打采的人们,正好把两个绿色身影当成无聊中的免费热闹看看。

    临街的房屋大多数是泥砖和木结构的老房子,依然保存着木铺板,而真正把临街作为商铺的并不多。在国家前些年实行强制计划经济的背景下,在动荡的年月里,任何商业行为都被扣上一顶尖尖的高帽子――资本主义的尾巴!作为单纯的社会主义国度,这种尾巴一定要割掉!

    计划经济,为新生的共和国筹集了不多的资财用于国家建设,中国在建国初期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建设了不少重点工业和基础设施,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老百姓吃饭的问题。不能说计划经济是完全错误的,应该说计划经济有一定的优越性。只是,中国和苏联似乎走了同一条路――建设过激的计划经济体制。

    苏联,用计划经济制度造就了一个举世瞩目的奇迹!在新生的苏维埃窘困的经济条件和全世界对红色政权的经济封锁下,用二十年的时间,从工业薄弱的、国土广袤的农业国家转变成为世界第二工业大国。苏联红军,以雄厚的重工业生产能力为支撑,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对抗法西斯德国的主力军。苏联,最终成为胜利者和战后超级大国。苏联崛起和称霸,依靠的就是计划经济!可惜,斯大林以及继任者将列宁的计划经济思想极端化了,在解决国家重工业产能薄弱的问题后,没有及时转向民生产业。

    中国,虽然于六十年代与苏联走向对抗,却深受这个北方的社会主义国家影响,也因为社会体制的接近和国土广袤的相似点,以及国情方面的相同点,模仿了苏联的建设发展之路。只是这条道路的征程,被十年动乱所干扰,无数的建设项目戛然而止,无数的发展计划无疾而终。人祸加上天灾,让一九六六――一九七六年的十年间,成为中国吃老本,没有任何作为的十年;也就是这十年,击破了中国人对计划经济体制的信心;也就是这十年,让新中国与世界发达国家的差距越拉越远。事实上,每个国家发展、崛起的道路都不一样,采用的体制也不一样。国情不同、民族的根源不同,根本不能生搬硬套任何一个国家发展经济的方法,也没有一个现成的办法摆在领导者面前,一切,都需要去摸索、去思考!

    国家的发展和民族的崛起,国家间的竞争和相互制衡,目前的郑尚武和沈永芳无法去触摸其脉。,他们作为军队中最最基层的干部、年轻的干部,眼界其实跟老百姓没什么两样。只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优势,那就是好奇!

    此时,在这个小县城里,已经或多或少地呈现出一种倾向――改革!

    路边,一个小人书摊吸引了两位军人的目光,他们停住了打闹。眼睛,被花花绿绿的连环画封面晃得发花。

    “郑……老幺!?”

    “哎!哟,何二婶,敬礼!”郑尚武连忙向看书摊的中年妇女行了个军礼。

    “怎么又回来了?婶记得去年你大哥……唉,不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何二婶搬了一条凳子,边示意两个年轻军人坐下,边絮絮叨叨着。

    郑尚武的脸色黯了一下,很快就调整过来,他拉了沈永芳一把,道:“二婶,你看这是谁?”

    何二婶仔细打量了沈永芳几眼,摇摇头。三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到沈永芳,曾经的“好学生”在军营里变成铁骨铮铮的英雄汉,幼稚的情态换成相对成熟的男人风格,变化实在太大了!难怪何二婶认不出来呢。

    “南街的,粮食仓库沈家的,沈永芳!”郑尚武有些卖弄地提醒着。

    “啊!?真是……沈家的,哎哟,看二婶的眼神,不中用,不中用了!真是永芳呢!”何二婶的神色从疑惑转为惊讶,又转为恍然后的喜悦:“来,坐下坐下,二婶好好看看你,真变样了!”

    郑尚武看看腕上的手表,拎起自己的包笑道:“沈永芳同志,这里的书不错,你要保持好学生的形象,多看点。我啊,先走了!”

    没等沈永芳还嘴,郑尚武就一溜烟地跑了。谁都知道,何二婶为人的热情和聊天的话多,是这西街出了名的。被二婶缠住,至少得说上一簸箩的话才能解脱。沈永芳,顶缸吧你!

    北街口一颗巨大的榕树下,有个不大的老式三合院,传说是解放前某地主老财的产业,如今住着县供销社的十三户人。郑尚武的家,就是十三户之一。

    他刚抬脚迈过院落大门口的高门槛,就听一声断喝:“不许动!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

028 【欢欣】

    “啪”,郑尚武手中的包掉落地上,穿着军服的他乖乖举起了双手。同时,一个硬家伙顶在他腰眼上,正是敌人刺刀扎进他身体的地方。他知道,一定是院子里的小家伙把自己当“敌人”对付了!

    “啪!”童稚的声音摩仿枪声从背后响起。

    “啊!”

    郑尚武歪歪斜斜地摇晃几下,趁机转过身去一看,自己的侄儿――大姐的儿子――袁小兵正得意地摆弄着手上的驳壳枪。

    “啊!”袁小兵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翻到绿军装的肩膀上,手中的“枪”也随着一声惊呼失手落地。

    “小兵,你被我俘虏了!缴枪不杀!”郑尚武把侄子从肩膀上又翻下来,夹在腋下,一手摸着小家伙软软的头发。

    袁小兵一边拼命地挣扎,一边用幼稚的童音尖利地喊叫着:“放我下来,你这个越南小霸!妈!妈!小舅打我!小舅回来啦!”

    郑尚武笑着把小家伙放下来,按住他不安分的肩膀端详了一下,小家伙又长高了一点。

    “小浑球,你舅是解放军!”说着,郑尚武“啪”的打了一下小家伙的屁股蛋子,又将轻飘飘的小身子架在脖子上,捡起自己用木头削成的毛瑟驳壳枪,拎起行李向里走。

    “小舅,我要冲锋枪!”

    “不是给你驳壳枪了吗?”郑尚武将上了黑油漆的驳壳枪塞在侄子手上。

    “哼,驳壳枪没冲锋枪好!啪啪啪!”驳壳枪在小家伙的指挥下,顶住绿军帽下的脑袋。

    “那你听话没有?”

    “有听话,小兵很听老兵的话。”小家伙嘴里的老兵,乃是郑尚武的父亲郑东元。

    “那老兵有没有听外婆的话?”

    “没有,老兵欺负外婆,外婆经常哭鼻子。”

    “为啥?”郑尚武愣了一下,旋即他明白过来,还不是因为自己嘛!

    “不知道,老兵不听话呗!”小孩子并不明白大人的事情,只能用家里的常规来理解。家里的常规是:外婆是领导,外公是老兵,其他的都是兵。老兵或者其他兵不听领导的话,领导就会发火,就会哭鼻子。

    三合院内,忽然涌出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群人,大热天里很少人在外面晒太阳,一般都躲在屋里。听到甥舅俩闹出的动静,这才开门出来打招呼。

    “哟,老幺兄弟回来了!”大嫂大姐们这样招呼。

    “老幺,你们部队没打仗?”老头子们疑惑地看着郑尚武这样问。

    “老幺,不是当逃兵了吧?哈哈!”壮年男人开着玩笑,这个玩笑随时可能当真。

    “回来就好,你妈担心的要死,成天抹眼泪。快,快去看看你妈,病着哩。”婆婆大娘们如此说。

    郑尚武只有一张嘴,无法对付热情的邻居们,只能傻笑着加快脚步,他急啊!

    自家门也拉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走出来。

    “袁小兵,下来!”看到儿子坐着小弟的架子马,郑尚敏又高兴又担心,假装严厉地喝叱儿子:“小舅一路上多累啊,快下来!尚武,东西给我。”

    郑尚敏接过弟弟手里的行李,又在儿子的屁股上轻轻拧了一把,以表示对拒绝下马的小家伙的惩罚。她手还没缩回来,却见小弟扛着儿子就要进门,忙叫道:“小心碰头!”

    “知道,姐。爸妈好吧?”郑尚武略微弯腰进门,免得袁小兵的脑袋跟门框亲密接触。

    “不好,都是你!”郑尚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带着责怪的神情抱怨着,却没有具体的下文。

    卧室门口,头发花白的老人扶着门框看着刚进门的儿子,布满皱纹的眼睛霎时明亮起来,有些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发出欢欣的哭音:“老幺,幺儿,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妈……”扶着母亲瘦弱的身体,郑尚武觉得无比温暖,却又无比的心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儿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人上下打量着儿子,惟恐他身上掉了一根汗毛。值得庆幸的是,郑尚武在陆军医院好吃好喝了两个多月,真正是红光满面,比在连队时略微发胖了一些。因此,老人点着头抹着激动的老泪连声道:“好,胖了,真胖了一些。”

    “妈,好了好了,回去躺下,小弟陪你慢慢说话。”郑尚敏扶着母亲的肩膀在一边劝着,她知道母亲最宠小弟,要不提醒提醒,还不知道她老人家会拖着病体站多久?

    “妈,啥病啊?”郑尚武等母亲躺在铺着凉席的床上,关切地问着。

    “老毛病,风湿。”老人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还有高血压。”郑尚敏补充道。

    “还有哭鼻子。”袁小兵在一旁玩着“过时”的驳壳枪嘀咕着。

    躺在床上的瘦弱老人,看着自己儿子目不转睛却流着泪水、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和手上出现很多皱纹的老人,这就是母亲,战场上牵挂着的母亲!

    “妈……”拉着母亲的手,郑尚武哽咽着难以开口。想说的,要说的话太多,这些话在喉咙口里统统堵住了!实际上此时根本不需要说话,需要的只是母子之间通过拉着的手去交流所有的情感。

    ……

    “郑尚武!”威严的声音来自身后。

    条件反射加上故意凑趣的心理,郑尚武猛地站起、立正,大声回答:“到!”

    “向后转,老子看看你成啥模样了!”郑东元没有理会老伴的抱怨神情,用老兵的语气和神态命令着儿子。

    郑尚武用标准的向后转完成了口令。他看到父亲苍老而不失威严的脸,一张经历岁月和普通人生活后,依然没有褪色的老兵的脸。

    老兵的神情从满意、放心转为惊讶。

    跟院子里的邻居不同,跟家里的老伴、女儿不同,他是退役军人,一直关心着部队,自然能从儿子着装的细微变化中看出问题。

    “提,提干了!?老幺,有你的!”郑东元惊喜地跨前一步,在郑尚武的胸膛上打了一拳,这就是老兵对大兵的嘉奖。

    “提干?!”床上的老人惊疑地追问着。

    “是啊妈、爸,我现在是排长了,组织上还安排我去军校读书。”郑尚武带着些自豪的心理回答着。

    “那么说……幺,过来,让妈再看看。”郑母冯淑贞撑起身子,再次端详儿子,她知道儿子的提干肯定跟打仗有关!在云南当兵的儿子,哪里有平白无故在临退伍之前提干的?

    “他妈,穷担心个啥子?人不是好好的嘛!我早说过,老子英雄儿好汉,哈哈!老子打美国纸老虎,老幺打越南鬼子。娘的,狗屁世界第三军事大国(越南自诩)!老伴,你先休息,咱爷俩出去抽支烟,顺便摆会儿龙门阵。”

    郑东元满脸红光地一边说话,一边拉着儿子走出卧房。

    烟刚点上,郑东元就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狗日的,信都不给家里写一封,老子以为你狗日的光荣了呢!”

    郑尚武赶忙换上摸着后脑杓傻笑的招牌动作,嘿嘿道:“以前不是也没写几封信嘛,再说,人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

    郑东元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放松神情笑道:“三月那阵子,老子天天担心邮递员上门,四月里也怕。知道你狗日的懒,五月里没见信,老子就不怕了。真要光荣了,四月里部队就应该来消息,咱们县已经有好几家接到部队通知。你啊,唉,也不为你妈想想!狗日的没良心的,你以为你妈心里不清楚?要真不清楚为啥逼着你写《复员报告》?以后再这样,老子揍死你!”

    “爸,小弟还小,以后有对象就好了。”门外,择菜的郑尚敏插话了。

    现在的郑尚武不会跟父亲抬杠顶撞了,只能陪笑、陪抽烟,一副“以后坚决改正”的模样。其实在医院里他也想写信,可是在信里说什么呢?说自己在住院?不成啊!不说这些吧,邮戳和通信地址能够把一切问题暴露,不是惹家里人担心,惹妈妈伤心嘛!

    理由不能说,这些个东西埋藏在心里更好。反正父亲的教训在郑尚武的心里是疼爱之情的表现。再说了,狗日的狗日的,嘿嘿!反正,不吃亏!

    “拿来!”郑东元说够了,也看腻了儿子傻笑的表情,他清楚儿子摆出这副模样时,心里往往在偷着乐。因此他转换了话题,瞪着眼向儿子伸出手去。

    “啥?”郑尚武惊讶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父亲。

    “工资和粮票!老子可不能让你家里吃白食!”说着话,郑东元的手又伸近了儿子一些。此时的中国,粮食是统购统销、统一配给城镇居民,没有粮票就不能从粮站仓库买到粮食,就要饿肚子!每个人都是定量配给,军人回家探亲,部队也要根据假期长短发给一些军粮票才行。

    “嘿嘿,还说你不管家,我还打算交给我妈呢。”郑尚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放在父亲的手里,嘴也没闲着。一副抱怨父亲多管闲事的揶揄神情。

    “啪!”郑东元就着手里的信封扇了儿子的傻头一下,笑骂道:“你狗日的偷奸耍滑的,你妈能向你开口要啊?先约法三章啊!一,以后处对象先给老子打报告;二,每月工资一半上交;三,一月一封家信。少一样,老子揍、不!告诉你们领导去!”

    郑东元猜的很准,现在的儿子在部队上不是无所顾忌了,提干后他最害怕的就是部队领导!

    郑尚武彻底蔫了,耷拉着脑袋后悔着:咋没有提前从信封里抽点钱出来呢?三个月的排长工资和住院补贴啊!糟糕!

    “咋这么多?排长不是三十元的工资?”郑东元已经发现了问题。

    “有,有作战津贴、出境津贴,还有奖金。”郑尚武嘴里胡诌着。

    郑东元被蒙住了,抖着手上的钞票连声道:“看看,看看,国家不会让当兵的吃亏吧!”

    傻笑着的郑尚武脑海里,出现了连长一家的身影。一个连长的工资,也很难供养自己的老婆儿子,更别说家里的老人了……军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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