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如此传扬下去,从前小心经营的好名声就毁于一旦。
“呵呵,属下谨遵梅妃娘娘懿旨便是。”宰父也不多说,他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个女人性格虚伪,表面柔弱娴静,实则狡诈阴险,后悔极了曾经为了救治她而伤了最爱女人的身体。
巴特尔继续道,“族医建议先将嗜血蛊放在一人身上寄养,每月月圆之时,将吸满人血的蛊虫从体内取出放血后,再重新置回人体,这样重复一至两年定有效果,五至十年必会痊愈。只是此人必须心甘情愿,小小血蛊长期寄居人体,势必会对他的身体产生影响,有百害而无一利,轻者体虚身弱,重者命在旦夕。”
须臾,殿内人无不唏嘘,哪里有人会自愿犯险做这种傻事,想来这个方法只是纸上谈兵!
巴特尔将小匣谨慎万分地塞入清竹手中,“千万小心,这小虫一旦进入身体便钻入肌理之内,想要将其引出必须用烈火炙烤伤口,十分痛苦难捱。祝愿娘娘能找到一心一意只为你的人,帮你喂养血蛊。”
清竹凄苦一笑,“巴酋长的好意我心领了,清竹自小命苦,此生怕是不会有这样的人。”
她本想用手将这份可怕的贺礼推回去,无奈男人死死按住她的玉手,语气诚恳,“娘娘心善,好人必有好报。”
手中的东西轻飘飘的,心里的感觉却是沉甸甸的,眼眶中有晶莹闪烁,“谢谢!”
秦政凝着她怀抱中烫手山芋一般的物什,冷眸微微眯起,呆愣了片刻。这个该死的女人,究竟有多少男人惦记?
眼眸紧紧盯着清竹,原以为她会与他有些情绪交流,可是她的眼光只是淡淡扫过他,根本不为之驻足,心湖忽然沉了又沉。
一旁矗立多时的钦天监清咳两声,“皇上,是时候宣布掌管凤印的娘娘了。”
秦政受礼之后,便会亲自甄选一位与之比肩的一国之后,两人携手,同受百官朝拜。昨夜一晚未眠,他在思考今日帝后的最终定夺。诚然,他不否认梅妃是最好的人选,她生性世故圆滑,从没和任何人有明面上的冲突,何况又有娘家梅氏一族撑腰,形势如虎添翼。不似清竹这般倔强清高,容易与人发生口角,现在身单影只,风雨飘零失了靠山。
但为何他的心还是偏向这个媚眼清冷,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女子呢?眼下登基,翌日必定要招兵买马,养兵用将,他的雄心壮志岂在一个国度,往后的日子总会连年征战,倘若他不在汗歌,清竹如何一人周旋,独掌乾坤?梅家嫉恨她独得宠幸,难免不狠心下手。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即便哭天跺地,也追悔莫及!这也是起初他决定立梅妃为后的最主要原因。可是,现在他又改变主意了,自己的女人仰慕者众多,看来就算出征,也要将她带在身边,他无法忍受两人分别,哪怕一时一刻,一分一秒。
秦政面色凛然,挺直背脊,缓缓走到一名正装高帽的礼官面前,手中木盘上是一块明黄色的彩凤丝绸,此刻代表着六宫之主标志的后位凤印,正闪动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旋身款步走到清竹与梅妃二人正中,两个女子从容跪倒,微微颔首,眸光波动不定。
“朕现在公布后册人选,你们可有什么话说?”
“臣妾谨遵皇上圣命。”梅妃忍住窃喜,尽量保持自然。
而清竹却一丝未动,风平浪静的俏脸上,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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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和离
“竹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秦政幽暗的凤目发出耐人寻味的光芒。
清竹没有做声,玉指死死搂着怀中小匣,难掩此刻的不舍,抬眸望着眼前这个让她爱恨交加的男子,深深凝望。
四道目光交错,一个清清冷冷,一个热热火火。
继而一个媚笑,将目光投向大殿正中斜倚在豪华楠木椅上的秦忧王,清竹一声叹息,鼓足勇气,“吾皇圣明,臣妾与你无话可说。倒是父皇,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恩准。”
老皇上眼中全是慈爱之色,“竹妃,起来说话吧!怀了孩子的女人要多多注意身子!”
“不,父皇,倘若您不答应,儿臣只能长跪不起。”清竹言辞恳切。
老练如秦忧王,不知何事岂能轻易开口应下,“那你就先说说看吧!”
老秦王没有立时拒绝,说明还有回旋余地,清竹眸光闪动着些微复杂情绪,徐徐道,“儿臣记得文武大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举办国的元首会信守大赛魁首的一个承诺,而且不管是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
老皇帝眼眸一眯,“不错,你说吧,不论你要想要什么,北秦一定满足你!”
“太上皇万万不可!”久历一旁的梅贤儒立刻反驳道,“凡事都应该有个度,万一她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难道也要应承下来吗?”说到底他是担心清竹提出让秦政立她为后的话来。就连长久跪在地上的梅妃都额头冒汗,手心冰凉。
“梅丞相此话有理,还请太上皇、皇上三思而言。”殿内的梅氏一党心忧如焚,一旦梅家失利,他们也将唇亡齿寒。
秦忧王敛眉,万一清竹真的利用这个机会夺取后位,行为手段也委实不值得称赞,于是,他朗声道,“政儿,还是先宣布后位人选吧!”
一阵嘲讽的冷笑过后,清竹面色如常,“威名赫赫的北秦皇族也有惧怕之事,天家威严不过如此。”
听了她的讥笑,在场人神色各异,面面相觑。梅丞相更是恬着老脸,不羞不臊,“千妃不过是当今皇上的侧妃,说话竟敢如此无礼?天家之人有何惧怕,不过是不想卑鄙小人奸计得逞罢了!”
“不用梅侧妃的父亲提醒,千妃自知身为皇上的妾侍,身份低微,”清竹洒脱哂笑,“真正的小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听她点明自己的女儿同样也是小妾身份时,梅贤儒脸上的肌肉羞愧地稍稍一抖,接着道,“太上皇与圣上是何许人也,岂能着了这种粗浅激将法的道。”
秦忧王有心袒护清竹,一听梅丞相戴高帽的奉承,自然也不好偏私,“如此,政儿,按照你的心意,不必在乎其他,先将心仪的皇后人选写在圣旨上,待到竹妃提出要求后另行宣布。”
“太上皇英明。”高官大臣们个个俯首称赞,忧王果然是只老狐狸,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兼顾两方,左右逢源。
秦政凝着剑眉,薄唇抿紧似刀锋般凛冽,不多时大笔一挥,虎卧凤阙,龙跳天门的几行大字跃然呈现在丝质精美的明黄色绢帛之上。
清竹面无表情,“梅大人何必多此一举,我的要求绝对是合情合理,皇上不会为难,恐怕还会有很多人乐见其成!”
“千妃尽管说出来吧!”秦忧王终于说句公道话。
清竹美眸流转,唇边漾开一抹绝美的浅笑,慢声慢语却是一字一顿地道,“恳请太上皇准许儿臣与当今天子——和离!”
深吸一口气,她发现那两个字终于从口中吐出的时候,心里的某个角落猛地抽痛起来,可是那种极致的痛苦过后,她松了一口气顿觉豁然开朗。
朝阳宫一时陷入寂静,没人说话,针落可闻。在场人的目光聚集在中间那抹绝世的倩影上,带着震惊、揣测和疑惑,各自都在心底猜测她话中的真意。梅妃喜不自禁,差点笑出声来。而郑闻、宰父亦或是燕鸿与巴特尔顿时瞠大眼眸,炽烈满溢着期盼炙热的情感溢于言表。
秦政僵直地站在她面前,多希望方才听到的是幻觉,可是看着她绝然的神色,立时恍然大悟。他察觉到她最近的反常,认为她会想法逃脱,然而他自信地认为无论在王府还是皇宫,只要严加看管,禁锢她的自由,便可以一直拥有她,生生世世,即便她逃走,凭他的势力与机谋也会轻而易举地把她抓回来。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她已经不会如从前那般只会东躲西藏、四下逃窜了,她要与他和离,光明正大的离开北秦,离开自己。
秦忧王显然没料到清竹会提出如此要求,老道的眼底划过一抹异乎平常的精光,“竹妃可知方才说了什么,若是现在后悔还可以再说一次!”
清竹平淡一笑,“回太上皇的话,儿臣已然说得很清楚了!“顿了顿清朗的嗓音,响起不卑不亢的话语,“儿臣恳请太上皇恩准吕清竹与圣上和离!”言毕,从袖兜中掏出两张绢纸,双手托举膝行到秦忧王面前,呈了上去。
“看来你心意已决,早有准备!”看着眼前字迹隽秀,一式两份的正式文书,老皇上眉心拧紧,“竹妃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放弃荣华富贵,放弃皇恩龙宠,当真不会后悔?”
清竹凄美一笑,“此生绝不后悔!”
秦忧王浑浊的老眼眯了眯,不解开口,“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犹记得朝阳宫政变那日,她荡气回肠的誓言至今还在耳边萦绕:他生我生,他死我死!可仅仅几个月过后,为何情态发生天翻地覆的扭转?
“不求富贵延年,只愿二人相伴、相互信任、携手一世、共待白头。”清竹水眸透亮清澈,带着看透世事的豁达,“夫妻之情是两个人共同经营的,不能相互利用,需要彼此信任,爱情的世界里更容不下第三个人。”
“简直一派胡言!依老臣看,千妃莫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吧!”梅贤儒厉声冷嘲,“古来男尊女卑,女人就是件华丽的衣裳,男人喜爱时可以穿上它招摇过市,厌恶时亦可以丢之赠之,弃之敝履,千妃好歹也是吕家千金小姐,吕夫韦那老东西连这点事都没教过你吗?”
“敝履?”清竹冷嗤一声,“梅丞相果然有见解,您也是女子所生,难道您的母亲也是破鞋不成?”
“你……”梅老头被噎的接不出后话,只有进气,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
秦忧王用锐利的瞳眸凝视清竹片刻,稍后看向秦政,须臾沉声道,“政儿,此事你怎么看!”
听到和离两个字后,直到现在,秦政都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矗立在大殿正中,仿佛一尊精美绝伦的雕像。从即位称帝的狂喜到失去挚爱的伤心,一脚云里一脚泥里,冰火两重天。他想要好言相劝,甚至低声下气,赌誓发愿地求她不要如此决绝,然而,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告诉自己,他不能让在场人,亦或是全天下的人笑话。
“父皇,今天还有诸多事宜,此事稍后再议!”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一旦知道后位之争的最终赢家会作何感想。
“秦王还是早些给吕小姐一个了断吧!”殿内前排座椅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声,众人回头一看,此人正是郑国新帝郑闻,此刻他风采卓然,双瞳璀璨光明,“国以诚信为本,倘若一国之君都言而无信,试问火凤大陆四国谁愿与其同盟?”
“郑王还不知道,”宰父适时帮腔,“秦王是胸怀天下的英雄人物,做大事者往往不拘小节。”每次想起秦政说话不算,害他亲手伤了最爱的女人时,他就暗恨自己愚蠢,暗骂秦政无耻。
“秦王如此雄伟气概,怎能与那些自食其言的无知小卒归为一类?有得必有失,秦王是懂得取舍之人,定不会拖泥带水。”燕鸿找准时机,添油加醋。
“几位所言极是。”巴特尔也拍手称是。
“多谢在座各位主持公道,吕清竹就此拜谢。”清竹起身朝场内四方恭敬施礼。
如此一来,情况变得错综复杂,再拖延下去秦国王室势必落下背信弃义的恶名。不管她是不是传说中的转世神女,都无法挽留。
“好,大秦帝国一诺千金,依你所愿,准许你们和离。”秦忧王做出定论,板上钉钉,“政儿,盖上印记吧!”
此时小德子已将两份文书,还有盛有玉玺、凤印的托盘递到当今圣上面前。看着和离书上的每字每句,男人心如刀割,冷眸怒扫方才不怕事态扩大,帮忙添油加醋的几个男人,把他们深深刻入记忆中里,他默念告诫自己:此仇不报非君子!
闭眸不忍再看,狠心咬牙,手中的传国玉玺似有千金重,它轻轻落下的同时,也在对外宣告他们关系的轰然瓦解,形同路人。
小德子将其中一份和离书交予清竹,她接过之后目光陡然发亮,秦政顿时被她眸底的粲然刺得心痛难耐,垂在身侧的大手死死握紧,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吕清竹,朕绝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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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追踪
秦政的话语很轻,热气吹打在她的耳侧,也敲打她的心房。
抬起杏眸用幽怨的眼波凝视对方,往事如过眼云烟,心湖激起千层浪。
忽地,她双膝跪地行大礼,“皇上,民女还有一个请求,还望陛下成全。”
秦政大喜过望,以为她回心转意,有望再续前缘,右手扶住女人单薄的藕臂,涔薄的唇瓣缓缓开启,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起来,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余人均露惊异之色,梅妃一颗心高高悬起,其余几个男子也屏住呼吸。
四目相对,百感交集,他心弦轻轻一颤,她摇头浅浅一笑。
“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请你念在吕清竹也算服侍过您,也曾真心爱您,情比金坚的份上,饶了父亲,饶了吕家吧!他们不是罄竹难书、恶贯满盈的坏人,有些事没有对错曲直,都是上天安排,命中注定。”话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还有呢?”男人的双目陡然亮起灿若繁星的期待,唇角也是微扬。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淡淡移开视线不愿看他,“皇上若是能答应民女,来世就算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察觉她眸底露出的躲避,秦政哂然一笑,捏住她玉臂的大手愈发用力,他咬紧了牙关,连自己都忘记究竟用了多大力度,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吕清竹,你就不想知道与朕袖手江山的女人是谁?就这般心急要离开朕?朕会让你知道后悔两字怎样写的!”
“不必知道,此事与我毫无干系。”痛得丝丝拉拉,眼泪夺眶而出,“皇上,请您放手,民女的臂骨要断了。”
秦政眸色讳莫如深,并没有回答,猛然唇边一个邪笑,只听“咯吱”一声,清竹的手腕错位脱臼。
“你走吧!朕现在就放了你,不过翌日若是自己撞到朕怀里,别怪朕手辣狠心!”
额头冷汗淋淋,清竹痛的连走路都寸步难行,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这么容易放了自己,不从她身来拔下两根带血的羽翼,绝不会善罢甘休。
紧了紧怀中巴特尔赠送的那份礼物,一记冷艳嘲讽的笑容浮现樱唇,“谢皇上开恩,从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旋身退到门前,眼眸清透豁然开朗,清傲的女子决然一笑踏出朝阳宫大殿,在场人的眼光望着那一抹艳丽不可方物的背影,神情惊讶呆滞。
她的倩影行至御花园旁,凋谢枯萎的花苞登时齐放,两株杏花竟是随着她走过的步伐猛然绽放。满树风华终成为众人心中永远不灭的烙印。
“神女!”一边侍立良久,满头白发的钦天监官员惊得睁大浑浊的眼珠,似乎还是不信,用手背用力揉了又揉。
秦忧王敛去眼中的震惊,匆忙安抚事态道,“政儿,快宣布册立的后位吧!”
秦政仿佛没有听见,还是怔怔地望着早就消失的人影,仿佛没有生气的雕刻。
“小德子,宣读圣旨吧!”见儿子没有反应,秦忧王及时下令。
此时梅妃已然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