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走好!”提着油灯的侯典狱立刻反应过来,躬身叹息道,“这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知道王爷是慈悲为怀的菩萨心肠,还偏偏赶在王爷亲临时提审女囚?属下这就回去瞧瞧,定不能轻饶了他。王爷慢走,不远送了!”
转身直接折回监牢中又长又窄的甬道,直奔声音的发源地小跑而去。
“咣”一声踢开房门,身经百战的侯典狱也被唬得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油灯“啪”摔在木质地板上,引燃洒满一地的浓酒,腾一下引起滔天大火,火苗一窜三尺高,熊熊燃烧。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清竹的罗裙裤脚都被引燃,火势愈演愈烈。她终于提起一口气,意图向外奔跑两步,可是却被侯典狱一脚踢倒在地。时间匆忙,没有看清女人的容貌,再说侯老头职位低,又常年在刑房供职,从前并没有见过千妃的面,当下将她当成劫狱的东瀛罗生门徒众。这小老儿近来杀鬼子杀出瘾,立时生出不能让她脱逃的冲动,不但大脚将她踹翻,还反手将牢房上锁。
“来人,走水了,快救火!”侯典狱一边喊一边回身寻找水桶准备灭火。
秦政神情萧肃,凝着剑眉往冷室走去,不明缘故,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牢房中那个女人的尖叫不时萦绕耳边,十分熟稔,宛若何时何地曾经听闻。
心慌意乱地低头思索,不期与正前方一个慌张奔跑的女子碰了个满怀。
“该死!”心里烦闷的秦政将怒气随意宣泄,却在看清来人后,凝起声音,“小幽,大晚上的,为何不在院内好生伺候千妃?横冲直撞的,行事这般鲁莽没有规矩!”
小幽被撞倒,摔了个屁蹲,急忙起身,战战兢兢道,“娘娘她,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已经两个时辰不见人影,奴婢将整个冷室里里外外搜索遍了也没找到半点踪迹。”
一个炸雷平空响起,秦政思想乱糟糟的,倒退两步,幸好有风扬及时出手扶住,才不至于踉跄摔倒。这么晚了,她不再房中休息,莫非又逃出王府了?
想到这些他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猛然间一个不祥的念头突袭心房,旋身拔步,动作迅速,往司讯房跑去。
不远处已经浓烟滚滚,热浪冲天,秦政脚下生风,一溜儿烟地闯入悠长的甬道,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他只能用脚踢开紧闭的牢门,一间挨着一间地寻找,终于在接近尽头,也是烟气最重的牢间里找到一个衣衫是火,躺在地上惊恐哭叫的女人。未加思索,冲过去一下将她扛起,交错步伐向外跑去。
随后赶来的风扬与李统领瞧见秦政身上沾到火星迅速燃烧也是惊愕失色。此时,侯典狱正提着一桶清水,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手脚麻利地将全部清水倾倒在秦政两人身上,转而又返回身去,周而复始的继续工作……不久,火势被扑灭,秦政与清竹均是性命无忧。
夜晚,丁香园,秦政厢房。
满脸乌黑的女人,昏昏沉沉地正卧在榻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
一旁的王太医,擦擦额角不住涌出的汩汩热汗,声线低沉,“王爷,千妃娘娘肌肤上虽多是红肿,但并没有多大的外伤,回头涂上一层清清凉凉的獾子油几日便可见效。”
“没有内伤缘何会低烧不断?”眉目冷然,一身森冷,秦政却是叹气,神色仿似又添了几分落寞,“如果额头烧成火炭,往后会不会留下残留遗病?”
“娘娘是被吓着了,喝些药汤,明早便会退烧。”王太医知道眼前的女人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不低,越想越是后怕,可是他有什么法子呢?全家人的命运都在梅丞相手里捏着,他也是被逼无奈。
咬紧后槽牙下定狠心,老脸上布满坚定,昧着良心道,“王爷,千妃娘娘不过是皮外伤,将养几日便会痊愈,倒是,倒是梅妃娘娘那里,最近身子突然恶化,竟然添了咳血的毛病。”
秦政却仿佛不曾听见一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直低头凝视床上虚弱的女子,双眼里放出的光芒几乎炽烈得都有些烫人了。
“将药油留下,你先退下吧!”双眼好似黑漆漆的树林,里面除了竹儿空无一人。此刻他无欲无求,只希望她平安无事,康健延年。
“呃!是!”颤颤巍巍地从药箱中取出精致的白色瓷瓶,低头恭顺地递到秦政面前,“王爷,这药需要患者净身之后才能涂抹,老臣告退了!不过,梅妃娘娘的病……”
“行了,本王知道了,梅儿的身子我自有分寸,留下药方你就下去吧!”秦政有些不耐烦,他一颗心全扑在榻上的女人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叫小幽送温水和布巾进来。”
“是是是!”王太医老脸淌汗,脚底下像着火似的,急忙逃命般退出房间,生怕不小心惹得王爷翻脸,殃及自己。
不多时,小幽端着水盆莲步进房,放下手中的物什后,抹着眼泪着手欲将清竹炭黑焦灼的罗裙褪下。
“你也下去吧!一会儿按王太医的方子将汤药熬好送来。”秦政没抬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记得多送些干净衣裳与炭火盆过来,都放在床边。”
小幽先是一愣,随后惊觉过来,擦去脸上的泪珠子重新展露了笑颜。看来主子复宠指日可待。微笑地退出房间,关门前还不忘从门缝偷瞧一眼,满心欢喜。
待到屋内暖融融一团时,秦政笨拙地解开女人残破的衣裙,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怕自己手凉冻坏她,故而先将右掌用火烤热才最后动手。
衣衫褪尽,香肌玉骨的媚体跃然眼底,秦政将布巾沁湿,从头到脚慢慢擦洗。她的皮肤盈白而细嫩,他只能一点点一寸寸仔细的抹拭,又不能心急太过用力,否则弄破红肿的水泡势必留下疤痕。
他知道她是极爱美的,总是喜欢将自己打扮的炫目耀眼,亮瞎人眼。他也承认自己对这具身体的迷恋,每次见她都想狠狠的亲她吻她,甚至做更亲密的事。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思及这些,他都恨自己懦弱无能,恨自己贪恋美色,更恨自己对于这个女人几乎没有一点抵抗力。他认为她欺骗自己,背叛自己,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然而,不管多远的距离,只要出现她的倩影,即便惊鸿一瞥也会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每当两人单独相处,他便会情不自禁地用深情的眼眸凝视她,那腻死人的眼波含着秋水,荡起阵阵涟漪。
没有男人不爱美人,只爱江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伤害她的同时,自己也会受伤、难过抑或是痛哭流涕。
蓦地,秦政的大手停留在她的左臂之上,无意中竟然发现她玉臂上有一道道浅浅的刀痕,那痕迹并不深,似乎是从前的旧伤。他们夫妻一年,真正的肌肤之亲仅有两次,每次都是激情澎湃、忘乎所以,因此一直也没有注意,直到现在这种时刻,他才有机会一睹最爱女人的“真容”。
酥胸之上,那枚粉红色的凤凰胎记,正拍振臂膀,展翅欲飞,在红痣的正上方几寸之处,又找到一处圆形的疤痕,秦政顿时疑惑开来,这些伤口究竟为何而来?
就在他打算认真看个通透时,一声痛苦的呻吟从裸。身女子的口中缓缓吐出,“啊!”
清竹先是慢慢张开水眸,左顾右盼,仿佛忘了适才发生的事,但是,当视线最终定格在身侧温情脉脉照料自己的男人时,回忆方才种种,眼风冰凉如寒风阵阵。
“王爷在做什么?张敞画眉吗?”清竹俏鼻一哼,转头不再看他。
虽然身无寸缕,可她并不觉得冷,点燃了炭火,屋内亮堂堂宛如白昼,温暖她的身体却无法波及她的内心。抬手拾起一旁崭新的中衣,她不愿在恶魔面前赤。身露体,毕竟他说过他中意的只是自己的肉体。
“别动!你还没上药呢!”秦政右手固定住她舞动的双手,“别怕,我对生病的女人不感兴趣。”
他如此了解她,就连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明白她的心意。清竹停下手中杂乱的举动,只用衣服挡住关键的部位,大颗大颗温热的泪珠子从眼睑里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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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疑问
秦政抬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双瞳中盈。满宠溺的流光,温润如水。转而右手笨重地拨开瓶塞,用手指挑出一块儿指甲盖大小的药膏,在清竹裸。露受伤的肌体上一点点研磨开来,仔细涂抹。
“为什么要杀死莹儿,她不过是个天真的小丫头,哪里惹来你的记恨?你若是不喜欢她,收在房中好生将养着也就罢了,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何至于要人性命?”清竹不再痛哭流涕,只想他亲口将所有疑问解开。
“天真?她哪里天真?她的外貌只能用来欺骗良善的你!”秦政没有掀起眼帘,只是凝着她的患处认真涂药,声音冷淡绝情,“你知道吗?她曾经亲自威胁我,如果不纳她为妾,便要向你告密,诬陷我曾经侵犯过她。可这并不是事实,你第一次出逃时,因为对你心存愧疚,只是一时待莹儿较往常好些,她就开始动起了小心思,先是放出风声说她是我的入幕之宾,继而又故意与你吵架。可惜,无论那丫头有何等目的,都是打错了算盘。本王讨厌这种心机重的女子,她越是逼迫痴缠、越是图谋不轨,越是花样百出,我就越是厌恶离她越远。本来将她收入房中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遭人胁迫,我的事都要自己做主。秦政此生绝不会再次授人以柄,受制于人。”一个自作聪明的小丫鬟,自以为高超的小伎俩无异于作茧自缚,触了秦政眉头,最后招来杀身之祸。
“那晴雪和蓉儿,抑或是菊妃呢?她们何尝忤逆威胁过你,不也是同样落得惨死的下场?”
“晴雪、蓉儿一贯爱挑拨离间,与兰妃沆瀣一气,在王府中成帮结队,兴风作浪。你忘了她们从前是怎样合伙欺凌你吗?至于菊儿,她现在眼伤致残,本王确实愧对她,然而后宫中没有真正的错与对,后院女人过多,日后难免不干涉朝政……”
“那你为何不在祭祀大典那日,连梅妃、兰妃、苍井还有我也一并清除,那样就可以彻底耳根清净。”
“何必说这种气话,凭竹儿的高超武功,那种普通的箭阵根本无法伤到你分毫,再说梅妃是你亲手救下的!”秦政抬眸心疼地看了一眼,继而重复手下的程序,“那日我提前让风扬誓死捍卫苍井,自己首当其冲护着兰妃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着想。”
一口闷气堵在胸肺之间,上不去下不来,清竹悔不当初,还能说些什么呢?她就是东郭先生,出手搭救的竟是王府中最高深莫测、锋芒不露的梅妃。
“我知道,兰妃的兄长兰大将军,以及苍井的父亲苍井近雄都会为你争夺天下出一分力。”清竹冷声鼻哼,“计策天下无双的政王爷,岂会错过一个为你死心效力的部下。”
秦政心思通透,自然明白清竹是在敲打自己的淡薄无情,又气又羞,脸色瞬间涨得红透,眼见她忧伤的模样,想要发火又只能死死忍着。
不错,秦政留下兰妃与苍井的性命不过是为了下一步棋着想。他需要他们为自己卖命,保存自己的实力,厚积薄发,待到最后再与燕丹拼个你死我活,可他没有想到,燕丹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轻易打垮。
清竹冷冷扫了秦政的左袖一眼,慢悠悠说道,“那这支手又是怎么回事?”她始终就是不信,一个人为了计谋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他有多大的决心和仇恨呢?
黑而密的羽睫轻轻眨动着,粗粝的大手稍稍一滞,蓦地抿紧的薄唇传出一道清冷的声线,“这都怪你,谁让你这般精明不肯上钩!”
唇角微微上勾,清竹微微摇头,以同样冷傲的眼神,回视着他,“怪我?秦政,你已经无耻到了极点!”
秦政猛地站起身来心烦意燥的来回在屋内徘徊,煌煌烛火之中,一抹修长的人影,缓缓在暗影中踱步,立定后站住脚步,侧面望去,清冷凤眸湛冽无波,就那么笔直地注视着榻上虚弱的女人,“倘若你早些相信我的话,不会因为宰父的暗示而动摇,我也不用费尽心机,调虎离山,出此下策。”
目光微闪,清竹傲气微敛,“为了欺骗我,让我替你复仇,你已经丧心病狂到可以伤害自己身体的地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试问一个连自己身体都毫不爱惜的人,还能真心疼爱其他人吗?”
腾的一股怒火,直袭脑门,秦政的鼻孔里已然喷出大火,“你以为我愿意如此行事?丢了一支手掌我真的无缘无悔吗?燕丹这个杂碎从前害我,我不过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是逼不得已!”
其实他也不想如此,只是当他看到风扬一时失手,蟠龙枪直奔清竹脑顶袭来时,想都未想便伸出左手替她遮挡。一切都在刹那间,到现在他都没弄清楚,那时神灵附体,鬼使神差的举动究竟为了什么?
直到发现她没有受伤,秦政才意识到手腕上的钻心伤痛。原来在他的心目中,她的地位已经远超自己,她的安危更是凌驾于自己之上。当然,这都是他心里的想法,不可能对任何人透露半分。从小就备受伤害,脆弱不堪的心灵,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背叛,尤其是最心爱女人的背叛,他受不了,更无法容忍。
“秦政,不要狡辩了,你就是一个自私透顶的人,你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欺骗甚至报复别人,别人却不能有一丝一毫隐瞒你,说一千道一万,你心里只有自己,你最爱的人也是你自己。”
这个男人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已经不可救药了。在他的成功之路上,任何人都是垫脚石,随便践踏,随便牺牲。同样,倘若有人成为前进途中的绊脚石,妨碍他的机谋,他也会毫不留情地狠心下手将其铲除。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统领海内的一方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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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欺骗
清竹,你不要欺人太甚!”秦政蓦地暴跳如雷,大声吼叫,头发都快站立起来,真真应了怒发冲冠这个词汇,“口口声声说我如何欺骗利用你,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虚假吗?你就丝毫没有懊恼悔恨,羞愧到无地自容吗?说到底你不过也是个信口雌黄、满心算计的女人!”
犹如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清竹瞬间脑子空白,原来在他心中竟然对自己这样评价。半晌后皱起了两道柳眉,声音陡然拔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几时欺骗过你?”
压下胸腔中翻覆的火气,秦政闭眸连声长叹,最终还是把即将吐口的话悉数咽回肚中,“算了,你身子不好,还是别想那些无关痛痒的事。还是那句话,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一生都是我的女人。待我传承大统,将会册封你为贵妃,单独在后宫中建立一座宫殿,过往的事咱们就不要相互怨怼了。”
秦政的话,可以说是字字惊心,也如锋利的刀刃,劈开清竹脑海里迷茫的混沌。
“原来你早就下定决心了!你心中最爱的女人是梅妃,不论是谁怀上你的子嗣都没有丝毫变化,因为你早就认定她才是你的正妻,一同袖手天下、指点江山的皇后。不过你俩还真是出奇的相配,一样的卑鄙无耻,一样的阴谋诡计,真是齐人之福!”
清竹艰难起身,自己穿好衣裳,冰冷一笑,“你想我在后宫从此没有好日子过,每日遭人欺凌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吗?”
男子面无表情,甚至连眉尖都没动,“梅妃虽然也有自己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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