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爷的解释,众人一并低头,只见莲儿全身上下连一块儿可以遮羞的布都没有,赤条条的躯体无声无息。
情况一目了然,不知天高的侍女为了攀权附贵,不知廉耻想用身体做为代价偷偷爬上主子的龙床,却不想被病的一塌糊涂的王爷误以为是刺客,不慎击毙。
这样为达目的,脸面不顾的女子,死了也没有人同情,就当是活该吧!
余人眼中的厌恶与鄙夷,让清竹心底的歉意更浓,毕竟今晚的事是因己而起,如不是她亲自去找莲儿,小丫头也不会在妙龄年华陡然夭折。
“竹儿,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秦政痛苦地摇着脑袋,瘦得见骨的拳头猛烈敲击头部,“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头疼,真的好痛!”
秦政的哀伤,全府下人都看着眼里,心下暗叹,别看王爷平时如冰山般严酷,其实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人,错手杀了自己的侍婢竟然悔恨成这个样子。
“秦政,没事的,你一定是病糊涂了,”清竹冲过去抱着他的身躯,将他胡乱拍打的大手死死禁锢在怀中,“不怪你,都怨我,你不用自责的。”
男人平静下来,如同猫儿一般温顺地伏上女人的肩头。
“风扬,将莲儿抬出去吧!”那具尸体十分刺眼,对于莲儿的死清竹懊恼不已,犹如利器袭击胸口。
听见召唤,几个侍卫从门外快步进来,将地上僵硬的身体抬了起来,就在他们翻动那具尸首时,眼尖的清竹看清莲儿的身体,她的肩膀上有淡粉色的吻痕,后背上是带着男人指纹的掌印。
有些事情似乎不和常理,如果一切都如秦政所说,他在恶梦中将莲儿误伤,又这般不知所措,那可疑的红痕从何而来?他又怎么会有多余的时间在女人身上擦干血迹?
她了解秦政的性格,他有严重的洁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污浊,每次杀人之后都会在对方衣服上清理自己沾染的污秽之物,这是一个习惯,并不是刻意为之,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动作。
事发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该坚信还是怀疑?清竹又陷入信任的泥潭,不知怎样才能挣脱。
清竹瞳孔中释放出的微弱异光,没有逃过秦政的眼睛,他心头一震,没想到又露出破绽!
女人没有提出质疑,只是一再安慰,只是眼眸中总是带着探寻的意味,见她没有说破,男人也并没挑明,日子匆匆如也,平淡无奇,一眨眼便是三天之后。
这一日,天空时阴时晴,就像清竹现在的心情,有欢喜有担忧有疑虑有信赖。
最近,秦政的身体愈发不如从前了,他每日不吃不喝,就干干坐在房中等待清竹的到来,他们有时携手一同出府巡游,有时窝在房里谈天说地,有时什么也不做仅是同榻而眠,还有时一并到膳房煮东西做饭,日子过得平常却温馨,这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清竹也曾劝说他多纳几个丫头,可秦政死活就是不肯。再加上丫鬟的惨死,所有府里未出阁的姑娘家,见到王爷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恨不得退避三舍,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主子瞧上,重蹈莲儿的覆辙。秦政也摆脱了从前一贯多情好色的恶名,人人夸赞他是感情真挚的好男人。
夜晚,丁香园里香气弥漫,自从秦政在园子里移植了更多的花品之后,这里不再是单调的丁香树,各种鲜花如雨后春笋般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这其中尤数那几株绿竹翠生生的分外喜人。
清竹在园中见到秦政时,他刚好用手帕捂住鼻口又是一番狂咳,乳白色的丝帕上满满都是红色的液体,多的有些夸张惊人,让人不敢多看。
“怎么又咳嗽了?”搀着不断摇晃的高大身躯,清竹娇媚的嗔怪,“这么晚了哪来的闲情逸致,为何还不休息,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适才小幽代为转达口讯,王爷请千妃娘娘移步庭院一并赏花。
赏花?白天阳光好、日头充足不来观赏,偏偏等到玉兔西归,天地灰蒙蒙一片的时辰来,能看到什么?王爷的脾气最近愈加怪异了!
精瘦的躯体借势趴在清竹的身上,光洁的下巴摩擦她的头顶,平时的含蓄稳重不复存在,“其实赏花不过是个借口,我想你了,想在睡觉之前再看看你。”
娇小柔美的身体轻轻一颤,深深蜷缩在男人的怀里,大口呼吸他身上独特的气味,不可否认甜蜜的话语总是让人心头窃喜。
“竹儿,你看这几株绿竹长势见喜,一日。比一日高,往后我不在了,这个园子就你住吧!”秦政抿嘴一笑,“改朝换代的时刻也该到了,这儿早该换个名字,就叫竹园吧!”
胸腔狠狠一紧,总是爽朗活泼的女人红了眼睛接话,“好好的,怎么又说这样没头没脑的丧气话,没的让人徒增悲伤。”
男人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宽慰对方,“人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我不过是早走一步罢了,不必伤心。”
“你不会死的,相信我,一定有办法!”
“哦?竹儿为何这样肯定?莫非你有解药?还是又想让别的女人陪我,吕清竹我告诉你,秦政什么都能依你,唯独这一点就算是死也不会同意,”男人死死地捏住她的肩膀,差点没将骨骼揉碎,“从前为了苟活,我如此滥。交已经够对不住你了,这回即便是咳血而亡我也不要再做错事。身体上的事除非彼此互有好感,与自己不相识或是厌恶的人发生关系,其实和动物没什么分别,那种感觉是痛苦难当的!”
清竹语塞,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直以为他放纵欲。望、风流滥情,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并不是那样,他有自己的无奈和苦衷。
………………………………
第四十四章 为你断掌也心甘
两人之间从没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心贴近心,无话不谈,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秒,那天地间将是怎样一番美好的景象,然而——
一阵寒风袭来,带着一股煞气,清竹还沉浸在甜言蜜语中,却不想一柄钢枪直奔两人而来,硬生生将紧密相拥的人分开。
一袭黑衣,蒙着面纱的男子魁梧威武,手中的银枪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分外惹眼。一枪没有刺中,空中翻转几个跟头,旋身落地。
“吕清竹、秦政纳命来!”黑衣人压低声音,听不出是谁,紧接着舞动长枪恶狠狠朝他们两人劈来。
他出招狠辣毫不留情,每一招都直奔人的要害,唯恐错过杀死二人的机会,枪枪狠绝。
清竹身手本就不是那人的对手,打斗中又要顾忌病重虚弱的秦政,这样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是故,那人借助优势,占尽先机,出手也越发凌厉。
清竹没有兵刃傍身,还要一直维护身边无一技可长的病秧子,几个回合下来吃了不少亏。
交手半天,那人不愿再耽搁时间,他深知擒贼先擒王,想要杀死两人,必须先除掉清竹,于是身形敏捷的他不再与秦政交接,将所有招式全部用在女人身上。
陡然间,一记断魂枪直袭清竹心口,她本就失了力气,又疏于防范,眼瞅着便要吃下这记冷枪,命丧黄泉。
就在这时,一个冷凌的男声号啕大喊,“休想伤害她!”
秦政用尽全部力气伸出左手阻拦银枪,只听“咔嚓”一声,锐利的枪刃划过男人的腕部,一支瘦长的手掌被整齐的削了下来,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悠然落地。
温热的血液飞溅四野,喷射到那人的脸上,清竹全身上下以及花草树木都没能幸免。
“啊!”清竹惊呼一声,上去死死掐住流血的手腕,想要抑制液体的流逝,可鲜血却如同开了闸的水管,一刻不停的倾泻奔流。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迷了眼,那人动作一僵,忘了再次出击。趁着这个空当,清竹回手一掌袭击他的胸口,“有刺客,王爷受伤了!”
这声撕裂般的呐喊,震惊了整个王府,黑衣人猛地惊恐不已,扔下手中的兵刃,落荒而逃。
不多时,王府四面的侍卫蜂拥而至,一拨又一拨围在清竹身旁。
“娘娘,王爷的伤势怎么样?”侍卫刘明第一个赶到,惶恐不安地瞪着大眼。
“少废话,快传王太医!”女人的吼声带着怒意,此刻她最生气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为什么秦政要为了自己丢掉一支手掌,是想让她内疚自责一辈子吗?莫非从此以后,每到夜晚便会从梦中惊醒,永远也忘不了这惨烈的一幕吗?
众人将秦政抬到厢房时,风扬早就传召王太医一并在那里待命。
王太医些微失神地望着一身血污的王爷,吓得整张脸如白绢一个颜色。
抬手点按身上的周遭几个大穴,汩汩流淌的黏稠液体总算稍微缓解。打开针囊,取出一枚枚银针,封住裸露在外的光秃血管,一个时辰之后,流血总算停息,最后上药包扎好。
“王爷的手怎么办?”风扬结结巴巴地张口,“能,能重新安接上吗?”
飕飕射来无数锐利的眼风,平日威风八面的政王府侍卫统领,今天被唬的脑子不好使吗?切断的手臂如何重新安装?
风扬黑着脸,低头没有吭声,在旁人惊异的目光中默默退下。
“王太医,我知道你是神医,一定有办法的,”清竹蓬松着头发,揉。搓着红肿的眼睛,“风扬说的对,你会把它接上是不是,你行的,在我们那个时代这是普通的外科手术,我明白这里条件差也许并非易事,但你是皇宫中的御医,我相信你!”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述,听得众人一塌糊涂,想来千妃定是被今天的情形吓坏了,否则也不会语无伦次到如斯地步。
“娘娘,您别难为老臣了,”王太医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别说是我,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能让残肢复生。”
余人只能用同情的眼光盯着榻上失血昏迷的王爷,和一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王妃。
风扬再次进入厢房之时手里多了两样东西,一把锋锐的银枪,和一支僵硬的手掌。
屋里的侍女丫鬟哪里见过这样血粼粼的场面,全部哀声大叫。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几乎将房梁震塌,也适时将榻上的男人吵醒。
迷蒙的两眼充满血丝,惨白的双唇没有血色,可秦政睁开瞳眸的第一刻,却在搜寻清竹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好一阵子之后,呐呐地道,“还好竹儿没事!”
就是这一句话,将清竹彻底征服。从这一分,这一秒起,女人笃定他的一切,不再存有任何一点怀疑。
眨起泪光的杏眼,清竹的声线断断续续,“秦政,你,你疼吗?”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他,张口说了一句愚蠢至极的话,利刃断掌如何不痛,这句话简直如同废话。
可秦政却笑眼弯弯,白而薄的嘴唇艰难地挤出一句话,“肢体上的伤痛算不得什么,只要我的竹儿毫发无伤我就不疼。”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同海底磐石压住她翻天覆地的胸口,眼泪又一次泛滥蔓延。
秦政又是咳嗽了好一阵,才稍稍平复下来,用仅剩的那支手拂去女人粉颊上的珠泪,轻声说道,“竹儿,我了解你心里难受,不妨事,左右我也没多少日子了,丢了一支手能换来你毫发无损我心甘情愿。不必难受,此事与你无关,是我……咳咳咳!”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提到生死,清竹一下子慌了,扑到秦政的身上,后悔得几乎想去撞墙,她为什么一直不肯完全信任他,直到现在他为她失去手掌,才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坚定自己的决心。
转身就要向屋外跑去,却撞上风扬健壮的身躯,只听“当啷”一个脆响,有金属落地的铿锵声传来。
………………………………
第四十五章 割发
清竹被那个声响震的全身一颤,迟疑了一下,这时,只见风扬弯腰将落地的那样东西拾起,犹豫了半天道,“王爷,这是在事发现场找到的东西。”
余人一并回头,视野中突现一把明晃晃的银色长枪。钢质的把手上雕刻着飞舞的蛟龙,栩栩如生的神态仿佛下一秒便会直飞九天。
“蟠龙枪?他是燕丹的人,可恶至极!”木讷一阵过后,清竹坚信自己的眼力,她见过这只见血封喉的宝枪,从海滩那夜直到竹园起火再到花圃遇刺,这是自己第三次见到如此锐不可当的武器。
秦政却是摇摇头,苍白的面颊因为疼痛几乎扭曲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竹儿不要太过武断,仅凭一把利器便断定人的好坏并不公平。”
“王爷这话是何意思?”风扬急得脸色发红,“不是燕丹还能是谁?这枪分明是洛大的惯用兵刃。”
“住嘴,少给我惹事!”秦政情不自禁地狂咳一阵,他的脸颊经过一番折腾微微有些病态的潮红,其他地方却是苍白如雪,抬起头来对着清竹虚弱地谈笑,“竹儿,不要听信风扬的臆断。”
风扬面色黑沉,一贯的俊朗被狠绝代替,“王爷是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到现在才了解您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人,连断手之仇都能摒弃!”
屋内冷气盘旋,所有人霎时间冻住一般,不动也不说话,甚至大气不喘。
“哎!”秦政妖孽的俊面上苦意凝重,几次咬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都没下定决心,良久过后艰难决定,“风扬,你一向对我忠心不二,但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我都不想再追究了,不论是从前种下春蛊,还是现在的断掌之痛,全部一笔勾销吧!左右我也行将就木,一条腿已然迈进了棺材,只要有竹儿陪我余下的岁月,了无遗憾此生足矣,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咳咳咳,有一通剧烈的干咳,秦政接过小幽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老毛病了,竹儿休要担忧!”
“王爷,您以为自己不放弃复仇,敌人便会放过您吗?未免过于天真可笑,”风扬深深地看了千妃一眼,深吸一口气,泪几乎含在眼眶上,“您已经蛊毒发作,命在旦夕,可他还是三番五次派人刺杀,巴不得您立刻死去,他可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依燕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早晚还会派刺客来的,他受不了您和千妃恩爱白头,只要活着,只要有口气,他便会不断滋事,挑起事端,也许只有等到您亡故的那一天才肯罢手。”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王爷不得不防啊!”
“正是,万一下次再来行刺,受伤的也许不止您一人,没准连千妃也跟着遭殃!”
众人全都慷慨激昂,斗志昂扬,不杀燕丹再不为人的壮志直冲云霄。
仿佛一语点醒梦中人,秦政的薄唇不住上下打架,仅有的一支大手紧紧攥住,骨骼铮铮作响,“欺人太甚!我一人死不足惜,可有谁想要碰竹儿一根汗毛,我秦政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也定不饶他!”
屋里马上安静了下来,隐约能听到外面花树中传来的蝉鸣声。
“风扬,传本王的指令,全军做好准备,三日之后,征讨燕国,百万大军,直捣黄龙!”右手卯足力气拍击床面,坚硬的红松木抵不过强大的外力,生生嵌入一个手掌的印记。
余人散尽,厢房中只有清竹并秦政两人。
一晚上,秦政疼得根本无法闭眼,惨白的脸庞呼呼冒着冷汗,他咬破下唇忍着剧痛,整个人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每当清竹颤抖地伏在他胸口,握住他的手,亲切地问询状况时,男人却风云俱散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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