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归隐,司徒蓦然之名讳依旧在南方大陆绕梁而不散。直到一千年后,司徒蓦然仍未出世,他的威名终是渐渐淡了下去。
    岁月长河中,无论怎样惊艳之人,也只能风靡一时。凡尘中不过百年便被遗忘,而武者的世界中,千年也算极限。就当所有人渐渐忘记这位绝巅刀客之时,南方大陆又一天骄崛起。毫无疑问,此人是韩寻,旷古烁今,整个时间长河中最强的炼阵师。”
    唐兴目光凝重,他知道石像接下来很可能会提及韩寻与司徒蓦然的一些纠葛,也会述说司徒蓦然河洛之道出现缺憾的原因。
    “也正当这个岁月,随司徒蓦然一同归隐的月聆雨背叛了他。月聆雨便是司徒蓦然的妻子。说是背叛也不对,因为月聆雨最初接近司徒蓦然的目的便是司徒蓦然的刀道传承。千年地隐忍后,月聆雨终于露出了獠牙。
    她本身便处于帝级极高层的层次,再加上她背后的势力高层尽出,算起来应该是六名帝星巅峰。这点薄弱的力量在司徒蓦然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这群人对司徒蓦然动手,无异于浮游撼树,飞蛾扑火。可笑的是,这群人还妄想着共同催动引魂咒,读取司徒蓦然的刀道感悟,令其宗门,也就是引魂宗成为南方第一势力。
    结果当然不会如月聆雨的意,虽然是在司徒蓦然完全不备的情况下,这些人依旧没有成功。司徒蓦然一刀粉碎了五名帝星巅峰强者。正当怒火难扼,其森冷刀刃抵在月聆雨光洁颈脖之上之时,他第一次犹豫了。
    他发现,即使是无尽的怒火催动下,他依旧无法挥下这一刀。他无法斩断自己与月聆雨的缠绵与羁绊。虽然这些情感在月聆雨眼中或许仅是笑话,可在司徒蓦然眼中,那无疑是他此生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终于,他渐渐地放下手中刀刃,放走了月聆雨。他能看见,自己欲杀她时,她眼中的恐惧。他亦能看见,自己仍她离去之时,她脸上的狰狞与丑恶。
    此事之后,司徒蓦然似彻底变了。他尘封了自己的刀,亦尘封了自己的心。
    直到百年后,一名男子找到了司徒蓦然这里。
    此人,是韩寻。”
………………………………
第四百一十二章 风霜刀客(四)
石像地叙述仍在继续,却是再度描述司徒蓦然与韩寻的那一战,其中许多细节都被石像清晰说出。这便不得不让人怀疑,眼前的石像就是司徒蓦然本人。作为忠实听客的唐兴却也未往这方向去想。因为石像已先入为主,否定自己是司徒蓦然。而且,唐兴虽说在听,却没有之前那样专注了。
    是石像的话引起了唐兴的深沉思考。唐兴很难理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才可能为了一道传承而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子共度千年,甚至是更久。司徒蓦然的刀道感悟,真的如此重要?
    月聆雨,倒是个颇为优雅的名字。
    唐兴沉思着,忽地却联想到了自己。自己何尝不是渴求着这道传承,这分力量。在这片残酷的大陆,这个冰冷的时代,力量象征着太多太多。唐兴深知,纵使自己贵为唐国皇子,可若自己没有表现出半分武道天赋,那便得不到皇室的认可,结果只可能是被其他几位皇子吞噬。血肉至亲之间尚且需要力量均衡。何况是人与人之间,乃至是种族与种族之间。
    石像依旧斯理慢条却淡漠生硬地述说着:“最终,司徒蓦然终是溃败在了韩寻的手上。于司徒蓦然而言,这却并非不可承受的事情。或许是屹立过大陆巅端,品尝过高处之寒的孤寂,突如其来的一败反而让司徒蓦然再度燃起了自己对于武道的执着。
    他思索着,自己的刀为何无法斩下月聆雨。他思索着,河洛法则出现缺憾自己,能否再临巅峰。韩寻地出现,无疑是给了司徒蓦然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因为,自己败给了韩寻。尽管自己的法则不全,尽管自己力量不到全盛时的一半。这也足以证明韩寻的强大。因为一个未曾触及河洛之人,可以正面打败自己,这便没有半分否认此人的理由。
    武道仅仅是对整个修炼体系的统称,炼阵之法,仅仅是武道的一部分。刀道一途,亦仅是武道的冰山一角。既然,韩寻可以在炼阵一道中走出如此璀璨惊人的一步,为何自己在刀道一途不能达到比肩韩寻的程度?
    司徒蓦然忽然能够理解为何世人口中,最强之人永远是慕容霜雨了。因为慕容霜雨曾在帝星极境之时打败过不可一世的剑魔无痕。当时无痕已是人魂境接近巅峰的绝强者,境界上的鸿沟若同天与地一般遥远。或有人会说,当时的慕容霜雨执掌着逆天神器,霜花剑。可无痕手中,又未尝不是掌控着同为七大圣器的灭世弓?
    而今慕容霜雨窥破河洛,渡登天劫,成为人魂境强者,更创立北方绝巅势力,天痕。她更成为整个北方大陆规则的守护者。世人称此人为当世最强之人,确乎不是没有道理。
    那么,若自己可以在刀道一途开辟出另一条道路,又可否比肩此人。
    有了如此念头的司徒蓦然,似乎他的人生从此不再估计。被他尘封的刀再度出世,司徒蓦然之名再度响彻南方大陆。”
    唐兴默然,对于石像口中所提及的慕容霜雨以及剑魔无痕这些人,他是闻所未闻,便不知这些人的恐怖。所以听起来也没有那分魄动之感。若唐兴知道,他曾被抹去了一分记忆,而记忆里的画面,恰是慕容霜雨的意志显化,以绝对强大的力量镇压席卷整个星辰结界世界的星雨劫之事。恐怕唐兴的心绪也不会宁静到如此程度。
    “那个时代,南方大陆的绝强者根本就是凤毛麟角。因为号称南方最强者的司徒蓦然归隐,南方大陆就更显萧条。直到韩寻出现,再到司徒蓦然复出,南方大陆似乎至寂静走入喧哗。一个大时代,不可能仅有那么一两人主宰。紧跟着司徒蓦然地复出。百年之后,南方大陆出现了天梯,有人渡登天劫。那是一个手持翠绿藤蔓的男子,他以绝对惊艳的天赋渡过令人窒息的登天劫,成为既司徒蓦然之后,南方大陆第二名登天者。
    世人唏嘘兴奋之中,仅过去二十年,惊人天梯再现。这次登天之人,是一个身子娇小柔弱的女子。其似柔弱摇曳的躯体在登天劫中却异乎寻常的强大。或许不如之前之人强势,直接强势登天。可她一步一顿,亦是咬着银牙,终是登上天梯之极,成为南方大陆的第三名登天者。
    这先后登天的两人,是造化之主与荒叶之主。
    这样的大事件在南方大陆喧嚣不绝。成为当世之人趣味无穷的论点。却当这趣味余波还未散去,也就在荒叶之主登天十年之后,又一大震惊世人的大事荡开。
    造化之主与荒叶之主将在南方大陆向北的珊瑚海的一方岛屿上成婚!”
    唐兴听起来越感无趣了,因为眼前的石像不像是在述说司徒蓦然的故事,反而是在谈一部古史,关于那久远时代中,南方大陆涌现的天骄们的古史。若非石像话语中带着不可抵触的威严,唐兴确乎会忍不住打断石像的话,询问自己所关心的重点。眼前,既感无趣,唐兴倒是对先前的问题开始思索了起来。
    唐兴在想,为了司徒蓦然的刀道传承,自己又能做到何种程度。或者,在某种程度上,自己会否做出若同月聆雨那般疯狂之事。
    “造化之主与荒叶之主的婚礼实则没有想象中那样浩瀚。前来参加婚宴之人,实则也就那么几十人。当然,这几十人没有任何一人是小人物。不是某一大势力的主人,便是某位惊人的流浪武者又或者是某个隐士家族的家主。说起来,人数上略显萧条,可在另一种程度上,却算得上是南方大陆最为浩瀚的盛宴。因为在珊瑚海的这方岛屿上,几乎囊括了当世南方大陆的所有巅峰强者。
    至于韩寻以及司徒蓦然,自然是毫无意外地接到了造化之主夫妇的盛情相邀。而且,两人亦是欣然规往。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之前,韩寻与司徒蓦然已经成为了至交好友。
    大婚次日,受邀而来的各路强者纷纷抱拳离去。当然想与这对夫妇攀交情的也大有人在,坚持逗留在此处。可除了婚宴当日,逗留此处之人却在无人见过这对强大的新人。久而久之,这些人也就叹息着离去了,这片岛屿,再度冷清了下来。
    事实上,在当日成婚之后,造化之主夫妇便已经离去。只是实力层次高出这些受邀者太多,仅有寥寥可数的两人察觉到而已。能够察觉到的这两人,自然是司徒蓦然与韩寻。
    原本韩寻对于这对夫妇地离去不怎么上心,也没当一回事。可司徒蓦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自己有必要与这两人交流一下河洛感悟。虽说日后与这对夫妇定然还会有相见之时,毕竟抵达同样高度之人,或多或少,会有交集。可对于时间的概念,这便说不清了。谁也不知道,下次再见这对夫妇,会是多久之后。
    故此,虽然不愿打搅这对夫妇,司徒蓦然亦选择了尾随二人而去。韩寻只得跟着苦笑一声,跟了过去。
    在云层点缀的万丈高空,南方大陆的四位绝强者有了第一次感悟交涉。
    司徒蓦然对于自己的感悟几乎是知无不言,尽数道出,让夫妇二人去体会。韩寻未曾涉足河洛,倒是没什么感悟。可既然是一次交流,就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听取这些可令世人疯狂的感悟。韩寻便将自己的阵法感悟一分分细说了个遍。
    造化之主与荒叶之主夫妇对视,显然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虽然司徒蓦然与韩寻的感悟价值无量,可他们一人是修刀道,一人更是修炼阵法这样另类道路,对于夫妇二人的帮助实则不大。既然司徒蓦然与韩寻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夫妇两人也就不可能捏着藏着,亦是将自身感悟倾囊相授。
    造化之主与荒叶之主都是修炼寻常的武道之路,换句话说,就是纯粹地修炼力量。与司徒蓦然单修刀道以及韩寻单修阵法不同,夫妇两人的修炼几乎涉足到了武道的所有领域。因此,他们的感悟对于司徒蓦然以及韩寻都有着不小的意义。
    这次交涉的时间并不短,因为河洛感悟这样的话题,就他们这样的大能力者来讨论,说个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就若同更久远以前的修真者讨论‘何谓道’的问题一般,根本就难以说清。
    到最后,司徒蓦然终于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若自身的河洛法则出现瑕疵,可否存在着补全的可能。
    这样的问题当然使得两夫妇相视无言。因为两人涉足此领域的时间比之司徒蓦然,晚了上千年。既然司徒蓦然都不知道的问题,两夫妇自然是回答不上的。河洛法则,根本意义上便是武者自身的信念。若信念受损,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补全的。
    造化之主深思了许久,终是轻轻摇头,说:关于你的问题,我的确有些想法,可说不上对与错,仅靠你自己去揣度。在我看来,河洛法则出现瑕疵,只可能是武者本身迷茫了,若要补全河洛,唯一的可能便是武者本身走出疑惑与迷茫。当然,在我眼中,或许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将武者本身疑惑之事直接斩去,或者亦存在着塑造更强法则的可能。
    司徒蓦然皱眉问:若如此斩去,岂非自废河洛?
    造化之主点头道:既然河洛出现瑕疵,那么就此废去,重塑更强河洛,岂不更好?
    四人的交涉便在司徒蓦然与造化之主的一问一答中结束。而造化之主简单的几句话,确乎让司徒蓦然有了新的方向。
    从此之后,司徒蓦然开始思索的便不再是当初为何无法挥刀斩向月聆雨的问题。司徒蓦然开始思索,作为刀客的本身,就一定要有能斩断一切的信念吗?
    这如同两条路横亘在了司徒蓦然眼前。前者便是坚信自己的河洛之道,斩断所有,包括月聆雨!司徒蓦然自嘲,他感觉时至今日自己仍无法斩杀月聆雨。因此,他选择了第二条道路,自废坚信斩断一切的河洛之道,继而塑造新的河洛法则!”
    说到此处,石像的话音顿了下来,漠然看着唐兴。如此目光,看得唐兴内心发悚,感觉石像将问自己极为重要的问题了。
………………………………
第四百一十三章 风霜刀客(五)
盯着石像淡漠的脸,唐兴感到压抑,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唐兴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说:“前辈,有话与我说?”
    石像沉默了着,双目一直锁在唐兴身上,似欲在其身找出些什么。良久之后才淡漠着说道:“先听我说完。”
    唐兴皱眉,虽然石像一直淡漠着,不显情绪波动。刚刚那一瞬,唐兴却感到石像在犹豫,似在犹豫要不要对自己说什么。虽感好奇以及一分忐忑,唐兴却没有追问。他知道待石像将司徒蓦然的往事说完,那欲对自己说的话也肯定会说。而且,自己也颇为好奇,之后司徒蓦然是否走出另一条路。
    石像淡淡说着:“智慧种族之所以被称为智慧种族,是因为这些种族生灵比之猪狗多出了一分情感,多出了一分思维。所以智慧种族可以随时间地流动而渐渐创建出属于自己的文明。人作为智慧种族的一类,亦必然不可缺少情感。所谓选择,往往不是很多。摆在司徒蓦然眼前的选择,其实仅有后者而已。因为前者,根本就是一条绝路。除非,司徒蓦然已不再是人,否则他决计不可能在此路上走到璀璨极致。
    往后的岁月里,司徒蓦然再度沉寂了下来,开始追寻探索自己的第二条路。寂寥荒山,碣石深草,藤蔓深处,退居着一世风霜刀客。沉寂之中,时间的沙漏极速流转,千年时光若弹指一瞬。”
    唐兴有些费解,因为石像的叙述中,时间根本就是千年又千年地走过。唐兴知道,高阶武者的寿命漫长无比,类似司徒蓦然这个阶位的强者,几乎可以与天齐平。可是,纵使有着近乎无限的寿命,在千年内做同样一件事情,周而复始,这就不会困人心神,令人麻木吗?
    唐兴没问,石像却似乎是知道唐兴的疑惑,淡淡说道:“对于高阶武者而言,时间的价值,或许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重要。千年,对凡人而言,漫长无限,可以说是几个世代。对武者而言,亦算不上短暂。可在窥破河洛的登天者眼中,千年时间,或许仅仅是一次冥想,又或者是一次简单地调息打坐。根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故此,短短千年,司徒蓦然依旧无法探索出新的河洛脉络。甚至是没有半分进展。可司徒蓦然不急,无论是多漫长的时间,司徒蓦然都耗得起。
    一千年,又一千年。第六千年,司徒蓦然终于摸到了一丝河洛脉络。那感觉,隐隐暗暗,难以捉摸,似紧紧捏住,却又从指缝间流走。
    司徒蓦然终于是明白了,哪怕过去六千年,他依旧是放不下月聆雨。哪怕月聆雨欺骗自己,哪怕月聆雨根本就不爱自己,自己对她依旧是念念不忘。这便是名为爱的情感。一种可以沸腾血液,火热骨髓,触动心,神,魂的温柔情感。自己的法则中,无法挥刀斩去的情感。
    沉寂六千年,司徒蓦然再度出世。他出世,自然是引起了韩寻以及造化之主夫妇地注意。韩寻作为司徒蓦然的好友,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司徒蓦然。之后,两人一起去了昔日的引魂宗。司徒蓦然想要找到月聆雨。
    可是,刻画在司徒蓦然眼前的是一片荒凉废墟。滋生的杂草藤蔓已然覆盖了昔日的一大强盛宗门。
    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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