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劫- 第202部分

　　　　现在经荀雨梦这么一说，陆峰紧绷的神经也是一松，这念头自然而然地浮了出来。自然的，这念头也被荀雨梦知道。然后，她捂着嘴笑了。陆峰感觉老脸发烫，只得干咳一声，撇开话题，道：“刚才你说，这世界没有尽头是什么意思？”

　　　　“这里并非现实意义上的世界。这里……属于梦境。”

　　　　陆峰瞳孔收了收，问：“梦境？”

　　　　她咬了咬贝齿，点头说道：“是的，梦境。梦中，他将这里定义为雨的世界。那么，无论走出多远，都将是雨花飘飞的世界。因为，梦无止境。”

　　　　“雨的世界？”

　　　　陆峰疑惑更多，继续说：“这里只有纷飞的雪花，不见丝雨。”

　　　　荀雨梦忽然笑了，凄美而笑“因为，飘飞的雨花已经死去，成为了霜雪。所以，这里只有霜雪。所以，你能听见雨的哭诉。”

　　　　很难理解，或者说，以陆峰现在的认知，还无法理解荀雨梦口中莫名其妙更似谎言的话语。不过，陆峰选择了相信。尽管离奇，尽管不可思议。可陆峰不相信那雨花痛彻骨髓的哭诉声会是虚假。

　　　　梦境？自己存在于别人的梦境之中，那么自己便是虚假？陆峰苦笑一声，自己还有记忆，有思想，又怎可能是虚假之物？自己的认知，果然是太过狭隘了。梦境，或许本就不是虚假。因为，梦我谁真此等深奥话题，谁又能说得清楚？

　　　　陆峰吸了口气，问：“你所说的‘他’，创造这个梦境之人，便是你所等之人？”

　　　　荀雨梦点点头，美丽脸颊上却尽是哀伤。那个‘他’，便是让她苦等不知多少岁月之人，便是让她寞落伤痛不知多少岁月之人。

　　　　陆峰理了理思路，将荀雨梦所说的话结合起来，便推论出了一个大概。

　　　　这个世界是荀雨梦所等之人创造的梦境。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离开了荀雨梦，离开了这个梦境。他对荀雨梦承诺，他会循着雨的哭诉之音回到这个梦境。所以，荀雨梦便痴痴苦等。直到，纷飞的雨花随着她的伤痛化作霜雪，直到雨的哭诉之音响彻。直到……陆峰听到雨的哭诉之音，被某种力量牵引到了此处。

　　　　“他，值得你这样苦等？”

　　　　陆峰心里升起了一分悲悯，怜惜这样一个痴痴傻等的女子。他自认，如果自己便是荀雨梦口中的“他”。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也不会让她寞落伤痛。陆峰心里便升起了一分怒火，义愤填膺而问。

　　　　怎知，荀雨梦竟是没有哪怕半分迟疑，点着头说：“值得，无论多久，都值得。”

　　　　陆峰心里暗叹一声，却不再言语。

　　　　两人沉默于呼啸风雪间，并肩而行。任飘飞雪花染白发线，都不曾刻意抖落半分。就若同，两人至黑发走到了白首，走过了……一世。

　　　　时间，随着两人的走动而跟着流淌。像是走过了一天，也像是一年。两人，都未曾察觉。可是，这雪花飘飞的季节始终不见春风。

　　　　恍恍惚惚中，陆峰开始喜欢现在的感觉。陆峰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与她并肩彳亍的感觉，喜欢牵着她细腻玉手的感觉。陆峰，竟第一次升起了想要与她一直这样走下去，一直走到这梦境破碎为止。

　　　　无论时间如何流逝，两人均是不知疲惫地走着。直到，有一天，她忽然顿足，微微侧头，看向了陆峰。

　　　　“够了，你走吧。”

　　　　她贝齿咬着下唇，认真说道。陆峰思绪的变化，她一直都知道。她知道，陆峰想要就这样走下去。可是，自己却不能让陆峰就这样沉沦于此。

　　　　陆峰微微一怔，看着荀雨梦美得如梦的脸颊，问：“为什么？”

　　　　“我说过，仅仅是要你陪我走走。”

　　　　陆峰摇头，很直白地说道：“我还未走够。”

　　　　荀雨梦轻轻抖了抖手，被陆峰捏着的手掌被她抽了回来。她说：“不知为何，随着我们的走远，我感觉你越来越像他。但我心里清楚，你不是他。所以，走到此处，已经够了。你，有仅属于你的世界，不该沦陷于这方梦境。”

　　　　荀雨梦所说，陆峰何尝不知。自己，有太多事情要做。可随着与荀雨梦并肩彳亍，随着与她前行。陆峰也渐渐感觉到了一分脉络，就好像，荀雨梦所等之人，便是自己。

　　　　陆峰问：“如果，我就是你所等之人呢？”

　　　　“可惜，你不是。”

　　　　荀雨梦摇头，表情显得淡漠。可是，她的身躯明显的一颤，，不知为何。

　　　　陆峰苦笑一声，不再言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要将她的面容清晰镂刻于记忆之中。

　　　　许久之后，陆峰忽然问：“我们，还能再见面？”

　　　　她表情依旧淡漠，说：“不会。”

　　　　陆峰点点头，转身向着风雪深处走去。

　　　　荀雨梦看着陆峰远去的身影，说道：“作为谢礼，我将雨之精魄赠送于你。算是，不让你白走一遭。”

　　　　陆峰身形顿了顿，却不回头，再度前行。很快，陆峰的身影彻底模糊于飘飞雪花中，不见踪影……

　　　　荀雨梦转头，再度彳亍前行，呼啸的风吹拂她衣衫与长发，尽显凌乱。她的脸颊，晶莹泪珠滴落，化作冰霜，隐于积雪之上。

　　　　她颤抖着身躯，泪水成股滴淌“最后一刻，我知道了。你就是他。可是，你也已经不再是他……”

　　　　她啜泣着。一如，雨的哭诉：“我愿意继续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之人，也不愿禁锢早已经不再是他的你。”

　　　　“当雨花霜雪之时，作为雨的本身，便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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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沦陷

瑶雪可怜兮兮地盯着一直悬浮在陆峰身前的晶莹雪球珠子，一早的兴奋早已退去。

　　　　本来，瑶雪一开始是想跟陆峰好好商量一下，关于这个一看就是好东西的晶莹小珠子。可是，陆峰一直静立不动，就像陷入了沉睡一般。瑶雪便是没办法与陆峰商量了。

　　　　好在，瑶雪还是满有耐心，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陆峰。她双眼雪亮，熠熠闪耀。那感觉不像是在看陆峰，而是在看一大堆财富资源。

　　　　一个时辰后，瑶雪雪亮的双眼有些褪色，脸上的兴奋也淡下不少。

　　　　两个时辰后，瑶雪美丽秀眉皱个不停，心里也隐隐升起了怒火。

　　　　直到，半天以后。瑶雪的耐心终于被彻底消磨。她咬了咬雪白贝齿，心一横，念道：这混蛋该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不管了，先把宝贝收起来再说。

　　　　瑶雪凌空而起，想也不想的，便对着陆峰身前的雪花珠子一抓。

　　　　满心自信的瑶雪却是倒了大霉。她就刚刚触碰到那粒雪花，便有着恐怖若潮水般的力量疯狂涌动。其恐怖程度，在瑶雪看来，绝对不下于瑶古所施展的惊虹剑气。

　　　　好在，其虽威能澎湃，却并无攻击性，仅仅是将瑶雪逼退而已。饶是如此，瑶雪亦吃到了苦头。先是遭受冲击，体内能量絮乱，弄得内腑及筋脉疼痛难忍。接着便是身体失衡，直接至数丈高的位置跌落下来。好巧不巧地跌在一块碗口大的凸出冰块上。亦是好巧不巧的，瑶雪刚好是翘臀着地……

　　　　这一下，瑶雪真的是痛哭了。她红肿着双眼，瞧着陆峰依旧是那样要死不活地静立着。那心里的怒火真的是难以遏制地攀升。

　　　　“该死的混蛋，该死的陆峰。你醒了，本小姐一定要你好看！还有……”

　　　　瑶雪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咒骂着陆峰。或许不知不觉间，这成为了习惯。每当自己委屈生气时，只要大骂陆峰几声，那无法遏制的怒火便遇水一般地浇灭了。

　　　　这次，也不例外。当瑶雪骂够了，心里也畅快了不少。而且，似乎屁股也不那么痛了。

　　　　可是，心里是舒服不少了，那宝贝却没能搞到手。经刚才那么一弄，瑶雪再不敢乱来了，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宝贝，等待陆峰苏醒。

　　　　再说陆峰，与荀雨梦告别之后，陆峰与之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远去。可是，陆峰并没有就此离开此处梦境。

　　　　虽说荀雨梦没有提及如何离开此处，陆峰心里却知道该如何做。两人沉默并肩之时，陆峰便深刻感知到了此处梦境的诡异。这并非是一般意义上，仅属于一个人的梦境。或者说，这梦境根本就是一个另类的世界。一如轮回海岸，一如罪恶平原深处，那扇大门内囊括的万千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只有沉睡之人可以踏入。如同，梦中的世界。因此，它是梦境。

　　　　所以，陆峰弄不清楚自己是以怎样的状态莅临此界。因为，梦显虚幻，梦显诡异。往往，当事之人，难辨真假。所以，陆峰亦难以区分。自己究竟是精神意志，还是灵魂，又或者说仅仅是一个念头而已。

　　　　可有一点，陆峰可以确认。那便是，自己的躯体，正处于沉睡。否则，自己不会出现在此处。

　　　　那么，若想离开。仅需，唤醒自己，沉睡的躯体。

　　　　这，或许并不简单。可对于陆峰而言，却不难。因为，陆峰的灵魂力量强大出奇，甚至可以做到身魂分离而不灭。因此，陆峰可用灵魂力量刺激自己的躯体，从而苏醒，离开此界。

　　　　陆峰却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不忍。

　　　　两人分别之时，看似消失在风雪中的陆峰，并未走远。因为风雪模糊了荀雨梦的视线，所以，她看不见陆峰。所以，她不知道。她说的最后几句话，陆峰听见了。

　　　　陆峰胸膛苦涩，却忍着没有回头。直到荀雨梦于风雪中远去，陆峰酸涩一笑，艰难抬步。

　　　　“既然，我就是他。为何，不肯让我继续走下去？”

　　　　“既然，我已不再是他。又为何，让我听见你的啜泣？”

　　　　“既然，雨可化雪，雪又何尝不可化雨？”

　　　　“既然，作为雨的本身，已经死去。又为何不肯以雪的姿态，婆娑飞舞？”

　　　　陆峰惨笑一声：“荀雨梦，寻雨梦。真的如你之名，穷一生之命，也只为追随那若雨一般晶莹透彻之人？这便是你的……梦？”

　　　　“可是，晶莹的雨也善变。它可以是霜，是雪。亦可以是云，是风。你，真的能将其抓住？”

　　　　沉默着前行，朦胧飘飞的雪花附和着呼啸的寒风，不断刮动陆峰长衫，似要将他一同冻结。不消片刻，陆峰的身上，结出了一层冰霜。那感觉，有些刺骨，有些生疼。

　　　　这是……寒冷？

　　　　陆峰忽然笑了，抖动身躯，散落下成块冰霜。

　　　　“因为，这是梦境。所以，梦中之人的情绪可以影响这个世界。因为心冷，因为心伤。所以，身体会冷，所以身体会结霜，会刺痛。”

　　　　陆峰猛然回身，却看不到那寞落的她，“你究竟心痛到了何种境地，才能让漫天雨花化作冰寒彻骨的冰雪？”

　　　　陆峰挣扎犹豫，想要回头，去寻回她，名为荀雨梦的惊世女子。可是，陆峰终究是没能抬开脚步。腹中，一汪苦水孕育，翻滚沸腾，无法倾泻。

　　　　那感觉，非常难受。似悔恨，似遗憾，又似一分深深的眷念。

　　　　猛然地，滔天飞雪中，夹杂着一粒晶莹透彻雨花。似被冰雪所玷染，亦显彻骨之寒，滴答落在陆峰额间。

　　　　陆峰猛然一怔，轻轻抬手，擦拭额间。一粒雨花，溢满了陆峰冻得发青的手心。那淌动呜咽着的雨，似随时都会消散。

　　　　陆峰沉默着合上手掌，捏成了拳，要将这一粒雨花守护，不让其冻结，不让其蒸融。

　　　　或许，这滴夹杂在风雪中的雨，便是荀雨梦已然破碎的梦。

　　　　陆峰咧嘴笑了，阳光般和煦。

　　　　“既然是你的梦，那么就由我来完成。”

　　　　陆峰摊开手心，轻轻催动力量，将手心里散乱的雨汇聚成为一滴。陆峰笑着，陡然将其吞下。

　　　　“荀雨梦……再见。”

　　　　陆峰闭上双眼，沉睡着的灵魂力量猛然肆掠，将絮乱的风雪进一步凌乱。朦朦胧胧之中，风雪中，陆峰的身影扭曲着消散了。

　　　　那一瞬，陆峰又一次听见了雨的哭诉。

　　　　“不是因为不爱，而不肯与你想见。而是因为太爱，而不舍得……任你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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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梦

梦

　　　　“陆峰陆峰陆峰……你就是个大混蛋！”

　　　　瑶雪跟在陆峰身后，嘴里一直喋喋不休地叫骂着，要陆峰手里那颗雪珠子。持续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之久。只是，陆峰一直沉着脸，静默前行，不予理会。

　　　　这当然让瑶雪更加悲愤。心里嘀咕着：亏我还傻乎乎地等了你一天多。而且，屁股还被摔得那么惨。你个混蛋居然理都不理我。

　　　　越想瑶雪就越觉得不公平。按理说，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怎么也该有点报偿吧。

　　　　想到这里，瑶雪三步并两步，几跨之下，直接越到了陆峰前面。两只手臂一张，摆成一个“大”字挡在了陆峰身前。

　　　　“混蛋陆峰，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陆峰顿了顿，瞧见瑶雪那气鼓鼓的俏脸，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便在瑶雪的大眼下，抬步绕过横亘在跟前的瑶雪，再度向前走去。

　　　　这算什么态度？

　　　　瑶雪一把抓住陆峰的手臂，咬着红唇，说：“既然，你这么不在乎我。为何，那时候又要那样拼命挽回我！”

　　　　瑶雪哭了，啜泣着，酥胸起伏，很是伤心。

　　　　或许，她在乎的并非是陆峰手中那粒雪珠子。而是不能承受陆峰如此淡漠的态度。

　　　　瑶雪狠狠一甩陆峰的手臂，反身就向后方跑去，“走吧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陆峰表情猛然一凝，下意识回头，瑶雪娇小的身躯已经跑出十数丈远。陆峰伸出手，想要说什么，到了口中，却又咽了回去。

　　　　陆峰静默半响，目视瑶雪消失在视野尽头，隐于白茫茫的天地。他叹息一声，喃喃：“或许，这样也好。”

　　　　“这样，真的好吗？”

　　　　这是魂涯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陆峰静了一息，才微微点头“现在离开，至少好过，当某一天，他看到无法承受的一幕，才潸然离去。”

　　　　魂涯不相信陆峰会做这样的决定，思索片刻，问：“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这是陆峰苏醒之后，魂涯一直想问的问题。可魂涯不是瑶雪，不会察言观色。知道陆峰心绪很乱，所以一直沉默着不语。到了现在，却不能不问。他不想，看着陆峰做出会让他悔恨之事。

　　　　陆峰深吸了口气，梦境里的一切，记忆犹新。他回答：“我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

　　　　“梦到了什么？”

　　　　“我忘了。”

　　　　陆峰淡淡回答，并不打算将荀雨梦的事情告诉魂涯。

　　　　当然，魂涯也不会相信陆峰已经忘记。可是，既然陆峰这样回答，便已表明态度。魂涯苦笑一声，知无不言的二人亦存在了一分隔阂。魂涯不再追问，反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那么，瑶雪呢？”

　　　　陆峰依旧淡然，道：“让她走吧。我感觉，我与她迟早会有分别的一天。既然如此，不如早点诀别。”

　　　　“荒谬！”

　　　　“当时，你问我，为什么而义无反顾。为什么而沉沦万千岁月。”

　　　　“当时，你说，错的人，是我！”

　　　　“那么，你为何又不肯将你心里的对，坚持到底？”

　　　　魂涯有些激动了，说：“因为岁月诅咒？因为，你害怕自己老去。你害怕，她某一天不愿面对你苍老的脸，选择离去？”

　　　　“或者说，仅仅是你口中那莫名其妙的……梦？”

　　　　陆峰笑了笑，显得酸涩。他轻轻摊开手心，其间晶莹剔透的雪珠子泛着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