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怡听到高妍服软,这才收起了酸劲儿。她和高妍辞别告别魏卬,匆匆地离开了魏府。
两人先奔高府而来,刚到府门,家丁迅速向里面禀报:嬴怡公主驾到。不一会儿,高胜就亲自从府里出来迎接,原来他早已下了朝,一个人呆在后院练功。
他明知女儿去魏卬府上去与情郎相会,也暂且隐忍起来,因为嬴怡公主带着,他不好插手,正在等待时机。
嬴怡公主一见到高胜,就发觉他愁眉苦脸的,心里一定有什么不痛快。她有些好奇,还以为是对自己带着高妍出去有意见,所以特意在高府停留片刻。
高胜请嬴怡公主到了府中的正厅。嬴怡就小心翼翼地问高胜道:“高先生今日朝会散得早,得了闲,在家中倒是自在得很啊!不过,你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不知是家事还是公事?”
高胜闷闷不乐地答道:“最近家事和公事都烦心,也不知撞什么邪啦,诸事不顺。”
嬴怡猜家事可能就是高妍的恋情,看来高胜已经心里有数。然而,公事又有什么会让他烦心的呢?嬴怡一直热心朝政,对此很感兴趣。因此热切地问道:“不知高胜先生所忧的公事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高胜绷着嘴角,踌躇片刻,回道:“我本来也想向你讨教一下的。今日上朝,刚到大殿门口,就看到那公孙延从殿中出来,等我进去之后,就遭到的君上的一通训斥。”
嬴怡一激灵,心说:“哥哥早不见晚不见公孙延的,恰好我出去一天,却召见了公孙延。早知如此,我今日就在宫中等待好了。”
她下意识挺直了身子,着急地问高胜道:“难道我哥哥训斥你,与那公孙延有关了?”
高胜想起来此事就生气,恨恨地说道:“可不是正与他有关。君上问我是否知道魏卬在魏国曲沃购买乐舞班的事情,我说知情啊。君上就开始怪罪我,既然知情,为何不早报告。”
高胜说着,委屈万分,眼角都湿润了,忿忿地怨道:“我说,这是魏卬的家事,没什么值得汇报的,君上就勃然大怒,厉声训斥我不如公孙延机灵,还说我不如公孙延忠于公事。”
“啊,这话是怎么讲的”,嬴怡闻听后,也为高胜鸣不平。“这算什么公务呀,我也知道魏卬家养着乐舞班的事呢,也没向他汇报,难不成我就有罪啦?”
嬴怡安慰高胜道:“高先生武艺超群,人才难得,对秦国更是忠心不二,哪方面也比那个两面三刀的公孙延强啊。”
高胜听到嬴怡公主的评断,觉得她才是贴心人,不由地长揖到地,向公主说道:“知我者,公主也。臣恳请公主向君上禀明实情,为我伸冤,臣不胜感激之至。”
嬴怡公主忙将高胜搀扶起来,见时候不早,她想着尽快回宫。“没想到顾着自己沉浸在乐舞中,竟然也误过这么了一件大事,这回我可逮着你芈八子的证据了!”
她盘算着尽快向哥哥报告公孙延与芈八子勾结的秘密,想想到那时候,哥哥一定恍然大悟,那芈八子和公孙延两人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嬴怡恨不得一步就跨回咸阳宫中去,她匆匆忙忙地离开高府,一路催促车夫加快车驾速度,直奔咸阳宫的后门而来。
接近宫门的时候,坐在车舆前的宫女向嬴怡无意中说了句:“宫门口站着的不是中书令李文吗,他跑什么?好像故意要躲避公主呢。”
嬴怡从车厢里掀开车帘,探出头来,随着宫女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后宫门口早已没了李文的人影。
………………………………
第86章 变脸
嬴怡知道李文躲着她,并没有多想想,以为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般慌忙逃窜。
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嬴怡回到了咸阳宫,也不去叫来晚饭享用,急匆匆地赶到秦君用晚膳的清心殿。
她一进殿里,看见只有哥哥嬴驷一个人在吃饭,几案上还摆着竹简,显然是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要处理公务。
嬴怡一向在哥哥面前撒娇惯了的,所以跨入殿门,就嗓门很大地叫道:“大兄,我来啦,看你偷吃什么好吃的东西呢,也要分我一杯羹。”
嬴驷正投入地看着呈报上来的公文,听到妹妹嬴怡的声音,有些发愣,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抬头望着妹妹,平静地说道:“你个小姑娘,从小惦记好吃的,我能有什么好东西偷着吃,不过是粗茶淡饭而已。你愿意随我一块吃,我很欢迎啊。”
嬴怡公主还真不客气地一坐在了几案的侧面,拿起案上的匕箸吃了几口饭菜,她一点都不与哥哥生分,也不管自己的亲昵撒娇哥哥是否能全盘接受。
嬴怡边吃边说道:“果然是个清廉的国君,菜不过是两荤两素,粟米不过一碗而已,说实话,连我的伙食都不如呢。”
嬴驷乐了起来,取笑妹妹道:“你大概是自己贪嘴,所以老以为别人都偷吃好东西吧。不巧没赶上好吃的,倒赶上了最素淡的了。要不,我再吩咐厨房给你加点菜吧?”
嬴怡赶忙阻止了哥哥,说道:“这就可以啦,和大兄一起吃素淡至极的饭菜,也算是我们同甘共苦,彼此亲密无间。”
嬴驷笑意更浓,妹妹的话尽管是以撒娇的口吻说出,可也正中他的下怀。他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内敛又特别勤勉的君主,常常自认为比之于古代清心寡欲的贤君,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兄妹俩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边吃边聊,起初气氛十分融洽。
眼看就要吃完饭了,嬴怡觉得该切入正题了,她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我今天见到高胜啦,他让我向你求情,说他根本没有不忠于秦国,可比那个外来的公孙延更值得信赖。”
嬴驷听到妹妹所言,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轻轻地“哦”了一声。
嬴怡没注意到哥哥的轻微表情变化,兀自说着:“我看高胜是个极为忠诚的人,怎么就比不过那个魏国投诚的公孙延呢?”
嬴驷觉得妹妹对朝廷的事情太关注了,作为一个宗室公主极为不当。
他强压住心头的不快,装作轻描淡写地回道:“高胜人是不错,但有时却十分糊涂,遇到大事看不到紧要性。倒是那公孙延有心眼儿,处处留心大臣们的举动,能禀报一些有价值的情况。”
嬴怡也是个人精,她可不愿承担干政的恶名,所以故作闲谈模样,笑吟吟地说:“我看那个公孙延老奸巨猾,两面三刀,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听说他最近送给芈妃楚地的锦绣和罗衣,就是想让芈妃在你面前推荐他自己。他俩人倒是一丘之貉,一拍即合。”
嬴驷早发现嬴怡来找自己,绝非无意撞进来,而是有意为之,她所讲的话并非闲聊,而分明是在干涉朝政。
不仅是干涉朝政,而且现又说起芈妃的不是。嬴驷本人对于芈妃是宠幸有加,不仅是因为芈妃善解人意、温柔乖巧,服侍得好,令自己身心放松舒服,而且也因她聪明伶俐,很有主见,经常帮自己出谋划策。
嬴驷发觉妹妹竟然深深地介入了自己的私人事务,内心十分恼火。但他仍没有发作,回道:“芈妃已经向我说明她接受公孙延的礼物,我也允许她这么做了。朝廷的事务,你作为宗室公主,就不要再管了。”
听到这里,嬴怡方始明白李文为什么十分害怕地躲着自己了,一定是他向芈八子告密,泄露了自己知晓芈八子收受公孙延贿赂的实情。现在,芈八子分明是恶人先告状,预先禀明了哥哥。
既然哥哥知情,不仅未处罚芈八子,而且处处回护着她,这令嬴怡特别伤心失望,觉得哥哥简直要宠坏了芈妃。她不由得心里怒气更盛,认为哥哥如此贪恋女色,将会误国。
因此,嬴怡公主斗胆再次强调说:“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芈妃和公孙延串通起来,就是内、外朝狼狈勾结,他们是何居心!”
嬴怡这回完全猜错了哥哥的心思,她毕竟年轻,只想着兄妹情深,不知君心难测。嬴怡所说的确实是实情,是芈妃向自己大力推荐公孙延,并说此人如果驾驭得好,是个十分有用的小人。
况且,魏卬家里无故多了一个乐舞班,而且其中还有一男一女与他关系非同一般,这么重要的情报,最终还是从公孙延处得知。做君主的不仅需要忠臣,也需要小人和奸臣,否则,嬴驷不掌握大臣们的一举一动,江山社稷能紧攥手中吗?
嬴怡自以为把柄在手,未料却触犯了君主的忌讳。嬴驷已然强行将这件事揽了过去,妹妹却喋喋不休,看来一时难以心服口服。
嬴驷怒火中烧,他猛地一拍几案,将匕著都震得跳了起来。他厉声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本是宗室公主,不在后宫享你的清福,跑来对大臣指手画脚,成何体统!”
“国事我自有分寸,难不成处处按你的意思办才行。你非要女扮男装去义渠,我也答应了你,还要怎样才满意!”
“可是,你明明知道魏卬府上养着从曲沃买来的乐舞班,而且你还和其中一个舞伎过从甚密,为什么对我瞒得严严实实的!”
嬴驷震怒之下,一口气数落了嬴怡很多不是。嬴怡大惊失色,心内委屈万分,她原本是怀着忠于国事的赤诚之心,变着法儿来向哥哥反映情况,生怕他被蒙蔽受骗,现在反而遭到了哥哥毫不留情地斥责,这叫她情何以堪。
嬴怡公主满含着泪水,傻呆呆地盯看了嬴驷几眼,猛地一起身,连告别的话都没说,跳着脚往外跑,刚到殿门口,又撞上了前来探望夫君的芈妃。
只见那芈妃丰容靓饰、金瓒玉珥、点染着曲眉、冶容多姿,虽然小腹微微隆起,身材略显臃肿,也难掩一片风娇水媚、流光溢彩的秀色。
“她倒是春风得意!”嬴怡暗恨,也不与芈妃搭话,只顾自己往前奔。
嬴怡与芈妃擦肩而过。芈妃看到嬴怡一副狼狈相,慌里慌张地跑开,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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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和解
嬴怡一口气跑回到自己的寝宫,倒在床榻之上,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哥哥嬴驷不分黑白,袒护芈八子和公孙延,她觉得哥哥真是糊涂透顶,无可救药。
然而秦君嬴驷自有他的想法:魏卬指挥大军所向披靡,却在曲沃城下毫无进展,赵国和韩国本来说好要一起进攻魏国,为何当时迟迟不见进展?
这个谜团无时无刻不萦绕着嬴驷的脑海,没有告密者,这个谜团如何才能解开?
于公而言,妹妹嬴怡自作主张,参与到朝廷的纷争之中,干预嬴驷的布置;于私而言,她又与宠爱的芈妃水火不容,后宫不宁。他岂能不火冒三丈!
可是,事情过后,他毕竟还是有些后悔,那时在盛怒之下,他对嬴怡十分粗鲁,吓着了小妹妹。而且也担心嬴怡向母后申诉,引起母后过问。他想:“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补偿一下她吧。”
果然没过两天,机会来了。嬴驷下诏给魏卬,要到他的府上去观赏乐舞,他决定带着妹妹嬴怡一起去。
嬴驷暂且放下国君的威仪,亲自去找妹妹。嬴怡见到哥哥时,仍然未从伤心失望中摆脱出来,对哥哥不冷不淡的,又是行正式面君大礼,又是讽刺挖苦。
这回嬴驷的耐性出奇地好,始终笑呵呵地,一点脾气都没有。
等到嬴怡把怨气撒的差不多了,嬴驷突然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晚上,我要亲自到魏卬府上观赏乐舞,你倒是陪不陪我一起去?”
嬴怡一听,心中痒痒,很想一起去,可是嘴上却仍然强硬,说道:“要去,你自己去呗,拉着我干什么?”
嬴驷带着央告的语气说道:“我对乐舞几乎是一窍不通,很少接触到,哪像你那么精通,你就当是给我当老师呗。好妹妹,你就一起去吧。”
嬴怡听到哥哥嬴驷话里话外地求着自己,这会儿才怨气消了大半。她说道:“那你到时得听我的,别耍国君的威风,不懂装懂。”
嬴驷见嬴怡答应,很是高兴,连声说道:“一定听你得,一定听你的,我绝不借势压人。”
嬴驷特地来说服嬴怡一起去,一方面是他自己确实对乐舞是门外汉,害怕露怯丢丑;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妹妹喜欢乐舞,拉她一起去,摆明是要化解妹妹心中的疙瘩,重归于好。
嬴怡可没有哥哥那么多的考虑,她听说要到魏卬府上观赏乐舞,想着又有热闹可瞧,心里自是十分欢喜,很急切地盼望那一刻快点到来。
可是,那一刻真的到来时,她却又高兴不起来了,因为陪同国君前往魏府的大臣竟然就是公孙延和高胜。当嬴怡公主从辇车上下来,看到在魏府门口迎接的公孙延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公孙延向国君行礼后,又向公主行礼,嬴怡都没有认真搭理他。
魏府的后花园有一处自然形成的湖泊,魏卬闻听国君要来欣赏乐舞,临时在那湖边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十分整齐的舞台,在湖岸的游廊下,摆设了筵席。秦君被尊请到最高位,嬴怡公主与他坐在一起,两侧分别陪坐着魏卬、公孙延和高胜。
宴会和乐舞早已准备停当,国君坐好后,魏卬一击掌,乐舞班的舞伎就登上舞台,轻启朱唇,款舒衣袖,开始了表演。魏佳姐弟因一直不敢暴露真实身份,所以也不得不出来表演节目。
乐舞班的第一首曲目,是献给国君的《大雅?既醉》,颂扬歌舞升平的盛世,请求神灵赐福君子,万寿无疆。
嬴驷对这首乐舞的涵义知道得并不很多,但见舞伎们衣袂飘飘,华彩纷呈,十分漂亮,所以不由得叫了一声好出来,嬴怡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慢慢欣赏,何必乱激动,乱叫好。
嬴驷这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正正了身体,不再多言。
表演第一个曲目,按照规矩,所有的舞伎全部上场亮相,孟婷作为领舞,穿着和举止自是非凡,魏佳作为副领舞,也紧随其后,然而,在表演的过程中,嬴驷的目光却慢慢地聚焦在容貌清丽的魏佳身上,他觉得这个女子超凡脱俗,有一股令他心醉神迷的气质。
魏卬等大臣们在乐舞表演的间隙中,也向国君敬酒祝寿,嬴驷举杯还礼,有时一饮而尽,有时又浅尝辄止,并不十分拘礼。
随着表演的进行,嬴怡公主慢慢地就按捺不住凑热闹的想法,跃跃欲试。
终于,在乐舞队表演过半时,嬴怡站了起来,向着哥哥说道:“我也想去试试,表演一曲,你倒是看看我的技艺如何?”
嬴驷紧张地看着妹妹,回道:“你一个公主身份,去参加乐舞表演,成何体统,快坐下吧。”
嬴怡却根本不听,说道:“你又摆起臭架子来了,忘记了你昨天是怎么答应我的了?你要对我言听计从。”
嬴驷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因为他昨天确实答应了妹妹都听她的,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嬴怡自顾走到舞台后面去,过了一会儿,她出现在舞台上,却是一身男人装束,她和孟婷一起站到舞台中央,六个舞伎手执各色乐器伴奏,他俩就在舞台上尽情地表演起《秦风?蒹葭》。
这首曲目她们二人在义渠国合作表演过,此后又多次在一起排演,在今晚的正式舞台之上,在乐队的精妙伴奏下,在众人的注视下,二人的表演进入了绝佳状态,将一首曲目表演得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不仅嬴怡和孟婷陶醉其中,就连不懂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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