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侯当面教训了赵希几句,想让他清醒一下,他又接着说道:“今天上午朝会,人家宗正赵容,正式向寡人提出建议,他要以赵姓宗室的名义,亲自在合纵大会举办之前,宴请前来参加合纵大会的各路诸侯使臣。”
赵希听罢,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怎会相信从前那个信誓旦旦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赵容,竟然先自己一步,变成了一个拥护合纵联盟的人,不仅不反对,他还提出了宴请使臣的要求,这正是讨好国君和苏秦丞相的意图。
赵希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老奸巨猾的赵容,关键时刻,你当了缩头乌龟,摇身一变成了老好人,反而把我赵希架在火堆上烧烤。”赵希此际再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听着赵侯的教训,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赵侯又道:“凡是都要讲变通,不可能一切照着你的意思来进行,如果事情不照着你的方向进行,你也不能只顾着反对,而不知道包容一下。”
赵侯说着,也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赵雍,他是太子,赵侯这几句话,无疑也是要讲给自己儿子听的。赵雍畏惧父亲的目光,不敢直视,他低着头不说话,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对,赶忙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侯见太子有了点反应,他才不再板着脸训人。赵侯向苏秦说道:“寡人的弟弟宗正赵容既然有这个好意,寡人也觉得再恰当不过。寡人对于使臣们的招待,可以在洹水大会结盟的晚上正式举行,那算是以赵国的名义举行的宴会。但是在此之前,由宗正赵容出面,以赵氏宗族名义招待一下客人,更可以显得礼数周到。”
苏秦本不想在合纵大会举行之前,安排很多的礼宾酬酢,那样容易节外生枝,即便是他自己,也并不准备在桃花园中举办宴请全部使臣的宴会。
他仔细地想了好大一会儿,踌躇未决。赵侯本来在上午就已经答应了自己的弟弟赵容,他岂能出尔反尔呢。
因此,赵侯见苏秦沉吟不决,他就劝道:“苏丞相放心吧,寡人的这个弟弟,虽然之前反对过合纵大会,但是毕竟是赵氏的子孙,他还是以大局为重的。现在,他提出了这个建议,寡人认为不错,就答应了他,希望丞相也不要阻拦。”
苏秦听赵侯都答应了赵容,木已成舟,那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他只好点了点头,答应道:“为臣不反对就是,但凭君上做主。”
赵侯说道:“嗯,这就对了。既然你也不反对,那宴会当日,苏丞相一定要赏光前往,否则各国的使臣见不到苏丞相,恐怕他们也会感觉诧异的。”
赵希想着当面去质问赵容:“为什么他变卦得那么快!”他主动提出了请求,说道:“微臣不才,也愿意宴会当日前往,以襄盛举,不知君上是否同意。”
赵侯还以为赵希转过弯儿来了,他很欣慰,回道:“赵希大夫能有这个自觉醒悟,是一件大好事,既然你本人愿意前往,寡人为何不应允你呢?”
他想了一下,又道:“寡人原本就不想在合纵大会前过早地露面,既然赵希大夫愿意前往,那你就陪同太子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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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千头万绪
赵侯指了指太子,说道:“雍儿,你就代替寡人,前去参加赵氏宗亲招待各国使臣的宴会吧。记住,你当天一定要少说话,多听听别人的看法,不要失了礼数。”
太子跪倒在地,回道:“儿臣谨遵父侯之命,定不辱使命!”赵侯见儿子态度很积极,他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苏秦却感觉到这场宴会有些蹊跷,他心想:“这赵容本来是暗地里反对合纵大会的主使之人,他怎么会突然之间,来了一个彻底的大转弯儿呢?”
之前,苏秦并没有往坏的方面想太多,但是当他听到了赵侯竟然让太子代替他出席宴会时,心中顿时警觉了起来。
林胡人千里奔袭太子于霍太山,根据林胡人说漏嘴的讯息,以及孟娣的分析,那林胡人的军事行动,好像是有赵国国内的权贵做内应的。苏秦曾经怀疑国内的权贵,正是要借林胡人之手,除掉了太子这个赵国的储君,因而造成了储君位置的空虚,有人想要借机而入,夺取了赵国的君位。
这个赵国做内应的权贵,最大的嫌疑对象正是赵侯的弟弟――宗正赵容。现在赵侯安排太子参加赵容举办的宴会,那会不会是送羊入虎口呢?
苏秦想到了国内还有很多的谜团没有解开,但是赵侯却答应了赵容举办宴请前来参加合纵大会的各路使臣,这不是正给大会添了乱吗?
然而,赵侯已然做出了决定,苏秦再当场忤逆他的意见,会很让赵侯下不来台。苏秦想想,这赵侯能顶着赵国国内反对派施加的极大压力,给予自己坚定地支持,已属极端不易。他又何必在这件事上公开与赵侯唱反调呢?
苏秦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赵侯认为他已经同意了这个安排。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赵侯感到自己心力疲惫,他说道:“今夜诸位能前来,咱们把话挑明了,也是好事。天色已经很晚,诸位爱卿就此散去,各自回去休息吧。”
苏秦和太子、赵希、周绍等四人于是就辞别了赵侯,各归各家去了。苏秦回到了桃花园时,刚入大门,就听到了门卫的禀报,说屈辛将军仍然留在宴会堂中等候自己。
苏秦也急于知道自己和周绍走了之后,桃花园中的宴会进行得如何,便急匆匆地向宴会堂赶来,他连自己后院的寝室都没来得及回去一趟。
苏秦进到了宴会堂中,看到了睡意惺忪的屈辛,心中很是感动,他心想:“这员小将越发成熟稳重,也是一个做事很有心计的年轻人。看来人们常说的,经历磨难,方能成长,所言非虚啊。”
苏秦坐下来之后,就问起屈辛自己离开后,宴会堂上发生的事情。当他听说,在晚宴进行之中,竟然有刺客揭开了屋顶的瓦片,下到了顶梁上行刺于歌舞伎人,苏秦大吃一惊。
苏秦问道:“据你的观察,这刺客为何而来,他的武功路数是哪一个派别的呢?”
屈辛如实相告:“末将认为,刺客的目标正是乐舞班的月儿姑娘,试想,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堂上的宾客,何必舍近求远,往堂下的乐舞班发射飞刀呢?”
苏秦听到屈辛说“他们”,心中更是惊讶,问道:“那刺客不是一个人喽,他们是结伙而来的吗?”
屈辛点了点头,回道:“正是如此,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两个人影,从屋顶的破绽处钻了出去。后来听月儿姑娘说起时,她竟然也是说刺客为‘他们’,可见不是我一个人有如此看法。”
苏秦“哦”了一声,他惊奇地再问道:“那月儿姑娘看着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丫头,她怎么会看得清刺客的踪影?那么多会武艺的武将都没看出来,她一个小姑娘就能有如此眼力,着实怪哉。”
屈辛回道:“这也正是末将认定刺客的目标是梁月儿,而不是堂上、堂下的任何其他人的缘故。”
苏秦点了点头,言道:“屈将军的意思,那月儿姑娘原本不是用眼睛看出刺客是两个人,而是她极有可能事前就是知情的了,只不过无意中说漏了嘴。”
屈辛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赞同苏秦的分析。周绍听到了这里,他也明白了过来,插话道:“看不出来,这个清纯美丽的小姑娘梁月儿,竟然是藏着那么多的秘密。”
根据屈辛的描述,苏秦细细地在脑海中还原了一下刺客行刺的过程,努力从其中发现一些可供利用的线索。后来,他突然想到了刺客使用的行刺的兵器。
苏秦问道:“那刺客发动袭击时,所使用的暗器,现在还在我们这里吧,不知是什么样的武器?”
屈辛这时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把长约多半尺的似刀、又似剑的小型兵器,他递给了苏秦,说道:“就是这柄飞刀,可是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样,这上面什么记号都没有。”
苏秦赞扬屈辛道:“屈将军细心,来行刺的人逃得无影无踪,如果就连这暗器也失了踪,那可真是不易查明真相了。”
他接过了那件暗器,粗看一眼就感觉很是眼熟,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只是自己一时想不起来了。他再仔细地看了飞刀的刀身,以及刀柄,并没有看出异样。苏秦觉得:“这柄飞刀从形制上看,一定是特别定制的武器,形状和大小迥异于世间所常见的飞刀。”
周绍看到了那柄飞刀,也十分地好奇,他凑了过来,想看看究竟。苏秦见周绍的样子,心中暗笑他的好奇和急切。
苏秦干脆把飞刀递给了周绍,说道:“周将军是赵国人,你应该熟悉赵国各个武术门派的兵刃,你看看这件武器,能认出是什么人所使的吗?”
周绍毫不推辞地接过了兵刃,认认真真地端详了起来,他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后来,周绍索性又把飞刀一把塞给了苏秦,说道:“这个武器很是怪异,从没有见过,着实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使。但是赵国有一些武功门派,很是富裕,他们往往定制特殊的武器,总之它一定是有来路的。”
苏秦再次把暗器接了过来,他听周绍所说,这件兵器是特别定制,看来与自己判断一致。他再次察看兵刃的各处细节,突然发觉在飞刀的下半部分,在刀脊之上,好像有被刚刚磨平的印记。
苏秦想到:“这件飞刀看来不仅是定制的,而且在发出来之前,还特地新去掉了原本刻有的图案,好像有人故意把刀脊上的记号给磨去了。”
苏秦于是就指点给屈辛和周绍看,让他们也帮着自己一起鉴别一下,当他指出了刀脊上恶磨痕时,屈、周两位将军都齐声叫了起来:“正是如此!”
屈辛说道:“这刀脊上的磨痕处,明显要比其它地方光亮一些,没有丝毫的使用过的迹象,一定是有意为之,而不是自然地磨损。”
周绍也道:“这是哪个龟孙子做的事,敢做不敢当,遮遮掩掩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想了想,转而又道:“我们赵**队几乎不参与江湖上的恩怨,这件暗器与中军武器制式完全不同,我看这梁月儿姑娘一定是与那刺客有私人恩怨,所以才招致了有人暗中下毒手。这件事我们不参与也罢,合纵大会召开在即,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苏秦问屈辛道:“屈将军,那你的看法呢?这是一般的江湖恩怨吗?”
屈辛摇了摇头,回道:“我看没那么简单,越是在合纵大会召开的关键时刻,各种势力越发蠢蠢欲动,他们挑选桃花园中的人下手,说不定有特殊的用意。”
周绍撇了撇嘴,说道:“屈辛是看上了梁月儿小姑娘,所以才想多了吧。这行刺和暗杀,本来就是江湖上的常事,与军国大事有什么关联。”
他笑了一下,带着打趣向屈辛说道:“你关心梁月儿姑娘,尽管去英雄护美,给她站岗放哨,保不齐很快就会赢得美人心,抱得美人归呢。”
屈辛被周绍给说得脸颊通红,又羞又气,他手指着周绍,回道:“我是在说正经事,偏偏你想歪了,扯到了男女关系,你自己歪心眼儿,还埋怨别人以公济私。真是气煞我也。”
苏秦也笑了,他对周绍说道:“周将军莫要打趣屈辛,他喜欢梁月儿姑娘也是正当的事情,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有什么不妥的。况且屈辛将军说得也有道理,没有无缘故的恨,在这紧要的合纵大会召开之前,我们宁可把事情想得复杂一些。”
苏秦又问屈辛道:“梁月儿姑娘受到惊吓了吧,她的人现在何处呢?”
屈辛回道:“月儿姑娘已经随着乐舞班的伎人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苏秦“嗯”了一声,说道:“不知道今晚出了这件事情之后,那些歌舞伎人是不是都被吓坏了,惊慌不安,明日我需要去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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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身世之谜
屈辛咬了咬嘴唇,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也须向丞相禀报。”
苏秦说道:“什么事你尽管说来,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屈辛看了一眼周绍,原来他本想向苏秦说明自己已经增派了人手,保护乐舞班伎人的安全,但是又怕说出来,这个直来直去的周绍再次打趣自己假公济私,所以才犹豫了起来。
不过既然苏秦鼓励自己明言,屈辛也就斗胆说道:“末将已经在丞相归来前,先增派人手加强在乐舞班住处的巡逻,以防那刺客再次前来偷袭。当时来不及请示丞相,请丞相莫怪。”
苏秦说道:“这是一件好事啊,说明你心细如发、办事稳妥,即便我在场,也是要这么安排的。所以,我还要谢谢你才对呀。”
周绍看到了屈辛红着的脸颊,也发觉了他害羞而眼中的不自然目光,他不禁哈哈一笑,然而他可不想错过这令年青将军屈辛窘迫的好机会,仿佛看到屈辛害羞的样子,他本人就得了赏金似的。
两人在一起前往霍太山相救于太子赵雍,共甘苦、共患难,彼此十分熟悉,他也就在屈辛面前毫无拘束,不过也就是几句玩笑话而已。周绍再次打趣道:“哎呀,屈将军看起来真是很关心梁月儿姑娘的,忙不迭地增加人手保护她的安全。依我说呀,你不如自己亲自去给他站岗放哨,那样你的心里才会更踏实的。”
周绍哪里知道,人家屈辛其实正是提出过这个要求的,只不过是被梁月儿拒绝了而已,如果梁月儿不加推辞,那屈辛今晚还真会去为她亲自巡逻的。
周绍无意之中,戳中了屈辛更为害羞的地方,屈辛登时脸颊涨红,都快变成了紫色,他又羞又恼,伸出手来,指向周绍,说道:“你,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为避免桃花园中再生出事端,因此才想要带人保护她而已,哪里是要讨好于月儿姑娘?”
苏秦惊诧地看着屈辛,发现屈辛窘急,他也感觉好玩儿,他心想:“这屈辛还真是向人家梁月儿提出亲自保护的请求了啊!看来此子是真地对梁月儿动了感情,否则,以他们萍水相逢,不到一日,他怎么会这么主动地向人家姑娘提出保护请求呢?”
周绍不依不饶,对屈辛说道:“哈哈,我不过无意中说起,看把你给急成了什么样了。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既然提出要保护人家,可那月儿姑娘为什么不干脆应允下来。这等大便宜她还不占,有你这么一个年轻有为、本领出众的将军亲身保护,她的安全不是更没问题了吗?”
屈辛终于忍受不了周绍接二连三的打趣,他毕竟是个没有近过女身的年青人,哪里能有周绍这等成人在谈论男女之情时的淡然。
屈辛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伸出脚要去踹周绍,口中说道:“我本是一片公心,却被你说成了一个自私为己的小人,你是什么居心!”
周绍见屈辛脸上挂不住了,他呵呵笑着,往后面挪了挪身体,回道:“看把你给急得,果然还是一个嫩孩儿,说这么几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就把你给急成一个小猴子样了。”
苏秦也劝说屈辛道:“屈将军莫要生气,周绍将军是和你打趣的,他的性格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越是发急,他越是得意。你如果能自在一些,任他去叨唠,他反而觉得无趣,不再取笑你了呢。”
周绍也止住了笑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座席上,说道:“果然是小嫩孩儿,禁不起几句玩笑之语。等你再长大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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