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让在场的其他秀女微微变了脸。
“回娘娘，臣女来自太傅容家。”容芷依然垂着头，只听她清脆回道。
“太傅容家？抬起头来让本嫔瞧瞧。”
容芷稍稍抬了头，很快便又垂了下去。
“秀色天成，就是年纪看着太小了，是个不错的。”谦嫔的夸赞不知是真心还是虚意，她掩饰得极好，但仍有一丝丝被称为嫉妒的东西流泄了出来。
只她不动声色，竟无人发觉。
这秀女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女子，容芷的漂亮不全在五官，而在五官间藏着的干净，像山间泉水般清澈通透的纯净。
眉宇间隐约有一股精致的大气，清透美好。
“谢娘娘夸。”容芷又俯身叩了一个头。
众人挑眉，光姿色的确是个极不错的，但就是无才了些。
“本嫔今儿个就是来看看的，不成想倒让你们拘着了，也罢，看来本嫔来得不是时候，人也看过了，个个都是美貌年轻的，这便就走了，谭尚仪，只这礼不可废，本嫔的话你可是明白了？”
谭尚仪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有些变了。
“臣明白。”
那谦嫔妩媚一笑，抚了抚头发，“如此甚好，来人，摆架回去了。”
说罢盈盈转身，翠绿裙摆逶迤于地，袅袅婷婷的缓缓离去，宫人也随她转身，跟在两旁。
只余下香风阵阵。
那抹翠绿很快消失在钟萃宫内。
谭尚仪与容芷这才站起身来，容芷微挑秀眉，谦嫔方才那番话显然是含了深意的。
哪有这么容易放过她了？
果然听得谭尚仪平板无波的声音：“小主，你随我来，其余人由崔嬷嬷继续教导。”
谭尚仪转身便走，容芷抬步跟上，见李顺棋担忧的神情，不由对着她狡黠一笑，无声的道：莫要担心，无事的。
――――
“娘娘，你这便放过那秀女了？”谦嫔的贴身宫女春香寻了个机会问道。
主子什么时候这般心善了？
谦嫔脚步缓缓，勾唇冷笑道：“不放过她，我还能如何？今日本就是我私自去钟萃宫的，事情若是传出去，皇后第一个就是怪罪我，且现在放过那秀女也是有好处的，我便也忍了。”
“娘娘，此话怎讲？”夏香也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呵，你二人跟了我这般久怎的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谦嫔停下脚步，不悦的回头看着两位婢女。
春香夏香面带惶恐，直直跪到了地板上。
“娘娘恕罪，是奴婢们愚钝。”
谦嫔是个什么样的，她们这些跟在身边的奴婢能不知道？
“起来罢起来罢，看得我心烦气躁的，今日摔了本就心情不好了。”谦嫔很是不耐的甩着手帕，看也不看跪地的两人，转身便走。
这是放过她们了，两人赶紧爬起来跟上。
“那娘娘，究竟是有何好处……”
只听那盛装的女子道：“那秀女是太傅之女，且容色极盛，将来位份定不比我低，轻易不能树敌，且我现在放过她，想必她也会对我心怀感激的，以后还愁不能拉拢她么？”
她如今树敌太多，万万不能跟以后新入宫的妃嫔再结了怨。
“娘娘英明。”
两人都齐齐夸道。
那谦嫔哈哈一笑，受用非常。
一行人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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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芷受罚（一）
谭尚仪行至偏殿一个房内，那房间布置得很是朴素，但处处透着一股细致。
雕花木床，青色惟帐，迎面是一组朱漆窗棂，旁边立着云绣屏风，中间是一张四角红木桌。
房内飘着淡淡熏香，无疑是女子的闺房。
谭尚仪这是把她带到自己房中来了。
不知谭尚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罚她必定是免不了的，但若是要罚，为何却带她到自己房中？
打扫擦窗抹地？房中处处干净，一尘不沾的，早早有宫女拾掇了，哪里还用得上自己？
不待容芷想个透彻明白，这时，有一太监躬身端着托盘而入，那太监恭敬的将托盘放在桌上，而后再次躬着腰身退出去，临了还将门轻轻带上。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丝声响，唯有掩门时吱呀声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谭尚仪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安静的坐在圆凳上，威严的目光却是注视着容芷的。
到底要怎样您倒是说句话呀？就这样盯着我看我也是渗得慌！容芷在心里不断腹诽道。
她就这样端端正正站在谭尚仪面前，奈何谭尚仪视线放在她身上，嘴唇紧紧抿着就是不说话。
“端着。”
良久，她缓缓开口吐出两个字，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
什么？什么端着？端什么东西？
容芷抬眸望着谭尚仪，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清澈的水眸中带了疑惑不解。
谭尚仪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一丝丝皲裂，看着容芷甚是无辜的模样，颇有种无奈的感觉。
她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和，略顿了顿，待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这才开口：“把杯子端起来。”
容芷听了这才恍然，伸出莹白的右手将托盘上的瓷杯拿在手上，等着她下一步的命令。
“小主知道自己错哪了？”
“知道，臣女不该冲撞谦嫔，但是谭尚仪，臣女不是有意而为之，是那成韵……啊……好烫！”
手腕一翻，一声脆响，瓷杯坠于地上碎成了片，杯中的水也一下子溅开了去。
地面瞬间湿了一小块。
容芷眉头紧蹙，脸上带了痛色，只见她将右手手掌挨在唇边一下又一下的吹着。
就在方才容芷开口辩解的时候，谭尚仪脸色骤变，她拎起盛满开水的水壶，二话不说竟是往容芷手中的杯子倒。
滚烫的热水透着瓷杯传到细嫩的手心，容芷下意识就是松开手。
当下烫得她眼泪差点飙出来，抬手一看，手心红肿一片。
“重新再拿一个杯子。”谭尚仪似乎没有看到她疼痛的模样，毫不留情的继续道。
容芷：“……”
这是个什么事儿，这么烫的水往她手里倒，不是要废了她的手吗？
容芷自然不傻，犹犹豫豫的伸出纤细手指，触到杯缘，又缩了回去，再伸出，再缩。
如此反复伸缩了好几次，就是不拿杯子。
谭尚仪看得是额头青筋隐隐浮起，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喘不上来，不易变脸的，也是咬牙切齿起来。
“磨磨蹭蹭做甚？还不快端起来！”那几个伸缩反复的动作，直让人看了心头冒火。
凶什么凶，又不是你受罪。容芷撇嘴，不甚情愿的端起杯子。
谭尚仪麻利的又将滚烫的水倒进去，眼见容芷受不得痛又要松手。
“不许扔，给我受着！”
呵斥在容芷耳边炸响。
容芷手腕一拧，手掌一紧，生生迫使自己把堪堪要摔的瓷杯端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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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芷受罚（二）
容芷被水烫得五官扭曲了起来，手指连心，就这般捧着盛满滚烫开水的瓷杯，几个人能痛而不呼？
她紧咬着银牙，不让自己喊出来，若是一旦自己受不得痛叫出声音，谭尚仪恐又会寻个什么无状的理由罚得更狠。
这会只得发挥强大的毅力，强迫自己稳稳端着不许松手。
手腕痉挛，微微发着抖。
雪上加霜。
“嘶――”泼出来的水一滴不漏的撒在自个白嫩的手背，容芷稍稍瞪大了眼眸，倒抽了一口凉气。
疼痛难耐。
“烫吗？”谭尚仪好像是没有看到容芷皱在一起的五官，风轻云淡的问道。
烫吗？当然烫！
“不烫……”心里那样想，嘴上却是另一种说法。
“如此甚好，既是不烫，那便继续端着。”
容芷的手不受控制的又是一抖，水霎时溢出更多，如远山般的黛眉打成了好看的结，黑亮的眸子用力合上，只余长长羽睫似蝴蝶双翅缓缓颤动。
少女仙姿玉貌，闭眼蹙眉的模样说不出的动人，若是男子见了，少不得心生旖旎，软下心肠。
可惜谭尚仪非男子，不懂得怜香惜玉，心肠更是冷硬的。
“我知道你很想扔掉，但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便不能松手，只能生生忍着。”见容芷两眼已经泪光闪闪，因着她的话，倔强的咬着唇没有松手。
不烫不烫我感觉不到烫……
“若是位份比你高的嫔妃这般罚你，你似方才那般摔了杯盏，恐怕半点也讨不得好去！你唯有忍气吞声的受着，我这话你可是明白了？”
“明白……”
还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呀，这般断断续续一字一句的，要折磨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谭尚仪见她委屈的可怜样，终是放柔了表情，她终究还是太严厉了罢。
容芷也算是忍气吞声的受了，她适才的话想必也是听了进去，容小主尚幼，物极必反的道理自己也知晓，不能太过苛刻。
这般计较下，谭尚仪心里带些许了不忍，表情松动，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放下罢。”
容芷如蒙大赦，赶紧将烫手的杯子扣在桌上，左手不停的揉着烫得生疼的右手。
“位份比你高的嫔妃，说你错了你便错了，再狡辩也是无用，今日是你冲撞了谦嫔，不是那成韵施，你可明白？”
“明白。”没人看到成韵施绊她，就算有人看到了，但谦嫔的的确确是她扑倒的。
她错在不该试图为自己辩解，因为说再多也是没用的，不如乖乖低头认错。
谭尚仪略略点头，明白了最好，只要位份比你高，怎么拿捏你都是一根手指头的事，你又能如何？
反抗？那是自寻死路！
“痛吗？”
“痛。”容芷实话实说。
的确很痛，右手手心都烫起了大大小小好几个水泡。
谭尚仪瞬间恨铁不成钢，“小主，殿外的两口水缸水已经用完，你便去后院那口井打了水拎过去填满罢，不打满便不得用晚膳，也不得回厢房休息，任何人不得相帮，否则与你同罚，下去罢！”
说罢挥了挥手，不再看容芷一眼。
“谭尚仪，臣女不痛了。”容芷试图力挽狂澜。
“不痛也得罚，下去！”
“臣女告退。”容芷瞥了瞥谭尚仪的脸色，见其面色微青，瘪了嘴，这是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了。
如此一想便痛快的转身退下。
挑水？挑水！好端端的谭尚仪又是罚了她，容芷心里不由得哀叹一声，她何曾受过这种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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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处刁难（一）
容芷离开谭尚仪的住处，刚掩上门转身便看到李顺棋一脸担忧的候在不远处。
见容芷出来，李顺棋疾步迎上去，拉着容芷下了台阶。
“妹妹，那谭尚仪可有……”
“嘶――”容芷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声浅浅的痛呼打断了李顺棋的话。
原来，李顺棋拉她时恰好拉到了容芷的右手，因她内心着急，手上微微用了力，容芷一下子痛得冷汗沾上额头。
“怎么了？妹妹哪里痛？”李顺棋慌忙松开手，两手掰着容芷上上下下检查着，见容芷疼得脸色都苍白了，自己不由也是脸色一白。
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是止不住的询问。
“右、右手。”容芷蹙着秀眉，断断续续的道，李顺棋紧张的模样倒是让她噗哧笑出了声，“棋姐姐，这是在吃我豆腐？”
李顺棋也不管她的打趣，小心翼翼捞起她的右手，待看到那一片红肿和大大的水泡时，眼眶蓦然红了，泪花更是在眼里打着转。
“很痛吗？”她抬起朦胧泪眼看着容芷，将容芷的手心凑到唇边一下又一下轻轻吹着气。
手心痒痒的，容芷憋不住要笑，却在看到李顺棋的眼泪而止住了。
她的眼里带着温柔，带着怜惜，更是带着点点心痛。
容芷怔怔然，“恩，很痛。”
李顺棋闻言眼泪更是不要钱的往下流，吹气的动作却更加轻柔。
“我帮你吹吹便不痛了，谭尚仪如何罚你的？这手竟是成了这副模样！”
容芷伸出左手为她擦泪，奈何她眼泪不停，自己的左手都是湿漉漉的泪水。
都说女儿家是水做的，这话果然不错。
“棋姐姐，我现在不痛了，谭尚仪罚我端热水，不过真的好多了。”容芷说着甩了甩右手。
谭尚仪竟是罚她端接热水，这滚烫的热水往手心里灌，几个人能受的住？
当下不免更是心疼，瞧着容芷耍宝的模样，也没了笑的心思。
李顺棋嗔怒的看了她一眼，这般红肿能说不痛便不痛么？当她三岁小孩呢！
“若不是那成韵施，你又怎会冲撞了谦嫔而被谭尚仪罚？这口气我是怎样都咽不下去了，我要找她理论理论，委实太过分了些！”
说着温和的脸上有了些许怒意，她拽着容芷的左手便转身就走。
“哟，找我呢？我就在这儿。”两人没走几步路，成韵施便自己一个人从一旁施施然走来了，脸上尽是得意。
得罪了她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还好意思来？”李顺棋语气转冷，目光也含了丝丝冰冷。
她直视成韵施，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冷漠。
成韵施掩唇呵呵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
“我为何不好意思了？这路可没写上李小姐的名字吧？怎的，还不许我走？”
“你！成小姐却是为何要绊容芷？她与你无冤无仇的，这事今日无论如何你也得给我一个交代。”李顺棋冷怒道，真当她好欺了？
她性子温和但不代表软弱！
“交代？好，我就是故意绊她的，你又能如何？再说，有谁看到了啊？就算看到了又有谁敢说？我说过了，得罪我的人可没有什么好下场！今日不过是小小的惩罚罢了。”
成韵施丝毫不惧李顺棋的怒气，笑的一脸张扬得意。
李顺棋恨不得两巴掌扇到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上去，怎会有这般心如蛇蝎的人！
“棋姐姐莫要与她置气，多不值得呀。”容芷见李顺棋胸口起伏不定，忙伸手安抚道。
然后对着成韵施笑的无辜，“成小姐，听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罢？今日你笑，来日说不定便是我笑了。”
带笑的话语如针般扎入成韵施耳中，成韵施刹那间微变了脸色。
“容芷，我们走着瞧好了！”
容芷却是拉了李顺棋便走，看都不看她一眼。
明显漠视她了。
成韵施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见容芷走的不是回厢房的路，她忿忿一跺脚，抬步跟了上去。
………………………………
处处刁难（二）
容芷拉着李顺棋往直直钟萃宫后院那口井走去，因着曾经来过，便对那井的位置稍稍有些清楚。
成韵施跟在身后她也不置一词，她爱跟便跟。
女人总是那么爱多事，又何况是成韵施这样的女人呢。
“妹妹，你拉我到这儿做甚？”李顺棋倒是不解了，原以为她是要拉着自己回厢房的，没成想竟是到这后院井边来了。
她拂开容芷的手，蹙眉道：“怎的不回厢房去？你这手还要好好上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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