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外面就响起吵嘴声。
    刘启先到亮堂的正屋,见里面也不大,墙上倒挂着皮护,超大砍刀和钢短枪,不由一愣。
    两个男人正陪着秦汾他们围了了炉子坐,一个三十多岁,相貌威猛而忠厚,一个二十余岁,却是个光头和尚。
    那三四十岁的汉子抬头看看刘启,粗声给承大夫:“我祖辈封于此地,不想出外!好意心领。”
    “看室中兵器,就知道你兄弟二人是不可多得的武士!大好男儿岂能埋没于荒郊野岭?送你们一场富贵怎么样?我们公子是爱才的人,对两位敬重有加,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两位还是多考虑考虑!”
    承大夫弃而不舍地劝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想让他们保护一行人去长月。
    刘启看他们谈得高兴,就出来把肉拿去柴房,想蹲在阿凤嫂子旁的灶里烧自己的那块肉,却又觉得自己一个人烤着吃太不象话了,就把自己的那一块也交给阿凤的嫂嫂,心虚地说自己想吃。
    阿凤的嫂嫂一听他有伤,嘴馋,好心地说:“我放到锅里煮,等一会多给你。”
    “恩!”刘启点点头,说,“咱们在厨房吃,别全端去。和我一起来的老头又懒又贪还吝啬,特别能吃,不给别人留。”
    阿凤的嫂嫂眼睛都笑眯了,教训他说:“要尊敬老人。不怕吃的,刚才他哥哥又杀了一只羊。”
    “还杀了羊?”刘启心叫不好,想:那老头诓上人家去长月啦,不然他们家怎么舍得杀肥羊?
    正说着,阿凤生气地回来,一进门就找刘启算帐,说:“你骗我,他们根本就没有说我的坏话。他们说你不敢和唐风打架,还带了一把刀,牛比烘烘的,是嘲笑你的!”
    刘启很没面子,不得已给阿凤的嫂嫂摆道理,说:“打架多不好!?干嘛打架呢?我也不是骗你。我是你们家的客人,分一块肉,他故意绊我一跤,不是不想让我把肉拿回家不想让我拿回家,会是因为阿哥嫂嫂他们吗?他们是大人,还和小孩有过节,还不是因为和你关系不好?”
    阿凤愣了。
    她和唐风还真的关系不佳,见面就斗架。
    不过她不肯定刘启是不是在骗她,嘟囔一声“胆小鬼”,坐去嫂嫂的里侧。刘启只好解释:“我怕他追进来再闹。是让着他,让你挡一下呀。”
    阿嫂当场石化。
    刘启是骗人了。
    如果他不骗樊凤出去吵架,一大群孩子真有可能追进来闹,对于他一个生人,有小孩进来闹,还不走,怎么办?
    刘启不自己说出来,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刘启这一说,这竟是一个像巧合的谋算。
    这小孩也太狡猾了吧?
    不过她还是充满对刘启的好感,心里是向着的,就像讲故事一样说:“在雍朝末年,也有一个少年,他高大魁梧,带了一把宝剑四处游历,有一次被人挑衅,却不愿意因小的侮辱而轻贱生命。后来,他成为一名百战百胜的将军,连霸王都难以抵挡他的大军。昨天给你讲过的故事,你忘了吗?”
    刘启知道她讲的是谁,却想不到这样一个乡下女人知道这么多。
    他入神地坐着,不知不觉把自己刀抱到怀里,凑成一个“忍”字。
    “你哥不也常说,大丈夫要做大事,怎么能见衅就失分寸呢?”她的嫂嫂又说。
    “一个光头,一个胡须汉,哪个是咱哥哥?”刘启连忙问阿凤。
    他心中充满疑问,那个年长的大汉刚才明明说他不愿意出山,怎么还能要“做大事”?
    “两个都是。我二哥从师学艺多年,因为偷吃肉被逮住,就回来了!”阿凤说,“和尚干嘛不让吃肉呢?也难怪他会偷着吃。”
    “你去问你二哥嘛。改天,人家还要娶媳妇回家呢?”阿凤的嫂子又眯缝着眼睛笑。
    “十里坡的那女人又来了吗?”阿凤问。
    “她过于粗鄙。再来你二哥也看不上,老爷子也不会答应。他昨天还说,兴旺在于女人,若女人不肖,子孙必然不肖!”阿凤的嫂子又说,“养育儿女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刘启也不懂装懂地点头,脑海里把黄皎皎闪上一闪,接着又抢嘴问:“老爷子就是那个恶霸女村长的爹?”
    阿凤的嫂嫂笑了笑,没有吭声,反而问刘启:“你多大了?”
    “我?阿爸说,他一回家就给我冠礼!”刘启怕把自己的年龄说小了,会引得别人不把他当回事,连忙含糊一下。
    “我们这里十六岁就冠礼了!”女人说。
    刘启点点头,他见女人的神态,心中更是纳闷。
    他记得自己的阿爸说过,平民中会拼命把冠礼往后推,来缓和家中徭役赋税,只有贵族,士大夫才会真正重视这冠礼,以表示成年。
    正想着,有什么似乎引起了一丝不安,女人已经起身,用粗红的手掀锅盖,捞肉上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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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刘启也只好打住自己的纳闷,碰碰阿凤,声地问:“你带我去数数你们家总共有几只羊吧!”
    “还用数?十三只,今杀了一只,只有十二只了。”阿凤。
    刘启是试试她生气了没,立刻就和她搭上话了。
    吃饭了,也没有人喊刘启上屋吃。
    他只好在厨房里在姑嫂二人面前练油抓手,等吃过饭后,才去求秦汾给自己一只鞋。
    秦汾青玄的革舄确实好看,鞋底厚实,面子上绣有子才能哟感的明黄章纹,舄头是云朵样。刘启贪婪地看着他的脚,就如同在看“笨笨”的眼睛。“你要它干嘛?你又不能穿?”秦汾奇怪地问。
    这种鞋子只有子才有资格穿,是宫廷织造出来的。
    刘启也不隐瞒,把自己鞋子换马的的事讲出来,期待地:“我们要回长月的,要是丢匹马,何年何月才能到?”
    明明跨河就是庆德了,你偏偏要绕了一个大圈子,那一路不安全,弄得现在钻到穷山沟里,要什么没什么,让堂堂子去挨饿。想到这,秦汾就一肚的怒火,但还是忍住不,只是黑着面孔:“走这条路也是你要走的,在山沟里转,指望你带着我俩回长月?没马骑,活该!”
    刘启心里叹气,正想争辩,听到脚步声从草檐边响起,便不声不响站起来。
    外面是樊全。
    他到了门边招呼:“公子!院子,我把马牵到村里去了,托人喂些豆料。”
    “好!当然好!”
    许子代替秦汾回答,接着赶刘启走:“你这个奴仆,却给主人要东西,还不快滚!”完,看准刘启的旧伤,一脚踢下去。刘启痛叫了一声,出门用手一摸,感觉到刚好的创口又裂了,还有液体出来。
    他回头看看已经闭上的门,便问樊全:“阿哥,有羊油膏不,羊尿膏也行!”
    樊全知道这都是敛伤,除腐的伤药,冷看了他一眼,“没有”还没出口,就见他妻子出屋子经过。
    她路过听到刘启的话,便:“你怎么了?要这些伤药干什么?”
    “我身上开了条口子,总也长不好!”刘启边边把衣服拉开,换取同情,一脸悲戚地,“响马子刺伤的,阿嫂快看!”
    那伤,虽是经过他自救缝合,长了肉芽,还是狰狞可怕。
    女人的心软,拉了刘启就往一旁的屋子去,:“拿她哥哥的酒烧一烧,我看颜色不太对!”
    刘启接话回答:“没有化脓。是我涂的草药汁。颜色不太好看。不过快好了。要是有马尿膏涂涂,在多吃一些肉,很快就好。”
    樊全两眼收紧,盯着刘启的背影,眼神变得锋利而可怕。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伤口分明有一揸长,却是被缝合收敛,即便是山里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死也去半条命。
    看来,不能觑这个扈从。
    他不会因被晾了一下而有情绪波动,又把眼神放到门外的鞋子上。
    屋子里很热乎,阿凤也在,还是按照嫂嫂的吩咐,去找烈酒。
    刘启脱了衣服,露出一身结实的精肉,体型修长,筋腱刚硬。
    在火光照耀下,两女人清晰地看到,在他身上,除了肩肉到胸上那条合起来足足一揸长的干裂口子,他上身其它的大伤痕也不下六七处,不由吓愣在那。
    “还不是响马!”阿凤回过神就,“还假装不打架!”
    “是呀,年纪怎么这么多的伤?比得过她哥哥。”阿嫂拿了酒,板着面孔,“可不能去做什么伤害理的事。要是没什么营生,就留下来打打猎,娶房媳妇。”
    刘启想争辩,却找不出像样的解释,只好闭嘴。
    住下几,表面上一片平静,村落长壮聚的次数却显频繁,虽然村里的人对待刘启的态度别无异样,但他总觉得有哪点儿不对劲,心神自不安宁,而且一连几晚都围绕着他阿爸做噩梦。
    莫名的焦虑困扰着他,然而他却难以跨越千里,到底也分不清是太担心自己父亲还是村中有令他不安的异常。
    焦虑总会让人握紧武器,依赖伙伴。
    他站在一处山坳上的斜坡上,心里想着爱马,一边抡柴刀,一边计划着到晚上黑去看“苯苯”。
    气突然骤变,下了雪。
    这第一场雪已经是铺盖地,远处皑皑,近处凄残。
    深藏在山里的村落联通外界的道路早晚冰封滑碾,中午时分恢复泥泞,几个大转折的地方只有羊肠般的陡坡,极不好走。
    村子里的“太爷”要过寿,还是有许多人辛苦赶至。有的是村里人出去闯荡的回来,有的是被派出去管理产业的回来,有的是自称奴家的登门,有的则是思慕老英雄英名,有的是旧时交往……有很多人暗携兵刃,像绿林和帮派中人。
    村里有个姓钟的老人负责出面接待招待,轻财好客,对没有资格见他们太爷的,好酒好肉管上,往人手里一摁,就是饺子大的银锭子打。
    除了阿爸要入关那些,若非过年,阿弟阿妹出生,刘启记忆里的自家家族也难得有这种场面。
    他想不明白,一个山窝窝里的土财主,怎么跟棵老树根一样,四枝伸展得那么庞大。
    难行的山路,也像是在考验众人的诚意。
    不过纷乱和繁忙可以给他方便。
    他连续两晚都在琢磨樊英花家的大院,觉得自己心一二,就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自己的爱马跟前,看看马儿瘦了没有。
    分神想到这里,干木已经被他麻木地砍倒。
    他把枯木拉到一旁,一看就了愁,死树枝砍得过大,难以成捆。
    他这就又用柴刀修理树杈。
    正修理,背着篓子的樊凤在山上逛了几圈,回来喊他吃饭。他应了一声,把柴放下。樊凤放好篓子,给他掏出一个洗干净的生红薯,让他用柴刀分开,两个人吃。刘启先打掉一大块石头上的雪,然后把红薯摆上,一刀劈过,把大块的给樊凤。樊凤看了一看,便:“干脆你烧好柴,咱们烤着吃吧!你看,他们在偷你砍的柴呢。”
    刘启不可惜自己砍的那点柴,偷不偷无所谓。
    但他一回头,看到村落里的三个少年在他砍过的木枝边,其中一个拖了只牙獐,立刻眼神一转,大喊:“那是我辛辛苦苦砍的柴火!”
    几个少年不理睬他,冲樊凤喊:“阿凤姐,我们来吃肉!”
    刘启跑过去,却不是想着自己砍的柴,而是眼馋人家的猎物,嘴巴里着:“我出柴,你们出肉!”
    村里的少年大多给他混熟了。
    一个少年笑话他:“怎么不‘你砍的’柴了?一见獐子就想来沾光!”
    樊凤笑一笑,见他们带的都是柴刀,问:“你们不是用棍子打的吧?都没带弓箭!”
    刘启已经在查看獐子,上看下看,看不到伤痕,便:“先不要忙着吃,我们还不知道是不是病死的。”
    他掰了掰獐子嘴,看到里面流出的黏液,便:“是病死的!”
    “病死也能吃,怕什么?”一个叫赵匡的少年。
    刘启细心地给獐子做个全身检查,翻一翻眼皮,:“这是病死的,赶快把它埋了,最好把你们的衣服也烧掉,免得家畜遭殃。”
    众人看他认真严肃的样子,都明目张胆地笑他:“你怎么知道是病死的?”
    “真是病死的。”刘启出身牧场,有经验识别各种疾病和瘟疫,充满自信地给旁人明,“不信你们看,蹄胛烂了,口腔有黏液,吧,眼皮里有花,不信剖开它肚子,里头一定是结成血块状。要是不听我的,传播起瘟疫,家畜肯定遭殃。”
    一个少年在獐子身上掏了一刀,里面是凝固的黑紫血块,等于验证刘启的话,他点点头,相信了,却惋惜地:“丢了它太可惜了。也不一定吃了得病,我家的鸡病了,奶奶煮过给我们吃,也没有什么事。”
    “还是丢了吧!”樊凤也同意,并试图服其它人。
    另外两个少年也觉得丢了好。
    几个少年虽然不肯脱衣裳扔掉,却最终提了它下山,在一个地方挖了坑,把獐子丢进去,埋好出来,聚在一处吃干粮。他们开始佩服刘启,和他的关系也改善了许多,便坐在一起跟他聊侃。
    刘启跟他们聊了两句,有意识地问到他们太爷。他们得和樊凤一样,只知道长辈们让尽忠于太爷。
    刘启套不出话,怕多了让人反感,便不往上面扯,论到拜寿的人身上,接着又应付他们询问秦汾的身世。
    “我看了你那什么少爷的,就觉得他不是好鸟!刘启,他再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一个叫唐凯的少年,他边边给刘启换了点吃的,干脆一伸头,咬一口对方的食物。
    刘启也肯定回绝他。
    少年人玩到一块也快,他们吃完东西后都有点不舍得离开,便聚在一堆砍柴,在樊凤面前比谁砍得多。
    等傍晚回家时,几个人已经亲密不打一处。
    人干活也是比着干劲头才足。
    傍晚,他们几个都比平时收获要足,柴火摞得像山,走到后村口,有个少年再走不动,几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干柴摞上歇了一歇。
    山口对面的山腰上有个坪子,远远能看到上头有着一个半塌的堡楼,空地上扎着箭靶,一个光身子的少年正在练武,腾挪跌宕,身上冒出蒸蒸的热汗。
    远山。夕阳。石梯。短坪。
    皑皑白雪。
    破落半塌的草垛、木楼。
    如章如蛇,矫健腾挪起舞的少年。
    刘启颇为心奇,冲那方向喊了一声,也没见回音,几个少年不以为怪。追问他们那少年是谁?为什么住在村外的后山。唐凯就回了一声:“那是赵匡他的一个叔,他爷死了,一人住在那儿。”
    赵匡一听,急于解释:“不是亲的。”
    他报复性地:“唐凯他姐夫。”
    唐凯搡他一下,冷哼:“别乱。他是喜欢我姐。可我阿爹才不会愿意呢。”大概为了撇清,他讲起那少年的身世:“他叫阿过。父母早就死了。他爷爷带着他,住在后山给太爷家守坟陵。去年冬。他爷生病也不在了,他就在给太爷家守坟。要是他娶了媳妇,生了孩,就世世代代守坟。”
    刘启对那练武的少年惺惺相惜,脱口道:“为啥世世代代守坟?”
    唐凯回答:“太爷让他守坟,那是找个借口养上他呀。不然他会饿死的。”
    刘启心中戚戚然,还是想喊。
    少年们纷纷劝他:“他脑子不好呢。跟他玩没意思。”
    刘启再朝那边看一眼,那少年还是没有停歇,在山坪上虎虎打拳,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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