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叔告诉我,要学学万人敌!”刘启说。
花流霜浑身一振,记得说出这般豪言的那位英雄。
虽觉得是刘启从他三叔那里转卖来,老三应该也是个不一般的人,但刘启?老三见他习武,跑来给他讲?怎么不来给自己讲?她亲了刘启一下,扭头给刘阿孝说:“你以后也要读书。听到没有,你们三叔讲的,刘启,他是怎么讲给你的,你给弟弟妹妹们讲一下……”
刘飞孝是怕读书的,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刘启这就说:“他一口气喝了三碗酒,大叫一声,大丈夫当个万人敌,驰马鱼捉兵,人都带空了,把我圈在这里管牧场,窝憋死了。”
刘阿雪粉红的嘴唇皱成圆圈,吐泡泡一样问:“阿哥。阿哥。驰马鱼捉兵是什么意思呀。是不是骑上马和鱼捉小兵呀。”
花流霜晕了,她敢肯定这不是老三说给刘启听的,又是他挂了一耳朵,至于“大丈夫当个万人敌,骑马鱼捉兵”,原话非是“大丈夫当万人敌,驰马御兵”,她就奇了怪了,这孩子句子都能听错,怎么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天,她提前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一等吃过饭,就让人把刘英叫来,不为别的,就是说说话,真正熟悉下这位老幺,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英却对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怀有戒心,怕她对刘启不好,怕她有图而来,还真不怎么承认她那阿嫂的事实。花流霜问点牧场的情况,他还不怎么说,等提了些看法,他立刻受到了触动,在对方的注视下沉思。
花流霜是只问他一句:“咱们牧场编户齐民了没有?”他的思路就一下给打开了,泉涌一样,封都封不住。
一直以来,牧场用的人多是依附和雇佣关系,但主要是雇佣关系,发粮食,发钱,分散养殖等等,怕惹上党那贵族的为难,没敢编户齐民,何况事业起初,为节省开支,也没法负担一家子、一家子的生活。
但现在,圈养的马匹成千上万,不但成为聚落,收拢许多流浪牧人,常雇的骑手几百,拥有的奴身数百,虽然没当人家是奴隶,但有一些人本身就是购买一样的手段得来的。
现在,牧场已经成为一股非同寻常的力量。
若再不编户齐民,就只是建立在商业贸易上的一盘散沙,受不得大部族的垂涎和掠夺,趁现在又和章氏牵了手,寻常势力也不怕,就是纳兰部也要多加掂量,正是编户齐民跻身部族的好时候。
他请教了几句。
花流霜已经通过他的话,感受到了他勃勃的野心和非同寻常的见识,更为重要的是霹雳般的手段。要知道,她对牧场情况不熟,编户齐民只是随口一提,刘英呢,却一边请教,一边已经派人去寻师爷、文书,手下,让他们过来旁听,人过来了,就一边定下计较家口的打算,一边写信给大哥,征询主张和办法。他一下重视起自己的这个阿嫂,寻常女子哪有这等见识?
给刘海的封信送走,他着手布置,主动敞开牧场事务,让花流霜参与。
刘海很快有了回音,对之也多加鼓励,并有现成的办法,要求他们以活册给百姓建籍,选拔男子少年进行军事训练,组建民官推断事务,以东家个人结合的方式蓄养牲畜……最重要的是派人到纳兰部活动。
等到了冬季,在北方打了两次小规模的战争,刘海带点儿北面的战利品回来,这里已经面目一新。
他把牧场走了一遍,连连称赞,夸完自己的阿弟,夸妻子,半真半假地说:“章家失策呀!多大的人才被我娶走了!”
他还是修正了一些东西,与牧场的刘英等人商量:“以前我们是牧商,而后却成了部族,牧场是商是要盈利,利不可或缺,而今你们把牧场改成部族,那么就要负担起部众的生死,光让人家养騸去的牲口有点刻薄,你看是不是允许下崽,交一部分,留养一部分?传授牧养之方,开放兽医。草原气候也太坏,你别看算得好,其实牧民依然还是苦!再说,自己不产崽了,每年那么多牛羊崽儿到哪买!
“现在,能够占据草场才是关键。以后牛羊繁衍,战争也越来越多的,让牧场日趋分散到民众手里,交给他们来管,一但有事,他们就会保卫自己保卫部族和牧场,才是最好不过的。”
他左手一个拳头,右手一个拳头,出示给众人看:“一个是利,一个是权,都是家业。要利,你就没权,要权,你们就要放弃利益……即不肯出利,又想要众人俯首听命,那样的好事是没有的。”
他说的太形象了。
核心圈子都一一接受。
把牧场的事情修正一番,闲了,与花流霜坐在一起,他讲到一件事:“镇上的学堂办了。老爷子督促我把刘启送去上学!”
“人质!”花流霜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呀!”刘海稍微看好地说,“老爷子有时候很难让人理解,手段虽然过硬,气量却还是有的,关键是占了一个父慈,这点好呀,对大爷肯放权,想法也不自私,要知道他想出的计谋大部分都得让花天酒地的大爷推上一把,他肯听他们家老大的,那是不糊涂!这些不说,咱们再要几个孩子吧,若刘启不在你的身边,没个孩子怎么行?”
花流霜黯然。她也在奇怪,婚后大半年了,自己一直没有动静,是因为和丈夫在一起的日子短么?她有些担心,却是说:““不还有阿雪的吗?!我看我们也请上萨满和先生……教孩子,既然要请,干脆我们也开设个学堂吧,开设学堂,就能培养一系的人才,将来他们长大了,牧场也稳固了。”
刘海点了点头。
※※※
次日,贪恋恩爱的花流霜起迟了。
她发现刘启,刘阿孝,飞雪三人都已去了河边,觉得孩子们有长进,便非要拉了丈夫去看一番。穿过稀疏的木栏,走走找找,夫妻俩最先看到远处洁白的雪地里有四个黑点运动,等靠近一点,才知道他们正跑在冰上忙碌,不断用手里的石头撞击冰层,响声时而响起。两人走过去,刘启却游手好闲地迈着步儿打转,只作督促,他的一个弟弟捧个碗大的石头,一个妹妹抓个鸭蛋大的石头,边喊冷边砸冰掏洞,厚厚的手爪子已满是冰屑和雪花。花流霜急快地走在前头,过去就拧了一个问:“你们在干什么?”
“阿哥要带我们捉鱼。他说,只要哈达达愿意把尾巴插到敲开的洞里,就会有很多鱼儿咬它的尾巴!”阿雪小声嘟囔说。
花流霜看看刘海,发觉刘海也在看她。
两人见刘启半真半假,指挥怎么砸,砸多大的洞,连话都顾不得跟大人说,只好苦苦一笑。
刘海很少约束刘启玩什么不玩什么,可还是好奇地问:“你认为狗尾巴能让鱼咬?还是想试试?就不怕狗尾巴冻到冰上,拔不下来。”刘启伸长脖子往刘阿孝那儿一瞥,贼着眼睛给阿爸说:“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我才能办法捕到鱼,而且是神奇的办法,不然还不得和他们一样砸冰冰呀?”
刘海算明白了,不弄点玄乎,手下的弟弟妹妹不答应。
他趁刘启不注意,不吭不响碰一碰刘阿孝,压低声音劝:“别再傻砸了,你阿哥骗你的。鱼怎么会咬狗尾巴?”
刘阿孝挣着身子叫嚷:“可狗尾巴摇来摇去,鱼儿才能看到的呀!”
刘启立刻明白阿爸意在揭破,立刻扛着他的腿,让他回家,并许诺自己会注意安全。花流霜也权当这是刘启最后的幸福日子,扯着刘海往回走,听到刘海不放心地评价刘启的懒和狡猾,笑道:“刘启读完了《马经》,最近翻史书翻得起劲!动不动就要给人讲故事。”
刘海摇头大笑,说:“人家的故事老爱带‘威风飘飘’,被你问急了,就说,我飘了还飘,不行吗?读完马经的画吧?你帮我挑个厚道的武士跟他一块去学堂,半个先生嘛,也能培养他!”
“马经是我一句一句读给他的。听得可认真了,每天就往马群里跑,那个大个子军官给我说几次了,怕马踩上他。我看他行,品德好,也能应变!”
刘海点头,却可惜地说:“他是有才干的,我有意引为臂膀,跟上孩子去学堂,也真是委屈人家!”
花流霜勉强一笑说:“就让他去吧,他疼孩子!”
一阵大风卷起细雪来,刘海把小妻子搂得更紧了,只是问:“你心里很不高兴是不是?以后才要你多生儿子,好好留在身边教导!”
※※※
“你说没事怎么会被赶着离家出走呢?”这是刘启无奈中问出的第一百次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没有哪个男儿不要离开父母,闯荡一番事业的!”刘海也又一次回答他。
“我一直都很坏!”刘启说,“阿妈呢?她也要我走吗?”
刘海笑笑,说:“是呀,一家人,包括你叔叔婶婶都希望你能学有所成!”
“三叔有没有东西送我?他腰粗羊多,临走能要多少就要多少!”刘启趴到刘海耳朵边说,“欠我的马儿,云吞兽,一张大人用的花弓要是不给,我就吓唬吓唬他,说我不走了,******他家的牛羊!”
刘海差点没有因为他的打算而晕倒,想了半天才说:“你的学费、吃用都由你三叔出。他还让你余阿叔去照顾你。想想,值不值呢?”
“这也是!马驹我就不要了,云吞兽却不能抵帐!”刘启退一步说。
“那你自己给你三叔说去!”刘海心中早已经拿定,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三拿只未成年的云吞兽让他胡闹。
刘启说:“就要现在我每天喂食的那个,还不能让他找个孱弱的来了事!”
看来只要有足够的东西,让儿子走还不怎么是问题。刘海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花流霜本来是来劝刘启,结果发现被抚慰的是自己。刘启一转头,就说自己能照顾自己。若不是他眼角里还有一滴眼泪,花流霜真不知道他是真不高兴呢,还是对挣脱束缚的生活向往了很久。
防风镇也不是多远,要接回来就接回来了,花流霜还是很克制地保持着情绪。
一旁的刘阿雪,刘阿孝和老三家三岁的刘阿田都有些闷闷不乐。
刘启也突然有了疑问,若有所想地看着刘阿孝:“怪我太能吃了!哎,以后没有人和你争烤肉吃了!可为什么三叔不让你学业有成呢?你这家伙也能吃呀。”
“我勤奋习武,天下无敌,可以让所有人都不敢抢我们的马!他看好我。”刘阿孝挺了挺胸脯,大声地说。
“也是!”刘启抓了抓头,看着刘阿雪又摇头奇怪,“那你呢?”
“谁告诉你你三叔是嫌弃你?”花流霜害怕他胡乱猜疑,岔说,“阿雪是女孩子,年龄又小你一岁!你三叔觉得你最有出息,送你上学而已,你怎么能胡猜乱想呢?将来全把你们送学堂去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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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我们不住三叔这里了,一起回家好不好?”刘启终于撒句娇。
“不行!你爸爸,阿奶,我都要给你三叔干活。”花流霜抓的有牧场上的事儿,还真没法像过去一样回镇上生活,为此,她拼命地掩饰漏洞说,“你想想,为什么你三叔会供你上学呢?是吧!”
“这倒是!”刘启无话可说了,挪动两个小靴子往外走,回头决定,“我要出去和大伙告别!”
他要告别的人太多了,打铁的王老汉,给马匹掌钉的土云信大叔,在一起玩过的那些小孩,一个被称为虎科威革士甲的老人,甚至还包括几匹骑过的小马和几只幼狗。“其实我也不想走,但要不走呢,有点对不起我三叔。除了学费,他还给我准备了好多的零花钱!”刘启在给打铁的王老汉说这些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小铁钳抢着到炉火里夹一块烧红的金属块,是模是样地要学打铁。
王老汉连忙把手里的活交给自己的徒弟和儿子,把他拉到一边去。
刘启在王老汉手边又蹦又跳,暗示说:“三叔送我东西让我走,我一高兴就走了。”
“这把匕首是送刘启宝特的!给!”在刘启的极力暗示下,王老汉怎么会不知道去物免灾呢?立刻挑选奉上。这把匕首前头弯大,呈一个奇妙的弧度收敛在匕首尾部。于其说是匕首不如说是小一些的弯刀。
见粗大的牛皮鞘上还镂刻着花纹,刘启很满意地把它别在腰间,这使他看起来就像北部大草原上的猛族少年一样。
这是他今日敲诈的第一例!
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身上挂满了东西,有一只上等犀牛角雕镂的牛角号,有小一号的皮铠,不过依然太大,有萨满的护身符,有块血雨石,还有别人河边拣来的贝壳,农牧人家的大饼……当他像破烂王一样驮着这些东西推门而入,人前一个一个走过的时候,做饭的赵嬷嬷摔了木碗,挺着大肚子打衣服的二婶捶伤了手,刘海喷了口酒,眼睛变色,不知道怎么说他好。
而花流霜把自己的眼睛用来比较分辨刘海和刘启这父子之间谁商人成分更多一些。刘阿孝,刘阿雪包括三岁的飞田眼中都充满了羡慕,妒忌,佩服等等成分。
“你收破烂回来了吗?”花流霜首先嗔道。
“大家都觉得我应该带足东西上路,毕竟一人在外!”刘启煞有其事地说,“盛情难却,盛情难却?”
他还学足样子,左一拱手右一拱手。
“老屋都在防风镇,你缺什么?你什么都不缺,把这些东西都还掉去!人家生活都不容易,不许你讹诈。”刘海严厉地训他,却被刘英拦住了。
刘英边笑这孩子是人前的精怪,边从身后给刘启竖起大拇指,他说:“别人真心送来的东西,你让他怎么还?”
“是呀!我说不要吧,不要吧,但人家非给。人人都在夸我可爱呢?”刘启边说边出溜一下钻进自己的屋子,把门从里面叉上。来不及赶上他的弟弟和妹妹密密地在外面敲门。过了一会,刘启拿了几块饼子和一个盛着马奶酒的小酒囊出来,其余杂物半个也不让人看。因为他的吝啬,刘阿孝,刘阿雪,甚至三岁多的刘阿田都齐齐地扭头到一边,用不看他来表示不满。
“这是给你的饼子,阿孝!”刘启边说边摆了一块饼子给刘阿孝,接着又摆了一块给刘阿雪,最后一块给了刘阿田,“阿哥要走啦。要备些吃的用的,免得累着,渴着,饿着,被别人嘲笑了,出门在外,有被五段(有备无患)。人家出门,被子都要带五个,阿哥嘛,还是小孩呢。”
刘启看弟弟妹妹没有人释怀,只好再从腰中拿出几块风干的牛肉干分了出去,然后又把自己刚收到的小酒囊放在桌子上。
看看,还没有人动,刘启伸手去拿自己分出去的食物,似乎很不高兴地说:“要是不喜欢,我就收回去!”
立刻,三小孩飞快地捂住自己那一份东西。
大人们看着他们的举动,心中已开始佩服刘启,再开始听他说,话味就不对了:“是呀!这就对了。我要去学堂读书,就把我的本领教给你们吧?!之后?将来,到了时候,就有人送你们东西。”
刘启话音刚落,三个小脑袋不约而同往前凑了来,大人们也想听听刘启的言论,都乐呵呵地看着。
“首先,不要做听话的孩子,因为听话的孩子呢?大人就不会他听次话就会奖他――”刚说到这里,他的嘴巴就被花流霜捂住了,屁股被巴掌盖上。
其余大人也纷纷对着孩子们灌输一些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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