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乐柔不知道,她的眼皮子垂着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手里的帕子被她折过来又折过去。她知道向乐哥她们今日午后会去马场,她可不就是为了确定向乐哥是当真不会骑马了才来的么?顺便去看看那岑十一郎,硬说起来沾亲带故地也是她的表哥,既然上次让向月哥给坏了事那这次怎么也要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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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教导
四娘的心里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因着是三房的姑娘,苏氏又一向想做个大度贤妻,所以会带着二姐出去走的宴会待到四娘年岁差不多就也会将四娘带着去。
可是苏氏表现得大度不说明旁人也大度,嫡女们都不乐意跟一个庶女玩在一起,连同商户的嫡女有时也只是给个笑脸而已,并不靠近。四娘自己心里明白,苏氏虽然是做得面面俱到的模样,可是背后娘亲给了她不少的钱,自己的吃穿用度在那些银钱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心里是气不过,但是表面上还是要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不就是为了日后嫁娶可以落到个好么?
但后来四娘就不只是局限于嫁个好的那么简单了,她想要做正房,且不要做小官的正房。她想要让她生母不需要再被苏氏蔑视威胁,不想她生母再笑着往苏氏的身前送钱还被嫌少,她也不想自己也活得那么累。
自古庶不如嫡,就这个身份压死了多少人?
前年一次春宴上四娘看到自己的好姐妹潘府的六娘子因为生得好看而被贺王世子看了去,纳到了府上做贵妾,如今已出一子,生生压过了正房夫人。
她的姐妹尚且风光,她自诩除了样貌什么都不比人差,怎么也要比她好。怎么是比她好呢?那自然是嫁入高门做正房了。
这种目标在心里落了根就越发生长茂盛,那日偷听到二哥说孟长知日后必有发展,于是就有了她私会孟小郎君让五娘撞见的事;那次被撞破后她也因为孟小郎君的退缩而恼了,然就想去染指他人,于是乎海春园坠湖事件就此出现,结果又是什么都没闹成让五娘给救了。
向乐柔已经无语了,为什么每次都是让五娘给破坏了!?偏偏自己还无法谴责她,生生的哑巴亏往肚子里咽。
向乐哥跟着姐姐走在前面,分明地觉着背后的目光炙热,像是要把自己给剥皮削骨了似的。她小心地回头一看,四姐笑盈盈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跟着。
可能是错觉,向乐哥回以一笑将头转了回去。
四人带着几个侍婢前前后后地来到跑马场,向四郎和岑十一郎已经在马场坐于马上了。
本来听十一郎说八郎要来还以为只他一人,现在一看,好嘛,姐姐妹妹都来了。
四郎略有些讶异,不过也罢了。两人看到一同走来的三娘五娘和跟在她们身后的四娘,胯下马来互相道了声安好。
“我不过来消食,你们且玩你们的。”三娘平淡地说完就转头嘱咐五娘:“别跑太快,八郎还小。”
向乐哥听着姐姐的话那个汗如雨下啊,还跑太快呢,我今日能学会上马就不错了。
“四妹也要跑马么?”向四郎看向后面的四娘子虽同岁,但是他比四娘早生两个月,遂而还是兄长。
“我也是来消消食,不善马术,与三姐姐一旁看着便是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与礼节,发丝也遮住了她额头的伤疤,所以看起来倒是个温润如玉的女子,可惜十一郎也只是一眼瞟过见四郎转身回马上自己也没停留过去了。
四娘隐隐地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见三娘走去一旁凉亭她就跟了上去,剩下五娘一人在风中凌乱。
“五妹怎么不上马?”四郎看着呆在那的五娘开口问道。
又是赤鹰,又是这只马眼看人低的傲娇。向乐哥看着琳珑牵来的赤鹰嘴角抽了抽,好嘛……今天我要不骑到你背上我名字倒过来写。向乐哥想着眼里夹杂着杀意与赤鹰对视,谁知道这畜生居然撇开眼去无视向乐哥,看得向乐哥那是一个目瞪口呆啊。
马通人性,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哪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跟它哭一哭服服软它就会可怜可怜自己放自己一条生路了?
向乐哥想着赤鹰已经到了面前,琳珑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主子。
跟生命比,什么都是浮云。
向乐哥自顾自点了点头,没理赤鹰,牵着八郎走到了四郎和表哥马下,仰头开口说道:“四哥,岑表哥,有个事情我没跟你们说。我这次磕坏了头忘了怎么骑马了,上马都不会,过些日子建平县主还邀我去跑马,可否劳烦你们教教我?”
听到这话的时候四郎先是一愣,然后看向一旁的岑十一,岑十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脸上挂着清爽的微笑看向自己。岑十一属于外戚了,这种教习骑马之事不好先答应,自然是要四郎拿主意。
“嗯,行。那你也不好带着八郎了。”四郎点了点头,看向八郎一脸失望地撇着个嘴。
“无碍,本就是我应了八郎骑马的,我带他便是。”岑十一笑盈盈地看向八郎粉嘟嘟的小脸上又有了兴奋,琳珑看了看自家娘子,见她点了点头便抱起了八郎交给了岑十一,向乐哥稍许嘱咐了一下八郎就回头看向自己那匹装得很无辜,眼睛水汪汪的赤鹰。
老娘今天不搞定你,哼哼哼,你等着吧!
说是教其实也只是口头传授,男女大防即便是堂兄妹也是不能逾越的,所以四郎只是在一旁跟昨天五郎一样跟向乐哥说着要领,唯一不同的只是语气比较平和而已。
三十八次,果然这世界是那么的悲剧。
向乐哥都不好意思去看四哥了,四郎此时也是在冒冷汗,这妹妹怎么这么……愚钝?
这样的场景自然不只是四郎看在眼里,还有不远处歇坐的三娘和四娘都看了进去。三娘是皱眉,昨天听焕春说妹妹学上马学了许久还不信,此时才真的眼见为凭了;不只是愕然还有惋惜,从前妹妹的马术那是老郡王都夸赞的啊……
四娘的心情则没那么感慨的了,她先是一惊,而后心下就笑开了。就算是远看四娘也知道五娘这架势当真不是装的了。习惯骑马的人就算想装也无法逼真,身体手法的控制一眼就能辨认,更何况这都三十八次了,就算是想装也没必要扫自己的面子啊。
四娘心喜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将眼睛撇开,去看正带着八郎驰骋在马场的岑十一郎。
岑十一郎虽不是面若桃花的美色长得却也是俊朗,俊朗之中又有大家出来的稳重与文生气息,此时抱着八郎单手控缰模样自是潇洒不必说,八郎咯咯地乐染得他也跟着大笑,那副模样竟是让人拂不开眼去,如画中一般。
十一郎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将眼睛往这边看了看,与四娘的眼神对上时见四娘连忙颔首一副娇羞模样,他愣了一下回过头不再予以理会,放慢了速度带着八郎来到这边动作僵硬地踩着马蹬斜在马一侧的向五娘身边。
“姐姐,好像,木头。”八郎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姐姐撇了撇嘴开口说道,听到这里,便是连有些不耐的四郎也开口笑了。
“好小子,敢讽刺你姐了。”向乐哥一眼扫过来,八郎连忙别过脸去。
“表妹可放松些,上马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你身子放松,一脚踩马蹬的同时借着力伸开腿让你的婢子一推也就上去了,恐怕你是心里害怕,才没能上去。”岑十一开口再一旁教导道。
“放松吗?”向乐哥回头正经地看了看自己的表哥。
“嗯,你方才的动作……当真太僵硬。”岑十一回想到刚才向乐哥挂在马侧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
“是啊,像木头。”八郎连忙帮着补了一刀,向乐哥一个白眼翻过去,逗得大家都笑了。
凉亭这边,岑十一的马遮住了向乐哥的身影,四娘听到那边欢声笑语的很是不喜。又是向五,怎么每次都是她!
帕子在向乐柔的手里都要绞碎了,向乐书看着对面的四娘眼睛一直看着马场那面上还是一副欣然手上却不停在绞帕子,心下略施不喜。
再说向乐哥,听到表哥和八郎说自己太僵硬后她思索了一下,于是用从前陪练瑜伽时的呼吸方法,长呼长吸,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告诉自己每个关节都是柔软的,马不可怕,不可怕,不可怕。
做了一番思想准备之后,睁眼再去看赤鹰那双充满鄙视圆滚滚的大眼睛时,脸上就浮起了笑,分明能从眼神里看到‘小样,你等着。’的挑衅之意。之后再尝试了三四次,终于在第五次的时候成功地跨上了马背,听到了赤鹰不服气地又打了个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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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杂诗绘
马背上是上去了,可是坐到马背上向乐哥就呵呵了。‘‘‘‘
这次搞笑了,上了马背之后向乐哥才突然感慨,哎……好高啊……好高……
笑容还僵在脸上,她下意识地抓紧马缰就将身子向前一倾;没错,她有严重的恐高症,赤鹰本来就高,所以其实能坐到赤鹰的背上本也不容易,而上来之后……
视野确实是十分的开阔,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可是这种主动的恐惧带来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使得向乐哥下意识地就双腿夹紧身体前倾扑在马背上就差两只手搂住马脖子了。
赤鹰显然感觉到背上人在发抖,作为一匹跟着向乐哥一起长大的马,它倒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感染受惊,只是踢了踢前蹄以示缰绳被拉扯过紧的不满。
“这是怎么?”四郎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五妹,你缰绳拉扯太紧了,再不松开些赤鹰会乱跑的。”
向乐哥听到连忙送了把缰绳,赤鹰这才如释重负地甩了甩头哼唧了一声。
“五妹,你不能趴在上面,这样若是动起来你很容易坠马的。”四郎说着示意向乐哥。
“四……四哥,我……我知道,你……你容我……趴一会。”
向乐哥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肯定跟马上驮尸一样,真想把脑袋栽进地里埋起来。早知道马上的视野那么的好就不作孽要学骑马了!坐马车不就好了,坐马车多方便啊!
四郎心里开始佩服赤鹰的沉稳了,幸亏赤鹰的性子从前被五妹训得好,不然换了哪匹马此时能作出如此淡定的姿态只原地踢踢蹄子若无其事地低头抬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估计以后五妹也只能骑赤鹰了。
马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第二个人的,是方才在凉亭里歇息的三娘过来了。
“将身子直起来,你在害怕什么?”一个带着些许怒气清冷的声音传入向乐哥的耳边,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马上就又来了个人,伸手环住她身后抓住她的马缰,强行将她拽起来:“你越是怕,越是没法操控。”
赤鹰显然被多出来的这个人吓了一下,原地转了个圈被向乐书操控着慢慢开始走起来。本来原地稳稳地站着的时候向乐哥就有种要死要活的感觉了,这会儿还走起来了。
向乐哥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别的,而是看向身后的姐姐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自己,轻拽缰绳,低喊了一声:“恰。”
“看前面!”向乐书看着妹妹惊愕地盯着自己不悦地低吼一声,腾出一只手来就她的头硬性掰转过去。向乐书的双眼连忙紧闭,身子后倾靠在姐姐的身上,压根就找不到重心就这样倚靠着。
“你再靠着我咱两就都要摔下去。”向乐书不悦地低吟道:“身子坐直了,不要前倾,你的手抓到我手抓的位置,双腿夹紧了,不要抖,没什么可怕的。全身放松,随着它的步调动,睁开你的眼,你的眼睛也是它的眼睛,它需要你的指令,你难道要赤鹰瞎跑乱撞么?”
向乐书的声音里有种不可违抗的勒令,向乐哥听着连忙直起了身子,夹紧双腿,尽量让自己放松,最后,睁开眼……
果然还是不能睁开眼,一睁开就没有征兆地紧张起来。
“睁着眼!不许闭上!”向乐书又吼了一声,向乐哥想要闭上大的眼睛连忙又睁开了,四郎和岑十一看着还未走远的赤鹰上的两姐妹一惊一乍的模样都颇有些担忧。
“四郎君表郎君请放心,我家娘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焕春说着微微笑了笑,不记得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了,自家主子一直不堪马术,那时候五娘子就挑衅地跃上她的马操持着她的马策马狂奔,差点把娘子吓破了魂。可是自从那次之后娘子的马术就有了很大的长进;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子果然还是很记仇的。
焕春在心里笑得很欢,琳珑看这架势也想起了六年前娘子的恶作剧,不禁扶额想着娘子可别出事才好。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八郎坐马也坐累了打了个瞌睡,于是琳珑上前去将八郎抱了下来,到了一旁去看着。
远远望去,赤鹰上向乐哥跟个木头人似的笔直而又僵硬地坐在上面随着赤鹰的走动起起伏伏,她身后的向乐书则悠闲地操控着缰绳,时而训斥一声让妹妹不许闭眼。
如此一来,今天的三个时辰下来,向乐哥算是‘学’会了上马与走马,可是她下马的时候腿软得差点就直接跪在了地上,还是琳珑扶住了她。
从前还真没见过姐姐这么痛下狠手,虽然知道是为自己好可还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差点吓尿了好么。
“走吧,咱们回去继续做书。”向乐书下了马丝毫没有怜惜之意,向四郎示意了一下就带着弟弟妹妹要回去了。
四郎倒也开心,马会有感染性,若是方才他与岑十一郎策马的话说不定赤鹰也会被带着跑起来,遂而他们都只能走马。现在两人走了,他们终于可以跑上两圈了。
“你好好学,若是让祖父知道你的马术如今不堪成这样,不知该多伤心。”回竹青院的路上,向乐书训斥着向乐哥,向乐哥撅了撅嘴,心里暗道自家姐姐近来有些蹬鼻子上脸的趋势。从前骑马这种事情都是自己鄙视她的好么,现在反而反过来了。
两个婢子看着五娘子这副模样都有些忍俊不禁,向乐书瞥了一眼也只当作看不到。于是向乐哥就拽着八郎轻声说:“你以后可别跟三姐一样,落井下石。”
“姐姐,什么叫落井下石?”八郎抬头认真地问。
“孩子,你不行啊,以后多读读书,怎么说说什么就不会什么呢?”向乐哥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才三岁……”八郎不满地撇着嘴甩开五娘跑去三娘身边走了。
“嘁,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看你以后就是个不爱读书的主,哼。”
“五姐姐讨厌!哼!”八郎冲五娘做了个鬼脸就小跑溜走了,留下五娘也幼稚地冲他吐了舌头做了个鬼脸。
纸上的孔洞都已经打好,剩下的只是收尾工作了。将硬黄纸覆以素绢,线在四个孔洞只见有规则地绕动,琳珑照着向乐哥的意思将整部册子用线扎紧装订好。一切进行得很是顺利,最后册子被装成了方方正正的一本,剩下的就是给这线状手抄簿命名了。
取了张精美的素白花笺,用浆糊贴在了封皮上,两姐妹并排坐在书案前支着下巴想。
“五娘,你来想名吧,这是你做的诗册。”三娘让步地说。
“叫什么呢……”向乐哥有些犯愁,叫唐诗册吗?那这个唐从何来;叫盛诗集吗?这又确实不是大盛朝的产物。
“既然你的诗是梦中在不同地方看来的,不若叫杂诗绘吧?”三娘提议道。
“杂诗绘?”向乐哥在嘴里念了念:“嗯,就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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