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的功夫虽然算不得顶尖,但是作为行走江湖几年的六扇门行捕,招式更为实用和狠辣,他瞅准一个空挡递出一剑,精准地刺在那人左肩头。却不料那人吃痛也不回剑,而是挥剑斩来,杨林匆忙躲避,却被划伤了左小臂,两人都见血了。
黑袍人人多势众,受伤那人当即退下去,他的空缺被另一个人补上。
此时的压力还算不得大,三人都有相互照应,见此情形都不由得心中一凛,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如此训练有素,而且就单个剑士的素质来说也能称得上身手不错了。
三人被围在中央,圈子开始渐渐收缩,可供三人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情势也越来越危急。
杜洪拼着自己力气大,强行把面前的黑衣人挡出去几步,却因为躲避不及胸口被划了一剑,幸好这一剑剑势已尽,杀伤力并不大,杜洪只受了些皮外伤。
张春明算是最游刃有余的,至今毫发未损,但是他却越打越疑惑,因为这些黑衣人有时出剑给别扭。尤其是给杜洪那一剑,杜洪身上本就有伤,其实这一剑是避不过要害的,反倒是那剑客自己生生避开了杜洪胸口,以至于剑势用老,还被杜洪反刺了一剑。
“他们想要活捉我们。”张春明终于反应过来,提醒道。“我们分开,往三个方向突破。”
“好!”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一瞬间竟然颇为默契。
但是不论他们怎么拼杀,甚至想要用两败俱伤的方式,利用这些黑袍人想要活捉的顾忌去出剑,也被这些黑袍人硬生生挡了下来。
他们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宁愿受伤也要把他们逼回原地。就像是一片城墙,不论张春明等人掀起的风浪多大都选择承受,有人受伤了就找机会退下去,而后又有人补上来,只为了一点点消磨他们的体力和精力,最后将他们活捉。
面对这样一群身手高超,而且纪律性如此之强的剑客,张春明三人无力破局。
随后他们又拼杀了几轮,这一次更加惨烈,有几个黑袍人甚至被砍掉了手臂,鲜血被雨水冲刷,把长街泥泞的地面染成红色。
厮杀了盏茶时间,张春明三人已经人人挂彩,杜洪胸口挨了一剑,一道血口,左臂上也被划拉了一下,皮肉都翻卷出来,被雨水冲刷之后甚至开始发白。
杨林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右腿被刺了一剑,创口一直在缓缓流血,就算他运起内力封锁了附近穴位也无法完全止血,想必是伤到动脉了。
黑袍人仍然悍不畏死地冲过来,以重伤换轻伤地诡异打法,已经越来越有效果。只等他们三人一旦失手被擒,就可功成。
“躲!”张春明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他背后的杜洪与杨林几乎在字脱口而出的同时蹲下身子,张春明转身,嗖嗖嗖,连着五支弩箭射出去,五箭全中。
一个缺口忽然出现,与此同时一个黑袍剑客已经向张春明杀过来,他此时正背对着黑袍人释放弩箭,无力回防。
铛,黑袍人的剑被千钧磕得往后扬了扬,却是在弩箭射出去的瞬间,三人已经转换了位置。
快走!杜洪怒喝一声,张春明也不犹豫,冲向缺口,一剑刺穿正补上来的黑袍人的喉咙,神色冷峻。
张春明突破了第一重包围,附近的人立马过来形成了新的包围圈,却是已经不能限制张春明的移动了。
本来他们三人选择背靠背就是种错误的选择,自己限制了自己的发挥空间,而此刻张春明脱离出来,他的身法本就灵动,剑法也很独特,此刻发了狠,出剑十分凌厉。十步杀一人,长街血渐深。他且战且退,竟然完全不管杜洪二人,想着街口杀去。
由于张春明的脱离和发狠吸引了一批人过去,杜洪这边压力陡然小了很多。
“老杜,走!”杨林喊了一声,忽然把后背空出来,和杜洪一起冲向前方,以一种决绝地姿态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要害。
长剑三刺,连着杀了三个人,杨林却也被刺中两剑,一剑在左腿,一剑在右肩。
杜洪呼喝着从缺口杀了出去,瞥见杨林受伤倒地,又想杀回来。
“老杜,快走,我是六扇门中人,他们不敢动我,你走。”
杜洪闻言,心里抽动了一下,终究没有选择回去救杨林,向着张春明相反的方向杀过去了。
二人再回头看时,杨林已经被黑袍人遮挡住,就像被潮水淹没的礁石,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春明忽然觉得眼前一空,原来他已经杀到包围圈之外了,在他身后,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地的黑袍人,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还在呻吟,鲜血从他们身下流淌而出,顺着雨水汇集成红色的溪流。不远处,茫茫多的黑袍剑客正在朝这边赶过来。
张春明攥了攥拳头,握紧了手中的青纹,跃进了官道外的原野,几个闪身便消失不见,留下点点血迹被雨水冲刷,渐渐消失。
后来的黑袍剑客低头看了几眼,指了指张春明消失的方向,纵身追去。
………………………………
八十二、俘虏
漆黑的夜色笼罩大地,金陵城灯火辉煌,城外更加广阔的原野大地上也升起点点灯火。
长街一场血战,墨家出动了上百黑袍剑士,死亡三十一人,重伤四十余人,惨烈的战斗染红了长街的沟渠,事后躲在一旁的普通人回忆道一个恶鬼从长街中部一路血杀至街口,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看一眼都能让人眩晕。
那是张春明,直到那一战他才发现自己的剑法仿佛就是为杀人而生的,随心所欲地出剑,随意地刺穿胸口、喉结甚至是头颅。彼时他甚至有些恐惧,为什么自己的剑法如此恐怖,又如此纯粹,纯粹地为杀人而生。
但是每当他转头,看见自己的兄弟、朋友浴血厮杀,黑袍剑士的剑从他们的身体上划过,刺透,忽然便放下了所有执念。不过是杀人而已,杀一人,杀十人有何区别。
一面是嗜血的疯狂和歇斯底里,另一面是冷静地思考,他知道这些黑袍剑客想要什么,只有自己逃出去,杜洪和杨林才有活下来的筹码,如果他们都被困住,那么三人都必死无疑。
其实他不知道墨家出手只是为了抓住郭家的痛脚,而不知晓洗剑录就在他身上。倘若他们知道洗剑录就在这三人中间,那今日的结果必然是另一番说法了。但是世事奇妙便在此,总是有因缘际会阴差阳错才会成就一段段传奇伟业。
张春明逃遁入山野,却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杨林在原地,双腿中剑几乎已经无法奔逃,右肩穿透的剑伤更是令他失去了反抗能力。看着杜洪冲出去,他也放弃了所有反抗束手就擒。他相信以自己六扇门的身份,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地被围攻,这些人不论是何来路都不敢妄下杀手。
杜洪冲出去了,奈何他的刀法只是平常,也就是内息力道比黑袍人强些,最终在一路围杀之下,战至力竭,被俘。
黑袍人将二人都打晕了,运送到金陵城在某处常人不知的庄园之中。
杜洪痛呼一声醒来的时候,一个黑袍人正踩在他腰腹的伤口上,本来已经开始凝结的伤口又崩裂开来,痛彻心扉。他咬了咬牙,顶住心神打量起四周环境。
不远处坐着一个跟张春明差不多年纪的阴柔少年,眉心有颗美人痣,腰间挂着一柄短剑,因为坐着,剑鞘尖垂在地上。少年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刚刚把他弄醒的黑袍人又用同样的方法将他身边的杨林弄醒,退到一边。少年这才开口。
“你们就是郭氏商行找的人?说说,他们为什么找你们,你跟他们有仇?洗剑录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呃,麒麟公子,这个人是个捕快,咱们原本要抓的人跑掉了一个。”
一旁的黑袍人指着杨林禀报道,头埋下去,话语有些颤抖。他听说这个少年的师兄饕餮曾经因为一些小失误怒杀了八十剑士,也不知道这个麒麟公子会怎么样。
“跑了?哈哈,有点意思。我一百多墨家剑士去抓两个人还跑了一个?”
麒麟笑着,他长相阴柔,笑起来却颇为阳光。黑袍人只是埋着头,不管说话,身体却有些颤抖。
“行了,我不会怪你们的,我又不是饕餮那个疯子。有意思才好玩儿啊。”
麒麟自然发现了黑袍人的异状,出声说道,黑袍人赶忙谢不杀之恩。
“尔等何人,竟敢对六扇门行捕出手,是要意图谋反吗?”
杨林出声质问道。六扇门行捕追缉天下,地位十分特殊,虽然官阶不高,却是轻易不能碰的角色。国朝律规定,杀六扇门行捕者罪同冲击衙门,处谋反罪。
麒麟嗤笑一声,摆了摆手。
“少拿大帽子压我,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行捕,压压普通人算了,就别在我面前耍威风了。再说,我就是真的要谋反,谁能治我的罪?”
“大胆!”
“你们最好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虽然很有耐心,但是也不缺手段。”
杜洪挣扎着坐了起来,按住腰间流血的伤口。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郭氏商行,我们不过是护卫了他们一阵而已,他们关不关注我们与我何干。再说什么洗剑录,那是什么玩意儿。”杜洪半真半假地答道。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黑袍人,低声在麒麟耳边说了几句又退出去。
“呵,潜龙榜第一百二十三,是跑掉那个人吧?至于你,一百七十六,很厉害?”麒麟得到二人的最新情报,嘲讽地说。“行,你们不说就不说吧,等我去把另一个人也抓来,你们就不说也得说了。”
麒麟说着站起来走出了庭院,临到门口吩咐道“给他们伤药,别让他们死了,难得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要多玩儿会儿。对了,你们都别跟过来,看好他俩,要是让他们跑了,别管我手下不留情。”
“是!”声音从各个角落传来,不大的庄园中竟然埋伏了不少人。
麒麟没有注意到,院外地一颗老树上正躲着一个人,同样饶有兴致地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嘴角还荡起了神秘莫测的笑意。就在他的下方,还有一个聚精会神警戒的黑袍剑士,对于上方的年轻人毫无知觉。
哎呀呀,有厉害的人要出手了,我得赶紧去提醒一下那个臭小子,可别丢了性命啊。年轻人心里想到。
“可是要是提醒了他,二哥生气了怎么办,好纠结啊。”年轻人嘀咕着,轻轻一跃,身形缥缈如烟,消失在了远处。
在距离此地二十余里的山中,衣衫血红的张春明正在山林间跳跃奔驰,在他的身后,一队黑袍剑客如同跗骨之蛆一直紧紧盯着他。倘若不是张春明自幼在山中长大,灵觉异常强大而且身法足够灵动,便要被这些黑衣人追上陷入新一轮的苦战。
纵然如此,他此刻也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内力所剩无几,身上本来不算太重的伤势经过连番厮杀和奔逃,开始渐渐影响他的行动。
换句话说,张春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危在旦夕。
………………………………
八十三、喜欢吃鱼的大叔
雨后的山林充满泥泞,每一脚下去都不知深浅,往往容易踩在看似坚实实则松软的地面一脚踏空。张春明已经彻底脱力了,只凭着一股莫名的执念在坚持着,奔跑在漆黑的山林。
后方的黑袍剑士们却如不知疲倦一般,打起了火把,尾随在张春明身后。仿佛彗星的尾巴,只是张春明这颗彗星已经要彻底暗淡了。他们本来早就可以追上张春明了,却一直这么不紧不慢地咬着他,只等待他彻底倒下那一刻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拿下。这也是因为白天张春明恐怖的战力给了这些人震慑,为张春明带来了珍贵却看似毫无意义的时间。
忽然,前方有一片火光,有火光便说明有人,张春明下意识地朝着那道光源逃去。后方的追兵也看见了光源,加快了脚步,离张春明越来越近。眼看要成功了,他们不想横生枝节。
越来越近了,张春明竭尽全力冲出挡在面前茂密的草丛,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个水潭。水潭边上,一个三十多岁,胡子拉渣的大叔正坐在篝火边上,表情愁苦地看着眼前的几条鲜血淋淋的鱼。
见有人从暗处冲了出来,他的先是怔了一下,转而极为惊喜。
“你会做鱼吗?”他问。
张春明冲出去彻底脱力了,倒在砂石地上,勉强听清了中年人的话。
“呃…会…”说完这句,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听到如下对话。
“你们会做鱼吗?”
数声剑鸣。
“哎呀我的妈,别打我,不会做就算了!”
再往后的事情他就完全不知道了。等他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晨光熹微的白日,山间起了浓浓的白雾,他颤抖了一下,感到有些冷。
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此时他好像在水潭的另一边了,因为他看见水潭对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黑袍剑士,看样子应该死了。再看看周围,昨晚的大叔不见踪迹,倒是旁边的石头上散乱地放着几件衣衫。他勉强走过去,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自己身上,感觉稍微好了些,心里还在回想昨晚的事情。
忽然,水潭漾起一阵波纹,一个脑袋出现在水面,嘴里叼着一条鱼,两只手浮出水面,也各抓着一条。
“你醒了?干嘛穿我的衣服。”正是那个大叔,看见张春明披着他的外衣开口问道。他一开口,嘴里的鱼就滑到水里去了,惊叫了一声,大叔又沉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大叔扔了几条鱼到岸边,才赤条条地从水潭里爬上来,嘴里的鱼吐在张春明面前。也不擦干身子,直接就把衣服穿上,把张春明刚披上的外衣也扒了下来,看样子生怕张春明抢了他的衣服。
“呐!你不是会做鱼吗?快做,我很饿。”
张春明愣了愣,“大叔,昨晚那些黑衣人被你杀掉了?”
“不是我杀的,我差点被他们杀掉了。你快做啊,我要饿死了。”大叔说着,肚子很夸张地咕噜叫起来。
张春明无奈,显然很不相信这胡子大叔的话,不过看到他急不可耐的样子,不由得莞尔一笑,瞥见自己的青纹剑就在旁边,捞过剑柄开始给鱼开膛破肚。他昏睡了一晚,刚刚又调息片刻,体力已经恢复了些,虽然不能打架,对付几条上岸的青鱼还是没问题的。
很快地把鱼都清理好,穿在剑上,摸了摸怀里油布包好的调料,竟然还在而且没有进水,真是意料之外的欣喜。撒上些盐,再放了些胡椒,放到大叔早就生好的火上翻烤。不多时,烤鱼便已经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张春明心中也有些诧异,这是什么鱼,简单地烘烤就能散发如此香味。旁边的大叔已经搓着手,不住地咽口水。
“大叔,你武功那么高,知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专门杀人的剑法。”张春明将这气息好像没有的奇怪大叔看做是老头子那样的高人了,趁着他满脸期待心情大好的样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不是什么高手啊,我只知道我想吃鱼的时候抓鱼很厉害。哎呀,好了好了,可以吃了。”
大叔欢喜地叫着,指着青纹剑上烤得金黄的鱼。张春明无奈,不知道说什么,将剑递给了大叔。
“臭小子,他的意思是说因为你那个时候想杀人啊。”先前在麒麟院外的年轻人从一棵树上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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