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涵红着脸不吭声。
进入紫萱阁,两人刚落座,孟岩昔的手机猛然响起,铃声依旧是极具震撼力的老版水浒传主题曲――
“岩昔哥哥,你为什么不用烈焰队的队歌做铃声呢?比大河向东流好听多了……”
顾以涵诚心建议的同时,悄悄抿嘴偷乐,被孟岩昔瞧了个正着,“我先听电话,回头再和你认认真真讨论这个铃声的事儿。”
“嗯。”
孟岩昔略显犹豫地接通了电话,“大哥,你不是忙于海事训练么,怎么有空找我聊天?”
“……”
“我们也在封闭训练,哪有时间回家去看他?揭幕战之后。”
“……”
“大哥,你讲的道理我都明白――他那个臭脾气,我倒是有心常回去,可总是无缘无故挨呲,任谁也受不了的,是不是?”
“……”
“什么?是苏伯父给你打电话叫你劝我回家,这帮老头子,早就串通好了啊!”
“……”
顾以涵虽然将目光转移到了包厢古色古香的装潢上,耳朵却好奇地捕捉通话内容的关键词。她听不清来电者的话语,却从孟岩昔的回答中感觉到了明显的不耐烦与敷衍。
聪敏如她,已然猜到了孟岩昔不曾加以称呼的那个“他”,即是刘老板口中的“孟家老爷子”。
孟岩昔的父亲,是极少在公众视野露面的海军中将孟永铮。孟岩昔的兄长孟锡尧,出镜率相对多些,曾在某军事频道做过嘉宾主持,因文武双全,故而在海军年轻将领中亦是重点栽培对象。
他的家世显赫,她向来知晓,却总是在潜意识里提醒自己,那些耀眼夺目的家庭出身只是他的点缀,远远不及他本人奋斗后取得的足球先生荣誉。
可惜,在旁人看来,她的满腔赤诚皆为“追星族”的狂热之情,冯妈妈这么认为,李坦这么认为,同学们这么认为,惟有她明白自己的本心。
倘若爸爸妈妈还在身边,他们也会明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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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星光(四)
“没想到,野果酒也能那样香甜!”
“他家的酒窖就设在咱们路过的那条回廊附近,你闻见了酒香,很不简单。”
“我琢磨了一路,有点后悔没跟老板请教一下配方和酿酒的方法……”
顾以涵松开安全带下了车,脚尖刚触到地面,突然冒出一句,听得孟岩昔微怔。
“我是应该表扬你品味超群,还是应当表扬你反应迟钝呢?”他一面说着玩笑话,一面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二者兼有,哈哈,我可从不谦虚的哦!”她调皮地开着玩笑。
“果然脸皮厚!”
顾以涵吐吐舌头,也绕到了车后,准备拿回自己的书包,况且里面还装着送给孟岩昔的礼物。等她看清楚书包旁边的东西,哇得叫出声来。
“岩昔哥哥,我随便说说的,你居然一直没忘!”
她捧起纸盒,里面盛满了他的签名照片、徽章、海报、台历和各种各样的球队纪念品,年代跨度久远,品类名目齐全,实属难得。
“这是回礼。”孟岩昔说,“在g市比赛的时候,你托陆霖送来的礼物很特别,我很喜欢。谢谢你――”
顾以涵激动地跳起来,“那我就不客气,照单全收了!”
孟岩昔笑了,轻轻颔首。
低头的霎那,他的颈间有细细碎碎的晶亮闪光,她定睛看去,“你已经把它们打孔做成项链了?哈,真得出乎意料――”
他揉揉她的头发,“我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师傅改造你的礼物。”
“我……我……”
没辙,只要面对他,她的伶牙俐齿全部发挥不出来。
他抬手抚抚水晶吊坠,眼眸中的笑意极具杀伤力,“白水晶提高灵气、激发潜能,紫水晶增强自信、提升勇气,你的好意我明白,所以要时时带在身上。”
她像中了咒语一般,目光锁定了他的眉眼,久久不肯移开。
这样的注视让孟岩昔心生慌乱,他扭头,笑道:“小身板偏偏要背个大书包,,里面都装了什么宝贝?”
顾以涵猛然记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拉开书包拉链,“那个……岩昔哥哥,我从g市给你带的特产,那天翻墙进训练场的时候没机会给你,今天可千万不要忘掉才好。”
一只透明的大号密封保鲜袋里,装着七个青翠碧绿的苹果。
她郑重其事地将它们交到他的手中,“g市特有的品种,叫‘源河青’,长在冲积平原上的,日晒充足,颜色亮丽,味道清甜,绝对值得品尝!”
“青苹果?倒是很凑巧……”
“怎么?”她睁圆了眼睛,不解问道。
“小涵,”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温柔明亮,“难道你没发现,我的明星档案里,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你送我的这件礼物么?”
“唔……其实……”
她一时怔忡,不知如何作答,只呆呆地怀抱苹果袋子与他对望。
未见他本人之前,他一切的一切她可以倒背如流。电视、杂志、报纸与网站,所有与他有关的信息,她都会不遗余力地收集。课余时间,同学们各有各的去处,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遥不可及的他。
如今,美梦成真,与他面对面了,她却只顾着发呆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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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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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星光(五)
锁闭车门声啾啾响过两下,顾以涵仍立于地未动。
孟岩昔提醒道:“虽然到了下午,太阳还是很毒,小涵,你打算在这暴晒到几点钟?”
她环顾一下四周景致,顿时恍惚不已。
大门两旁的汉白玉石狮子彰显威严肃穆的气氛,门楣正上方的红五星标志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彩,最醒目的是那块书写着“海军某部d市干休所”的牌子。
干休所――
她惊呼:“呃?岩昔哥哥,你把车停错地方了,这里不是职校招待所――”
“当然,这是我父亲的住处……”他扶额叹息,“一路上你都在神游是不是?我邀请你到家里做客,看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他父亲的住处?
她想起在私房菜馆时他接的那个电话,那是他大哥孟锡尧的最后通牒。挂断前他无意碰到了免提键,一个沉稳厚实的嗓音吼道:“臭小子,你要是再不露面,我就替老爸清理门户了!!!我偏不信,你能不要亲情,守着一颗足球过日子???”
恐吓,看来是有效的。
那个孟锡尧也太凶了。她不由得倒吸凉气,千万不要碰到才好……
孟岩昔走出几步远,回首望望踌躇不前的顾以涵,不禁莞尔,“走。”
“我走为上策……”她问,“岩昔哥哥,到职校招待所有没有公交车?”
他唇角微扬,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似的,朗声说:“别怕,我大哥这会儿应该在海上。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要归队,到时顺路送你回去。”
她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样登门拜访太冒昧了!”
“你的我的朋友,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老爷子喜欢年轻人,你待会儿给他说点好玩的事情哄哄他。”
“可是……我不会讲笑话,怎么办……”
不管顾以涵是否一再拒绝,孟岩昔已经将她领到了一栋石青色二层复式建筑前。入户石阶对称地种植了高大笔直的白杨,枝桠上叶片浓密铺陈,树荫底下完全感受不到潮热暑气。外墙上郁郁葱葱的爬山虎遮蔽了几扇采光用的小窗,使得整幢楼房更添清凉静谧之意。
“放心,没人会为难你,只当串个门就好。”
他牵住她冰凉的手,摁响了门铃。
“哎哟,是岩昔,你回来了?”
门开了,迎上前的宋阿姨在讶异之余,着实是满心的欢喜。数月不见,金靴加身的孟家老幺,终于肯主动回家探望老爷子。但凡是和这个家有关系的人,任谁知道了都会欣慰。
“宋姨,我很想念您啊――”孟岩昔轻轻地拥抱了宋阿姨,“您穿玫瑰红颜色的衣服真好看,比春节的时候看上去更妩媚动人了!”
“臭小子!拿我老太婆寻开心……”
虽是埋怨的语气,但顾以涵听得出,这位宋阿姨对于孟岩昔善意的阿谀很是受用。
“我说的全是实话。”
进门后,宋阿姨帮他俩找替换的拖鞋,同时不忘问道:“岩昔,这位小客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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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星光(六)
孟岩昔并不急于为两人相互介绍,而是半蹲下帮助小腿韧带受伤的顾以涵换拖鞋。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因担心孟家老爷子突然从背后出现,她的心砰砰乱跳,紧张不已,讲话愈发结结巴巴。
他默然不语,很快将她的帆布鞋脱掉了。她的脚如她的人一样,玲珑小巧。宋阿姨找的女士拖鞋显然是更适合苏葶的号码,顾以涵的脚明显要小两码。
“宋姨,这鞋明显不能穿啊!要是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没出几步远拖鞋就甩掉了。”
“的确是不合脚――”
宋阿姨看得出孟岩昔对这位小客人的悉心关怀不同于旁人,心下有些疑惑,忙道:“前些日子你小表妹来玩,我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双拖鞋,号码应该差不离,那你们稍等会儿,我去储物间找找看。”
“行咧,宋姨,麻烦您了!”
他转身取来一方冬天才用的毛绒脚垫,铺展在她的足边,示意道:“小涵,大理石地面太凉,你先踩着这个,将就一下。”
她有些过意不去,“岩昔哥哥,是不是劳师动众了?其实,只要在帆布鞋外面罩个鞋套……”
他自然明白她的忐忑与不安,但面上不曾表露,忍俊不禁之余,故意作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反诘道:“那请问这位女士,你是上门维修家电和下水管道?还是当钟点工来打扫卫生的?”
“……”
顾以涵顿时不知如何作答。
虽能感受到孟岩昔语气中的轻松写意,但她的心思完全游离了,此时此刻无法对着他展颜微笑。既然是稀里糊涂地进了门,美其名曰是来探望孟家老爷子,实则自己完全懵然混沌地不知所措。所以,断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上随意而为。
何况,他对她太好了,好得让她更加不知所措――换鞋,唔――从记事起,除了爸爸,还没有其他男人看过她光着脚的样子呢!
要是时光倒流三百年,她的脚都被他看了,岂不是非他不嫁??
“想什么呢?”
醒过神时,孟岩昔手里赫然多了一双改造过的夹趾凉拖,鞋跟处有显而易见的崭新断痕。
顾以涵端详了几秒钟,“你把高跟鞋的鞋跟锯掉了?”
“是啊。”孟岩昔笑道,“工具都是现成的,接通电源喀嚓两下就搞定了。真搞不懂我那妹妹,年纪比你小,却早早地喜欢上穿高跟鞋。”
顾以涵穿上改造过的“平底”拖鞋,从脚底一直温暖到心底。
“岩昔哥哥,你知道玛丽莲梦露走路时摇曳生姿的秘密吗?哈哈,就是把鞋跟锯掉两公分,那样的话,鞋底与地面接触不平稳,走起路来就一步三晃、婀娜曼妙了。”
她忽而想起电影海报上那绝代风华的女子,便不禁脱口而出了。
他环臂胸前,打趣道:“好啊,你也学学看。”
“呃……算了……”她连忙摆手,“我不想邯郸学步,更没有勇气东施效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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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线迟了……
立冬前这场寒冷无比的雨,让人手脚冰凉啊~~~
祝各位亲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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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星光(七)
“谁在玄关那里吵吵?惊扰我的好梦――”
一个铿锵有力的浑厚男声猛然在耳边炸响,顾以涵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孟岩昔的父亲――孟永铮,最怕见的人终于出现了……
她慢慢转身,却不敢望过去,视线直直地定格在自己的脚背上。
孟岩昔上前搀扶父亲,“太阳马上偏西,您还午睡啊?也不看看几点钟了。别人都是春困秋乏,你倒好,不分季节地爱睡懒觉。”
“反了天了,老子倒被儿子笑话。”
孟永铮举起拐杖象征性地敲敲孟岩昔的小腿,以示教训。
虽已年近古稀,他仍然精神矍铄,剑眉下一双鹰目炯炯有神。岁月像是格外善待他似的,鹤发童颜的四字成语,用在他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孟岩昔是孟永铮于不惑之年得的儿子,自小体弱多病,老两口格外疼爱。所以,即使孟岩昔再乖张任性,他们也不会加以责罚。
而对待长子孟锡尧却是全然相反的态度,不仅超乎寻常的严格要求,更是事无巨细的苛刻。难怪,从小到大,孟锡尧常说老爸老妈偏心――可谁知天下父母心,不过是盼着儿女平安一生罢了……
“半年不着家,一回来就没个正形。”
孟永铮见到幺儿,即使语带怨怪,眼神里却满是慈祥。
自老伴过世,他只觉膝下凄凉。孟锡尧长年驻守部队,孟岩昔奔波各地比赛,而这兄弟俩,齐刷刷地遗传了父亲的倔脾气,尤其在结婚问题上,每次提及,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急”。如果儿子们快些成家生子,他也好早些有孙子孙女陪伴左右不是?
好在孟岩昔有个交往了十年的女友苏葶,说不定能先孟锡尧一步满足老人家的心愿……
略想了想,孟永铮道:“你苏伯伯说要和我商量一下你们的婚礼怎么办,也不知他今天来不来?”
孟岩昔蹙紧眉头,“原定计划到埃及度蜜月的,不凑巧我前阵子受伤,小葶一气之下把机票酒店全都取消了,证也没领成。”
“难怪你不回来看我……”孟永铮低声叹息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爸,结婚推迟也不影响什么。这不要踢足协杯了么?我们队里封闭训练,今天出来,还是向王指导求了半天的人情呢!”
“老王那家伙,对你确实不错。下次请他来家做客,地下室那几罐刘振宇送的私家陈酿,我一直没舍得喝。遇见有品位的酒友,让他喝光无妨――”
孟岩昔笑道:“您真舍得就好。”
孟永铮戴上花镜,方才注意到低头颔首扮作木雕状的顾以涵。
“岩昔,你带了朋友来?”
宋阿姨适时地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插话道:“岩昔,介绍一下小客人,我还不知道她怎么称呼呢?”
孟岩昔回首,见顾以涵一动不动,遂将她领至客厅正中,介绍道:“爸,宋姨,她是顾以涵,患难之交,一块小小的创可贴救了我的命。”
“哦?”孟永铮问,“这么玄乎,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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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星光(八)
顾以涵未曾料到孟岩昔会拿自己比作救命恩人,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慌乱极了。
“……岩昔哥哥,我……”
孟岩昔言简意赅地将两人在g市赛后经历向父亲讲述了一遍。收尾时,他不忘补充一句:“医生说,歹徒匕首差一点划伤我的颈动脉,如果不是小涵的急救措施得当,恐怕现在我不能站在这里了。”
孟永铮连连点头称是,“小姑娘年纪尚浅,但临危不乱啊,将来必成大器。”
“不错的孩子!”宋姨亦在一旁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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