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也有些明白为何这样一个牛人没能在原本的公孙度手下为官,仅仅是充作校长。
一个如此容易受到蒙蔽之人,能做校长已是不易,不是吗!
不多时,胡不归走到大门丈许外,仔细打量了一番公孙度,问道:“大人当真是东夷校尉?”
公孙度面色一黑,心道:果然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说话这么难听!
“带他进来,本校尉有事相询。”公孙度理都不理,冲阳仪说了句,就往小院内走去。
“哼,不说清楚,老朽岂会进去。”胡不归一甩长袖,颇是傲然的说道。说着还斜睨了一眼公孙度的背影,好似在说,老朽没跟你们开玩笑,说的是真的。
“胡不归?”阳仪面色古怪的盯着胡不归说了句,就大手一挥,道,“来人,护送我们的大儒进屋。”
“是,队长!”
两名亲兵走到胡不归身侧,道:“请吧,大儒!”
言语之间,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倒不是他们看不起大儒,而是他们是公孙度的亲兵,方才胡不归的态度他们可是看在了眼里,有道是主辱臣死,所以,胡不归也是活该。
胡不归面色一凛,倒是有心不进去了,毕竟他也不是傻的,这架势要是进去了,难保还能活着出来,但是看着身侧两名士兵的意思,要是不进去的话,免不了要吃苦头。胡不归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其他人,方才缓步向小院内走去。
阳仪见他这般模样,心底噗嗤一笑,也不再理会。
“这位……胡……”
“叫老朽胡师就好,这里的百姓都这么叫。”
虽然公孙度不知该如何来称呼胡不归,但胡不归这话也未免太过不要脸了点吧?
“胡兄,请!”公孙度干脆的学了过来,“品一品某家这茶如何!”
胡不归对一个年级不足双十的年轻人称作胡兄,心底很是不满,面上也是如此,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说出来,反而作稽道:“大人客气了。”
殊不知公孙度心底却是摇了摇头,心道:就这样的人,就算是知道自己被蒙蔽了,又能怎样呢?
“请!”公孙度举杯道。
胡不归亦是举杯:“谢大人!”
还未饮,胡不归就闻到一股清香,只觉得精神一振,不由问道:“现在中原能制作出此等好茶了?”
看来此人还有救。
公孙度心底点了点头,道:“胡兄想多了,此乃某手下匠作坊所做,虽算不得精品,但还算不错。”
“只是不错?”胡不归有种老夫一生算是白活了的感觉。这要是仅仅是不错的话,那以前喝过的那些茶算什么?马尿么?
公孙度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之中虽有憋着坏,以及装bi的想法,但实际上也是事实,第一世的茶可是种类繁多,他那时不算有钱,喝不到最顶级的茶叶,但是一般的上等品也还是喝得起的,毕竟又不是当饭吃。
“这……”胡不归吃惊道,“大人果真是厉害,手下的匠作坊竟有如此之能。”
公孙度闻言心神不由一凛,乍一听,这话像是在夸赞他,但是实际上却是在说“你手下竟有匠作坊?这可是得有朝廷的许可才能设立的,可你不仅私自拥有匠作坊,还有如此能耐,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啊”!
“呵呵!”公孙度笑了笑,也不解释,反而话音一转,问道,“不知胡兄可知辽东的现状?”
胡不归迷茫道:“辽东?辽东怎么了?”
公孙度心底冷笑一声,暗道:果真是老狐狸,装得真像。若不是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心肝脾肺肾,还真会被你骗到。辽东之状已有数年,高显又离得这么近,怎么可能没有只言片语传进来。再则,胡不归是什么人,大儒,怎么可能与中原腹地一点儿联系都没有。
“哎!”公孙度面上幽幽一叹,道,“辽东郡其实已经名存实亡,活着的人,有没有高显的人多都很难说。要不然,某作为东夷校尉也不会不在驻地,非要碍人眼似的来到玄菟郡。”
“大人当真是辽东校尉?”胡不归犹自不信,又似是回忆道,“老朽记得朝廷已经有近百年没有任命东夷校尉了吧!”
老狐狸,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
公孙度心底又是一阵冷笑,道:“哎,还不是因为辽东被高句丽、扶余、娄挹等异族破坏得太狠,以至于差点脱离朝廷的掌控,加之我父在陛下面前举荐,要不然某还不会被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这不是活受罪吗?”
说着,公孙度给了胡不归一个“你懂的”眼神,暗示胡不归在此受了几十年的罪,还是自作自受的那种。
偏偏这老家伙就是装作不懂,还特别像真的。
“大人说笑了,此地虽然看似危险,实际上却是安稳多了。”胡不归摇头道。
公孙度眼睛一眯,想道:这话是指远离朝廷的勾心斗角吗?看来这老家伙着实有几分大智慧啊!竟能早早的看出洛阳不仅是朝廷的中心,也是漩涡的最中心。只可惜,不久之后的这场波及范围甚广的漩涡,比胡不归所想象的还要广。
“胡兄此话大是有理。”公孙度一脸“赞同”的说道,“是以,某在和公孙琙太守商议之后,决定迁徙部分高显、西盖马的百姓前往辽东,以不使……”
“不可!”话尚未说完,胡不归就疾呼道,“大人,不可啊!”
公孙度怫然不悦道:“胡兄此话何解?”
胡不归默然,不知该作何解释,想了想,委婉的说道:“大人可知高显和西盖马建城时间仅有不到三十年时间?”
公孙度点头道:“公孙太守已经跟某说过此事,而且,就是因为此二城建城时间尚短,城内一应百姓,尚未完全扎根下来,更加容易迁徙。”这样说的同时,公孙度心中有些疑惑,按理说,胡不归应该赞同才是,毕竟能扩大教化的范围不是,可为何他要反对呢?难道说他知道周显他们在欺骗他吗?那为何又要装作不知晓呢?
胡不归无法解释,但还是坚定道:“大人,先前的事情大人想必也明白周县令他们并不是善茬,若是想从他手中迁移百姓,恐怕是十分困难,甚至是不可能。”
公孙度摇摇头道:“本校尉身负皇命,任何人都不得违抗,不然只待本校尉禀明陛下,就能将起打为逆贼。所以,周县令就算不想,也不得不遵从。”
胡不归大惊,他也有些摸不准公孙度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大人,虽然你手下有近万人马,但要面对高显和西盖马数万人,怕是不成,所不得还会逼反这些人。”胡不归想了想,最后只能如此道。
公孙度长身而起,喝道:“好大胆子,胡不归,你竟敢打探本校尉的虚实,看来不是这些人不想离开,恐怕是你另有想法吧?”
“说吧,你是不是想要联合此二城的人造反?若不然为何其他大儒都离开了,偏偏就你一个人留下了?”
“数十年的谋划,当真是心机颇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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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辩(下)
公孙度心底是又惊又怒,胡不归竟能知道他如今的底细,虽然不全,但兵力是最主要的一环。最关键的时候,胡不归能知道,难保其他人不会知道,尤其是异族。
胡不归对公孙度的反应似是早有所料,没有丝毫慌乱。也是,他既然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想必是有所准备。果然,只听他说道:“大人不必担心,除了老朽和老朽的几个老仆以外,没其他人知晓此事。”
公孙度常舒一口气,接着面色一变,不善的看着胡不归道:“是哪几个人?立刻告诉本太守,否则一旦让本太守查出来,可不敢保证他们能好好活着。”
胡不归的面色顿时一沉,他之前说的可不是假话,那几人的的确确是他的老仆,对他可是忠心不二。
“大人,能否看在老朽的面子上放过他们?”胡不归说归说,但心底不信公孙度能找到他的那几位老仆。
公孙度挥了挥手,道:“放过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回答某几个问题就行。”
胡不归闻言想了想,觉得应该没问题,便同意了下来:“大人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老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还请大人务必放过他们几人,毕竟他们没有做过对大人不利的事情。”
“哼!若是真做过,谁求情都没用。”公孙度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
胡不归却是大骇,不敢再说起这茬。
公孙度扫了眼胡不归,见他没有其他举动,方才问道:“既然你都能知道辽东的情况,想必你应该清楚辽东为何破败了,且说说看。”
胡不归有心不想说此事,但刚答应了,就反悔也不符合他心中的信义。想了想,说道:“扶余、娄挹、高句丽俱是游牧民族,朝廷强盛时,便相互攻伐,夺取人口、物资,朝廷暂时无力时,便南下侵扰。”
“不要说废话,这些三岁小儿都知道。你知道某问的是什么?”公孙度皱眉不悦道。
胡不归一顿,面上闪过一丝难堪,既是对自己,也是对公孙度,但还是再次说道:“老朽觉得正是有这些异族的不安稳的生活,才能显示出作为汉民的好,只要辛勤劳作就能吃饱饭,穿暖衣。”
“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辽东被掠夺?还是说这是你,或者你们特意选出来这样做的?”公孙度很是愤怒,看着胡不归的眼睛里满是杀意,“你将那几位老仆派到辽东就是为了看着这些异族对我们的同胞下手?”
同胞什么的,胡不归不懂,也没有心思去计较,心底只有对公孙度的肝颤。若说之前他还有信心公孙度所言只是虚言恫和,想要找出他的老仆基本不可能,但现在……他怕了,能知道他早就将老仆派到了辽东,要将其找出来也不会太难,毕竟时间太短,只要多方打探就行了。
“大人,不是老朽想要这样,而是实在无力阻拦呐!”胡不归只能实话实说。
公孙度却不信,道:“哼,无力阻拦?不能阻拦,还不能让人家逃命吗?说到底是你们的私心在作怪!难道区区数万异族,竟比十多万同族重要吗?”
胡不归心底一颤,这个问题他也多次在心底问过自己,以前总是会告诉自己一时的牺牲是值得的,小不忍则乱大谋。然而,此时,公孙度的话让胡不归不禁自问道:“难道真的错了吗?”
胡不归不禁回想起十多年前几位老友纷纷离去时的情景,当时就有谈到过这个问题,他的回答让几位老友与之割席绝交,至今都没有任何联系。
公孙度看着胡不归沉默的表情,心底一阵烦躁,呛声道:“曾经始皇为了统一国家,牺牲了无数人,你现在这样做是在效仿始皇吗?”
胡不归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始皇,自然是嬴政了。但是始皇是他能比的吗?始皇的功绩不仅在于统一了各国,还在于稳定了周边,驱除了无数威胁,包括北面的匈奴,南面的百越等族。最关键的一点是,态度,态度极为强硬!
而他,软,软得就像肆意流淌的溪水,遇到点阻碍就会绕路。对外族软,还害得无数同族之人身死,这……
“老朽……老朽……”胡不归只觉得胸口闷得很,像是被人轮着铁锤砸了几下。
公孙度冷冷一笑,道:“现在就觉得难受了?死去的辽东百姓他们呢,想难受都没有机会了!就算是异族是主谋,那你也是从犯,只要有十之三四的‘功劳’在里边。”
“你说要是你的目的达到了也就算了,可问题没有,某不相信你能安插老仆在辽东,对于高显和西盖马的情况就没有一点了解!他们像是成为汉民了吗?哼,不过沐猴而冠罢了!”公孙度这是逮着就不放了啊,呵呵。
胡不归老脸一红,狡辩道:“至少他们现在都学会了汉语,学会了种田耕地,学会了……”
公孙度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无论他们学会了什么,他们却依旧没有把自己当做汉人,依旧说着胡话,甚至暗地里损害着作为汉人的利益,辽东全郡百姓的死,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不多,但十之一二也是有的。”
胡不归面色一白,双眼就这么无神的超前看着,全然没有了之前在小院外的精气神。
“哼,跟我辩论?找死!”公孙度心底冷笑道,“始皇早就给出了方法,偏偏自以为是的要开辟新的方法,真是脑子秀逗了。听话的留下,汉人怎样,他们就怎样;不听的统统镇压,无论是用作花肥也好,还是充作挖矿修路的奴隶也好,都是一个样。”
“胡萝卜与大棒的道理,始皇真是太厉害了!”最后公孙度又不得不对暴君始皇发出如此的感慨。
“难道老朽真的做错了?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胡不归突然转向公孙度,定定的说道。
公孙度不屑一笑,道:“依某看,你不应该就胡不归,也不该叫胡信,应该叫胡言,字不归。信去人为言,人,亦做仁,少了仁,就剩下言;言,即言而有信,即有言才有信,即有言才有仁;不归,可做不回头,表示决心,亦是对你这些年的坚持的展现,虽然,这些坚持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可笑。”
“胡言?胡信?不归?人与仁?有言才有信?方才有仁?”胡不归的眼睛随着自己的呢喃渐渐恢复了神采,最后展现出无尽的光华,“以后,老朽就是胡言,胡不归了。”
胡不归,不,胡言,胡不归。
公孙度看着胡言,点了点头。
胡言笑了笑,面色一正,道:“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理高显和西盖马的这些人?”
公孙度眼底闪过一道精芒,道:“此事本太守自有计较,胡大儒不用多做理会,免得污了耳朵。”
胡言摇了摇头,道:“一如大人先前所说,老朽能了解辽东的情况,高显和西盖马自然也不可能例外。所以,老朽希望大人能给那些真心向往成为汉民的百姓一条生路。”
难不成还真有高女干?
公孙度不由有些诧异,道:“这样的人很多吗?”
胡言点了点头,道:“不多,但也不少,只是因为周显等人的缘故,他们也不得不假意表现出对汉人的不屑,要不然他们就会被暗中处理掉。”
公孙度想了想,便同意了下来:“好,不过某也只能尽可能保证给他们一条生路,毕竟战端一起,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胡言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点头道:“若真是有个意外,那也是他们的命。”
“哈哈哈!”公孙度不由大笑起来,刚才所说不过是为了试探胡言是否是真的大彻大悟。不过胡言能回得如此坚决,那还真是大彻大悟了。既然如此,公孙度觉得自己也不能小气,于是说道:“胡兄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某保证,除了冥顽不灵之辈,其余人某不会让他们痛下杀手。待所有人抓起来之后,胡兄再请人辨认,其他的,也都送去修路,挖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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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公孙度心底是又惊又怒,胡不归竟能知道他如今的底细,虽然不全,但兵力是最主要的一环。最关键的时候,胡不归能知道,难保其他人不会知道,尤其是异族。
胡不归对公孙度的反应似是早有所料,没有丝毫慌乱。也是,他既然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想必是有所准备。果然,只听他说道:“大人不必担心,除了老朽和老朽的几个老仆以外,没其他人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