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让两人安静地共赴黄泉!
不知何时,大门已然开启,一名老者,并没有撑伞,踏着徐徐的步伐,走到了俏君的身后,道:“他听不见。”
俏君惊愕仰首,下意识问道:“尉迟前辈?”
“我并不是。”
俏君神情一黯,失望之至……
老者又续问:“你,很爱他?” 俏君俯视怀中冰冷苍白的颜,低低细语:“生死同穴!” 她明白,他是豁出了命般的在爱她,那麽,她唯一能回报的,就是同样以命许之,不求同年而生,但求死后,能和他葬在一起!
“尉迟峰是何许人也,想来无幽也同你讲过了,尉迟峰此生泄露天机太多,从阴阳鬼门那里擅自取回的人命也太多,自身便遭受了天劫,他早已放话,三个徒儿从此是生是死,都同他无半点关系,你又何必要自我折磨,明知不可为之,姑娘,你太傻了!”
自这老者出门之后,这迅疾的雨势,竟渐渐收敛,日头自乌云之中吐露出来,映照在俏君的身上,带给她一丝温暖!
俏君淡淡一笑:“我早已抱定了决心,若尉迟前辈不肯相救,我便同少龙一并死在他的面前!”少龙赋予她的情太多,已绵密结为了牢不可破的蛛网将她层层包裹,此生怕是她再也无法置若罔闻,他俊逸超拔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之中已形成了原罪,这一生,只能面对,无法再躲,于是她便正视,让自己面对这份厚重的情,这份让她诛心刺骨的债!
“唉……”老者长长一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姑娘,进来吧。”老者抛下这一句,率先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首补充:“这个世上早已没有尉迟峰,老衲法号――‘无争’!”
无争?
是无争师傅啊!
他便是尉迟峰了,俏君一阵狂喜,熟料心情一放松,连日来的疲累一并侵袭,模糊的意识立刻遭到黑暗吞噬,身子一软,整个人立刻委顿了过去……
*********************************************************************************************
俏君不知自己昏厥了多久,只知再醒来时,她安睡在暖暖的炕床之上,衣服也早已在她熟睡的时候被这暖和的温度烘烤干净,俏君慌张坐起:“少龙!“
转头一望,他正安稳地睡在她的身侧,不由得吁了一口气,将他轻轻抱起,让他躺在她的怀里。
“姑娘,你醒了。”屋内有人!
俏君抬头一望,是那名老者,那名让她进屋的老者,无争师傅!
“尉迟……,不,无争师傅。”俏君将头轻点,算是行了一礼。
无争师傅走上前,递给她一碗粥:“你已多日没有进食,喝碗薄粥,让自己的身体尽快恢复。”
俏君摇摇头:“少龙不醒,我如何能吃得下,我已决意,若他无法生,我便随他一起死!”
“他是你的谁?”老者问道。
虽已知他是尉迟峰,但是面前的老者,的确和俏君心目中所绘的尉迟峰的形象相差甚远,她本以为他应该是一脸戾,将这凡俗之世皆然不放在眼中,而他的确也有这个本事,尉迟三绝三大弟子,都是由他亲手带出,他是武林中的神话,后来之人恐怕再难企及他的造诣!
而面前的老者,眉须皆白,身着粗布麻衫,寡淡从容,清冷却不失慈和,他应该是独自隐居在此处,一个人守着这个安静的山庄,同一些鸡鸭为伴,日落而眠,日升而起,诵经念佛,清心无欲!
她的贸然闯入,也许打扰了他生活的规律,不过他终归是让他们进来了,进入了这个山庄,少龙便有了一丝还生的希望!
他明白,少龙的情劫到,死劫也便到,他自己也是知晓这一点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本能地抗拒所有的情,但是终归他无法抗拒它的到来,前路如何,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也要看他是否痴心错付!
而如今,他这个师傅,也该为这个受尽了磨难的大徒弟松一口气,上天终归没有对他太过狠绝,他爱对了人,也注定他命不该绝!
………………………………
第八十一章
“老衲又要从鬼门之中,抢夺回自己的徒弟了!”无争师傅嘴角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似在自嘲:“只是,他若能醒来,也已不是从前的古少龙了。”
“师傅?”
“我赐予他无争二字,但却并未遏止住他的‘争’,那么老夫,便代他去无争!”老者的面容很宁谧:“以往的他太过倔强,不认这世间有情,是你的出现改变了他,他若再度醒来,自然不是以往的古少龙了,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的情义,有着自己的目标的古少龙!
无争师傅回过身来,抚触少龙的面颊,面容上带着慈爱的憾:“明朝从此不会再有一个狠情绝义的常胜将军,而是多了一位义薄云天的太子!”
俏君明白了无争师傅的意思,古少龙再度醒来,他就会变为另外一个人,一个人,心中一旦有了情,便再也不会对周遭的人,生出令人胆寒之至的威风,他此番重生,也许会捡拾回八岁之前,那份灵秀的清澈,心中也会充溢着对人世间的感激,感激让他体验到生命之中所存在的奥义!
什么恩怨情仇,什么揪心往事,就让云淡风轻随风而逝,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事,不是才是最重要的吗?
她相信,少龙清醒过来,也一定会同意她的想法的!
深宫之中的悲剧,古少龙母亲的劫难,一切苦难的源头,也许说起来,会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但是俏君却早已不愿去探究,一切,等少龙醒来,就好!
她不曾放开他,再度闭目睡去,她太疲乏了,不管现在的明朝是否为失了太子而动荡,不管安南是否为走丢了公主而担忧,这些她都不想管了,让她和他,好好地睡上一觉,然后用下辈子的时间,再来慢慢听他讲故事,然后再和他讲她的故事,不管他信不信,和他讲述一下现代的香港,和他讲述一下她的父亲和弟弟,和他讲述一下她经历过的一切……
她这般想着,沉沉睡去,一切归于静谧……
*********************************************************************************************
身体渐渐变得轻灵,通身彻骨的舒畅,空气之中,好似掺杂了一种淡淡的香,而这种香,很熟悉,不止是花香,不止是草香,也不是檀香,像是小的时候,师傅在他练完功后,递给他的一碗汤,甘中略苦,喝下却能将疲累和肢体的酸痛一扫而空,这汤是师傅每天都会熬给他喝,每每煮这汤时,满园便会飘荡着连蝴蝶都要被吸引过来的香,每天一碗,是他例行不变的功课,一直喝到了十八岁,这熟悉的香,伴随了他的整个青春岁月,便也是因为这汤,才让他苦涩的日复一日的生活之中,添上一味良香!
这汤,只有师傅才能煮,才会煮,每日清晨的第一道露水采集成一碗,配上十余种新鲜的花瓣,再添上几株甘草和清火的药材,小火熬煮,便成为一道沁人心脾的汤,许是喝惯了师傅煮的汤,哪怕日后无幽再替他煮,感觉始终缺了香和甘,那嘴是已经养叼了,索性便不再喝了,只是他和无幽,至今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将这道汤煮出来的!
熟悉的味道再度窜入了他的鼻翼,长长的睫羽一抖,古少龙缓缓地睁开了眼,记忆中那碗带着紫色的汤,如今就安然地被放置在他的枕边,余袅的热气提醒他,热度刚刚恰到好处,他半是疑惑半是感慨,伸手取过这碗汤,递至嘴边,淡紫的汤水浸润了他干涸的唇,像一条丝绸徐徐滑下他的喉,唇齿间像被浸淫在一片浓密的雾霭之中,一碗汤落入了胃,整个身子渐渐变暖了起来,甚是舒畅!
那张陌生且遥远,如今却近在眼眉前的面容,让他不敢相认,他觉得自己睡得太久,不知眼前究竟是否是南柯一梦,昔日那张严厉整日不苟言笑的面容,而今却带着一分从容的风华,温雅纯厚,淡然且不经意,让人有种感觉,他虽在你面前静静地矗立,你却能因见他一面而心绪激昂,那份澎湃好似是他将你带入了云端之中,让你体验鸟瞰于此世的高寡……
也许,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让你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能为之明白,何为仙风道骨,何为曲高和寡,那举手投足之间的大家气度,真真让人生生体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他便是从深山之中,带着恬然的静,温良似玉,背着双手,缓缓走出的空谷清莲!
“师傅。”
这是自他醒来,说出的第一句话,带着敬仰的颤,他重拾了元气,跃身下床,抱拳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哪怕是面对着万人之上的皇,他都是不屑跪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他的傲骨,他的凛然,在面对这位老者的时候,却全然化作天际的柔云,清风一拂,便将那份淡然,散播得四下皆满!
“起来起来。”无争师傅上前,将他扶起,许久未见,师傅的样貌已经全然变化了,那份永远高高在上的清寡,变成了眼前,须眉皆白,慈和温善的老者,他的打扮,是遁入了空门的彻悟,也是放下所有牵挂却又对往事念及的缅怀,只是微微的一笑,便能让这师徒二人,从彼此的眼眸之中,读懂对方想要说的话语――
“师傅,徒儿累了,不想再争了。”“你的争,也该到头了,你终归是**凡胎,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你又如何再能去争呢?”“师傅,徒儿不该妄自下断语,觉得自己早已断情绝爱,其实,徒儿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经历,可是徒儿现在才明白,那些事情,恰恰是徒儿最想拥有的人生。”
无争师傅抚了抚长须,点点头:“少龙,你现在这般,才是为师最想看到的。”
佛渡众生,却不能渡己,佛曰有爱,有爱便必生成佛!
佛在心中,又何必扼杀爱的自由?只是,年少的他不懂,遇人不淑,戾气盘踞于心,久久得不到化解,年少轻狂的他,太高傲,眼中只有自己,从不在乎众人的眼光,认为他们所要的,不过是一个空的躯壳,哪里是一个真正的自己?
可他不知,佛――讲缘,有缘,为何要婉拒?为何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为何不能接受人间的真情?
若遇到一份生不逢时的错爱,便会是一段旷世不遇的未了情,让人惋惜的同时,也让人敬佩。
可古少龙是幸运的,让他在经历这多番的磨难之后,懂得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最该珍惜的又是什么,而他的师傅,也自能看出,这份旷世的高贵与纯洁,犹如是蔽日的轻云、飘飘之流雪,这样金玉其外,空灵其内的女子,应该是最合适少龙的了,既然是上天有意的撮合,这样的缘分,对少龙来讲,是一种幸运。
人世的真情,可让彼此心中,都为此所感化,将那凡世的灵魂,彻底洗净!
心,也会因为因为爱而博大、而广阔、而温柔、而激情洋溢、而馨香弥漫。因此,感情将得到升华,心灵将得到净化。使那痛苦转成美丽,忧伤拟化成另一种魅力!
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空间的变换,在重重的难关之中寻觅到对对方的真挚浓情,那么这一份爱,是永恒挚爱,这一份兰芝气韵,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
“她在门外,这碗露珠,是她为你亲手所采,此刻,朝阳甚暖,少龙,你也去暖暖身子吧。”
“多谢师傅。”古少龙将头一点,那份迫不及待的跃然,教无争师傅看在眼里,便浮上了满满的欣慰,少龙终究是真正高兴了一回,也是真正地笑了一回,他是他最为钟爱的大徒儿,只要能救活他,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终归是老了,这次凝练了身体内不少的精气神,腕部的刀痕还在隐隐作痛,但不管怎么样都好,他是老人,只要看着生命之焰再度在他徒儿的身上绽开,他便欣慰……
朝阳升起,一天的勃勃生机,就由此展开,俏君站在这山涧之上,高高地仰起头,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无争师傅让她在此处等待,却没有告诉她要等待什么,她忐忑着,也有些微的不安,但是更多的是期许和希翼,她努力祷告着,为了少龙,也为了自己,更为了他们的将来――
冥冥之中,忽然就有一种感觉,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屏气凝神――
一双靴,从门内踏了出来,那是属于少龙的靴,俏君几乎是心惊地微喘,一点一点地抬头,像在观视着世间最为出色的美景,慢慢地愣住了,也许,换了谁,谁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
第八十二章
如同初时,他在候江亭中静静矗立的那一次,他的俊美不羁,让世间的少女迷恋,此刻,他的冷漠全然褪去,换上的是泉水般清澈的微笑。
换上新生的延续,也换上了温暖的心扉,他发现从前是禁锢自己得太多,太久了。以致于已经不敢或是自觉没有力气爱另一个人,可是她出现了,他才发现他是可以的,她是那么不经意的一脸清丽,孤傲的眉、清澈的眼、灿烂得透明的笑容,像有一个陌生的灵魂敛翅隐在睫毛的阴影里,长发轻拂,那一种蚀骨的美丽。
她是那么美好的女子,在这天地间铺开的画卷之中长身玉立,美好得,像是他需要用一辈子时间来呵护的仙子!
于是他大步上前,拥她入怀,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将毕生全部的幸福都拥入了自己的怀中,彼此像抱着最为珍视的宝物一般拥紧了对方,好似那入冬的蝶,周遭虽冷,但只要两颗心贴在一起,便将那幸福扩大,跨越了严冬的寒!
门内的院子里,无争师傅小心地擦拭着摆在院中的六弦琴,他缓缓放低了身子,在琴的面前坐定,手指轻扬,悠扬澄澈的音,便如流水一般,在他的指尖骤然起舞,化成山涧的银练,飞舞着,徐徐围绕在了两人的周遭――
“幽幽一梦,花睡去;百世轮回,蝶醒来。众星捧月月更明,清水芙蓉盛世情,风雨变幻,却道,世间醒。”此诗此句,与琴声相互融合,在一脉温柔之中,静心弹奏,婉转缠绵的琴音,像倾城的月光铺天盖地,相惜相爱之人,便能领悟曲中的圆满,便能得到月之芳华……
师徒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说不尽的话,换做以前,面对师傅的时候,少龙总是觉得没有任何的话讲,唯有练功,才是师徒二人交涉的全部,可是彼一时,竟然有了别样的感觉,他觉得,似乎面前坐着的,不是以往严厉不苟言笑的师傅,而是生他养他的父亲,跟随在师傅身边,练功虽苦,却是心安的,因为他知道师傅和师弟都是能给予他亲情的人,有了这一份亲情的磨合,古少龙竟然就萌生出一个想法,他想留在身边,不想再离开了――
“我还记得我八岁那年,师傅救活我,我还特别恨师傅,当时一心求死,没有想过其他。”古少龙回忆起八岁那年的痛苦,许是将世间的事情都看淡了罢,他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不相干于自己的事:“当时只想着报仇,只想着为我的母亲讨回公道,可是讨回了公道之后,又能怎样,心结难解,对于我自己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有了权势,想要取任何人的性命,又是什么难事,当年父皇身边权势最重的嫔妃妒忌母亲的福泽,便趁着皇上挂帅出征假造了圣旨,污蔑母亲与外人私通,将母亲活生生当着他的面乱杖击毙,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