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这小子机变百出,他就没有后手吗?”
你老人家这是夸他还是骂他?悠悠无声吐槽,道:“告示上说得明明白白,三天内不交税的商贾,会被抓起来,关进大牢。”
“那不就得了。你还担心什么?”太皇太后轻拍悠悠的手背,道:“你呀,就是关心则乱。他好好儿的,折腾商贾做什么?”
最后一句是问张宁的目的。自从王振死后,张宁做什么事,她都要追根究底。
悠悠哪敢说为了军饷?万一太皇太误会他插手神枪营,岂不糟糕?她道:“想必听杨阁老抱怨国库空虚,所以帮着出出主意。”
“哼,这小子会这么好心?”太皇太冷哼:“我看他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老人家对他成见太深了。悠悠无声自语。
过了一会儿,太皇太后才道:“他既说不交税银要抓起来,后天衙役肯定四处抓人,你等着好了。”
“商贾那么多,哪里抓得了?”这才是悠悠担心的。
“他肯定有办法。”太皇太后握握悠悠的小手,道:“商贾能强过王振吗?王振可是被他几句话说死了。”
至于说了什么,我暂时没查出来,不过肯定是他背后搞鬼。太皇太后一副他比王振还奸诈的样子。
“皇祖母……”悠悠无奈了,你怎么对他成见这么深呢?
…………
杨士奇书房,杨容儿行礼毕,道:“请祖父想办法为他解围”
那天杨士奇回府后,便叫杨容儿过来,告诉她张勇已经允亲的事,只等信使回京,看张勇亲笔信上写的什么,再待张勇去信托杨荣为媒,这桩亲事便成了。
没想到杨容儿正在等祖父回来,要告诉他这件事。
祖孙俩一说开,相视一笑。
杨士奇道:“你素有才名,一般男子配不起你,我总算为你找一个出众的女婿,心愿总算了了。”
“祖父说哪里话,他……他确实不是一般男子。”杨容儿眼眸亮晶晶的,道:“他长得好俊。”
杨士奇笑笑,并没责怪孙女以貌取人。
这两天全城谈论收税之事,杨容儿也听说了。她原没往张宁身上想,还是昨晚过来请安时,杨士奇告诉她。今天她派婢女去应天府门口守了一天,婢女回来禀报,应天府门口人挺多,就是没一人进去。
这可怎么得了?她因而求到祖父跟前。
杨士奇道:“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万一……”惹怒商贾还在其次,最多落一个骂名,若是龙颜震怒,可怎么得了?
杨士奇笑道:“你看着好了,这小子肯定有办法把事情办成。”
“祖父这么看好他?”杨容儿焦虑稍解,露出笑容道。得祖父这么高的评价可不容易,他肯定不简单。
“当然,要不然我怎会将你许配给他?”杨士奇笑笑道:“你且看着吧。”
“是。”杨容儿又说几句闲话,行礼退下。
她离开杨士奇书房,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便吩咐备车,赶去安乡伯府。
…………
“你怎么来了?”张宁奇怪极了,半夜三更的,你来做什么?
杨容儿道:“来看看你。”
张宁道:“你是来开解我的吧?明天是第三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好了。”
“看好戏?”杨容儿不解,这有什么好戏可看?
“后天清早有人游街,你不妨凑凑热闹。嗯,多带几个护卫,要不然人太多,被踩了撞了就不好了。”
杨容儿不太明白张宁说什么,不过见他成竹在胸,一颗心落了地,道:“你既没事,我就回去了。”
“再坐会儿。”张宁哪肯就这样让她走,道:“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我还没听过呢。”
杨容儿微微一笑,道:“取琴来。”
张宁让人拿琴来,杨容儿调了弦,抚了一曲,张宁不懂弹的什么,不过叮叮咚咚挺好听的。
………………………………
第95章 议论
“第三天了,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人来交税?”
“难说,唉。”
“什么难说?摆明没有。”
户部几个官员凑在一起边嘀咕边偷偷瞄一眼坐在窗边,手端茶盏,神态悠闲,透过窗户饶有兴趣看外面人头攒动的周平。
应天府门前的空地依然黑压压的全是人,其中有不少商贾,只是没人踏进那道门槛。
太阳一点点移到半空,再西移,最后挂在屋檐边。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周大人,这……”几个官员一起望向周平,都跟你说没人交税,你还不信,现在好了,怎么交差?
周平望了一眼外面还没有散去的人群,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你们不太了解张大人的性子吧?这位可是言出必践的主儿。”
张大人?几位官员都不笨,马上想到三十八位官员下诏狱,家眷交银子才放出来的事。不由恍然大悟,这才是周平底气所在吧?
有反应快的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这件事背后还有张宁插手。三十八位官员交银之事轰动全城,很多人当奇谈怪闻,却没有人将这件事和眼前之事联系在一起。
这三天劝得最多的官员道:“周大人,我们这就回去交差吗?”
锦衣卫在暗,他们在明,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任务完成了?
“没有,明天还要过来,最近一段时间,都得天天过来。”周平轻笑一声,道:“诸位,做好以后到这儿坐衙的准备吧。”
“啊?”几位官员都怔住了,接下来不是张大人的事吗?哦,应该说是应天府的事,怎么了们还要过来?
就在这时,门口一人探头探脑进来,道:“请问在哪里招幕帐户先生?”
这人四十出头年纪,宽额头,肤色偏黑,长衫袖口有些墨迹。
周平走出厢房,道:“你要应幕?”
那人道:“可不是。怎么着也是官府招幕,总比去商铺当帐房强。”
官宦勋贵也有帐户,只是要去这样的高门大第当帐房不容易,这人从学徒做起,当了三十余年帐房,听说官府招募帐房,想博一博,可在外面看一下午,并没有人报名,眼见天色已黑,壮着胆子进来问问。
笔墨现成的,周平让他写贯籍,道:“十天后过来考试吧。”
“还要考试?”那人意外,没听说当帐户还要考试的。
“对。”周平道:“择选录取,一旦选中,由户部发给俸禄。”
那人眼放精光,道:“户部?”这么说,只要考上,便成为吏了?
对帐户来说,永远不可能有官身,能当小吏已是祖上冒烟了。那人问明十天后在这里考试,兴高采烈地走了。
一位官员道:“周大人,是不是招幕帐户先生后,我们就可以回户部?”
周平道:“正是。”
“原来如此。”几人心道。更有人自嘲,敢情自己就是一个帐房先生。
…………
又是一天清晨,米铺陈员外吃完早饭,看着伙计下门板,就见好些人快步过去,有人还道:“快走,就在前面那街。”
怎么了这是?陈员外好奇心起,步出米铺,拦住一个快步走来的中年男人,道:“兄台,发生什么事?”
中年男人道:“犯人游街呢,快走,晚了看不到了。”
犯人游街有什么好看的?值得这样?陈员外开米铺多年,游街这种事见得多了,很有些不以为然,中年男人丢下一句后也不去管他,快步走了。
人群不断从米铺门前经过,有人道:“听说游街的是全城最富的十个员外,却不知是哪十人。”
从来没有人为商贾排名,不知应天府凭什么知道这些人排名前十?
全城最富的员外?陈员外心中一动,好奇心再也无法遏制,随人群向前面的街走去。
越走人越多,到最后已是人山人海,只见黑压压的人头,瞧不见囚车。
“在前面。”有人道。
“已经过去了,唉。”有人惋惜。
“跟去看啊,这么好看的事,多少年都不会遇到。”有人说着,随不群往前挪。
前后都是人,要往回走更难。陈员外只能随人群往前走,突听“咣”的一声响,有人大声喊:“看到没有,这就是不交税的下场,从今天起,应天府会逐上拿人,先关进大牢,再由府尹大人审问定罪,重则杀头抄没家产,轻则充军流放。”
没交税要进大牢!陈员外只觉脑袋嗡嗡响,裤档有黄色液体嘀嘀嗒嗒往下滴犹不知。无数人越过他,向前面涌过,恍惚有人道:“活该,谁让这些人为富不仁。”
陈员外呆了半晌,大叫一声,往回跑,不知撞了多少人,才回到米铺。
…………
应天府里,拨给户部的两间厢房依然坐着周平等几个官员,周平依然端着茶盏,站在窗边,看着门外。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得干些营生养活家小,不可能天天在这儿晃,因而门外没什么人,只有路人偶尔经过。
周平自言自语:“怎么没人应募呢?”
几个官员齐齐翻白眼,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们就想知道应天府什么时候去拿人。
他们来之前,应天府的差役已带齐刑具去锁人,他们并不知道有的商贾被从窝里被拖出来,有的被抢掉饭碗,拷起就走。
就在几人准备像前三天一样,喝茶聊天混日子,外面喧哗声大作,那是很多人同时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声音,间中又夹杂打锣声,只是打锣的声音淹没有嘈杂声中,听不清楚。
“怎么了?”有官员道。
几人都过来周平这边的窗口,刚站没几息,就见一辆囚车进了大门,囚车中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着白色中衣,披头散发。
这辆囚车后面,又有一辆囚车,里面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这是?”几个官员惊呆了,心中有所猜测,齐唰唰望向周平。
周平喝了一口茶,悠然道:“本官就说嘛,张大人言出必践。”
几个官员没反驳应天府拿人,跟锦衣卫没关系,心中明了,囚车中的人,确实是商贾。
囚车还在一辆一辆地进,一共十辆。
………………………………
第96章 动手
“这位是袁员外,京城中四大青楼有两家是他的。”有认得的官员指着一辆囚车中的中年男子道。这位男子胡子修剪得很精致,皮肤很好,要不是眼角周围几道浅浅的皱纹,看起来跟年轻人无异。
“这位是任员外……”又有官员道。
周平又喝一口茶,道:“今天半起来的是前十位商贾,家资极丰,明天半起来的则是次一等的,以此类推。若是有不怕死的,应该会主动交税。”
“……原来如此。”官员们心头如滚滚惊雷响过,除了这四个字,真心再没有别的了。告示上说,给三天期限主动到应天府交税,不交的会抓起来,不要说商贾,就是他们这些户部官员也不相信,商贾那么多关?敢情人是按家资多寡排名抓人啊。
良久,一个官员喃喃道:“这事,只有锦衣卫才做得出来。”
其他几个官员一个劲点头。可不是,只有锦衣卫才有本事查商贾家资多寡,然后按排名抓人。
“太可怕了。”一个官员失声道,又赶紧捂住嘴。
可不是。另外几个在心里默默道。都知道锦衣卫可怕,没想到这么可怕,连人家家资多少都查得出来,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
“这位张大人虽然年轻,却很有手腕,各位还是尽心做事吧。”周平发自内心地道。他虽没见过张宁,却对张宁佩服得五体投地。
…………
“大人,应天府衙役出处出动,抓了十人。”番子禀报。
“知道了。”张宁淡淡回应。抓人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动作。
刘念现在和顾淳轮换,两人各去一天神枪营,今天该顾淳的班,刘念便跑来找张宁叙旧,这会儿坐在对面,听到番子禀报,道:“阿宁,真的抓人?”
应天府出告示他是知道的,也劝父亲刘瑜赶紧让掌柜带帐册去交税,无奈刘瑜不以为然,他不放心,今天过来,也有打探消息的意思。
真抓人了,不知道抓的是谁?不会是父亲名下商铺的掌柜吧?刘念神色有些紧张。
“真的。”
“我府上有几个商铺,我这就让掌柜去交税,二十税一吗?”刘念坐不住了。
张宁轻笑道:“伯父不想暴露家产,你想做第一个吃磅蟹的人,不怕挨他揍?”
勋贵们之所以没有派人去交税,这是主因,第一个带帐册走进应天府,必然成为焦点,人人注目的情况下,想保住秘密就难了。
张宁府上的商铺却是张宁让老关交待下去,先别动。他得让父亲名下商铺做表率,就失败得很了。
“阿宁……”刘念欲言又止。他不敢逆了父亲的意,可要是有锦衣卫参与行动,就不是闹着玩了。
张宁道:“这事你别管,要管也是你大哥管。”
刘念有些难为情地道:“你不会为难我大哥吧?”他很怕父亲或是大哥因为这件事受牵连而进诏狱。
他和张宁要好不假,张宁念旧也是真的,但公事是公事,私情是私情,何况他大哥一向对他不怎么样,说不定张宁借此整他一下呢?
张宁道:“你想不想趁机让你大哥难受?”于他而言,一句话的事儿。
刘念摇了摇头,道:“他到底是我大哥,再说,他管教我也应该,不算什么。”其实自从张宁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后,大哥对他态度好了很多,再也没有训斥过他。
挺念旧的嘛,这样的人才值得交。张宁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姑娘,应天府真的抓人了。”婢女兴冲冲跑去向杨容儿禀报,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道:“抓的是些青楼、酒楼的东家,还有金铺卖首饰的,总之,除了金铺东家之外,其他都不是好东西,这些人全抓起来才好呢。”
杨容儿很意外,道:“抓他们干什么?他们阻挠别人交税么?”
“不是,说是他们为富不仁,赚的是黑心银子,却拒不交税,应天府这次大快人心。哎呀,外面人山人海,路都堵住了。”
杨容儿微微一笑,道:“难怪他说让我今天一早上街看好戏,又让我小心点,别让人踩了撞了,原来是这样。”
她喜欢看戏不假,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特别是那种人山人海推来搡去的地方,更加不会踩足,因而只派婢女去打探,自己则在书房中看书。
“抓了不少人吧?”她问。
“抓了十个人,说是府尹要开堂审理,要杀头的。这会儿应天府门外全是人,大家都想看这些人被杀头,只是挤不过去。”
杨容儿道:“张大人呢?有过去吗?”
“没听说。奴婢也挤不过去。”婢女低头道,没办法,人太多了,她这小身板怎么挤,也挤不过去。
杨容儿再无心看书,一颗心早飞到张宁那儿,只是想,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不会真杀了这些人吧?
…………
几天来,悠悠一直派绿萝出来打听消息,刚刚得到绿萝禀报,微微一笑,道:“他倒机灵。”
绿萝道:“外头都在传要杀人呢,不会是真的吧?”
“不会。”悠悠露出两个小酒窝,道:“最多吓唬一下,让他们多交些银子,只是应天府的衙役可能要贪一些,不过商贾们的命肯定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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