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自然而然的开始传授他修行法门,此生于她仍有漫漫长路,她又怎么忍心在半路上便看着他撒手而去?他陷入了无以名之的喜悦之中,几乎每ri沉陷在修行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世界仿佛此刻才为他开打大门,如同一个生来目盲的人忽然间看到了阳光。起初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己刚踏入修行之路时不是一样兴奋的夜里都合不拢眼吗?
渐渐地,宁士奇的进境越来越快,而相应的,与她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新婚后的余温尚未来得及散去,她就已开始面对时间跨度越来越久的空房。他不愧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虽然起步太晚,可仍旧能另辟蹊径,甚至独创出可以开宗立脉的法门。后来连盟主姬正阳都听说了他,亲上华山与他论道讲剑,许之为ri后臂膀。她当时也是一半欢喜一般忧愁,好在宁士奇虽然沉迷修炼,却仍是个懂得体贴妻子的丈夫,着他三言两语温存或是一夜蕴藉,总还能消受得起往后数ri的冷落。
直到那一ri,微醺的姬正阳进了她的卧房,说宁师弟生平第一次闭关,若然功成,修为将突飞猛进,足可与成名人物一较高下。姬正阳年轻时本来就有风流之名,而立之后因名满天下而稍有收敛,十余年来人们已渐渐忘了他曾经的薄幸名。他们俩的居室和练功房本在一院之中,没人知道宁士奇已闭关,就算姬正阳数ri不出院,外人也都只当他是和男主人印证修行。那夜的花灯下,佳人之容将皓月也比了下去,自也把曾经的登徒子醉倒。三夜相陪,岳楠湘暗地里将牙床咬烂,却挂着笑脸将姬正阳送出门去。
夫妻之间又怎么可能藏住真正的秘密呢?两人每ri相对,有多少细微的动作会暴露出对方心底的秘密?光yin如奔流入海的河水,宁士奇的名声越来越响亮,甚至独出华山剑宗一枝,隐然为五岳盟第二号人物。两人依旧相敬如宾,却似乎越来越疏离,往往一夕之欢要让她回味数月方不至于记起凄凉。于是,她明白了,其实那三晚的事情,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只不过不曾说出口罢了。可她难道有脸面戳破吗?既然连自己的丈夫都选择沉默,她更是只能忍气吞声。她恨他为什么仍旧能专注于修行,更恨他为什么忘记了曾经的骨鲠。
恶毒的种子就这样被埋下了,贪婪吸食名为寂寞的土壤,最终结出让人愕然的“恶之花”。
这么多年过去了,岳楠湘看着自己一手造就又想一手毁去的男人,终于问出口来:“其实,那几个晚上的事情,你都是知道的?”
宁士奇的眼底闪过一丝痛sè:“过后大半年里,我通过多方面的细节,才肯定了发生过什么。”
岳楠湘“咯咯”的笑起来,像一只对着月亮啼叫的杜鹃:“所以呀,我给你下毒,让你的修行被一点点蚕食,也让咱们俩之间扯平了?”
“说不恨你是假的,可恨里曾经始终掺杂着爱和愧疚,只是你渐行渐远,已无法挽回。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是爱恨纠缠,还是愧疚之心,也都变得淡了,我甚至有时会错以为是发生在前世的事情。”宁士奇的语气很淡漠,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临行之前,我还有最后一点疑问:姬正阳是不是被你害死的,然后才嫁祸给了冒襄?”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子杞和燕玉簟固然掩不住惊容,石台上那十几个曾经的五岳盟修士,脸上的表情则要复杂得多了,惊愕、惧怕、猜疑等等混杂在一起。就连一众瀚海骑亦尽皆动容,虽然兜鍪覆面,从显露出的肢体动作中亦可见一斑。
岳楠湘却仰面一笑:“哈哈!天下三大宗师之一,好大的名头!那样的结局可还配得上他?”
宁士奇摇头叹道:“阿湘,收手!即使我们对你不起,你也不能以整个天下为复仇的对象!”
“收手?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把他杀死的!?”
岳楠湘兴奋的双颊上染了两酡嫣红:“早在十五年之前我就收买了他身边服侍的丫鬟!那时候起就着人给他饮用‘缡纹雪松芽’,这东西平时不仅无毒,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名茗,品质冠盖诸多名茶。然而长时间饮用身体里就会累积出一种碱垢,超过五年数量就相当可观。这东西一旦遇上同源的‘北冥罗刹yin劲’,便可结成无声无息、却足可让神仙殒命的‘不动劫’!哼,姬正阳这老sè鬼,岁数越大,名气越响,却是越来越装的像个道德君子了!我那时明里暗里引逗他,使尽百般招数,他竟不动声sè,不肯上钩。我历尽千辛万苦才得了北冥罗刹之力,修成罗刹极yin噬,又岂能功亏一篑?哈哈哈——总是老天有眼,在我绝望的时候,给了我一个绝大的助力,终于让那老鬼再次上了我的床!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嘿,倒不曾与你说呢,他那人外边看着多严正个人儿,在床上到会伺候人呢!你过去算得上顶贴心的,这一方面却不如他,你不知这老鬼老则老矣,却懂逢迎,任我玩儿什么姿势花样都肯。哈哈哈哈,若说起来,我也是把天下第一的男人骑在过身下的,这可算不算得上女人的一项荣耀?他那话*儿也算得上一员虎将,最后那点儿jing华被我笑纳,可也是不无小补。那一回,我只当是piáo了他,报一回仇!”
宁士奇痛苦的神sè只是一闪而过,岳楠湘更是忿恨,大声续道:“通过交*合把‘不动劫’度进了他体内,任他是什么大宗师,一条小命也从此攥在了我手心里!之后引得冒襄上泰山与他见面,在当夜便将‘不动劫’引动,让那老鬼一命呜呼!老鬼死后身体柔软,面目如生,只是生机尽绝,便如同离魂一般,可笑他那些徒子徒孙还真以为是中了‘阎罗接引’之毒。为了让人相信真的有人引动了‘阎罗接引’,少不得要个替死鬼,于化有那孩子孝心太重,留着也是个麻烦。只可恨不能将他尸身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一时间,海滨之地寂静无声,每个人的心头都仿佛被云头遮住,即使空气越发湿热窒闷,却也化不开胸中的寒意。燕玉簟悄悄的在子杞耳边说道:“有一点我猜不透,你说,她说的那个绝大的助力,是什么东西呀?”
子杞在心底轻轻叹息,传声道:“若我猜得不错,那该是六妖之中的‘sè妖’罢!”
天头忽有一道剑光接近,虽在碣石山上空便被数道气息截住,但那剑光的气势却越来越盛,其上更是附着了一道血sè,顷刻间将数道气息冲的七零八落!剑未至,人声已到:“岳楠湘,你害了我师尊,焉还有脸面大放厥词!?”
却是号称得“俯仰自得”之真传,姬正阳第五徒骆风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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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雨欲来
() 剑光来的好快,东奔西逐,带起一片片血雾,合围之中,无人堪为一合之将。
高台上,岳楠湘面沉如水,对骆风飐不曾一顾,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宁士奇,看似冷冰冰的眼眸地下却藏着灼热的火焰。在她身后,万顷碧波之上,云团在悄无声息的聚集,云层涌动,仿佛内中藏着能吞食天地的巨兽。她就像站在即将聚合的风暴的中心,以风起云动为底sè,化身为向全天下复仇的罗刹。
其他人却仍议论纷纷,聚集在一块,高谈阔论直把眼前的血斗当做谈资。有一人兴致大发,忽然排众而出,二十六七许间,仰息环顾众人一周,高声说道:“骆五郎既然单刀赴会,咱们也不能显得太小家子了!肃不才,向众位师兄请命,去与他分说分说,或能化为玉帛。”
众人皆知这人文人xing子,平时就酸话连篇,见他主动请缨都想见他出丑,因此无不拍手叫好,都道:“子都且去,我等给你掠阵!”
那人一揖之后,转身昂首阔步而去。一只脚尚未踏落,人已化作一道虚影,再凝实时,却已在数十丈外,却是只一步就跨入了战场核心。只见他挥手之间,掌中不知怎地多出一只铜器酒樽,还盛着汪汪酒水。他伸手将酒樽掷出,长吟道:“天yu雨矣,可饮一杯无?”
酒樽犹如一道利箭,笔直向骆风飐shè去。骆风飐刚结果了一个修者,剑犹染血,随手斩落,将酒樽一劈为二。透明的酒液却妖异的攀附上剑身,凝成一条透明的小蛇,沿着剑身向他面门击来。骆风飐张口吐出一道罡风,“兹兹”声中,酒液瞬间气化。
本来围着骆风飐抢攻的修士都知道来人的名头,纷纷退了开去。
“可惜,可惜!我这‘刘玲一醉’解千愁,五郎不肯赏光便罢,又何苦糟蹋?”那人摇头晃脑,浑不觉利刃悬于头顶,又道:“有旧朋远来,本当举杯对饮,畅叙别情,何必如此凶神恶煞呢?”
骆风飐正眼看了看他,摇头道:“酒剑仙李肃?想不到你也做了她的鹰犬!”
这个李肃在五岳盟中素有名望,除了他的酸气外,其酒剑双绝,驰名当世。他是北岳恒山的弟子,修行的本是水德之术,却因嗜酒如命,每顿饭无酒不欢,竟导致修行的水属真气里也带了几分酒气。他对剑术之悟xing亦为恒山之冠,弱冠之后便连恒山掌教都说剑术一道再教不了他什么,只叫他自悟便可。
说老实话,若不是头上顶着“姬正阳五徒”这个光环,骆风飐未必就比恒山李子都的名头大。
“我劝骆师兄莫要自误,你看看那边高台上都是些什么人?莫说单单骆兄一人,就是尽起你手下那些所谓‘虎贲’儿郎,又能有什么结果?”李肃的酸气上来真是要不得,竟对着骆风飐抱拳施了一礼,若碰上个无赖的,谁跟他礼尚往来,早一剑劈过去了。
骆风飐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提运内息。只见他身上泛出缕缕青气,犹如草木之华,双目中亦有青芒奔涌,宛若神人。李肃毕竟不是浑人,腰侧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碧莹莹的酒葫芦,手按在葫芦上,暗自戒备。骆风飐电眼逡巡,自然将远处之人尽收眼底,心中着实惊诧不已:除了岳楠湘外,五岳盟年轻一辈泰半的实力几乎全在这儿了!除了这个李肃,那十几人中仍有两个与他在盟中名头相若之辈!其余诸人也最多比这李肃差一线而已。这些人都得了失心疯吗,他们每一个都可以确定有着远大的前程,为什么要与岳楠湘沆瀣一气?
李肃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道:“五岳门人年年聚首,身后这些熟面孔五郎自然是都认得的?蝼蚁尚且贪生,人又岂能不惜命?”
骆风飐面如寒冰,猛然大喝一声,双目中各喷出一道绿sè的炽芒!他缓缓举起剑,剑锋经过的轨迹明明清晰的落在眼中,然而与他对峙的李肃却还是生出了一种无可名状的错觉。只因为,当长剑指天之时,骆风飐手中已不再是四尺青锋,而是擎着一柄贯穿云霄的巨剑!
李肃已分不清,眼前这一柄不曾列入“天下名剑谱”却足以与天下名剑争锋的“青皇剑”,究竟是因为澎湃的剑势而引发的幻象,还是真的变成了如此巨剑。
不管怎地,那煌然之势不是假的,李肃身后忽现江流奔涌之象,却是他心神动摇,真息外泄所致。不过弹指之后,异象泯灭,李肃身子微晃,不退反进,趁着颤巍巍的醉态,引剑刺来。他掌中却是一柄流动不息的透明水剑,是酒葫芦中飞来的一段水流所化,剑势引而不发。
观人用剑,只看其蓄势之法便可知跟脚。李肃前一刻尚有真息动摇之象,下一刻就能蓄足剑势,将江河奔涌尽数封入四尺水流之中,迎难而上却能引而不发,足见其高明之处。
他深知抢占先机的道理,现在气势上被骆风飐占了上风,不想处处被动挨打,就说什么也要抢占先机。舌绽一声chun雷,李肃身形几乎模糊,虚空中传来阵阵“哗哗”水声。水sè的剑气层层叠叠,猛然爆发,一瞬间就塞满身前数丈的空间!而他口中忽然喷出一口碧血,飞入剑气之中,引燃了漫天大火,正是他独门的绝技“水火同源”。
浓烈的酒香被一下子蒸了出来。
面对醇酒烈焰,骆风飐只是简单的擎剑、下劈——在下劈过程中,“青皇”急速缩小,青芒浓缩,几乎成了碧莹莹的玉sè。这一剑看似简单之极,却已达返璞归真的境界。只有身在其中的李肃知道,任自己千般变化、用尽剑理,也躲不过这一剑,硬碰硬已是最好的结果。
火焰的余烬四下零落,转眼间被一阵自上而下的狂风吹落于地,尽数熄灭。青皇剑在劈入脖颈之前停住,只在皮肤上留下一道将破未破的红痕。可李肃仍旧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半边衣衫尽成碎片,至于他的剑,半被烈焰焚尽,半被击成水雾。
“这是……自足剑的哪一式?”
一剑败敌,骆风飐却没什么得意的神sè,干巴巴的说道:“我以‘俯仰自得’之术存思天宇、神游列星之时,尝被木星之气吸引。其中有百万青芒垂注,坠于星轨,之上分列九门,俱有万丈之高,每门有一披甲持剑卫士,与门同高。每有青芒从门内涌出,守门卫士便挥剑斩之,使之坠落门外。我观看九门卫士挥剑千遍,得此一悟,命名为‘斩青式’。”
李肃“呵呵”惨笑,摇头道:“木星存想法么?原来星辰之中真有这许多的玄机奥妙,那俯仰自得术真是好东西,可对着漫天宝藏随意采摘。羡煞吾等,羡煞吾等啊!”他这一摇头晃脑,便叫架在脖子上的剑锋划破,流出鲜血。
他以双指轻轻将剑锋推开一线,又道:“不直接斩下去,那就是还有的商量?拼个鱼死网破也只是害了两条xing命,为智者不取,五郎可要三思啊。”
不料骆风飐却直接收回长剑:“不用思了,我原本就没打算把命送在这儿——”他仰头朝远处大喝道:“岳楠湘,师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早晚是要报的!骆某今ri来只为一睹东海之变,仇怨押后再算,你看如何?”
未等岳楠湘开口,那边高台上便有个男修高声道:“笑话!你不过一人而已,也敢来谈什么条件?”
骆风飐yin测测说道:“大不了我死在此处又如何?”
李子都很是乖觉的给他加了注脚:“想杀骆五郎,少不得要三五个人陪葬,在下抛砖引玉之后,是不敢再领教的了。诸位师兄谁若还有兴致,便来试试。”
五岳盟年轻一辈的jing英自然没有傻子,至于献身jing神自然更不会在这些人身上出现,于是石台上陷入了意料之中的沉默。所有人自然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女子,等她决断。
可主事之人却压根没有表示过关注。经过一番只有当局者才明了意义的长久对视后,宁士奇蓦然摇头,一脸萧瑟神情,叹道:“一饮一啄莫不前定,阿湘,或许当初你不曾遇见我这个教书郎才是最好的开始。”
岳楠湘露出片刻的迷茫,继而眼神中流露出浓烈的恨意,嘶声道:“你是要否定过去的一切吗?我们的相遇本就是错误,而不是那过程中发生的种种才是错误?哈……哈哈!好一个‘自照平生心九宁’的宁士奇!原来你那平生里却有大半是个错误的笑话!我一向还许你是个英雄人物,至少没有辜负了当初的慧眼,却原来是我有眼无珠,今天才看清了你——懦夫!你就是个懦夫!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不敢承认的懦夫!”
面对狗血喷头的辱骂,宁士奇未曾露出丝毫愠sè,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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