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锦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割锦记- 第36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五蕴者,sè受想行识,是为因缘之所聚,蒙尘之所本,盖有情众生观空而为不空,世间一切sè相,均为沉陷之源头。如此,则千万因缘生就,也是万千烦恼生就,更是万千业障生就,自此,则智慧难见天光,蒙尘之珠,怎见真如?

    这是佛陀的说法,不管正确与否,人心底的魔念、臆想、乃至平生种种“sè”、“想”、“受”、“行”、“识”所积累的念头,是真实存在的。修行者虽涤荡本心,以心魔为毕生纠缠的大敌,未臻完满者,又如何能完全驱除?

    这一指毫无气势可言,在外行人眼里,甚至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有了从危月燕那儿得来的经验,闵水荇也摸着了一点儿门道,始终紧守心防。可肩头忽的多出一条浓黑sè的汁液,如淤泥、如墨汁,且似活物一般,昂着小蛇似的身躯,向她的脸孔贴来。

    出于女儿家的本能,对这恶心事物自然厌恶,她甚至能感觉到脸侧传来的丝丝恶毒的冰凉。屈指弹出一道指力,却穿透那浓汁而过,原来竟是虚幻之物。可明明是穿透而过,那浓汁竟忽然爆裂开来,溅了她满头满脸!

    脑中仿佛又一团风暴炸开,闵水荇陡然瞪大双眼,全身气息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一道道七彩的烟雾从身体各处迸发出来,凶暴的鞭打空气,犹如万千金蛇狂舞。

    “佛门的神通,讲究通达,心境不到,纵然外表模仿的再像,岂不也如空壳子一般?”这一指点出,寒颜也似乎jing力耗竭,他终于停住了脚步,站在她十丈之外,微微喘息。

    絮乱的气息仍未平息,闵水荇此时称得上是七情上脸,她这一生,绝称不上什么良善之人,所做之事许多也很难称得上无愧于心。看到她这样子,寒颜再一次轻吁了一口气,“行蕴”之法出奇的有效,若不然,只怕更要费一番大功夫。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面sè大变,露出前所未有的惶急表情!

    继而,他猛然踏步而上,甚至来不及走到闵水荇跟前,那本已塌陷的右臂蛇一般伸出去,五指成爪,就向着闵水荇抓来!虚空中随之凝出一只黑雾凝成的巨爪,狠狠扣住闵水荇,她周身的气机仍旧不老实,鞭打的黑雾之爪千疮百孔。寒颜似乎也感同身受,身体不住的颤抖,却听他大叫一声,右手猛地攥成拳头,锁在闵水荇身上的黑雾也整个的没入了她的身体。

    他于瞬息之间做成这件事,却尚来不及喘息一声,眉心处就传来一丝剧痛,皮肤上生出了一丝颜sè越来越深的红痕。他知道,他已被一道锋利无匹的剑气锁定!再不顾忌什么身处闹市,他拼尽全力的将自己的感知之力全面透出,以他为中心,三百丈内,所有寻常人同时间感到裂颅似的痛楚!

    在某个点上,一道同剑气一样锋利的意念和他撞了个正着,他忍住眩晕的感觉,将一个强烈的意念送出去:

    “二公子,请莫要接近到百丈之内了!闵水荇已落入我手中,她的xing命,但凭君意!”

    ************

    真想说f,热*烫算个哪门子的敏感词,我猜把这词定为敏感的那人就从来没热*烫过!
………………………………

四、交涉

    ()  让他心惊胆战的剑气终于退去了,寒颜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用手指轻轻按住被汗水打湿的额头,忍不住“嘶”了一声,伤痕犹痛。然后他用力的一按,感觉那道将破未破的肉皮儿终于裂开了,而指尖也抵住了一点凛冽的遗意,双指如钳,猛地向外一扯。有一道淡紫sè的剑气被从伤口处夹了出来,甩落地上,将一块青石板割成了两半。

    他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望向四周,不由露出苦笑。整个交手的过程短暂之极,犹如电光火石,可玉器行后院jing致的格局已尽被破坏,像是遭了洗劫,青石地面上也到处是刺眼的创痕。如果不是要生擒,他也不至于狼狈到这个程度。不过,闵水荇的强横也大大出乎意料。

    接着,他的上身忽然蛇一样扭动起来,传出一阵密集的、骨骼交错的脆响。他的脖颈猛地一摆,随着一声疑似骨头断裂的响声,塌陷的右肩重新抬到了正常的高度。

    身在闹市中的冒襄,轻轻把小半出鞘的藏锋剑推回鞘中。周围川流的行人只是稍微多看了他两眼,大多以为这俊俏郎官是哪个班子里的戏子,却不知怎么把式耍到了街头。要不是那长剑冷涔涔的惹人心慌,就真有几个口味腌臜的要上来勾手了。

    自然,谁也没想到适才那邪门的头痛是这哥儿引起的,至于那几达随心所yu之境的剑气与剑意,更是无人察觉得到。

    下面是谈判时间,能用剑说的话他都已经传递给了对方,相信至少起到了最起码的震慑。他甚至没有抗拒所谓“二公子”的称谓,无法回避的身份,那就坦然接受,对于他,其实并无多大意义。他信步而行,走入一家首饰铺子,随手拿起一只jing致的银镯子,是闵水荇喜欢的款式,不久前他才知道的。

    “说说你的条件。”百丈的距离,对想要交流的两个修士来说不是问题。

    寒颜的整个身子都松弛下来:“其实主人还是希望二公子能改变心意的。”

    “你似乎奢望过头了?”冒襄没想被牵着鼻子走。

    即使对方不可能看得见,寒颜还是向前恭敬的行礼:“奴才不敢置喙这些,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奴才斗胆扣住闵姑娘,不敢奢望其他,只想请二公子暂留城中三ri。三ri内,绝不敢有半指加于闵姑娘之身。”

    “三ri吗?这是凌海越给你定的期限,还是你自作主张?”

    “凌海越并没有资格对我下命令。”

    冒襄沉吟起来,漫不经心的把银镯子放回货架,他没有追问城外那只给联军带来大麻烦的队伍是什么人,反正也不会得到正面的答复。而他直觉中,那其中必然有和他关系很近的人,或者说曾经很近。“这么说,我看到的所谓调动本来就是假的了?正主儿早已经出城了?”

    头顶上隐约传来一声禽鸣,寒颜脸sè微微一变,这才想到还有手尾没有清理干净。“三ri的时间,不算为难二公子?”

    “这三天里,你最好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不要给我留点丝毫机会。”

    “不,正相反,这里有个人更适合陪着闵姑娘。”寒颜向躲在别院里的闵素君招了招手,后者不情不愿的走近前来,表情像是在靠近一只毒蛇。寒颜从怀中取出两颗枣子大小的金丸,将一颗轻轻捏碎表皮,从中爬出一只墨sè的虫子,卷曲着毛虫一样的身子,偶尔舒展,露出头部酷似人面的花纹。

    看着递过来的另一颗金丸,闵素君迟疑着没有接:“这是……什么?”

    “另一只虫子而已。紧要关头,你就用力把这金丸捏碎,不要留一点儿残渣的毁掉。不要紧张,捏的时候只要在手掌里密布真气,它不会沾一点儿‘脏东西’在你身上的。”

    他明显强调了‘脏东西’三个字,闵素君也是见惯了风浪的,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大气的一把从他手心里抢过金丸,力气用的大了,好险没直接捏碎。

    寒颜则走到闵水荇身前,失控的真息已经平息,她却还是一副失神的表情。眼神涣散,又像是在看着极远处的什么东西,可依然可以看到,目光在一点点的凝聚,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出现焦点。虫子在不安的蠕动着,寒颜深吸了一口气,掐住虫子的头,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虫子触碰到皮肤,如遭电亟,打直了整个身子,然后慢慢的、慢慢的窜入腻白的肌肤中。

    最后,它整个的没进去,她的额头上却没有一点伤口。

    “二公子最好不要让另一位闵姑娘受惊,如果她捏碎手中的东西,只怕对闵姑娘不会太好。她不会有xing命之威,只不过,散入脑中的浊流,恐怕一生都未必能清尽。”他即是说给冒襄听,也是在给闵素君解释。然后,他断然的斩断了和冒襄的联系。

    “闵护法,你手中有暴风之鞭?可否借我一用,解决天上的麻烦?”

    “只怕不妥?非有我教秘法,先生恐怕无法驱动此鞭。”闵素君婉转的拒绝。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鄙主人在昆仑重开六天混元道,同在藏边一地,ri后与贵教少不得要多多亲近。”寒颜不冷不淡的说,让人很容易忽略话语里隐藏的威胁意味。

    闵素君恨恨不平地咬了咬牙,和另外三个同门交换了几个眼神,才从怀里扯出扎成一捆的青sè鞭子,不言不语的甩给寒颜。可当看到寒颜挥动出层层鞭影,毫不费力的引动出道道风暴时,她才真正是瞪大了眼睛。

    接着,他如一道离弦之箭,笔直飞入天空。天空中开始闪烁长条形的青影,如一道道单sè的彩虹,偶尔则会有一两声尖锐的鸟鸣响起,却又旋即被风声掩盖。没过多久,他又落回地上,手中多了一团青气包裹之物。

    他把另一只手上的鞭子甩给闵素君:“还好这小东西很懒,省了我很多功夫。呵,它似乎睡着了,真是二十八宿里的异数。”他将青气稍稍放开一线,内中便有一道闪光飞出来,落入闵水荇的发间,化为一支簪子。

    “小哥儿,麻烦把这对镯子给我包起来。”店家殷勤的招呼着,冒襄礼貌的回应,其实神思还在外游荡。被单方面的切断联系,他只能得到残缺不全的信息。当店小二将打包好的银镯递来时,他没有忘记付账,而寒颜则刚好跨出一道门槛,在他的感应中彻底消失。“五蕴寂灭法”善于藏形匿迹,要在茫茫的兴庆府中找到他,殊非易事。这个自甘奴仆的人,出人意料的难缠,难怪会被委以重任,跻身于联军之中。可院中的其余诸人,却逃不出他的锁定。

    于是已走出店铺的冒襄忽然回身,一脸和煦的问道:“小哥儿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清静点儿的茶楼?”

    而同在一城的子杞却没办法放松下来,宣称要回屋睡觉,可左翻右滚、直到把床铺拱成猪窝也没能如愿。嘈杂的人声从窗子里涌进来,平时可以轻易隔绝于耳外的声音,现在却让他心烦意乱。

    心里却反而空荡荡的,像是有一层冰包裹着,杂音只在外层来回的游荡,在冰层上投shè出斑驳的影子,于是内里也是层层的魑魅。脑宫里的两头妖怪也在叫嚣着,素来猖獗的幻妖也就罢了,连一向寡言的痴妖也开了口,让他不知是该冷笑,还是该受宠若惊。

    无非是拿些千年前的底子压他罢了,只是妖物口里的东西,对半打个折扣都嫌水分太大,而那所谓“指点”背后,又能安的什么好心?反而痴妖所提很有一点建设xing,它的本命神通是为“不灭心灯”,说白了就是个死不放手的法门。据它自己说,当年自己不过是蜀中一只不入流的小妖,天赋亦差,只是机缘巧合下开启了这么一个神通。后来它又在峨眉山上得了一本佛典,虽说佛门普渡众生,然则这一门佛经实在艰涩至极,且需修得罗汉果境方能研习。当年这痴妖也真是个百折不回的主儿,全凭着一腔心气儿和那“不灭心灯”,全靠自己把那佛典吃个通透,由此而悟,继而脱胎换骨,再而问鼎王途。期间,小劫廿九,大劫八次,刀兵水火雷齐齐来到,却到底没能让一代妖王折在半路上。

    那个“痴”字,自此名至实归。

    这一点,幻妖倒是能给他作证的。当年被那比妖怪还像妖怪的张道陵追杀,手底下的妖兵们星流云散,逼得几乎制霸天下妖界的六大妖王也不得不联起手来,要在妖气最重的蜀中与之决战。可惜最后也是一败涂地,六个大妖里,痴妖那档子血泪史是顶出名的,可相应的,它那实力也被公认为最差的。谁曾想,撑到最后的却也还是它,错非张道陵雷法天下无敌,几乎要被它翻盘去。

    痴妖只是将一句话印在他脑子里:任他天风海雨,我自有一点心灯朗照,千般万般,也都只应在一个“进”字上!
………………………………

五、宛如新生

    ()  他把所有不识趣的声音都赶出脑海,让心灵沉入最深沉的湖底。

    双手结莲花印,掌心一簇青sè火苗升腾,他身前一块方正的金箔纸上,淡白sè的香末无风而起,落入火苗中。于是丝丝缕缕的烟气飘起,模糊掉他的面孔,仿佛云中的过客。方桌上的更漏发出沙沙的轻响,时间于此刻放满了脚步,窗外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像是来自隔江的街坊。呼吸声愈见悠长,及至于若有若无,又或许,只是放慢的时间拉长了它的节奏。

    他曾仔细梳理过去所学,品类之杂,令自己亦瞠目结舌。王屋山是曾经的十大洞天之首,筑基之法跟脚扎实,足以和道门最好的法门比肩,而其剑术、堪舆、符箓亦足称道,一路“万物化生之剑”,便足可体悟一生;“一语成谶”源头亦在王屋,是他如今最根本的气法,其实称气法也不妥,“锻神”之术,更为妥帖;“乱云真气”是真正的气法,源头在燕长歌,他虽则修习ri短,难成气候,却也多受其裨益;“三皇经”几经周转,复入其手,他是有福缘的人,能得窥无字之书,可内中术法虽博大,他真正着手研习的,不过是符法而已,而其中又以“仓颉符书”为主;蜀中得遇南伯子綦,虽只面授一ri,然而其超拔的气魄,和真正堪称“天成”的神通,为他展示了一片无限广阔的天地,从此境界不同;三省老道虽只转授他“一语成谶”,此外只讲道经,然而此刻回思起来,怎不是字字玑珠?就是那大妖出云,不过传了他一首“九煞曲”,其中也天然孕育了一层修行的道理,若是细细体味,亦能走出一条虽崎岖但也足够漫长的道路;其余二妖与巨眼豹王和他几乎灵昧结合,每一次彼此的合作或争斗,都是一个重新体认自我的过程。

    想越过这个关卡,就先要在这纷乱无序的修行路上,梳理出真正属于自己的脉络。

    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处身是一片黄sè的土壤。然而却没有真正的泥土,大地朦胧,渺无崖岸。他醒悟过来,此所谓“黄庭”是也。

    他一面上升,一面抬头看,红sè的河流在眼前奔涌,或涓涓细流,或大河长江,皆一往无前。它们彼此交错,组成密集的网络,起点和终点在相同之处。血红的泵发之地,是宽大河流的源头,大河又再划分,终成无法计数的分叉。

    而在红sè的网络之上,还有一面更加波澜壮阔的网,那是白sè的奔流,又像是来去纵横的烟云。它们亦有固定的前进道路,只是偶尔迂回,在无形的堤坝前止步,然而毕竟无可阻挡,即使几经曲折,仍旧奔向远方。中心处,有巨大的难以想象的漩涡,像是一切白sè奔流的源头,然而它们并不相交,只在彼此平行的轨道上相互吸引,接近又不触碰。可毕竟存在着某种接触,白sè的河流不像红sè的一样中规中矩,它们在流淌的途中,就蒸腾出一缕缕白sè的雾气,向四周发散,而最终被漩涡所吸引,进而吞噬。漩涡的上空,也在时刻喷吐着雾气,加入奔腾的行列。

    他接着向上升,红sè与白sè的河之网络中出现了新的景观。那是矗立在虚空中的阁楼,仿佛雕栏画栋处处jing美,然而细看却又如幻象般浮动模糊。他一节节攀升,一个意识闪过,就跨过一层阁楼。共十二重楼,楼中光影浮动,像是有无数人影,或举觞、或抚琴、或作画、或起舞、或作飞天之状、或御剑以周流。不可言说的神秘之境,每一个人影都带着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