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版的伯阳先生颇有些无奈的摇头,甚至用怜悯的目光从远方的雷霄等人扫到天上的那一票人,丢下一句:“真是群妄人。”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扣天阁六层中去了。
“你打算靠什么破阵呢?刚才我已经证实了,用蛮力是行不通的。”繁弱对自己的弓术有相当的自信。
“这算是在考校我吗?”雷霄向两边示意:“往上面再走走,我的可不像繁老的弓术,可以无视距离的限制。”
“这阵法穷伯阳多年之力,聚山脉、借形胜,引周流原始之气,统摄五行之属,确实是固若金汤。然而他也不能真的做到铁板一块,总还是有后天之外物加了进去,可作为突破之处。”
“主人是说,‘三洞四辅’的元神?”
“不错。那七人魂魄虽然因与七个阵眼气机交互频繁,又被他以地脉之气和五行根本之气双层包裹,被强行纳入阵法之中,到底失了天然,有不谐之音。更何况,他婚宴之上,以毒酒相逼,完全不顾兄弟情义,那七人再豁达,又岂能不怀着滔天的怨气?他虽能以神通强行泯灭七人的意识,那怨气却是消不掉的,只能强行压制而已。你别看那些石龙如此威武,我若能引动其中关窍,管教它一炷香内,土崩瓦解!”
繁弱不动声sè,问道:“如何施为?”
“这边要用上青红岭的手段了。”雷霄却问寒颜:“若是你来,能有几分把握?”
寒颜摇头道:“小人虽然修到了‘行蕴’,然而不识人心,半分把握也没有。”
“要识人心,却不是修行能修得来的。跟繁老学成之后,我准你外出半年,自己去见一见人心百态。”
他又道:“‘五蕴寂灭法’原本是佛门手段,洪崖从藏地求来,加上自身体悟,已有些三教合流的味道。哈!你道他为何成ri戴个面具,我猜便是因为这法门练到极处,终ri有诸般负面情绪袭上心头,脸上岂不是也难看之极?经年累月,自然变得狰狞非常,不得不以面具示人了。我一会儿运功,可也不敢把面具摘掉的。”他戴着面具看不出神情,听着话音也知他必是在笑的。
繁弱却摇着头泼他冷水:“你可不怎么适合说笑话。”
浓郁的黑sè从雷霄的十指间渗透出来,像是粘稠的汁液,蠕动着,恶心至极。偶有一滴溅落到地上,却像是水,一下子便渗进地面,且不留一丝痕迹。他喃喃地说道:“人心啊,就是这么恶心的东西,你说它是真实的,可谁又能抓得住摸得着?你说它是虚幻的,却偏偏又能衍化出无穷无尽的东西。”
伯阳先生从窗口一步跨入第六层中,立时变回了寻常大小。他急匆匆的道:“夫人刚才说什么来着,是说要履行‘义务’?原本不该如此急促,你我虽已成礼,然而彼此其实还陌生的紧。只是……如今计划有变,此地也无需布置,请夫人恕我简慢,这便――开始罢!”
弥越裳原本在椅上打坐,闻言睁眼看着他,问道:“来的又是何人?”
“是……棘手角sè。”伯阳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窗外两眼,道:“刚才那一箭你也感知到了,确实是惊神泣鬼。不过如此霸道的箭法,想来他也没可能连珠的发,到底还动不了我这阵法的根本。可虑者,还是另一个人,我没想到会把他引出来。”
“那个人你认得?你不是说他不是洪崖先生么?”
伯阳沉吟道:“我虽然不认得他,但是从他的身上,也能看到青红岭强大的传承。这个人能够取洪崖而代之,那就是个比洪崖更危险的人物。我就怕这人得了‘五蕴寂灭法’的真传,我暂时还不能将七人的元神完全融入阵中,终还是会给他留下可乘之机。”
弥越裳不满的摇头:“那你又何苦把别人招惹进来?我听师父说,祖师炼制的百幻丹有种种奇功,却也能左右神识,使得xing情变化莫测,你真的是因为丹力的影响?还是另有所图?说起来如果你细心谋划,以有心算无心,凭一人之力一样可以让你那七个兄弟着道儿,又何必非要借外人之力来成事?现在岂不是更将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嘿,百幻丹、百幻丹,我也不知到底受了它多深影响!”伯阳一脸癫狂之意,眉头却紧紧地锁着。他本来站的离弥越裳很近,现在却一步步向后退,仿佛生怕自己会忽然失控错伤了她。他猛力的甩了甩头,咬着牙道:“你根本不知道我那几个兄弟是些什么人!你只看到我一杯毒酒、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玩在鼓掌之中,可你又岂知我这十年谋划,和种种准备?他们七人,归附于我前,哪一个不是纵横一方,血镇百里的大妖?若能得天时地利,假以时ri,未必不能在天山上另建几个枉死城!他们经历的岁月也多,都是年老成jing的人,也就是我对他们每一个都有救命之恩,又舍得拿出百十年的光yin来换他们的交情,不然又岂能轻易得手?别人不说,单那胡然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善能察于微末,我唯能用雷霆手段,断不能给他丝毫起疑的时间。何况婚礼之事,恰逢其会,我借此机会引入外患,正可起到转移视线的目的。而借人之力,反而是后话了。”
“这么说,你的谋划,却绝不止短短的十年了。呵!这样的用心,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弥越裳丝毫也不在意惹恼他,又道:“可我真不晓得你的用心,我真的是恰逢其会吗?就这么巧合的闯入你十年的谋划当中?又或者,我也是这计划中的一环?然而你又如何能预测到我的出现,除非你已能从卜算中看到未来的片段!”
“如果我能卜算出未来,又何必费尽心机去解参同契?”伯阳先生的神sè平静下来,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弥越裳,肯定的说:“我只能说,你的出现,是这辈子老天对我最大的眷顾!不管,它是出于何种目的。”
弥越裳别过头去,不愿与他对视。她站起身来,将腰间别着的那朵茉莉花摘下来,放在梳妆台上:“不说这些了,你还能记得你的执着就很好。我们开始,百幻和千颜的媾和,想必当年魏祖师连成此二丹的时候,也没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
“师尊吗?他的眼睛总是看向最高的地方,又怎么会想回过头看,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呢?”伯阳不由怔怔的出神。
“哼!”弥越裳冷冷的说道:“如果你一直活在他的yin影里,就算你解开了他设下的道锁又有何用?你又怎可能达到他曾经的高度!”
伯阳猛然一震,双眼恢复清明,向弥越裳折腰一拜,道:“多谢夫人当头棒喝,把我打醒。”
“终于能有这么一天了啊,可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事到临头,反而想起了许多不相干的往事呢?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曾经我多希望能和柳师妹一起完成,然而那只能是我的妄想了。今天,我却要和她的弟子合籍,她一定会看不起我?”
“哦?”
弥越裳闻言,忽的一挑眉头,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对了,开始之前,还是先把一件事情解决了。你和她的事情,纠缠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了结的一天。我如今夹在中间,也很不好做呢。你不是想知道她是什么反应么,倒不如当面问她!”
“哎?”
也不管伯阳如何惊愕,弥越裳双手结印,连变七道印决,右边袖口忽的迎风胀大。只听她喝道:“出!”猛一挥袖,竟有一道人影从袖中飞了出来!
“咦?大袖乾坤?”
那人影一落地,见了弥越裳,不由喜道:“裳儿,怎么,是你拿到参同契了?”那人刚一说完,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转过身来,见到站在窗边的伯阳先生,不由僵在当场。
伯阳见了来人,亦是满脸苦笑,缓缓道:“柳……师妹,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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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合和
() 柳婆婆转过身,对弥越裳厉喝道:“裳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弥越裳神sè不变:“我是想,师父与他多年纠葛,还是早些化解的好。毕竟你们曾是师兄妹,或许说一说,了解些彼此的难处,就能相互体谅了。”
柳婆婆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我跟他求求情,他就能把参同契双手奉给我了?”
伯阳先生走上一步,伸出手来又缩了回去,说道:“师妹,过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是化不开的呢?咱们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朋友了,难道非要让这仅存的故人也变成仇敌吗?参同契也不是不能给你,等我解开师尊在上面布下的道锁,参透玄机,便将书简送给你!”
柳婆婆冷冷的望着他,冷笑道:“虞师兄,你倒是大方得很呐!可你是不是忘记了,那本不是你的东西!师尊为什么会在最重要的内容上设锁,你不会不知道?他老人家向来公允,从无偏颇,传给咱们三个的都是最合适的东西。那参同契渊深之极,也唯有魏师兄的天资足堪传授。可你偏偏觊觎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嘿!还想解开师尊亲手设下的道锁,你简直是痴想妄想!”
“向来公允?从无偏颇?”
“伯阳先生”虞景升仰头哈哈大笑,他的脸在笑容中扭曲的不成模样,像一团揉烂的抹布,两行泪水从眼角滑下来。山城上的众人愕然发现,扣天阁无声的震颤起来,继而整座山城也跟着晃动,摇摇yu坠,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塌陷一般。
“我是不是痴心妄想,师妹便亲眼见证!”
虞景升五指一张,便如张开一道无形的大网,将柳婆婆整个罩住。柳婆婆闷哼一声,退了两步,一下子坐倒在床上。
他讶然道:“你果然已经丢了大半修为?”
“哼!我能苟活到现在,丢了修为又有什么稀奇?你若不是偷了参同契,凭着那上面的东西延命,只凭百幻丹,也未必就强过我?”
“多言无益,便请师妹安坐。”
屋内的四角上,分别放着一只小鼎,每一个上面都插着一段线香,然而粗细颜sè都各不相同。虞景升一甩袖口,四根线香同时燃烧起来。他面目沉静的对看向弥越裳:“夫人,yin阳交泰,百幻千颜,请夫人助我!”
弥越裳闭上眼睛,旋即又缓缓睁开,对着他点了点头。
“夫人?啊哈!你还真叫得出口!”
柳婆婆面sè赤红,猛地站起身来,却又被一股大力道拉的跌回床上,她大叫道:“还有你!你也好意思?你那是什么面皮,能做得出这么无耻的勾当?”
弥越裳兰指拉开腰间的丝带,缓缓解开衣衫:“男婚女嫁,人之常情,何来无耻之说?”
“好!好!好!我真是瞎了眼睛,挑了这么一个好徒弟!”
“师父,请恕徒儿无礼。”弥越裳半敞着衣衫,回身向柳婆婆微微一礼。继而指尖一动,便有无形的风墙在床的四周壁立而起,像个罩子般罩住整张床。任柳婆婆在里面怎么大喊大叫,外边也听不到一丝声音,只有那风墙表面会浮起一条条淡淡的涟漪。
片刻之后,两人便褪掉大半衣衫,几近**。弥越裳只穿着一直素sè的淡黄sè抹胸和一条轻纱亵裤,除了最**的部位,无可挑剔的身材便完全暴露在虞景升眼前:她的脖颈犹如天鹅,抹胸处的曲线堪称惊心动魄,淡黄sè配上玉sè的肌肤,更增添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她修长的双腿同样为玉sè,如同打上了一层釉质,所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便是真实写照。
虞景升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压下蹿升的绮念。他此时也只穿了条牛犊短裤,jing赤的上身肌肉分明,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是他的肤sè呈现一种苍白sè,缺乏光泽,像是用了太久擦掉了釉sè的瓷器。
“夫人请放心,这里安全至极,绝不会有外人来打扰我们。”
虞景升似乎是为了安她的心,当先盘坐于地,双手结印于胸。头顶上飘出一缕缕袅袅的烟气,也不散逸,反而在头顶渐渐聚拢。而他微闭双眸,神sè郑重之极,弥越裳见他至今,从未见过他有像此刻一般紧张的。
弥越裳与他面对着面,也盘膝坐下,她将十指交叠,使掌心朝下,反扣在腿上。同样有袅娜的烟气缓缓从头顶蒸腾而出,只是虞景升的烟气带着丝丝缕缕的五sè之气,而她的则透出一股绯红。
线香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燃烧着,时间也在一点点溜走。屋内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像是在夜里,对着月sè缓缓抚琴时该有的香气。那香气变幻莫测,不可捉摸其气味,又像是涵盖了所有香料所能散发出的香气。它像是不需用鼻子去闻的,你的身体自然能感知它,甚至不是通过毛孔,连你的灵魂也能触碰它。
不知是什么时候,室内忽然光芒绽放,映的满室皆明。有两个放光的源头,一个是五sè缤纷,一个是旖旎的绯红sè,那却是两人头顶上,悬浮着的**的小人儿。
各派都有元神出窍的法门,只是除非修为极深,轻易为之,极易损伤根本。两人在混合香料的护持下,使元神出窍,也是打醒十二分的jing神,缓缓为之,丝毫不敢怠慢。尤其是弥越裳,她修为远不及虞景升深厚,虽然正宗的玄门底子可谓夯实之极,可也耗力的紧。此时,抹胸和亵裤都被汗水浸湿,紧贴在私密位置上,更增妩媚艳炽。
这还仅仅是开始,两个**裸、便如真人缩小版的元神慢慢靠近,直到相距一尺方才停止。元神虽然统摄一身之气机神魂,然而本身却脆弱的很,这已经是很危险的距离。若有不慎,元神相互冲撞,减损修行是轻的,重的怕不就给打回原形,从前修为尽付流水。
分别有五sè和绯红sè的细丝从两个元神中探出,彼此谨慎的接触、缠绕直至纠缠在一起。要知分布于人身上的各种感觉器官只是将**感知到的反应传递于中枢,最终仍是由神魂承受。元神的感知,摒弃了身体的中介,是最直接的接触,因此其敏感程度何止比肉身所能感受的极限高出十倍?无论是痛楚、舒服、快感、麻木,都强烈的无以复加,即使是**感官上的极限――鱼水之欢,也无法与之相比。
元神刚刚开始接触,虞景升就忍不住“哼”了几声。弥越裳虽然紧咬牙关,却仍有纤细的呻吟声从喉咙里溜出来。
元神统摄气机,其间的接触、纠合为两人更进一步的气机交缠铺平了前路。某种非亲身体验而不能了解的体验,让两人仿佛获得了某种了悟,而这种了悟又进一步巩固了相互间的契合度。仿佛水之就下,随后的过程便自然而然的生发。
两人的毛孔仿佛尽数打开,丝缕的真息从中逸出来,如同雾气将二人包裹。虞景升身体中发出的呈暗sè,弥越裳的则呈亮sè。起初,那真息错乱的弥散着,毫无规律可言。随着元神抛出的触丝微微抖动,真息开始循着某种规则整合、变化、凝聚。无数条气机感应在两人之间生生灭灭,复杂的让人乍舌。而此时他们的气息运转方式,对彼此再无秘密可言。
他们本身并无刻意的推动,一切都是元神自主的生发,因此整个过程也完全遵循着先天之理。又不知过了多久,杂乱的真息已尽数收敛,凝聚为两颗相互环绕旋转的小小气团,一者为暗sè,一者为亮sè。
虞景升忽的“嘿”了一声,窗外正受了重重的一击,撞得整座扣天阁都在震动。那是一条石龙的巨大龙尾抽在了阁楼上,那条石龙的石甲缝隙中透露的再不是耀眼的白光,而是某种晦涩的灰暗光泽。其他六条石龙也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