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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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 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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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的修者,偏偏却是粗布麻衣的下人打扮,怪异的很。他眼睛一扫,对着站在最后站着的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道:“寒颜,刚才怎么不出手?我看你元神勃然欲动,如朝阳初升,‘五蕴寂灭法’已经修到‘行蕴’了?”

    那人模样清秀,面白苍白,像个病弱书生。面相虽年轻,一双沧桑的双眼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他恭谨的答道:“前辈法眼如炬,看的丝毫不错。只是晚辈虽有寸进,如何敢不自量力,与前辈过招?”

    伯阳先生未置可否,又转向当了他一招的那人:“长福,你也不错啊,‘集煞功’快修到顶儿了。”

    那人身手不弱,却是十足的奴才相:“难得仙长还记得名字,奴才真是,真是……哎,也是奴才情急斗胆,若不是仙长才使出百不及一的威力,就奴才这点微末道行,怕早是一团糜粉了。”

    伯阳先生不耐挥手:“行了,我且问你,洪崖先生怎么知道我这儿会有什么喜事?”

    “我家主人前日在府里卜卦,成了一副卦象后,忽指着东方说当有妙事发生。然后便亲手列了一张单子,交给奴才,让我置备整齐后来见仙长,聊表恭贺之意。”

    “哈哈哈哈!我和他二十年没见,没想到竟长了这等本事?好,好――还有一事,你家主人真的跟龙尾宫的那个小家伙儿,结下了什么攻守同盟?”

    那人期期艾艾,半响才道:“那个,那个我家主人确实是和凌海越凌老前辈相谈数次,还同他去过一次中原。想来是主人静极思动,这、这主人的事情,咱们做奴才的也不知底细。”

    “哼!回去告诉他,让他莫因为这些俗事耽误了修行,我还等着看他那独树一帜、佛道双修的大禅道境界呢!”

    那人连连点头:“是是是,奴才一定把仙长的话一字不差带到。那……家主人备下的薄礼,仙长这就过目一下?”

    “慢来,且先与我走!”伯阳先生大袖一挥,头顶悬浮的五方真英鼎中飞出一道红砂,将这几人连同身后的大木箱一同卷住。他掐个法指,凌空飞去,几人也被红砂带动,紧随在后。不一时,便飞回濯泉山塘上空。

    伯阳指着飞雪秘境那五人道:“算你们几个运气,我今日心情大好,也不想见血了。你们还想不想看那周易参同契?”

    女子叫道:“怎么不想,就是你这没口齿的耍赖!”

    “哈哈哈――女娃儿倒有几分胆略,李白说‘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你可知道,这天山上也有一座白玉京?”

    “你乱七八糟说的什么……”

    “今天便算你们有幸,能见识到我的人间白玉京!”
………………………………

四、同怀

    ()  “功架不错。”

    剑尖轻颤,剑身上篆刻的“白果”二字掩在升腾的剑华中,若隐若现。陆子杞平托剑柄,膝盖微曲,左手则收在腰侧,五指紧扣在掌心。他没有去看站在对面的对手,目光却是落在自家的剑尖上,随之起伏不定。

    而他另一柄佩剑,青sè的“豹王”,则合鞘插于身后三尺处。他却是要借其势,来稳固自家温养的气势。''

    现在,jing、气、神、魂,和他所能调动的所有身内与身外的力量都集中起来,丝丝合抱,越来越凝炼,几乎已被拉成一条如有实质的线,从他的脚底贯上头顶,再从顶心而出,化为传说中三花聚顶的虹气。

    “你虽然懂了以势为重的道理,但是想借重紫府中两只大妖的势,与自身混同无隙,且不被其反噬,这还不够。”

    “嘿,说那么多,不如以身作则。”

    冒襄难得的露出久违的笑容,他站在子杞五丈之外,这已经是极危险的距离,经过泰山一役,百丈之内都是他可击之处。藏锋则仍在鞘中,被他斜提在手,剑尖略微高过右脚脚面。这姿势看似随意,然而他只需跨出左脚,轻提右腕,便能全然展开剑势。

    他说道:“华山剑宗宁师叔虽未明言授剑,但他当ri演示半阙述平生剑法,实在能让我一生受用不尽。这等以自身之际遇化入剑端,以自身xing情引发自己独特的‘势’,集情于剑、大势雄成的剑法,是开一代剑修之先河。我有感于近ri际遇,东施效颦,创了一套‘千峰剑’。如今虽只有区区几招,却也是我对剑法领悟的总览。所谓千峰,是取义于‘千峰所聚,千夫所指’,是专门以势屈人的剑法。”

    千峰所聚,千夫所指……子杞不由眼角一酸,然而复又一振:冒襄便算是昆仑遗孤又如何,纵然千夫所指,仍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虽千万人又有何惧哉?不是还有千峰所聚吗,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攒聚千峰,登临绝顶,一览天下之小——到那时,什么昆仑余孽,什么道门仇雠,也不过是些不关痛痒的唠sāo!

    “好!小心了,看我——疏枝阑后凛冰寒!”

    白芒一闪,酷寒之气陡然而至,冒襄顿觉周身环境冷的糟糕,只怕会影响运剑,除了寒冷,那种隐含在剑煞背后独属于上古凶兽的压力才是最恼人的。便是这剑光将近的当头儿,亦不觉舒张握剑的僵硬五指:好小子,果然以势压人!

    冒襄右足不动,左足反而后撤半步,手腕轻转,藏锋剑尖抬起三分,轻喝:“壁立!”

    子杞呼吸一窒,“白果”回挑,虽然前方如有山峰陡然壁立,冒襄全身气机绵密无缝,他却不想就此打住。他不过前进了三尺,一步就回了原地,随手抄起身后的豹王剑,往前方空中随手一抛,抬脚往虚空里踏,不知怎的,就踏上了兀自在空中滑翔的“青豹”剑身。

    “吾当凭虚,御风以畅游兮蓬莱!”

    是想用逡巡的战术,来找出破绽吗?子杞如同化成一片云烟,虚空中荡起无数道涟漪,而每一圈涟漪的中心,则是一道道如云似霰的烟气凭空生就,各自携着一缕主人的剑意,向冒襄周身击去,以为试探。这是他研习燕玉簟传他的“乱云真气”所得,然而毕竟是一鳞半爪,效力有限。只是那一片片如剑锋的烟气上的剑意却是连贯的,虽各有一番演绎,却都是来自“万物化生之剑”的剑理。这本来就是纷然杂沓、模拟万物消长的大剑意,被他如此运使,竟是得了前所未有的沛然气象。

    如此剑意、如此用心,虽不是极凌厉的杀招,却也是他能使出的难得佳作。

    “好!”冒襄双眼放光,却仍旧只取非攻之势,他手腕一震,藏锋剑于匣中轰然震荡,如龙吟虎啸,他周围凡可见之物无不如斯响应,为其剑意所驱!甚至连周围的大气和无形中那无所不在的天地元气也被他的意志任意揉*搓,化入千峰剑意之中——振衣千仞岗,我自如如不动,任万千诋毁加于我身,又安能伤我分毫?

    这是他的不攻之攻——套一句旧诗,是为:此乡非吾地!

    漫天烟云之剑登时消解大半,“兹兹”之声不绝于耳,像是水滴落入滚油,别说试探,消解掉的云气连与冒襄剑意对峙的资格都没有。这还是冒襄刻意收敛,不然他周身百丈之内,焉有其他真气乱飞的余地?

    子杞身子已横在空中,左手在虚空中一张又一握,残余的云气募得拧成一股,漫天的涟漪则搅动虚空,使得视线扭曲,其中光影浮动,宛如海市。他左手猛地一甩,如投鞭裂地,那凑出来的十余丈长云气夹着余威,向冒襄后背抽击而下。同时间,他脚下一甩,青豹剑也被他踢踏而出,喝道:“豹兄助我!”不知不觉中,已逆运“心音杀术”,青豹剑上银光大亮,破空向冒襄面门击去。

    “恁多花样!你不过来,我可就过去啦!”冒襄长啸一声,藏锋剑无声出鞘,也不见他如何运剑,只见紫光一闪,背后细长的云龙便被一剑屠了。踏空如登阶,虚空里自有一条路承载着他。“叮”的一声,又是信手拈来的一剑,青豹剑被他远远格飞开去,甚至没让他脚步稍有一停。

    就那样踏步而上,剑光如龙,简单、直接、沛莫能御——仍旧套用一句唐诗,是为:沉舟侧畔千帆过!

    “早等着你呢!”

    两道人影在空中迅速的接近,激昂的真气摩擦,让空气中凭空生出绚烂的虹光。这时如有常人见了,怕是人间又要多一段少年剑仙的传说。子杞的左手第二次张开,这一次,却是五指极力舒张,而掌心处,是纯粹的真息凝成的符字——皓。

    光芒盛极,太阳被子杞握在掌心里,然后就这么粗暴的仍在冒襄跟前——

    根本无法直视,冒襄及时的闭上眼睛。他也不用去看,因为不管看或不看,他都不能趋避,沉舟之侧,又岂能驻舟停歇?剑的指引就是他最得力的眼睛,而天地之势都被他引动,就是真的太阳,他也要一剑刺穿!

    “噗——”穿过灼热的光团,并没有想象中的符箓本源之力,剑尖则已刺入前面的躯体。他本想撤回长剑,可那一刹那间,他忽有明悟,几乎哑然失笑,长剑毫不犹豫的穿体而过,连洒在手背上的温热液体也如此真实。消无声息的,冒襄的身后有一圈涟漪悄然浮现,子杞双手持剑高踞头顶、承负剑之姿,在涟漪中现身。

    他知道单比剑法,自己跟冒襄差着几座山那么高,因此“仓颉符书”和“大幻无疆”尽出,只为了此刻的兜头一剑。

    这一剑是哑然无光的,快到了不可思议,甚至剑锋上都没有任何的剑气外泄。“皓书”的光芒则猛然外铄,将两人的身影裹了进去。

    足足有一炷香之后,两人先后落地,子杞脚一着地,就忍不住一个踉跄,抱怨道:“你背后也有一把剑啊,混蛋,怎么就看出来了……”

    冒襄笑着把藏锋剑归鞘:“沉舟之地,又怎么会没有凶险?哈哈——”

    “此乡非吾地,和沉舟侧畔千帆过吗?真是好剑意、好剑势,无法复制的好剑意,不世出的好剑势啊!可惜我的功力不够,没法领教后边的几招了。”

    “你的幻法也不错啊,如果能在气势的真幻上再下些功夫,就足以让高手着道儿了。”

    除了杀手锏,冒襄的雷法和子杞直接动用二妖的神魂之力,两人的比试已经是进展所学。当然,如果真用了杀手锏,结果也就不会这么和睦了,子杞固然不会只是前襟上开一道口子,冒襄也不能全然看不出打斗痕迹一般。这是碎玉公子雷霄走后的第三天,冒襄的伤势刚刚痊愈,就被子杞拉过来试招。

    他已不再是那个畏惧厮杀的少年了,虽然“一语成谶”让他在体悟大道的道路上踽踽而行,可他也不再抗拒暴力,一样在杀人的技艺上突飞猛进。而阔别一时,冒襄却已成此道的大师。

    两人几ri来畅叙离情,各自为彼此际遇唏嘘不已,然而能以完好之身相见,又有不胜之喜。只觉天地之大,竟至于斯,全然与当初在龙虎山时想象的不同。然而兄弟之情弥坚,海内能存一知己,斯世当无憾矣。

    “啪、啪、啪——”不远处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燕玉簟从树枝上跳下来,踢了踢树底下被捆成粽子的三个人,叫道:“打也打完了,这仨人怎么办?”

    冒襄摇头道:“跳梁小丑,又能翻起什么风浪?等我们走了,解开他们的气脉,自生自灭去。以后要杀我的人恐怕会如过江之鲫,我若一个个杀了,到头来恶业缠身,先让老天给轰了,岂不是反倒实惠了他们?”

    子杞疑惑道:“连道门三宗和五岳盟都栽了跟头,还有人敢来找你的晦气?再说你……碎玉公子也直承重建六天混元道之事,也该会为你分去大部分的压力。”

    “你是太小看了天下的修士和他们所能深藏的怨恨,也小看了这天底下那些个沽名钓誉之辈,对于他们,我岂非是绝佳的猎物?雷霄……他们是没几个人敢去啃得,我这千夫所指之人自然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姬正阳前辈的血仇也算在了我头上,五岳盟能人无数,自有血xing之辈。”

    碎玉公子邀冒襄同往天山,冒襄却不肯,他也不愿改成雷姓。他对雷霄有种本能的疏离感,甚至近乎于畏惧,但既然两人是血亲,已是彼此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他纵然有天大的野心和yin谋,也至少不会加诸于自己?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愿同路,无论怎样,两人都不是一路。他只问明了去伯阳宗的关窍,便与雷霄分道。

    盈缺和簇簇双双离去,他虽满口谤佛,但深心之中还是念着因果之情的。森扎卓上师让他很失望,可他并未因此对佛门三大隐脉失去信心,毕竟和空行女一脉和禅宗比起来,那烂陀只是藏传佛教流入中土的一条支脉而已。燕长歌竟然成就了灭佛之剑,这几乎是可以令天下佛门倾覆的变数,盈缺决心挖出另外两大隐脉,为佛门争取一些生机。

    摩呼罗迦从天柱峰中啃出一块石甲后,也心满意足的去了,子杞心下虽留恋,但也不能挽留。为了助他赶路,摩呼罗迦已是错过了最佳的修行之期。也许下次见时,便能脱落兽形了?只是不知要过多少个chun秋?

    红衣的岚徽从林中的石屋中走出来,轻轻地对三人道:“我们还是赶快动身,那神医已经做了处理,可保闵姑娘两个月内无事。”

    冒襄神sè一痛,心中暗道:就算与全天山为敌,我也要把她救回来。
………………………………

五、相逢

    ()  还有一点冒襄没有说,从天柱峰下新得的雷珠,是真正的重宝,足以让最正派的人眼红。单以价值而论,这东西丝毫不下于深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帝释血脉。

    当ri山崖裂壁,现出五样宝物,分别对应在场八部众的兵器。盈缺得的是一块奇形勾玉,正好将他的如意珠补足;摩呼罗迦啃去了一块石甲,应是它浑身鳞甲的jing华所在;对应乾达婆的却是一尊金黄小鼎,上有九孔,jing致小巧的像一个暖手炉;簇簇最是哭笑不得,紧那罗的宝物是一套成衣,玉带青纱,连舞鞋也有,然而却少了一只。

    和其他四样宝物不同,雷珠虽是因陀罗血脉特有的宝物,却并非只有血脉传承者才能驱使,普通修士一样能引动其中蕴藏的强大雷力。冒襄曾以神意弹入雷珠,其中仿佛如佛家所言须弥藏于戒子,宛如有另一个世界。即使以他对雷法的领悟,也不能对其一探究竟,只不过能调动外层的雷电而已。除了传说中藏于雷珠中的帝释座驾——炎龙雷车,旁人难以召唤出来,这颗雷珠,在jing通雷法之人手中,依然有莫测的威力。

    冒襄、子杞、岚徽、燕玉簟和一个伤重不起的闵水荇结伴向天山而去,一路上徐徐而行。众人买了一辆大车,被子杞以符禁布置,即使急行时也平稳至极。岚徽出身巫楚,jing善歧黄之术,临走时又经那神医谆谆嘱咐,足以应付一路上闵水荇的身体状况。她那ri舍命救冒襄,硬是以身抵挡天遁杀剑,可濒死之时被冒襄激起强烈的求生yu望,竟将乾达婆的血脉临时激发到极浓郁的程度,吊起了最后一丝生气。然而血脉不是万能,没有能重塑生机的办法,她只能一步步滑入死亡。

    难得的是燕玉簟,此时也懂得照顾人,和岚徽两人在车里,将不省人事的闵水荇照顾的无微不至。此时她才知贴身照顾一个人需要做些什么事情,私密之事无不涉及,当ri子杞带着她一路西行,其间也是如此?难为他一个男子,怎么做得来这些事情,而那些……羞于启齿的事儿,他也一一亲为了?每思及此,她便不由得脸颊如沸,看的对面的岚徽莫名其妙。

    众人的行程自然不快,冒襄坐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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