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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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锦记- 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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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有个明白事理的。”

    子杞忽然俯下身去,一拳击碎了碗口大的一块桥面。他捧起几十块碎石头,将之一一抛给湖中的众道人,道:“我这阵法以地气为基,诸位拿了这石块便能自由进出。每个石块上都附着我一点灵犀,且与此阵核心相通,诸位的修行都比我高过太多,自然懂得凭这一点气机牵连导入自家真息、维持阵法。”

    燕玉簟扯住他道:“臭小子,你脑子坏啦,让这么一群恶人进来,可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子杞笑道:“你看人家蔺掌院说的多大气,咱们也不能太小家子气了不是?――另外,诸位当知以我一人之力难以护得阵法周全,众位若是顾全大局,便请稍尽棉力。不过这阵法牵连之所在就在诸位手里,想破了此阵也是易如反掌,真有那心怀叵测的,小子我也无法可想,也只能眼睁睁看君施为了。”

    不过一时,湖上的众人已全到了阵中,倒扣的光罩则放大至直径十丈开外,成了这黑潮肆虐的湖上唯一可算平静的避风港。到底没有那不开眼的,当真把这阵法给毁了,众人修为俱高,透过石块上子杞所附的那一点灵犀,各分出一线真息,足可使此阵法运转无虞。

    那首领之人呼喝一声,山坡上那一伙人便即停住,离楼观派诸人还有大半里的距离。那些人中大多数浑浑噩噩,双眼无神的杵在山脚下,唯有猿背上的首领目光灼灼,观察着湖面上的变化。他等了片刻,又喝了一声,从身后转出两人,押解着面目惨白、双目紧闭的长春子一步步向前走来。

    此时的长春子手腕脚腕之处各扣着一个形状丑怪的铁爪,五根细长黝黑的爪尖深入肉中,甚至将骨头也扣在其中。他脑后则扣着一个相同形状、却大了数倍的铁爪,五根爪指中,两根插入太阳穴,两根扣入耳后头颈相连之处,最后一根则死死的抓在额心一点、甚至爪尖都钉入了头骨之中。

    看此时的长春子形容枯槁、双目紧闭,生死都在两可之间,又哪有半点枭雄之态?
………………………………

七、绝决

    “时候差不多了。”

    那首领从高及马头的猿背上一跃而下,望着即将入主中天的日头喃喃说道。他的口音生涩拗口,跟当前的官话相差巨大。

    首领身旁站着位一把苍白胡须的老人,应道:“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进贡真正的血食了?这么些年,外面的人把酆都都给忘了,任它埋在地里一点点腐烂。我们这些被捆绑住的人也跟着遭殃,我每时每刻都感觉得到身体在枯朽。”

    他和其他绝大多数的同类都不相同,眼神里透漏着睿智和平静,皮肤虽然同样黝黑而粗粝,可每一条皱纹里沉淀的都是对世事的洞烛,而非浑浑噩噩。他说话的时候,右手会习惯性的轻抚胡须,动作之轻柔,仿佛生怕会不小心捻掉一两根长须。

    首领道:“这一次不同,我们找到了关键的钥匙。就算只是一部分,至少也是个开始。我们等着这么一个开始等了多少年了,现在连真正的黄泉之路都不愿再接纳我们了?不过有了开始就好,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嘿嘿,地府里头,如今哪还有咱们的位置。”老家伙闻言轻笑起来,顺手轻抚颔下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春秋的胡须,倒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智者风范。“就算是看走了眼,如许多的血食也足够弥补我们多年的怠慢之罪了。”

    “我已经能听到下面的欢呼声了,这些耐不住饥饿的混蛋。你看,现在连开启鬼门的祭祀仪式都省去了,它们干脆放弃了祭祀时那点儿相比起来少得可怜的吃食。闻着这一地的荤腥儿味儿,就迫不及待的自己打开了家门。”首领似乎真的侧耳在听着什么,那些即使是在场的众多修者也无法听见的声音,像一**潮水涌进耳里,他脸上带着寻常人看死尸时显露的那种厌恶神情。

    “你还是积点口德,这次或许能碰见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走,该轮到我们了。”老头儿向前踏出去,他的步伐坚定却轻松,仿佛眼前的众多强敌根本不是问题,他们的命运已注定,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有所更改。

    “你最好认真一点,这些人就算是吃食,骨头也不是那么好啃得。没准真能出些你我都意料不到的状况――”首领向前一挥手,四周拥着他二人的人就动了,虽然缓慢,却仍像是不可阻挡的洪流。他手中握着一段二尺来长的骨节,惨白的颜色,毫无光泽而言,六段尾椎骨完美的契合在一起,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这是从完整的椎骨上截下的一段。在迈出步子前,他还喃喃自语似的道:“嘿,我还真巴不得出状况。”

    老头子应道:“想吃肉的又不是我们,骨头硬不硬,何苦操心呢?”

    “一地血食……”

    那两个怪人丝毫没有压低音量的觉悟,在场中人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子杞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续道:“当真是好大气魄,他真把我们都当成猪狗吗?”

    “恐怕他们当真就有这样的大气魄。”接他话的是蔺无终,他的表情还是稍显木讷,可眉宇之间紧锁的忧虑已无法掩盖。

    不知不觉间,湖上的黑潮收敛了许多,相想必是所谓的“鬼门”开启接近了尾声。如有实质的“触手”缩了回去,黑色的浓雾大部分潜入了地面,只留下浅浅的一层铺在湖底。由于没了湖水,此地变成了一片占地广大又深浅不一的大坑,所有原本湖上的建筑都突兀的立在突起之处,带着些绝望的味道。那黑雾犹自轻微的翻滚着,比最浓稠的墨汁更黑,其下则仿佛连通着豁然洞开的另一个疆界,只是被掩盖住,不知其貌。

    浓烈的气味无以言表,可其中仍固执的夹杂着一丝花香。那黑雾之下掩盖的,想必是腐烂与白骨的国度。

    蔺无终忽从袖中拿出一物,高举过头顶,大喝道:“祖师遗物在此,楼观弟子何在!”

    他手中所擎是一面四四方方、年代古旧的小型官印,看似平平无奇,只在阳光的照应下放出淡淡的紫光。这一枚小小的官印却是楼观派历代的掌门信物,是代表宗门最高权力的象征。当年关尹子得老子真传,抛却函谷关关令的官位,得道飞升之后,这一枚代表世俗权力的关令印却成了宗门信物,世代相传。

    在场的楼观门人见此印,闻此言,无不轰然应诺。

    “我楼观一脉,为老聃嫡传、道门正朔,历来以匡正华夏为己任,自有吾煌煌独到之威行。今日陷此困局,眼前之变须臾间将有祸延华夏之危!”蔺无终言语铿锵,自有一股浩然之气在侧,比起松筠子等人的嘴脸,便有一股修行人的骨鲠耸立起来。

    他目视湖岸上的诸位同门,缓缓道:“长春子必然是各中关节之所在,望诸位与我戮力,不计代价,也要将他和六骨锥抢夺回来。”

    相里子哈哈一笑,一弹掌中陋剑,声震四野,回音不绝。钟镇岳则正正经经的应道:“掌院师兄放心,大关卡上,楼观派没一个怂人!”

    他随后侧转过身去,对着在阵法内挤作一团的其他人道:“诸位同道,这么个局势,也该做一个决断了?”

    松筠子很是不满蔺无终抢去了他的风头,向前踏出几步,走到个险要位置,故作凛然的道:“这群妖鬼之人实在嚣张的紧,如此不把我等修士放在眼里。既然这所谓酆都鬼门已开,本座倒想见识见识,若是得便,正好完成当年祖天师未竟之事。”

    “好豪气,不愧是前辈高人,我就是欣赏前辈这等豪情!我看那高塔黑嗤嗤一片,比刚才更见古怪,定是个关键所在。前辈既然豪勇,何不先去一探究竟,也为我等后辈竖一楷模?”枭阳看着五大三粗,说起话来也能绕几个弯弯,他此时指着那高塔,端的一脸敬慕神色,可眼神里藏着的嘲弄之色任谁看不出来?

    松筠子“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会他,白色却也白了几分。

    枭阳哈哈大笑,忽对着子杞说道:“小兄弟,烦你暂且这阵法收了,此时也用不着了。多承你雪中送炭之意,省了许多麻烦。枭某人恩怨分明,这个情我定会报答。”

    子杞嘟囔了一声,双掌合扣,继而摊开掌心向下,已有数丈之大的光罩倏然回缩,纳入桥面上那一个碗口大小的“蒙”字之中。他心中一动,运转气息,双掌复合扣于胸前,那本来刻出来的“蒙”字忽发淡淡光芒,脱离桥面升了起来,在空中滴溜溜打着旋转,如同一面小盾。子杞轻喝一声,光盾便即飞入他掌心之内,他再看右掌掌心,果然便多了一个淡金色的“蒙”字。

    枭阳募得大喝一声,道:“前辈既然无胆,便让我这粗人先拨头筹!”呼啸一声,枭阳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平地里搅起好大一个旋风。只见他挺胸缩臂,双臂若同拉满的弓弦紧绷在身体两侧。大喝声中,他人已飞临高塔,一式“气冲牛斗”,双拳齐出,猛然轰在高塔中段之上。

    一时间,天地俱震,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流波动以拳锋为中心席卷开来,高塔在波动中寂然无声。

    稍早一点时间,相里子提着“四两剑”,对身边的钟镇岳笑道:“老钟,咱俩有多少年没有双剑共舞啦?我刚才看你那‘黄金台’可不似当年的锋锐啦!”

    钟镇岳怒道:“是你的‘弹剑’不行了,刚才那一下才擦破了点儿皮,好意思说我?”

    “嘿嘿,你那‘剖胆’是天下名*器,咱这四两银子打的玩意儿自然是比不了的。”

    “少拿你的‘四两’说事儿!当初为了那个名剑谱,不是老子拉着你亲上泰山守正宫去理论?我是要让那姬正阳知道,你用的出‘弹剑苦歌’的四两剑都上不了榜,我这‘剖胆’不上也罢。只可恨那姬老儿太霸道,没见着面就把咱俩轰下了山去。”

    “怎么着,咱哥俩今日也发一发少年狂,试一试当年剑技未成时的合击路数?”

    暗黄剑光闪动,‘剖胆’锃然出鞘。两声难分彼此的清喝声里,两道剑光矫如龙跃,剑光彼此辉映,向着远处的那首领怒斩而去。

    ps:最近看了一本书叫《中国,奇迹的黄昏》,搞得我心神恍惚,不知所措,心如乱麻,哀莫大于心死,#¥&;amp;*#@%……

    ps2:大战在即,容我喘两口气,再细细道来。。。

    ps3:名*器――违禁字,你敢再淫/荡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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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铁甲久铸藏枯骨

    面向这片山谷的每一道山麓上,都找不到野兽的痕迹,飞鸟也远远的绕开这里飞行。鸟兽虽然无知,对于危险却总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敏锐,或许是因为它们生灵的天性未被后天开掘的所谓“智慧”所掩盖。

    桥上桥下的众修士无不屏息而待——眼前局势之诡谲,身份变化之快,都已超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预料。虽然“酆都鬼域”有去无回的传说已流传了几百年,可这些各自门中的精锐其实并没放在心上。在他们心里,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因由,通过无数次以讹传讹之后化成的谣言。又何况此次人物之盛,为多年来所未有,甚至超过了长白山那次,三教狙杀折铁这个活着的传说。

    他们要看看相里子和钟镇岳两位翘楚,能做到什么程度。

    反而是子杞三人颇显处变不惊,原本的境遇已经是那样,局势再怎么变也坏不到什么程度了。

    可谁都没料到,须臾之间,“四两”、“剖胆”两剑锋刃尽被握在那首领手中。相里子和钟镇岳握着剑柄与他僵持,竟是进退失据。那首领无甚得色,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四两剑的振剑和剖胆剑上的暗黄剑气将他双手搅得血肉飞溅,他只当不是自己的一般。

    “你们,请给我老实点儿——”

    说话的同时,他将两人一点点拉近,上臂的肌肉膨胀的如同纠缠变形的铁块。随着他一声大喝,双臂猛然向前一送,两人被无可抗拒的推进了湖中。随着“鬼门”洞开而开启的祖天师禁制,是个能进不能出的牢笼。

    枭阳落回到原处,狠狠地喘了几口气,骂道:“奶奶的,老子这双拳头山头也能扫平半边,这鬼玩意儿硬是连个响儿也没有。”

    崇华道人道:“枭师兄还是多留些力气的好,何必跟一个死物较劲。”

    枭阳却不瞧他,回头时正看见相里子那两人狼狈的站在桥头,又看到那苍白胡须的老头仙鹤似的举袖飘飞而起,赞道:“这两人都好俊的身手,大是劲敌啊!”

    那老儿纸片一样飞过前面乌压压的一群徒子徒孙,双臂向前一张,瞬间胀大了数十倍,双手如两面大蒲扇一般向楼观派的众人挥击而去,口中犹说道:“进门都是客,诸位也都到里边儿去。”这十一个楼观精锐,竟被他一股脑扫进了湖里去。

    老头子两肩一抖,双臂又恢复原来模样,对百丈之外的老伙计遥遥招呼道:“让儿郎们守在外边,防着有漏网之鱼。”

    那首领闷闷应道:“你自管施为便是。”

    老头子回身冲着湖面喝道:“酆都戍卫何在?”

    湖底之下传来一声深沉的回应,仿佛来自九幽深处、发自巨人口中的叹息。接着,湖底薄薄的黑潮翻涌起来,一具具铁甲骑士驾着身披甲胄的战马从黑潮中跃出,寒彻的光在甲叶的棱角间流动,像是来自黄泉的请柬。骑士横举着丈八的长枪,战马衔着带刺的铁嚼。湖上如同立起一片钢铁的森林,近百铁骑,人马俱为髑髅。

    近百鬼骑的杀气,甚至穿透了禁制,使谷中草木尽皆披上了一层白霜。

    枭阳眯着眼睛,向崇华问道:“这样的阵仗,莫不真是开了鬼门?你是这里头的行家,怎么个看法?”

    崇华面色苍白,摇头说道:“据说酆都旧主楚雄曾打通直抵黄泉的门户,引来真正的黄泉魔物,酆都鬼骑虽然不弱,与之相比,却是喽啰一般的存在。祖天师当初把整个酆都按进了地里,自然另有核心的禁制封印鬼路,不然真出来一两头黄泉之魔,那就真是没顶之灾了。鬼骑不过附会一丝黄泉精气而生,并无本命元灵,说穿了一团秽气罢了。想必是因此才能逃脱封印,显形于此。”

    “那这塔还是个关键,看老子再来!”

    枭阳飞身再起,两只铁拳又轰在了同一个位置上。这次终于有了点成果,一线蛛丝般的裂纹出现在塔墙上。塔基之处有“嗑啦”一声微响,更深之处仿佛有一阵轻微的颤动,然而传递到十数丈高的高塔上,已然微乎其微。

    如斯感应,不知生死的长春子忽然睁开双目,眼中竟有两个重叠的瞳孔!他瞪了高塔半响,才缓缓的闭上眼睛。

    同时间,子杞也生出感应,蛰伏在神识里的幻妖猛然“抬头”,他运转诸多法门,苦苦压制,才压下泥丸宫中的悸动。形诸于外,便有银白色的光焰在头顶跃动,数息之后又消失不见。

    那首领双眉一扬,首次露出惊讶表情:“竟然还有一把钥匙?咱俩可真是老眼昏花了,硬是看走了眼!”

    那老头子也是一脸愕然,道:“你带着那个先进塔去,我去擒了这个来。”说罢大袖一张,向着湖上飞去。

    枭阳不管其他,再接再厉,蓄满真力的拳头又往同一个位置砸去,端的是不死不休的架势。这一回却没砸中塔身,离着塔墙还有一尺多的时候,塔里突然冒出两条幽灵似地巨掌,每个都足有车轮*大小。相形之下,砸在上面的两个拳头简直像婴孩所有。

    然后,有大脚从塔基中迈出,硕大的头颅也从塔顶里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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