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望地回转身,心里乱得像堵了一团麻。
老杨的提示,使我猛地顿悟:形势对我来说无比严峻,一切的一切都不容乐观。
我脑子里像有千万只蜜蜂在叫。
怎么回事呀才多长时间,我廖无几就从一个人人见爱的电视台宝贝,成了人人厌弃的妖怪了这世界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才几天,这世界就变了样了
怪不得老杨说:小廖,你要明白,不是我杨某人要对你如何如何,我们原来也是希望你只要回来,让你将来龙去脉说说清楚就算了,我们凭什么不放你一马呀,可是,领导说了
说着,他又把声音放得低低的:不是我为难你,你这事惊动了更高的领导还有千真万确的旁证呢哪个领导这你就别问了,心里有数吧记取教训,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他这一说,我更糊涂了,怎么会惊动“更高的领导”什么是“千真万确的旁证”谁又旁了我什么证呀什么叫好自为之我原来怎么就没有好自为之了
我再问,他就不耐烦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徐芬
是的,我想起了那夜出去打电话时撞见徐芬时她看我的眼神,想起了她说话的口气我骤然明白。
看来,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切都明摆着:这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廖无几,你别再痴心妄想“厮”们能放你一马,更别指望他们的宽宥和谅解了
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还写什么检查当然,我承认我的不足,因为,毕竟,我没有向他们细说原委,可我已决心再也不会对任何人细说原委。
那就拉倒我不信我廖无几真的就这样成了没人要的垃圾
我马上三言两语地写了份辞职报告。
我将报告送给老杨时,在门边犹豫了一分钟。我听见老杨正在打电话,从没关严的门里,那电话清晰不过地传了出来
“当然,当然,我们当然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是我们主管部门的领导嘛对对,她是节目主持人,谁都有可能认识的嘿,嘿,就像你说的,就数这些出风头的姑娘靠不住。你知道的,小廖本来是我们的台柱子啊,我们原来多么重用她,可是,真的,真的,人呀人,真是难以捉摸,你说得对,汪主任,哈哈,我当然消息灵通人士嘛,你想想我们是媒体部门哪,刚才我都在我们头那儿看到你的任命文件了没叫错嘛恭喜恭喜,不管新领导老领导,你汪主任总归也是领导我们的嘛你说得对,廖无几她是不是真的那样纯洁,你我都打不了保票的唉唉,当然,廖无几原先倒不至于这样,哎,原来你和她并不熟悉是的是的,她原来倒不是这样的,是的是的,对她们就是不能太捧,一捧,可就变了样了你说得对,你和领导,对对,都是出于爱护人才,她出的这事,和你这个推荐人不相干,是的,是的,我们也不应该打扰你,不应该请原谅,请原谅”
我愣了,老杨这是和谁在通电话呢汪主任汪该不是
我立刻想起了那天晚上找w汪鸣宇的经过
一阵血往头上涌,我简直要昏倒
我咬咬牙,定了定神,敲门进门。
老杨一见是我,很惊异的看了我一眼。
我将报告递给他,他扫都不扫一眼,就把它放在了桌角。
我正要扭身就走,他马上又叫住我,指指桌角的那张纸,摇头道:“小廖,你这事嘛,嘿嘿,我就明白告诉你吧,领导的态度已经在那里了,你这检查小廖,你怎么连这也不明白”
他以为我是又给他送检查
我也恍然大悟:“已经在那里”的领导态度,就是要将我除名
那一天,我真是恨火满腔,万箭穿心
可是,最教我穿心的,就是奶奶的去世
我什么也顾不得多想了,立即往南浔赶。可等我赶进门,展现在我面前的是奶奶的灵床
父亲说我走后,老人家天天念我我真难过,奶奶真疼我啊老人都是那样慈爱,我的奶奶,我的外婆
我想,等我到了七老八十儿孙绕膝时,我也会这样疼我的孙子孙女的,我一定这样
埋了奶奶,父亲也病了。
我将被电视台除名的事瞒着父亲,我不忍看着病得要死的他再为我难过。我像隐居似的在老家将自己关了两个星期,直到那天傍晚,忽然碰见了司马一楠老师。
是司马老师先叫住了我,若不是他叫我,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他我一惊。我已经很多年没看见司马老师了,他的变化可真大呵他至多不过五十多岁吧,可他的鬓角竟然都有点花白了那依然卷卷的鬓角真的是花白的。但他温和的神态依旧,说话的声音也依旧温和的司马老师啊
想想以前我对他的“倾心”,我就很不好意思,我那时怎么会这样所以,后来我一直都不好意思见他,尽管他一直在镇上,尽管我现在想起的,都是司马老师的好处
现在,面对司马老师,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无几,你是不是还在休假多住些日子吧,你爸爸怎样身体好点儿了吗无几,好好劝劝你父亲,别难过,人死不能复活,人早晚都要走这一步的你奶奶也算是高寿的人了,她最高兴的是你有出息,老人家以前一碰到我,总是无几长无几短的,所以,对长辈来说,最大的安慰就是后辈有出息,对我们做教师的来说,也一样,每次看见你嘿,现在连我的小孙女小雪都认得你了,你一出来,就廖无几廖无几的喊,是不是,小雪”
我这才看见他手中牵着个小不点的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啊,他都有孙女了
我点点头,一咬牙,说道:老师,谢谢你,我,我不在电视台了“不在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司马老师,你千万别告诉我父亲,他还不知道呢”
司马老师愣了一会儿,马上点点头:“没什么,没什么,现在,天地大得很,东方不亮西方亮,机遇多的是不是吗,年轻人嘛,那儿都有发挥才干的地方,记得吗,水泊梁山的落草好汉不是都说得气壮山河么此处不留爷,自有
醍醐灌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当我决定再次离家时,我终于将去日本的情况和自己最近的变故告诉了父亲。当然,是粗略的,那些我不想说出口的事,我略过了。
父亲永远是沉默寡言的。那天晚上,望着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的父亲,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知道他很难过,他的病并没有见好,可他总是装做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上几天,我偶尔看了他的药方子,他没法瞒我了。前些日子查出来他的肺部有问题,有个医生早就怀疑他是肺癌,但他一直没告诉我。现在,当我跟他说起了和台里“闹僵”的经过、说了出远门找工作的打算时,他却立刻打断我,让我别为他担心,他笑着说,下午已经拿来了医院的检查结果,没问题了,原来的诊断错了。
………………………………
第22节
从这时起,父亲的情绪明显好转。原来话语不多的父亲,反复告诉我说:他对我很放心,他相信我会在新地方能好好工作,他还说,他唯一不放心的是家里的这所老房子,据说,以后我们这个地段可能要拆迁了,土地局几次来测绘过,沿河这一带可能要建新城,拆与不拆都会有很多麻烦事,而他的精力,真是应付不了。他说,何况还有你的叔伯堂兄,也很不好对付
父亲说这些事时,我已经没有心思细听了,我的心再次飞向远方父亲大概也发觉了我的无情无绪,知道我不爱听这些家长里短的絮叨,就住嘴不说了。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慢欠身坐起,摸出枕头下的一个磨得破了边的皮夹子,又抖抖索地从中摸出一个陈旧发黄的竖式信封,就像解放前的电影中那些老知识分子用毛笔字写的那种。
爸爸说:茫茫,我,我给你这,这个,你好好留着,将来嗯,这里有
我一看,知道是他可能将熬煎省下的存折什么的交给我,连忙说:别别别,爸爸,先别给我,反正我现在不缺钱。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到昆明又不是出国,说回我就回来了,你留着,我出门带着也不方便,以后用得着了,我会跟你要
父亲想了想,抖抖索索的指着信封上那一行写得大大的“无几女儿存收”,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重新压回了枕头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次,我是真要往昆明去了
我往昆明去,是去找一个女同学。她以前就多次对我说过昆明这地方四季如春,美丽又宁静,工作的机会很多。几天前,我又收到她的信,她又说省旅游局正在招人,局长是她的叔叔。当然,录取还是公平竞争,但录取后的待遇要比许多工作单位优厚,因为,录取后的学员还要接受外语培训,以适应越来越多的外国游客,将来,可能也有更多的机会到国外去接受培训。
我觉得这个机会不错,所以决定去,我相信我一准能被招收。
我这人有时候是很傻很蠢,做事往往凭一时的心血来潮,这使我吃了很多苦头,而我总也改不了这个毛病。也许,我现在往昆明去也属于心血来潮的举动,但我不能不这样做,因为我想尽快逃离这个使我已经非常难堪的地方。
我一定要闯到外面去离开这是非之地,闯得越远越好
现在,我不能怨别人,我只能怨自己,不会处事,不会应付眼下这种环境,更由于轻信,由于这无可改变的傻冒脾气,我竟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了那个伪君子的当
一想起那个w,我真恨不得打自己的脸恨不得用根带子将自己吊死
我真是个傻冒我不能想起这些,一想,我就真的要发疯
你该将自己吊死
我真傻,从日本回来的当天晚上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就去找了w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那样一个家伙
现在我清楚了:他一直用无耻的手段在欺骗我我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与周立有过那样的纠葛,更没想到他会与周立有那样的一次电话交谈
开始,我还以为是周立忘了我的托付没有将话传给他,而我的信又寄得晚了,老杨他们、还有他,才会这样呢
我真傻,啊,我竟像祥林嫂似的口口声声要以这“我真傻”开头了可事实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天晚上开始时,w还是假模假式地装蒜,当我先说到对他的感谢时,他就说,你怎么谢我你也要真正地“以身报答”才是真正对我的感谢
而我这个不知就里的傻瓜,竟然一点都没觉察他会是那样一个假模假式的混蛋我还以为他说这话,也是亲热和爱的表示我根本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等我明白为时已晚。
我没想到那天晚上与他的幽会,不仅是我们以往关系的结束,且是仇恨的开始。
如果世上只有卑鄙二字,而且又只属于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是w
现在,我感到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周立。
现在,我也顾不得羞耻了,我详细地记下来,为的是让自己、也让后人可以更好地识透他的面目,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
w对我的出现,开始有点惊讶,后来就用甜言蜜语哄我,当然就是为了那个希望我“以身报答”的目的马上实现。我当时一点不想那样做,因为我那时不但身心疲惫,也因为他让我去与他见面的地点,是他正在参加的一个会议的大宾馆。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那时虽然对他满怀好感,希冀他的帮助,却没有心情与他做那种事。出来这么些天,我经历了那么多事,而且,几乎与鬼门关打了擦边球所以,我没有好心情。我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事要做,还要面对可能会严厉批评我的领导
而我,苍天在上,我在日本做的一切,开始不就是想寻找我的亲人么,可后来我也想掩饰这点我暂时不想对外人公开的**,我不能对别人细说外婆的这一切。所以,我当时的最大愿望,不过是向一个久别不见的情人诉说一下,想跟他商量,向他说说我能够说的话。
我没料到,他竟然怀疑起我的品德来了,他已经把我打入他根本不与理会的另册、而且迁怒于周立、糟践我,却故意扮出另外一副嘴脸,而且一上来就想
因为,他和我说不了几句话,上来又是那种性冲动,我很不情愿。那时我还傻乎乎地将他往好处想,我还想对他说,我认为美妙的**,应该有美妙的心情,在非常美妙的场合,哪怕是偷偷而不能公开的**,也应是**的双方水到渠成后非常放松全身心的投入,是互诉衷肠后的**,而不是提心吊胆地像做贼一样一见面就完成动物的本能了事
我还没对他说出这一切,我只是说:我没心情,在这种地方,我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却说:你别怕,这间房子是我的,比任何地方都安全,谁也不会来
说着,他把门反锁后,将我按在门上,就急急地扯开了自己的裤子拉链,我很反感他这个动作,一边挣扎一边说不要这样
他马上说:你跟周立在日本恐怕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这样的事了,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就装正经你早都不是处女了,何必装贞洁
我一听,冷气直涌心头。我明白了,我就问:周立找过你了吧是我托他为我捎话请假的,他跟你说过我是为什么耽误的吗,是不是
他一听,马上急扯白脸地骂起了周立,说:看来你和周立真的早就有很深的暧昧关系了,为什么瞒着我
我一听,脸都气绿了。我说:你别冤枉人我跟周立什么事也没有,我们是清白的
“清白那你就清白给我看看哎,无几,别生气,别生气,我这我不都是因为爱你么你不知道,爱最容易教人嫉妒,你不知道,我一听周立打电话是为你请假,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原谅我,谁教你这小狐狸精让人爱不死恨不够呢”说着说着,他就冲动起来,我拼命推他,都没有挡住他的蛮力,但他刚一动作就已经不可控制裤子、沙发、地板上顿时有了一片污迹
这事太丑恶了但他认为可恼恨的是我,是因为我一直推挡,没有实质性地回报他
我被他弄得糟糕透顶,又恼又羞地整理被他揉乱的衣衫,站起来就想推门,可他马上挡住了我,一边嘘着手指,轻声地告诉我不要回去,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他继续哄我:你不是要我给你办事吗你让我稍稍休息一下,无几,你只要稍稍等待一下,你应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对我的说着他又一把搂住我,再次用嘴来堵住我的嘴。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让自己恢复一点元气,再来试一回
我生气了,他把我看成什么了我压根不愿意这样做,我再次拼命推开他说:我走了,明天我等你的电话。
我要开门,他却又去堵住门,说:你不想让我与你们台领导打交道了
我心里虽然像吃了一团污糟,但还是没想与他翻脸,我说鸣宇,对你的帮助我还是很看重的,我明天再等你的电话吧
正在这时,他房里的电话响了。
他一接,眉飞色舞地连连啊啊着,一边好好好,谢谢谢谢的说了好多话接着,他就再次一把抱着我说:无几,你是福星,你看,我的任命通过了,我马上就是
我被他神神叨叨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也根本没心细问他的任命什么的。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他一接,立刻按住话筒说:糟了下面的几个朋友都知道消息了,他们要来祝贺我,要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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