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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传说在人死后要经过黄泉路,投胎转世要经过奈何桥。
既然是传说,也就没人能够证明。准确地说,是没有活人能够经历,能够现身说法。
现在,徐齐霖是相信了。因为他莫名其妙地死了,游了幽冥界,来到了奈何桥。
“这位郎君,请趁热喝下老身的这碗汤……”
老奶奶很慈祥嘛,可俺不上当。
本着敬老尊老的原则,徐齐霖还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转头继续跟旁边的牛头马面理论。
“说好的让我回去接着活呢,喝孟婆汤是啥意思?别欺负我不懂哈,喝了汤就脑袋空空,和小婴儿一样,是重新投胎好不好?”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心说:你他*娘的在阳间的躯壳都烧成灰了,怎么再附体复活?要不是阎王爷派的巡回查察使就要来了,怕你投诉啥的。勾错就勾错了,谁还要来哄你?也用不着俺们哥俩来擦这个屁股?
孟婆和牛头马面暗中商量过,还不帮着同僚说话,笑得愈发慈祥,哄骗道:“郎君错了,老身不是孟婆,是王婆,这碗当然也不是孟婆汤啦。”
说着,孟婆一指那长年累月不停的在煮着的一锅以“遗忘”为调料的汤,“郎君请看,这锅汤里有砂仁、豆蔻、陈皮、肉桂、丁香等十多位药材,煮了几千年,不但味道醇厚,美味可口,还营养丰富,具有健胃、顺气、壮*阳……”
“别逗了。还卤煮老汤呢,要是有个肘子、猪蹄啥的,没准俺还真信了。”徐齐霖一摆手,反正死活不喝汤,想把俺格式化,想删俺的号儿,门儿都没有。
牛头看了一眼马面,咬了咬牙,这两家伙眼中不约而同射出了凶光。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牛头凶相毕露,一把拧住了徐齐霖的胳膊,马面也动起手来,架住了徐齐霖,“不用废话,孟婆,给他灌汤。”
孟婆脸色一变,立刻化身容嬷嬷,狰狞着面目,就把汤碗塞向徐齐霖的嘴。
徐齐霖奋力挣扎,喊叫不止,虽然被牛头马面挟得紧,可脑袋乱动,一下子把汤碗撞翻,洒了一地。
“臭小子——”马面气得又骂,“牛头兄,你按着这小子,我去灌汤。”
牛头点头答应,又把徐齐霖把奈何桥边生拉硬推,“灌了汤,就把这臭小子一脚踢下去。”
转眼就到了奈何桥边,只见桥下云雾缭绕,阴气刺骨,也不知道有多深多高,也不知道投胎来生是个什么道?
这就是千钧一发,这就是生死边缘,徐齐霖眼见孟婆来把他的头,马面从锅里又盛了碗汤,不禁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反抗挣扎。
咣!徐齐霖也是练过的,虽然是三脚猫的功夫,可牛头却没防备,被他一个后仰头正狠狠顶在牛鼻子上。
牛头痛叫了一声,但觉鼻子酸疼,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视线模糊,手上也松了劲儿。
徐齐霖得了这空儿,奋力挣出手臂,便想撒腿就跑。
牛头看得模模糊糊,却还能辨出人影,上前伸手又抓又扯。
两人,嗯,两个鬼厮缠在一起,你推我拉,骂声不绝。
啊——一声惨叫过后,两鬼分开。
徐齐霖却是没有牛头力大,竟一下子摔下了奈何桥,惨叫声不断回响,他的身影很快就隐入了缭绕的云雾之中。
“……。”牛头擦擦泪水,眨眨眼,有些懵逼。
“……。”孟婆向桥下看了看,再瞅牛头马面,嘴唇张了张。
“……。”马面一手端着孟婆汤,嘴张成了“O”型,愣怔半晌,把汤碗一扔,“我去!”
“这个——”牛头一摊手,试探着说道:“应该没啥大问题吧?”
孟婆没吭声,心说:汤都没喝,程序不对呀!可一个老太婆,又打不过牛头马面,她多个屁的嘴。
马面咧了咧嘴,说道:“能有啥问题?阳间也有通灵者和再生人,多一个就多一个吧!”
孟婆见马面和牛头都把目光投过来,也只得点头称是。
虽然有点小暇疵,但判官交代的差使算是办好了。牛头马面和孟婆统一了口径,便各自离去。
快到地府时,牛头突然停下脚步,手在腰间摸索,又在地上寻找。
“怎么了?”马面取笑道:“可是丢了钱,不好向家中娘子交代?”
牛头翻了翻大眼珠子,闷声道:“拘魂牌不见了,也不知道丢在了何处?”
牛头马面是管阴曹地府治安的,身带“拘魂牌”,相当于传唤证啥的;黑白无常是负责从阳间勾魂的,带着“勾魂牌”,说得不好听,也就是逮捕证。
马面还想开口说回去好好找找,但见地府前来了人马,赶忙催促道:“查察使到了,咱们快去应卯。拘魂牌嘛,再向判官领一面就是。”
牛头无奈,被马面催促着紧往前赶,却也不觉得丢了拘魂牌是多大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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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皇宫,老姐召见
贞观十二年,夏。
火辣辣的太阳照在沉雄的宫殿,屋脊上的飞禽走兽好象都热得要喘息起来。
冰霞宫,是充容徐惠的住所。
除了具有唐朝宫殿白墙、黑瓦、绿脊、红柱,以及赭黄色的斗拱等庄重的特点外,还有树木、花草、水池等,显示着后宫的幽雅和美丽。
宫墙边的树下,徐齐霖再一次向宫里望去,还是没人来叫他进去。
老姐还生气呢!徐齐霖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本来是有准备的,徐齐霖不仅带了些新奇物件,还把五岁的小妹妹徐昭领来,帮他说话呢!
可现在看来,小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有些不靠谱啊!
可老姐也不厚道,东西抬进去,却让自己在这里面壁思过。
早知道这样,带些冰镇果汁也能解渴呀!徐齐霖舔了舔嘴唇,腹诽着。
没错,现在十二岁的徐齐霖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他就是被黑白无常勾错了魂,早死又重新投胎还阳,还没喝孟婆汤的那个家伙。
俗话说:绿树阴浓夏日长,正是穿越好时光。轰雷一声震天响,老徐同志来大唐。
穿越落地的四维坐标那是相当地不错,只不过老徐同志成了徐家小二郎——徐齐霖。
别看这徐齐霖在历史上没什么名号,可他的姐姐徐惠,却是大唐李二的妃嫔,可能还是长孙皇后去世后最得宠的妃嫔之一。
史载:徐惠五个月大就会说话,四岁就熟读《论语》、《毛诗》,八岁即能写文章,堪称神童一枚。
李二这个好色之徒,闻其名,将十二岁的徐惠纳为才人。两三年之内又被封为婕妤,接着又升为充容,位列九嫔。
徐家大公子徐齐聃,字希道,亦是个天才儿童,八岁能文。李二召试,很是满意,赐所佩金削刀,并进弘文馆。
有徐齐聃和徐惠珠玉在前,徐齐霖就有些黯然无光了。
尽管因为他是幼子,且父母双亡,再加上曾出现过意外,算是拣了一条命,哥哥姐姐对他都十分爱护。
可外面只知徐家有徐齐聃、徐惠文采出众,并将他们比作汉朝班氏兄妹。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徐齐霖应该是鸭梨山大,发愤努力、积极上进才是。
可穿越者的思维却让他并没有听从老姐的苦心安排,竟然放了老姐的鸽子。
好吧,这是有些过分,让老姐下不来台。
可咱不是来赔礼道歉,来深入沟通了吗?
至于罚站面壁,还不给水喝吗?徐齐霖胡思乱想着,倚着树干坐了下来,竟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半梦半醒之时,脸上忽然痒痒的。徐齐霖伸手抓挠,从刚刚要进入的梦乡中惊醒。
随着一阵咯咯的清脆笑声,徐齐霖的眼中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手里拿着一根带叶的柳枝。
这熊孩子,徐齐霖下床气升腾,不高兴地直翻眼睛。
“咯咯咯。”小女娃笑得开心,扬着粉嘟嘟的小脸儿,又大又黑的眼睛眨巴着,“徐小郎,你又惹徐充容生气,在这里挨罚啦?”
徐齐霖愣了一下,为什么说“又”?难道我以前经常来皇宫里挨训吗?
仔细打量着小女孩儿,徐齐霖快速搜寻着脑中融合的残缺记忆,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见过公主殿下。”徐齐霖起身,施礼问好,终于是想起来了。
晋阳公主只有六岁,象个小大人儿似的摆了摆手,说道:“听说昭儿妹妹来了,我想和她一起玩耍,这便带着小幺进去了……”
别介!好容易来个人,还是能帮着说情的,哪能轻易放跑?
徐齐霖对着晋阳公主那带着婴儿肥的可爱小脸蛋儿,露出自认为很亲和的笑容。
“公主殿下,你进去帮我说个情,就说我知道错了,让我进去赔罪责罚。你看,这大热的天,再呆下去要中暑的。中了暑,可是有生命危险滴……”
晋阳公主眨巴着大眼睛,与其说是在纠结答不答应,倒不如说是在记徐齐霖讲的这些话。
“殿下,要是帮我这个忙,我有好东西送给你。”徐齐霖觉得再来点礼物攻势,就肯定能拿下这个小屁孩,“嗯,今天就一个,明天,哦,后天就送来更多,可好玩儿了。”
晋阳公主小脑袋点得欢快,笑得也欢快,转身便向宫中走去。
看着晋阳公主在宫女和奶娘的陪伴下进了宫殿,徐齐霖稍微长出了一口气。
一眼又看到后面的奶娘还抱着个可爱的小胖妹,三四岁的样子,把一根手指头含在嘴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自己。
小幺?!李二最小的女儿新城公主。当然,现在她还没有封号。
徐齐霖伸出手,向着小胖妹招了招,笑得露出门牙,应该很亲切吧?
可好象适得其反,笑得可能有点那啥,小胖妹皱了小眉头,把脸儿转过去了。
嘿,俺为这个表情已经很努力了子!
算了,虽然这都是人脉,得从娃娃抓起,可咱也别老指望啥人都能交上。
咱可是有雄心壮志,准备在大唐吃喝玩乐、泡妞娶美的伟男子好嘛!徐齐霖翻了翻眼睛,不以为意。
公主殿下果然不是盖的,当然也是徐惠心疼幼弟,这罚站面壁的时间也不短了。很快就有宫人来到近前,请徐齐霖进去。
徐齐霖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儿,跟着宫人进了殿堂。
殿内比外面凉快许多,徐惠一身绛紫色的宫装,坐于榻上,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眉目间似乎凝有寒霜。
有点冷啊!徐齐霖倒不是胆子小,而是怕举止言谈太过迥异,惹得别人怀疑。
“见过充容娘娘!”徐齐霖施礼之后,肃立一旁,等着老姐的雷霆大作。
后殿传来孩子们清脆的咯咯笑声,看来晋阳、小幺和昭儿这三个小女娃玩得倒是很开心。
说起来,徐惠十二岁入宫,现在刚十五岁。可从才人到婕妤,现在又升为正二品的充容,三级跳的速度令人瞠目。
如果只是因才受宠,显然有些片面。在群雌环伺、竞争激烈的后宫中,徐惠能得李二宠爱,想必心智也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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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肺腑之言
哼!徐惠看着小弟重重哼了一声,心中恼怒,可碍于公主殿下在内,又不好疾颜厉色。
徐齐霖低着头,眼珠转来转去,终于咧了咧嘴,开口说道:“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要打你就打,我不喊痛。”
这一声姐叫出来,徐惠不由得心中一软。
说起来,徐惠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淡泊性子,要不是父母早逝,倒也用不着她来关心小弟前程,还担着恃宠而骄的嫌疑。
可她到底还是余怒未息,斥道:“你还知道错?枉我一番苦心,你倒好,竟不见人影,让姐姐难堪。你,你……”
徐齐霖暗自叹了口气,所谓责之深爱之切,他又怎么不知道徐惠对幼弟的爱护和期盼。
可徐惠苦心给他设计好的道路,却不是他所想要的。而要徐惠理解并改变,他还要鼓动如簧之舌,沟通交流一番才是。
“姐,你听小弟解释。这个想法,虽不成熟,可却是小弟的肺腑之言。”徐齐霖抬起头,一脸的诚挚和恳求。
徐惠听着幼弟求恳,看着幼弟神情,脸色有些缓和,摆了摆手,说道:“坐下说吧!”
徐齐霖再揖一礼,在旁边的坐榻上正襟危坐。唉,这个难受啊!
要知道,初唐没有椅子、桌子之类的高足家俱,坐榻就是又扁又矮的架空方形台子。
而正襟危坐呢,就是双膝跪下,屁股压住自己小腿肚和脚踝,很象岛国人的那种姿势。
当然,这种姿势是岛国人从咱中国学过去的,一直保留传承。
而这种跪坐,或称跽坐的方式,在当时是最隆重端庄的坐姿。正式场合里,就只能这么难受地坐着。
要不徐齐霖怎么在外面要活动下胳膊腿儿呢,就为了能多挺一会儿。省得话还没说完,就因为血管压迫而头晕目眩。
徐齐霖坐好之后,便开口说道:“姐,小弟岂能不知您的苦心?让小弟在陛下面前表现,还不是为了小弟的前程?”
“知道就好。”徐惠点了点头,多少感到些欣慰。
要是幼弟不明白自己的拳拳爱护之心,反倒心生不满,徐惠这个做姐姐的,该有多伤心。
徐齐霖苦笑了一声,说道:“可小弟自知愚笨,没有兄长姐姐那般的敏捷才思,也不能落笔成文。再者,这脑袋受伤,所学所记遗忘甚多。陛下若要考较,小弟难免出丑。”
为了强调效果,徐齐霖还侧过脸,拔拉开头发,让老姐看后脑的伤疤。
徐惠看到了,疤有两寸多长,象条蚯蚓突起于脑后,头发刚长出来,只是勉强盖住。
想到幼弟大难不死,那些日子真是提心吊胆,不断派人去看望并传回消息。徐惠轻轻叹了口气,脸色更见柔和。
徐齐霖暗自心喜,继续说道:“小弟出丑倒是小事,可兄长姐姐文采出众,岂不因此而有损名声?连徐家的诗书门弟,怕也要因此蒙尘。”
徐惠摇了摇头,莺声说道:“小弟过虑了。陛下既有私下考较之意,成与不成,难道能为外人所知?”
谁敢把宫中的事情外传,那真是活腻了。自古以来,宫禁森严,不仅是出入,更有言谈秘闻。
徐齐霖虽然开始腰膝酸麻,还努力保持坐姿。游说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姐,小弟的这些顾虑只是其一。”徐齐霖有点嘴干,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徐惠对宫女招了招手,宫女立刻知情识趣地奉上茶水……不是,是冰镇的乌梅浆。
地处关中盆地的长安,空气流通不好,在夏天很容易形成闷热的天气。
有诗云:万国如在洪炉中,一句话生动地写出了唐朝全国上下普遍炎热的状况。
而皇室有专门的官员按照明文规定负责冬天藏冰、夏天取冰;一般贵族大臣家也经常自己弄藏冰窖,皇帝还经常在夏天对大臣赐冰。
当时的长安也出现了卖冰的市场,不过由于冰块的采集、贮藏非常困难,夏日市场上出售的冰往往“价等金璧”。
还有,在唐玄宗时代以前,中国北方地区,不但街上的饮食店里没茶水。就是普通贵族官员或者平民百姓家里,也没有喝茶的习惯。
在初唐社会里,乳制品的普及程度最高,其次是米酒,夏天则是果饮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