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此刻却显现性情中的果决,当即同意从一队中出一人,实施这个计划。
独臂残仆冲着其余三名残仆微微一笑:“咱们兄弟几人,几十年没分开,今日我得走了。我向三位哥哥道个别,保护好主人,先走一步了!”
独臂残仆领着二十几名流人,组成敢死队,列为三行,赤裸上身,手拿刀剑。
他们走到叛军面前,异口同声高呼:“今日我们流人组军平叛,有必死决心,你们瞪大眼睛瞧瞧!”
话音落地,独臂残仆挥刀自刎,鲜血四溅,尸首倒在吴国士兵脚下。
二十几个流人没有一个胆怯,纷纷效仿,不一会全部陈尸于阵前。
这一着果然起了作用,叛军士兵惶恐且疑惑。
这状态叫“众恐”,《孙子兵法·将失》中说:“众恐。可败也。”
卢小闲来自后世,他虽然对这种方式不赞同,但他知道,这种方式很有效。通过对敌人施以精神压力,增加其心理负担,往往会使敌人陷入“众恐”状态。
就心理学而言,恐惧是在真实或想象的危险中,个人或群体深刻感受的一种强烈而压抑的情感状态。
叛军原本是进攻性行动,却被流人军的壮举恐吓了,对方分明在明示:流人大无畏,流人不怕死,敢与你等以死相拼。
不远处的山头上,王先生身旁立着他的两个徒弟欧阳健和唐倩,他们正居高临下目睹着这一幕。
“这些流人疯了吗?”欧阳健不可思议道。
王先生叹了口气:“这不知是谁的主意,估计谈如意这一场要败了!”
谈如意的叛军之所以有今天的气势,完全是因为王先生训练有方。但流人军这种暴强的示威方式,对叛军的士气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狭路相逢勇者胜,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这话早被人说滥了。许多战争描述,一味强调民族恨、利益冲突、政治、地理等因素,可却忘了细节,以人为本。战场上最要紧的细节,是心理因素对人的影响。
战争是人和人斗智斗勇斗心理,仅仅是一群低等动物拼凑惊险气氛、厮杀场面,那叫愚人节。
一个人的恐惧状态,还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惧,传染成消极的集体心理状态。这种传染无须任何接触,不用血液、母婴、性等三项传播,一个眼神就可以搞定。在战场上,这是非常危险的,往往造成战斗力的削弱和丧失。
果然,趁着叛军惶恐疑惑之际,流人军不失时机的发动了冲锋。
就这么短短一瞬,两军形势完全调换。那二十几名流人自刎的举动,激励了其他流人的士气,强劲叛军的阵脚给打乱了,勉强抵抗,且战且退。
叛军的逃跑,对流人军又是更大的鼓舞,流人军的士气更旺,一路穷追猛打。叛军一招输满盘输,节节败退,越退越惨,两千多人几乎死伤过半。
首战告捷,消息传到潘州城,百姓欢欣鼓舞,毕竟他们以后不用再担心叛军前来血洗潘州了。
同样欢呼雀跃的,还有成千上万的流人家庭。他们的子弟与叛军厮杀,若立下战功,他们今后的命运或许会因此而改变。当然,他们眼前唯一能做的,便是祈求上苍保佑亲人在战场上平安无事。
冯曼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松了口气,她不希望心上人能立多大的功勋,她只希望他能平安归来。只要他能陪着自己,比什么都强。
万国俊听到这个消息,虽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他却并不担心,不管是输是赢,他们肯定逃脱不了自己的手掌心。
李千里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对慕容真道:“真没想到,他不仅有谋略,而且懂兵法,比我强多了,将来肯定会成为大唐的栋梁之材!”
慕容真却不以为然道:“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肯定高兴不起来,他现在想的最多的是如何从危局中跳出来!”
慕容真猜的一点没错,卢小闲并没有取得了第一场胜利而高兴,万国俊挖的坑还在等着他呢。他现在除了摆脱万国俊的控制之外,考虑最多的便是流人军的安危。
………………………………
第一卷 穿越大唐 第八十二章 夜探营帐
骄兵必败,流人军虽然以自刎的方式取得了胜利,但并不代表他们的战斗力已经超过了叛军。如果不及时刹住骄傲自满的情绪,今后将会很危险。
可是,无论卢小闲怎么提醒,李珣都不入耳。直到这时,卢小闲才意识到,与叛军交战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要改变李珣刚愎自用的性格,才真叫难事。
傍晚扎营后,卢小闲正准备就寝,却见一阵风声忽进,一支镖射进帐篷。
显然,对方并不是想伤害他,而是向他飞镖传书。
“我在帐外等你,有要事相商!”卢小闲就着灯光读罢,便穿衣走出了帐篷。
果然,帐外立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他见卢小闲出来,朝他点点头道:“有人要见你,请跟我来!”
说罢,黑衣人脚尖一点,便飞纵出去。
卢小闲便朝东南方向追下去,前面带路之人也没有全力奔跑,想必是怕卢小闲跟不上。
如此追了五六里,卢小闲不紧不慢跟在黑衣人身后。
到了一处林间,黑衣人停了下来。
林中立着两个人,月光淡淡勾勒出二人人身形。其中一个是个男人的身形,兀自背手而立,似乎不屑见杨敛一般。
另外一个约略有些曼妙之态,那股熟悉的香味又传入卢小闲鼻中。
卢小闲忍住笑,对引自己来的那个黑衣人说:“欧阳兄,咱都这么熟了,有什么事只管来寻我便是。你捂着那个面巾,不觉得热吗?”
没错,黑衣人正是欧阳健。
听了卢小闲的话,欧阳健别提有多郁闷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卢小闲总是能识破他的伪装。
卢小闲能闻出唐倩身上的香味,一般的情况下,只要唐倩在场,欧阳健肯定会在,故而卢小闲大致能猜出欧阳健的身份。
至于唐倩身边的那个人,卢小闲倒猜不出身份。但欧阳健能专程引自己来见他,想必他身份并不一般。
卢小闲朝背手而立的那人微微施了一礼道:“让我来,想必有所见教,只管说来,卢某洗耳恭听!”
卢小闲的语气温文有礼,哪还有当初嬉皮笑脸的模样。
背手而立之人正是欧阳健和唐倩的师父王先生,他微哂道:“卢公子是来说笑的么?”
王先生的声音苍老森然,如寒冰彻骨,凛凛透出杀意,周遭溽热之气似乎都随这杀意冷了下来。
卢小闲却仍满面春风,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想……”
话没说完,卢小闲便朝着奔唐倩的面巾而去。唐倩不及防备,倏地被他挑落面巾,却也反应迅捷,忙转身闪避。
月光下,卢小闲已经看清楚了,正是那日在冯曼屋里见到的那张脸,看来这才是唐倩的真实面目。
王先生倏的已挡在唐倩身前,冷冷道:“听说你的身手不错,我特来领教领教!”
卢小闲闭口不言,王先生也不再废话,两人相对而视,沉默良久,似乎都极其随意地将兵器握在手中,但彼此都觉空气坚凝如铁似巨石压迫过来,似都在等待对方发出那最初也是最后的一击!
卢小闲手中持的是铁萧,王先生手中则是一柄木剑。
一片肃杀中,卢小闲却忽地笑了笑,道:“请!”
说话间卢小闲手中的铁萧缓缓动了起来,王先生面色变的深沉,目光一刻也不离卢小闲手中的铁萧。
铁萧由缓而疾,如电击至。王先生手中的木剑早随心意而动,画出一道弧线,迎向铁萧!
卢小闲早就看出王先生功夫不凡,哪敢托大,一萧击出已是拼尽全身之力,将多年习练天罡决的功力发挥到极致。谁知铁萧却被王先生手中的木剑以一股阴劲缠住,难以寸进。
一击无果,卢小闲胸中血气翻涌不已,不由暗暗叫苦。
王先生虽然没有说话,他心里也暗暗吃惊。卢小闲这点年纪有这份功力,的确不容易,难怪自己的两个徒弟斗不过他。
两人均只是一击便止,仿如未曾动过,萧剑相交,却再也不能分开。正在此时,远处忽地一阵马蹄声杂沓传来,间杂着谢云轩和张猛的高呼:“卢师弟!”“小闲!”
流人军援兵将至,王先生轻叹一声,撤回木剑。他朝着两个徒弟一挥手,便率先消失在夜色当中。
唐倩望了一眼伫立在原地的卢小闲,扭头向师父离开的方向追去。
谢云轩等人赶到时,却见卢小闲兀自发呆。
回到营帐,卢小闲无心睡眠。
对方既然能摸到自己的帐外,引自己出去,同样也能找到李珣的营帐。开什么玩笑,如果一军的统帅被人家干掉了,还打什么仗。
他将四名残仆喊来,让他们多派人手,将李珣严密的保护起来,确保李珣不能出任何问题。
四人知道其中利害,应诺一声匆匆离去。
卢小闲又让人把郭振喊来。
“郭县尉,这些日子以来,你的细作没有消息传来吗?”卢小闲语气不善。
郭振知道卢小闲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回答:“已经跟他们联络了,但还没有消息!”
“这样不行!”卢小闲沉着脸道,“对方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而我们却像瞎子聋子一样。要是被叛军设伏,估计就会全军覆没!”
卢小闲所说的,郭振岂能不知,但他自知理亏。毕竟在卢小闲面前说了大话,可现在却没有任何消息。
郭振向来重承诺,他思忖片刻,终于下了决心道:“卢公子,我亲自去和他们联络,放心,就算豁出去这副臭皮囊,我也会设法为你传来消息的!”
听了郭振的话,卢小闲不禁动容。在这延绵大山里,与叛军内部的细作去联络,那可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
“郭县尉,多保重,我敬候佳音!”卢小闲朝着郭振深深一揖。
……
麒麟山区的夜色静沉如海,险峻的大山向一条峡谷排压下来,只剩一线的天空中,月光斜斜投下光影,映在峡谷里。一阵蹄声呼啸而过,一匹匹骏马穿过这轮光影,毛色鲜亮,如笼了一层霜雪。
流人军在大山里,已经整整游荡了五天,除了之前与叛军不期而遇之外,再也没见到叛军的影子。他们派出了好几拨探马,但都没有什么发现。
这让卢小闲很是郁闷,难道几千人的叛军凭空消失了不成?
正思虑间,前方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他赶紧勒住马缰,马头高高仰起,马蹄腾空一个回旋,停在了原地,差点把卢小闲摔下马去。若不是他的平衡功夫了得,估计就要出丑了。
卢小闲原本不会骑马,随流人军出征,这才临时抱佛脚现学的,水平当然有限。
在三名残仆的指挥下,一千多流人军下马歇息,竟无丝毫错乱。
山谷中了无人声,只闻夜枭凄鸣。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晨曦初露,披拂而下。
号令一出,众军士一齐跃身上马,又一天的行军开始了。
流人军进入一处峡谷,峡谷很宽阔,但越走前方却愈见狭小。
独腿老仆见多识广,知道此处是敌人设伏的极佳场所。他神色一凛,为保险起见,硬生生勒住奔马,大喝一声:“戒备!”
前队弯弓搭箭,中队一丛长刀斜指上方,后队掣出标枪,凝神以待。
四名残仆只剩下三人。
他们顾不得为几十年的老兄弟之死而悲伤,如今一千多条性命就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主人的生死也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他们的责任重如山,不敢有任何懈怠。
独腿老仆迅速派出几名斥候,前往谷中侦察。
不到一刻钟,斥候便拍马回来了,但只有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插着几支羽箭。
这名斥候刚到阵前,便跌落马下,已然是气绝身亡。
这名勇敢的斥候,临死前没有说出任何敌情,但本身这就是一种敌情。
独腿老仆大喝一声:“列阵!”
这一千多流人军只经过了十五日训练,对阵形只有大概了解。好在行军的这几日里,三名残仆不时的停下来,进行列阵训练,才初步有了轮廓。
各队在队正的指挥下,下马依地利成队散开,摆出防守的阵列来。
此时逆着山风,清爽的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儿徐徐飘来。
流人们凝神正息,闻得清清楚楚,心往下猛地一沉。
独腿老仆寒声道:“这些日子大家都很辛苦,也别玩猫捉老鼠了,不如一起出来见个真章!”
他的声音雄浑,传彻山谷,不只是谕示流人军,也是说给前方的人听。
待山谷中的回声消歇,仍不见有人回应,众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空气“嘶嘶”撕裂,传到卢小闲和张猛耳际。他们俩的听力异于常人,卢小闲大喊道:“小心!”
同时,他的铁萧已朝空中挥去。
那嘶嘶破空声转瞬便到近前,却是漫天的箭雨。
卢小闲萧影挥洒,如轮盘般拨落数柄圆刃,却听身后发出低声惨呼,想是流人无从防备,被箭雨所伤。
两侧峭壁上黑影憧憧,赫然百余人牵藤攀岩,竟在那陡立的山崖上如履平地,堪堪来到众人上方,双手持刀凌空劈下。
………………………………
第一卷 穿越大唐 第八十三章 遇伏
卢小闲心中一凛,看来自己的担忧果然成了现实,他们被叛军伏击了。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若不尽快稳住局面,这一千多人的流人军最终只有一个结果:被屠杀殆尽。
想到这里,卢小闲顾不得那么多,抄起一把长刀,双脚轻磕马镫,跃身飞起,“啪啪”打落两个黑影。
流人军前队弓箭手乍遭突袭有些慌乱,却也随着领队的号令,贴于两厢崖壁上,轮番放箭,空中箭网斜织,不时有身中数箭的黑影扑通坠地。
卢小闲心中暗暗叫苦,这些叛军大多是当地土著,他们适应这里的地形,在战斗中占尽了优势。
流人军中队的长刀手、后队的长枪手早已下马作战,崖上的叛军越来越多,直似杀不完一般。
也不知什么时候,风和日丽的天空已经是乌云遮日,昏暗的峡谷中,却又响起一阵马蹄声,如乌云携风而来。
在卢小闲的带动之下,谢云轩、张猛、杨思等人发挥神勇,连连毙敌。但毕竟流人军人数太少,他们被叛军杀得阵法渐乱,伤亡已是递增,却不料敌人竟在这峡谷中,也敢用骑兵冲阵之法。
急切当中,叛军一队骑兵已然疾冲过来,正与流人军缠斗的叛军忽地曳藤跃起,紧贴于崖壁,看那骑兵冲阵。
流人军先是被叛军突施的冷箭袭扰,后被顺山崖而下的叛军逼落马下,此时又见叛军骑兵突至,无从防备,竟眼睁睁地被人屠戮。
那骑兵虽然不多,只百余人马,但刀下流人军亡魂却是不少。
眼看那些骑兵又要反冲过来绞杀,一片死气笼罩于流人军头顶。
独耳老仆在一旁见了,眼中似要要滴出血来,咬紧牙关跃上战马,用刀背击在马臀上,那马儿吃痛,如疯了一般,向那百余骑对冲而去!
独腿老仆见他一冲百,担心已极,却被复又从山崖扑下的叛军缠住,只得大吼一声:“兄弟!兄弟!”
“老人家,等等我!”卢小闲热血贲张,拍马跟在独耳老仆的身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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