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公子“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用怨毒的目光瞅着卢小闲。
要么生死看淡,不服气就干。技不如人,该低头就低头。卢小闲顶瞧不起这样装腔作势的人,懒的再搭理他,与张猛转身离开了。
他们二人并没有直接回到住处,而是来找了刘里正。婉转说明来意,刘里正二话没说便同意给他们开出路引。
大唐有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若要离开家乡所在地,必须有“路引”这种关卡通行证,才能到你想去的地方,否则就要被抓起来坐牢。
临别的时候,卢小闲顺口问道:“刘里正,村东头那个许王府是怎么回事?”
刘里正诧异的看向卢小闲:“你们招惹李珣了?”
卢小闲面不改色道:“我们谁也没招惹,只是原来没见过这处宅院,随便问问!”
“哦!”刘里正这才松了口气,苦着脸说,“那个宅院里住的是许王李素节的长子李珣,两年前李素节获罪自尽,李珣被发配到苦水村,宅院是他来到苦水村后新盖的!”
卢小闲又和刘里正说了一会话,这才告别离开。
回去的路上,卢小闲在一片竹林边上停了下来,折了一些竹枝。这些竹枝拇指粗细,很有韧性。
张猛奇怪的问:“小闲,你这是做什么?”
“有大用处!”卢小闲一脸的神秘。
……
夜半时分,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哼,睡梦中的张猛被惊醒。他觉得奇怪,家中一贫如洗,连耗子来了都会含泪而去,怎么会招了贼呢?
他刚坐起身来,黑暗中传来卢小闲低沉的声音:“不要动,什么也别做!”
张猛不知卢小闲是何意,只好老老实实坐在床上。
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大会便没了动静。
卢小闲起身,悄悄打开屋门,站在门口驻足细听,然后关门回到床上。
张猛正要询问,却见卢小闲伸了伸懒腰:“好了,睡觉!有事明天起床再说。”
张猛还没问出口的话,被卢小闲硬生生堵回了肚里。
卢小闲和衣睡下,很快进入梦乡。
张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警惕的树着耳朵,生怕屋外再传来什么动静。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卢小闲刚睁开眼睛,张猛便迫不及待的问:“小闲,昨晚,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小闲下床,背着手向屋外走去:“随我来!”
院墙内侧的墙根下,竖着很多竹签,底部被深深埋在了土里,只露出被削尖了的上半部分,其中几根竹签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
这些竹签,是昨日卢小闲用折来的竹枝做成的。当时,张猛百思不解,向卢小闲询问好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他恍然大悟:“小闲,你怎么知道晚上会有贼来?”
“哪里是什么贼?肯定是李珣派来的人!”卢小闲笑了笑,“昨日听了刘里正的介绍,我猜测李珣心高气傲惯了,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张猛嘴唇动了动,卢小闲知道他想问什么,接着又说:“这种事情只能偷偷摸摸做,夜里那么黑,他们见咱有了防备,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张猛脸上显出忧色:“要是他们再……”
卢小闲淡然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上门来求我的!”
话音刚落,便听到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请问卢公子和张公子在吗?”
果然来了!
难道是李珣?
似乎又不像,听声音比李珣苍老的多,张猛狐疑的看向卢小闲。
卢小闲冲着院门朗声道:“请进!”
门开了,四个老者从外面鱼贯而入,并排立在卢小闲和张猛面前。
他们大约六十上下的年纪,满脸沧桑,每个人都身有残疾。
左侧一人独腿。
中间两人,一个独目,另一个缺一耳。
最右侧一人独臂。
卢小闲望着眼前四人,一种奇怪的感觉顿时侵袭而来。这种奇怪的感觉并非因为他们的沧桑,也不是他们的残疾,而是他们身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戾气。
张猛悄悄附在卢小闲耳边轻语:“小闲,这四个人不简单,你小心点。”
卢小闲听罢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盯着他们四人。
最左侧的独腿老者,向卢小闲一抱拳:“恳请二位公子放过我家主人!”
“放过你家主人?”卢小闲故意装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独腿老者向卢小闲一躬到底:“我家主人多有得罪,我们四个老朽专程来向二位公子赔罪,请二位公子放过我家主人!”
卢小闲摇头不语。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旁的独目老者猛然对卢小闲吼道,“难道非要我们绑了你,你才肯去吗?”
卢小闲面不改色,淡然道:“悉听尊便,你来绑吧!”
“你给我住嘴!”独腿老者朝着独目老者怒斥一声,然后朝着卢小闲“扑通”就跪了下来,“求二位公子放过我家主人!”
他只剩一条腿,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全身重量骤然压在独腿上,他脸上的肌肉都变的有些扭曲。
独腿老者的举动,让卢小闲和张猛不禁动容。
“大哥!”独目老者嘶声道。
独腿老者冲着其他三个老者吼道:“你们还愣着做甚?”
独腿老者言毕,三名老者齐刷刷跪在卢小闲和张猛面前,大声道:“求二公子放过我家主人!”
张猛见不得这样的情形,他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卢小闲。
与人交锋,心软是大忌。在望云山的八年,缺德鬼时刻不忘告诫卢小闲这句话。
卢小闲本想狠狠心肠,可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心中有些不忍。
良久,他叹了口气,对四名老者说:“好吧!我随你们走一趟!你们起来吧!”
四名老仆听了卢小闲的话,脸上露出喜色,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张猛关心卢小闲的安危,赶忙道:“我陪你一起去!”
卢小闲拍拍他的肩,递过一个安慰的眼神:“我一个人去,你在家里等着就是!放心吧!”
张猛还要坚持,卢小闲却摆手止住他,然后对四名老者说:“头前带路吧!”
四人千恩万谢,起身领着卢小闲出了门。
………………………………
第一卷 穿越大唐 第十八章 出主意
许王府的正房内,李珣一边怪异的扭动着,一边全身上下狂挠。
痒!太痒了!
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痒过,身上都挠出了血,但丝毫解决不了问题。
昨天,李珣被卢小闲捉弄,回府后越想越气。
他悄悄安排手下,深夜潜入张猛家,打算将卢小闲绑来,好好羞辱一番,也好出口恶气。
手下离开没多久,李珣感觉浑身开始发痒。当时,他并未在意。可后来身上越来越痒,这才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妙。
三更时分,派去张猛家的手下狼狈返回,不仅没有得手而且还受了伤。李珣没想到,卢小闲竟然早有防备。虽心有不甘,但他顾不得再去报复了,只顾着浑身上下的挠痒。
李珣的异常举止,惊动了王府的四位老仆。他们见多识广,听了李珣的讲述,断定是卢小闲做了手脚。
解铃还须系铃人,独腿老仆建议,去求卢小闲来解决。
李珣碍于面子坚决不同意,后来实在熬不住了,便默许了独腿老仆的请求。
此刻,李珣见卢小闲进屋来,他极力想保持应有的尊严,但扭曲的脸还是出卖了他。
瞅着奇痒难耐的李珣,卢小闲不由回想起在望云山,他被缺德鬼用痒痒粉折腾时的情形。
看来,痒痒粉还真是个不错的东西。
这一瞬间,卢小闲有些同情李珣了。
李珣从皇族身份骤成流放之人,巨大的身份反差让他变得异常敏感。
当年卢小闲从后世穿越到今朝,现实的差异和未来的恐惧,也曾让他惶恐无助。
从这个角度说,李珣与卢小闲同属天涯沦落人。
天涯沦落人何苦为难天涯沦落人,李珣与卢小闲无冤无仇,卢小闲只想教训教训他。既然他认栽了,卢小闲便不再计较。
很快,卢小闲复制了一遍活烤叫花鸡的解痒程序,李珣终于止了痒。
按李珣的性格,遭如此羞辱肯定会暴跳如雷,谁知他不仅没有发怒,还主动向卢小闲道了谢。
缺德鬼曾经教导过卢小闲:为人处世,与人相处,片刻之间看透人心极为重要。要从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入手,不仅要用眼睛看,还要用心去辨别,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假象所蒙蔽。
卢小闲察言观色,心中明白,李珣此刻心理已经发生了变化。
果然,李珣更完衣后,客气的对卢小闲道:“卢公子,咱也算不打不相识,我想留你吃顿午饭,不知能否赏脸?”
李珣一脸的真诚,让卢小闲无法拒绝。
很快,一桌菜便摆上了桌,虽然算不上丰盛,可在偏僻的苦水村,也着实不易了。
更难得的是,李珣将自己珍藏已久的一坛好酒,也搬了出来。
酒过三巡,卢小闲向陪坐的四位残仆问道:“几位老人家,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一定上过战场,是在死人堆里滚过的吧?”
之前,卢小闲刚见他们四人时,就觉得他们身上有股杀气。这种杀气不同于江湖人身上的那种斗狠之气,而是经过生与死、血与火淬炼,才会留下的那种深深的烙印。
听了卢小闲的问话,四人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独腿老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卢公子好眼力,我们四人从过军,的确在死人堆里滚过,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都成老朽了。
卢小闲细问,这才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四人当年是陇右道廓州折冲府的府兵,同属大唐右武卫军。他们从军二十余年,先后参加过唐灭西突厥之战、吐谷浑之战、大非川之战、青海之战、河源之战等大小数十次战役,可谓是历经血战;百死余生。
在最后一场血战中,同一旅的兄弟全部阵亡,只剩下他们四人活着,但也身负重伤。
当时,许王李素节奉诏随军出征,觉得他们可怜,战后便将四人收为家仆。四人感念许王的恩情,从此尽心竭力辅主报恩,整整十八年没有任何动摇。
后来,李素节被武则天陷害至死,其长子李珣被流放岭南。树倒猢狲散,许王王府中奴婢下人各奔东西,唯独四名残仆忠心耿耿,毫不犹豫跟随李珣来到万里之遥的苦水村。
听了独腿老人的一番话,卢小闲对他们不由肃然起敬。
他起身向四人一恭道:“四位老人家,你们是国家的功臣,是大唐的英雄,请受我一拜!”
四位残仆在许王府多年,后来跟随李珣,对此李珣早已习惯,但却从未问过他们的身世。今日还是头一回知道,四人竟然还有如此一番经历。
见卢小闲对四位残仆如此尊重,想想自己平日的所做所为,李珣脸上不由一红。
卢小闲是王府的客人,他郑重其事的举动,让四名残仆有些慌乱,四人赶忙起身,向卢小闲回礼。
“不敢当,不敢当!”独腿老仆眼睛有些湿润,“卢公子折煞我们了,您快快请坐!”
再次坐定后,独腿老仆恳切的看向卢小闲:“卢公子,老朽看的出,您年纪虽小,却是高人。老主人被人构陷已经离世,而少主人被流放此地,老朽斗胆求卢公子帮我家主人出个主意,看看如何才能逢凶化吉?”
听了独腿老仆的话,卢小闲忍不住感慨:到了如此地步,年逾古稀的四位残仆,还在殚心竭虑为主人的安危操劳,的确是忠心耿耿。当年,许王李素节或许出于同情,收留了四名残仆。九泉之下的他恐怕不会知道,就是他当年的这个决定,让他的子嗣受益良多。
卢小闲瞅了一眼李珣,李珣再次羞愧的垂下头。
卢小闲叹了口气,对独腿老人道:“依你家主人现在的情形,我估计……”
说到这里,卢小闲停了下来。
“估计什么?”独腿老仆急切的追问。
其他三名残仆同样是一脸的期待。
“我估计,他的死期不远了!”
卢小闲语不惊人死不休,四名残仆惊愕不已,像被雷劈中一般,愣在了当场。
李珣猛的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桀骜和不服。
瞅着李珣这副表情,卢小闲冷哼一声,目光也同时变冷:“你别不服气,我不是危言耸听,以你目前的所作所为,跟寻死没什么两样!”
独腿老仆知道李珣的性子,怕李珣克制不住,冲撞了卢小闲,赶忙道:“卢公子,恕我等愚钝,您能说的明白些吗?”
卢小闲指着李珣毫不客气道:“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庐陵王是圣上的亲儿子,据我所知,他被流放至房州后,尚且低调行事,从不敢张扬。而你呢?行事嚣张跋扈,说话口不择言,哪像流放之人?当今圣上的霹雳手段,想必你也知晓,李氏子孙成千上万,她本就不放心,你这么做不是寻死是什么?”
卢小闲所说的庐陵王李显,是当今圣上武则天的第三子,弘道元年曾即位过皇帝。光宅元年,李显被武则天废为庐陵王,流放至房州。李显的身份可比李珣要尊贵的多,听了卢小闲的一番话,四名残仆脸色俱是一变。
李珣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许王已被削去爵位,可苦水村却标新立异出了个许王府,这王是谁封的?难道你打算自立为王?”
李珣不由打了个寒战,卢小闲这话够毒,自立为王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事实上,李珣怀念以前在王府的日子,弄个牌子写了“许王府”挂在门前,只为留个念想,哪会想那么多。可卢小闲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若真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李珣不敢往下想了。
李珣心虚了,可卢小闲却没打算放过他:“还有,我听说你经常带着流人和当地的土著寻衅斗狠,可有此事?”
卢小闲所说的,是与刘里正闲聊时听来的。
岭南本就是荒僻之地,随着流放之人越来越多,他们想要生存,势必要占据当地人的资源。苦水村也不例外,流人与土著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刘里正时常为此事而头疼。
李珣梗着脖子辩解道:“都是他们先挑起事的,我们若忍气吞声,今后还怎么活?”
“不作死就不会死!”卢小闲用怜悯的目光瞅着李珣,像瞅着一只濒死的羔羊,“与土著争斗没问题,其他任何人挑头也都没问题,可偏偏你就不行!若让圣上知道你李珣振臂一挥,流人都愿意追随你,最终是什么结果,自己慢慢去想吧……”
听了卢小闲的话,一桌子人都没有了声音,个个脸色变的极其难看。
卢小闲不再说话,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起来。嚼完了,又悠闲的端起一杯酒,有滋有味的品了起来。
良久,独腿老仆先回过神来,一脸愧色哽咽道:“卢公子一席话惊醒梦中人,都是我们的错,平日没有尽心规劝主人,差点酿成大错。真若如此,我等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哪还有脸去见老主人!”
卢小闲瞅了一眼李珣,没有说话。
“敢问卢公子!”独腿老仆小心翼翼的问,“如若今后我家主人低调行事,闭门不出,将来可否有复出回归之日?”
卢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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