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断生的蛊虫随着在魏念程体内寄居的日子越久越大,如今几滴血配上蓝尚的秘法,都有些难以压制,无奈之下,眼看着魏念程被折磨的矢了人样,苏钰只得划破了自己的腕子,流了更多的血出来做断生的药引,导致蓝尚帮她止了血的时候,苏钰站起了,身子都有些微微的晃了几下。
看着服下药汤,已经昏睡过去的魏念程,苏钰知晓如今救他,并不是出自什么菩萨心肠,一来不过履行当初魏念程答应出兵西川时应下的承诺,二来也因为如今正是曾丛计划着收复西川的紧要关头,魏念程若在这个时候死了,必然会引起朝中大乱。
眼神扫过正在收拾药箱的蓝尚,苏钰知晓,如今眼下,在蓝尚不确定大梁的主人会不会发兵南疆的时候,他定然不会让魏念程死,因为魏念程在,便掌握着大权,魏念程掌握大权,为了活命,他也不会让小皇帝出兵南疆。
取了血,打算离开的时候,蓝尚瞧着苏钰脚步虚浮,便要开些补气血的方子给她,苏钰摆摆手,只道这类方子,她背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自己开就好。这般自信涌现出来的时候,蓝尚也收起了自己的热情,念想起苏钰当年在南疆开过的那些方子,不禁摇了摇头,不再言说什么了。
出了司国府,苏钰扶着门口高大的石狮子,觉得冷冰冰的,仿佛都冷到了骨头缝里,可细感受,又觉得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津津的虚汗,小风一吹,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碌碌的马蹄声传来了,一辆马车咯噔一下停在苏钰面前,赶车的人跳下车来,将头上的帽子摘了,是许承那张常带笑意的脸,几步走到苏钰面前,想要伸手扶一把,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赶紧道:“丞相大人派了魏某来,将姑娘送回馆驿。”
苏钰呵呵一笑,道了声谢,刚要迈开步子上马,却忽然觉得背后疾风袭来,一道黑影快速掠过,立在了苏钰身旁。
许承一见此人来势迅猛,刚要拔刀出手,却见那人黑巾蒙面,解下自己身上捂热的狐裘披在苏钰身上,然后极其轻柔的,架起她的胳膊,一弯腰将苏钰背了起来,脚步快速,却极其平稳的,朝着馆驿的方向去了。
隐隐的夜色里,苏钰一张脸唰的有些红了,扭头朝许承道了声“谢谢。”又摆了摆手,表达了几分歉意。
许承看着离去的两人,将手中的刀默默收了回去,看看身后自家出人常坐的马车,有些愤愤不平的在空中捶了两拳,为自己的主人赶到无比惋惜。
苏钰抵在萧逸背上,扯下他蒙面的黑巾,责备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而且伪装的这般不用心,只用这一块破布蒙在脸上,身形气质丝毫不曾隐藏,衣服也不曾换,甚至连凤鸣都没有遮掩,那许承又不瞎不傻,一眼就认出了你,拔出的刀才停在了那里。”
“没关系。”萧逸背着苏钰,脚下的步子走的快且稳当,“哪怕我用一根布丝蒙着面,这整个京城,哪个敢说见过我!”
苏钰听着,用脸蹭了蹭柔软的狐裘和萧逸的长发,暗暗感叹道:“怪不得当年京中四大惹不起,“南城涂录北城杨,魏家公子小霸王”中,你占了那压轴的位置,果真恶霸,果真不讲理。”
末了,苏钰又补充道:“比女人还不讲理。”
萧逸听着耳后低低的嘟囔声,呵呵一笑,本又要推说自己心口疼,可一想眼下健步如飞的模样,不禁转换话语道:“为夫不分皂白,今后诸多事情,全靠钰儿定夺了。”
苏钰听了,嘿嘿傻笑了一番,感受着狐裘里面萧逸的身体带给的温暖,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丞相府中,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曾丛坐在书案后,将面前堆成小山似得奏折批阅了一本又一本,待听到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头也不抬的问道:“送回去了?”
“未,未曾。”许承回应一声,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曾丛抬起头来,看了许承一眼,见他眸中不见惊慌,便知晓苏钰不曾有事,于是理所当然的道:“萧逸去了?”
许承点点头,“倒是蒙着面,却丝毫没有要伪装的意思。”
曾丛不曾计较这些,只不自觉的,笔尖刚刚沾上的墨经手一抖,垂落在纸上,晕成难看的一团。
灯火幽幽晃动了一下,良久,一声叹息道:“回去了就好。”
………………………………
第一百六十六章:诛心之地
近些年,大梁的土地上大大小小的战争起了无数,老百姓苦不堪言,而几千年的历史经验累积下来,证明乱世,必然是由战争开始,也是要由战争结束的。
望一望身后看不到尽头的军队,苏钰感慨万千,希望大梁阴沉许久的天,经这一场风暴之后会变晴,也念起此情此情,她走上了书生当年要走的路,只不过此次,她手握了大半儿的胜算。
泱泱军队兵临西川,第一座城池,是大奎凭借着自己的勇猛攻下来的,并不曾费了多大的力气。
一路向前,有上次的经验在先,几万大军如一把披荆斩棘的利剑,直刺向了西川的要害,西川前无外援后无依仗,顿时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当年萧逸派萧家军前去帮助书生攻打白洲时,一来时机上错落了几分,二来当时西川的军师齐择为求西川自保,暗自通络了北狄,让北狄乘机攻打边关,好让萧家军,只能急忙撤退。
如今的情况,确是大不一样了,此次天时地利,已经被曾丛算计的清清楚楚,人和一方面,苏钰和萧逸已经打通了各路命脉,北狄刚刚受挫,还未能缓过劲儿来,此次留子成在边关驻守,由萧逸亲做主帅,可谓如那北风夹带着熊熊烈火,直将整个西川,彻底吞没。
眼下西川唯一的出路,或许是向紧邻的魏国借兵,可考虑到萧逸与那魏国皇帝的血脉关系,西川必然也不会如此不识时务。
不过此次,兵临城下起了战争是真,可苏钰针对的,不过是西川掌权的一众官僚,所攻下的城池,必定不沾染百姓分毫。
一座城,两座城,三座城,渐渐地,西川百姓见换了当权者之后,他们的生活不曾受到影响,甚至更安逸祥和了几分,于是似乎,也不再太过在意他们所在的城池,是否属于西川贤王的掌控了。
大军一路行进,如当年书生领兵时一样,也如她预料的相同,整个大军,又在白洲这座天堑城池前,顿下了脚步。
历史似乎一直都在重演,就在苏钰得知此次驻守白洲的人依旧是大将宗疗之后,整个人都怔怔的,说不出是感慨,还是哀伤。
萧逸过来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安慰,苏钰也知晓,此次必然和上次不一样,虽说书生当时有恨,她也有恨,可书生急在怕自己的身体坚持不到为衣衣报仇,所以才冒险,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而她苏钰不急,她有大把的时间,甚至用整个余生,也要为书生和衣衣,前去向唐折讨个说法!
在军事才能和武学造诣上,宗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萧逸带兵多年,宗疗必然和大奎一样,将他作为研究战役的对象之一,所以得知此次带兵的人是萧逸之后,宗疗必定细细钻研分析他的战术,乃至武功的一招一式,好做出自己应对的办法来。
可宗疗万万不曾想到,兵临城下与他对战的人,变成了一个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看似有些文弱,可斩下大将头颅的时候,确是手段利落,带着一丝狠辣。
当看清那人面容之后,宗疗一颗心便有些凉了,他不曾想,大梁丞相曾丛,看似文质彬彬擅长谋略,却原来也是个中高手。
细想,也怪不得,宗疗记得当初攻打北狄的时候,这位丞相大人作为军师,也曾身披银甲威风凛凛过,只不过他却从未见他真正出手,如今见了确实惊叹,此人若从军政,莫说他宗疗,就算比之小霸王萧逸,也定然是不差的。
说起来,宗疗与曾丛第一次交战,该是在以书生为首攻打西川的时候,不过那时曾丛还未曾坐上丞相之位,双方各怀心思,魏念程派出的兵将又少之又少,而眼下,却是不一样了
阖了整个大梁满朝文武,如今真正手握实权的人,除了司国大人魏念程,便是丞相曾丛了,所以此次出兵西川,比之上一次的实力,强了不知多少倍。
事实,也果不其然,大名鼎鼎,一生战功无数的大将宗疗,在白洲被困几天之后,架不住如雷雨火海一般猛烈的攻势,亲自率了大军出城迎敌,打算杀出一条血路,谁知几个回合,便败在了曾丛手下。
锋利的枪尖抵上咽喉,宗疗竟仍旧不敢相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公子,出手竟是如此狠辣招招逼近要害,且将他出手的每个招式动作甚至力度,都判断的准确无误。想想自己戎马一生,杀过的人也不计其数,而对方,更像是修罗地狱里踩踏着别人的尸体爬出来的阴魂,宗疗第一次深刻的感觉到,一个人的杀意,竟然能如此逼近他的灵魂。
仿佛魂魄已经出窍,索命的夜叉已经将钩子挂上了他的心脏,就在宗疗以为自己就要战死沙场的时候,曾丛却手下留情,放了他一马,只令手下兵将,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主将被擒,那一刻,也意味着白洲城的沦陷……
到底经过了一场战乱,虽然已经极其尽力不伤及百姓,但是两军纷争,总难免死伤。
大多的百姓都躲在家里一时半会儿不敢出门,街道上换了主人的官兵,正在收拾着打斗中留下的死尸和残骸。
苏钰站在诛心台的高台上,前夜里一场雪落在上面,今日暖阳一照,将雪化了,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就像是书生倒下那夜,一滴滴落在地上的血。
站在唐折当夜站立的位置,苏钰回过头,静静的看着某一处。书生已经去了许久,她一颗心还是疼的难以呼吸。当时,书生就站在唐折面前,他的手下,毫不留情的,将手中的刀送进了书生的心脏,书生那本就孱弱的身体,怎么能经受的住如此恶毒的一击,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唐折又怎么能够忍心,眼睁睁让书生死在他的面前,难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不会悔恨,不会害怕么?
有些杂乱的脚步声近了,似乎有人被推了一把,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苏钰回过身去,见宗疗正抬着头,眼神复杂的望着她。
在宗疗心里,他一直以来,还是敬佩眼前这个女子的,可奈何命运作祟,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不好的事情,让他甚至觉得没有颜面,再看她一眼。
苏钰挥挥手退了身旁的人,看了看诛心台的柱子上刻着的字,朝着宗疗道:“这个地方,你该比我熟悉。”
宗疗驻守白洲日子已久,这诛心台他自然熟悉的很,而苏钰如今问出这句话来,指的,确是当年温良被杀的过往。
是啊,虽然当年他和温良的书信到后来成了军师文择执笔,但是行骗,用的却是他的名义,他旁观了那场骗局和杀戮,便没有能够置身事外的理由。
但想起当年的事情,感受到苏钰的恨意,宗疗想想那段日子,如失了魂一般的燕折世子,仍旧有些不死心,解释道:“当年,我们确实欺骗了温先生,可世子殿下他,他……”
苏钰冷笑一声,“两军交战,兵不厌诈的道理,世人都懂,只是当年他既然不念情分杀了我的亲人,那也莫怪我如今不念情分,攻下他的西川,诛了他的人!”
“世子殿下他本不想杀温先生的!”
“哦?”苏钰呵呵一笑,眼睛一热,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本不想?本不想!书生还是死在了他的诛心台上,杀人诛心,他当真狠毒的很,你也莫要给他披上什么伪善的外衣!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待我把整个西川拿下,将你们捆在诛心台上,就让你们,来感受什么叫做本不想!”
不远处临风而来的曾丛,察觉到了苏钰情绪的异样,一挥手,命兵将将宗疗带了下去。
宗疗见苏钰恨意滔天,却又无法辩驳,只在被架下诛心台的时候,朝着苏钰的背影高声呼道:“钰姑娘,世子殿下心里是有你的,他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
宗疗的声音渐渐远了,苏钰听着回荡在诛心台的,那句“没有想过伤害他们”,只将头抬的更高了些,将眼泪吞回肚里,权当做听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
曾丛走近了,沉默着,觉得说什么劝慰的话,都有些无关痛痒,片刻,才朝着苏钰道:“有时候,他们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你而已,你觉得他们没有离开,便是没有,人心里离开了,才是真的离开了。”
苏钰微笑点点头,也确实,在她的心里,书生和衣衣从没有离开过,他们只是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了她的身边,他们只是厌倦了外面的尔虞我诈奔波劳碌,又回到了青云岭而已。
朝着曾丛说了声谢谢,苏钰只觉得此生能有他这样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是一种荣幸。
曾丛望着苏钰,眼眸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温柔,刚欲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不远处李粮匆匆跑过来了,脚步之间,似乎有些欢快。
苏钰本以为有什么喜事,却见李粮跑到苏钰面前,努力收了之前脸上兴奋的表情,一本正经的朝着苏钰道:“夫人,你快去看看吧,将军感觉浑身乏力,头有些晕了。”
饶是苏钰聪敏,可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关心则乱,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还是迈开步子,同曾丛尴尬的笑笑,朝着李粮指引的方向去了。
曾丛站在原地,静静的立在风里,虽然头顶的阳光带着些暖暖的温度,却敌不过北风一吹,寒凉感渗入了四肢百骸。
抬头看看诛心台上刀劈斧砍的字迹,不由的感叹一声,这诛心台,当真诛心啊!
………………………………
第一百六十七章:攻下小沛
西川的天堑城池,除了白洲,另一个易守难攻地方,便是甬江以南,依水而建的小沛城了。
这小沛城名字中有个小字,城池却并不算小,放眼整个西川,除了都城新良,便是这小沛城最大了。小沛二字里面,小字虽然有些不符实际,但是这个“沛”字,还是当的起的。
小沛城一面环山三面环水,气候要比白洲更温和上几分,到了冬天,白洲城中或许雨水中还夹带着几片雪花,而小沛,则再不见了雪花的影子,只不过过了汛期,雨水会变的少一些。
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显然小沛城中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大奎李粮带领人马与那小沛城里守城的兵将连续交战了十几天,都未曾占得一丝上风,甚至有一次若不是大奎出手相救,李粮都险些被那小沛的一员勇将斩了头颅。
后方的土地已经占领,两军交战,若是僵持不下,拼的便是谁能耗的住,而“耗”,便是看谁先一步断了粮。
显然,这个问题,小沛城中的人更应该担忧一点,因为此时此刻,山路上已经有队伍截在半途,若要从三方水路运粮,则需要有西川内部的批准,而在西川掌控着水路流通的官员,是当年一纸金榜提了姓名,后又追随燕折世子讨杀宦官梁鸿的状元郎,典昭。
在西川的朝廷中,典昭的官职或许没有严序和齐择大,但是在此情此景下,典昭所起到的作用,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要。
一切尽在苏钰的预料之中,小沛城中的一众兵将百姓,朝朝暮暮期盼的救济粮草,始终不见从水路运来,而城门下的攻击叫喊,却是一日比之一日不减。
渐渐的,不管是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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