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之间,苏钰只听着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接剑!”,而后一抬头,只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已经到了眼前。
不假思索,苏钰顺手接住,转身就朝那贴着脸颊削过的彩练长绫砍去。
瞬间,只听得嘶啦一声,那方才百斩不破的彩练长绫,竟齐刷刷的,断开了两截。
看着飘落在地的一截彩练,杨莆怔在了当场,竟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苏钰也是一愣,赶紧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剑,这剑细长明亮,寒光闪闪,剑形触感,均与那凤鸣有些相似,只入手的重量,却是沉了几分。
抬起头,还未来得及看向那投剑的人,苏钰却见杨莆已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朝着旁边观战的一人跑了过去。
苏钰有些茫然的,朝着杨莆奔跑的方向看去,待看到那环着胳膊静立的人时,小心肝一怯,然后用手遮住了脸,缩着脖子往一旁退去。
那静立的人扬唇笑笑,不曾理会一旁哭的万般可怜的杨莆,朝着苏钰的方向道:“夫人,带走凤鸣就算了,这叱凰,可是为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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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恶有恶报
都道“冤家路窄”,苏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萧逸的路,竟也窄到了这般地步,来来回回没多长时间,竟又碰到了一起,当真如那阴魂不散乌云罩顶霉运缠身一般。
其实从理论上来讲,苏钰觉得,她是不应该怕这萧逸的,虽然当时她闯了他的园子,他也绑了她的人,他硬要强娶了她这民女,她也豪夺了他的好剑,所以一码抵一码,该是互不亏欠才对,但不知为何,苏钰一瞧见那萧逸,四目相对,就感觉如同饿狼盯上了小白兔,花猫看上了小老鼠,总之一句话,就是不由的,能生出几分怯意来。
这份怯意,也并非是苏钰怕了萧逸,而是莫名其妙的,就是不想和他接触太近,尤其是他那一句“夫人”,听的苏钰直往外冒鸡皮疙瘩,那感觉,还不如看见不顺眼的人,打上一架来的痛快,可细想一下,苏钰觉得,打也是打不过的,还不如逃了合适。
这边,萧逸一声夫人唤出了,在场的人均是一愣,然后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了苏钰,只有唐折和那杨莆,盯着萧逸惊的不知作何言语。
杨莆回过神来,赶紧来到萧逸身边,委屈道:“逸哥哥,你怎么,与这种乡下野丫头胡闹到一起了?”
萧逸瞧着苏钰僵着脖子悄悄溜走的模样,笑笑道:“家中长辈做主定的婚事,怎么是胡闹呢。”说着,未曾扫上杨莆一眼,抬步朝着苏钰的方向走来。
唐折听苏钰稍稍提起过这件事情,只说是闯了小霸王的地盘,然后斗智斗勇一番逃了出来,并不太记得还有成亲这么一段,于是赶紧上前,将萧逸拦住,阻止道:“我钰姐姐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许欺负她!”
萧逸看了唐折一眼,并不曾将面前的阻拦放在心上,依旧望着苏钰,无比认真道:“交杯酒可是都喝过的,你可问问你姐姐,有没有这回事情。”
一听“交杯酒”这个词语,众人看向苏钰时,眼神中迸发出来的八卦的光芒,也愈明亮了起来,一个个侧着脑袋竖好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隐秘的消息。
苏钰小心肝儿一颤,生怕再从那口无遮拦的萧逸口中,说出什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来,于是扶着额头一转身,朝着萧逸勾了勾手,低声道:“你,随我过来。”
“好,夫人。”
萧逸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愉悦,点点头,绕过唐折,随着苏钰往一处去了。
其实众人目光灼灼,是想随着两人一起去的,可走到房屋转角处的时候,那小霸王回头扫了一眼,看的在场一群人,汗毛直立,互相对看一瞬,没有人敢再往前一步了。
这时,人群中教课的玄阶弟子回过神来,一挥手,朝着众人呵斥道:“看什么看,都练功去!”
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纷纷散了开去,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方才的事情。
在这院子里的大多都是新人,苏钰来了虽没几天,至少也和人们混了个脸熟,可对于萧逸,大家却是一脸陌生的。
唐折风化在原地,心里对这萧逸也是充满疑惑,可唐折最大的震惊,就是方才萧逸所说的,两个人成亲的事情。
直至今时今日,唐折才猛然觉醒,他的钰姐姐,可是个真正的女人,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仅如此,这么短短时间,姐夫都出来了!
杨莆则在一旁咬着牙,指甲狠狠的掐着掌心,看着苏钰和萧逸离开的方向,泪痕连连,伤心欲绝。
这方,苏钰引着萧逸到了角落里,避开众人的目光之后,一回身踮起脚薅住了那萧逸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逸任由拽着,垂眸看着苏钰,老实回答,“寻妻。”
苏钰不信,将手中的叱凰塞给萧逸道:“你的剑我还给你,我们之间没什么大恨,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就当没有发生过,凤鸣我也还给你,你走吧!”
萧逸接过叱凰,收回剑鞘,看着苏钰,竟带着些微微责备道:“钰儿,婚姻大事,怎么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呢。”
苏钰见他胡搅蛮缠,后退一步叉腰,挺起气势道:“你知道这是哪里么?不管你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在这天玄派,就要是鹰收了翅膀是虎折了爪子,你要是再胡闹,我就喊人将你打出去!”
萧逸一听,丝毫不怕,朝前一步道:“钰儿,或许你不知道,我们两个不仅有着夫妻之名,如今算下来,也算有同门情谊,好巧不巧,为夫也师从天玄派。”
“你!”苏钰一惊,觉的老天无眼,果然事情朝着她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萧逸再向前一步,道:“钰儿不信,可去问那院中的几位小师傅,他们或许见过我。”
“呃~”
也不知为何,话聊到了此时,一向伶牙俐齿的苏钰,竟有些不知如何应接了,只张张口,又闭上了嘴巴。
萧逸再往前,靠近墙角贴近苏钰,一本正经道:“那凤鸣你也不必还我,它与我这叱凰本是一对儿,你我已是夫妻,它又择了你做主人,那它就是你的,收好便是。”
“谁!谁和你是夫妻?”
萧逸垂眸,愈发不要脸了,“那夜阖府上下百十号人,可是亲眼看着我们拜了天地进了洞房的,做不得假。”
“你……”
“你放心,涂录那里的事情,我已经给你摆平,可我顺带着一查,将卞安青云岭中,杀人夺命的女刺客苏钰那案子,也一并做了废。令堂那里,我也前去坟前行过叩拜之礼,所以钰儿,我们如今,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苏钰张张嘴,哑口无言,把面前的萧逸一把推开,道:“这,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的事情,与我无关!”
萧逸见苏钰起身要走,也退开了些许,“长辈定下婚事,难免不曾两情相悦,不过没关系,日久生情,说不定以后,钰儿能对我生出一些情意来。我今日不过是先和你打个招呼,往后的日子,钰儿若想学什么功夫,为夫亲自教你。”
苏钰瞪了那萧逸一眼,赶紧走了,生怕再被他说下去,孩子都有了,尤其眼下,苏钰其实心里是摸不透这萧逸是怎样想的,什么目的?左右不会是和那涂录一样,因为天下色鬼,大都一个眼神,而这萧逸看着她时眸中清明,虽略带阴险,却也不见猥琐,更何况,苏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她算不上什么绝色美人。
而萧逸对那杨莆,似也是爱搭不理的态度,可见这小霸王,并不是什么贪色之人。
她一个没权没势的乡下女子,苏钰实在琢磨不透,这萧逸的目的何在?不过至少十成十的肯定,不是那所谓一见钟情朝思暮想的爱意。
反正,苏钰心中做下定论,这萧逸,必定来者不善!
就比如,他一来,她挑战杨莆的事情,还未分出胜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回到房间,苏钰窝在床上,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其中原因,于是只能愣愣的,对着房顶发着呆。
婵媃将那乱糟糟的厨房收拾了一下,做了些好吃的,回到屋里犒劳苏钰的挺身相助。
一进门,看到苏钰发呆,婵媃放下点心,赶紧道:“快来吃吧,这是我新做的糖糕,上次萧师傅回来,掌门爷爷还让我给他送了些呢,都说好吃。”
苏钰点点头,忽的一愣,知道派中天阶的弟子,下面的人大都尊称一声师傅,比如知周师傅,苍术师傅,可这萧师傅,苏钰却未曾听说过,于是从床上坐起身来,朝着婵媃问道:“萧师傅是谁?”
这下,竟将婵媃问的有些呆住了,讷讷的指着苏钰道:“萧师傅,不是你家相公么?我方才进门时还犹豫着,是该唤你钰姐姐,还是唤你萧师母呢?”
苏钰心头一惊,知晓那小霸王萧逸功夫不错,方才还想着,依着他的身手,怎么着也得是个玄阶或者地阶的弟子,如今听来,他竟已经入了那天阶,成了萧师傅。
竟是天玄派的天阶师傅了!苏钰不敢相信,萧逸年纪轻轻,功夫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那之前与他的交手,想来该是他留了余地,并未曾动用过全力,这一下子,苏钰更是对那萧逸有些摸不透彻了。
唐折也悄悄过来,追着苏钰问道:“什么时候色迷心窍,打劫了那小霸王做夫君?”
苏钰百口莫辩,摇摇头,如实道:“没有,是他打劫的我。”说罢,苏钰又将那日,怎样怎样误闯了萧逸的园子,怎样怎样被他看上了,怎样怎样强行拜天地入了洞房的事情,原原本本朝着唐折诉说了一遍,顺带添加了其中百般委屈。
结果,苏钰费口舌讲了这么半天,唐折细想片刻,捶了苏钰一下,哈哈大笑道:“你可拉倒吧!这不都是你平日里看那路过的貌美少年时,常常说的桥段么!你说有朝一日,会有貌美潇洒的少年途径青云岭,你就将他绑上山去,管他愿不愿意,大绳子一捆,拜了天地,待以后日子久了,他发觉了你的温柔贤惠,从此对你情根深种,然后和和美美过上一辈子么。如今虽与你的设想有些相反,但也差不多不是!”
苏钰一听,欲哭无泪,吞下一口糖糕,暗道一声,报应啊!
这边唐折欲再说话,被苏钰用一块儿糖糕,快速封住了嘴巴,待品出其中滋味,唐折又捏起一块放进嘴里,不停的赞叹道:“好吃!好吃!”
直夸的一旁的婵媃,笑的红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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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越俎代庖
远是崇山峻岭绵延不绝,近是苍茫一片百草霜白,不知不觉中,冬天慢慢的近了。
苏钰近些日子起的早,喜欢到后山的山腰上,盘腿吐纳,练练功夫,俯瞰脚下万丈山河,感受微风吹过山谷,暖阳化了白霜,顺带着,邂逅一下那经常上山采药的苍术师傅。
说实话,苏钰这样做,也并非有什么刻苦练功的觉悟,或是满腹诗情画意,更不是对那苍术师傅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转变了套路,想从那苍术师傅口中,打问一些父母那辈儿的事情。
第一天遇到苍术师傅,苏钰热络的迎上去说了半天话,那苍术师傅只开口,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钰心虚,无从反驳。
第二次再见苍术师傅,苏钰严谨了些,话变少了,只借着请教之名,问了苍术几个武学和医学上的问题,结果那苍术又道:“装傻充愣,必有野心!”
第三次,苏钰又遇见了,直接开门见山,问这苍术师傅,可知道一个叫唐雄的人?
这次,苍术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沉闷,“许多年前,早死了!”
苏钰一听,心生疑惑,也不知苍术师傅说的,和唐折的父亲是不是同一个人,刚要追问,却见那苍术师傅拉下了脸,低吼道:“滚吧小丫头,莫再从我这里下功夫了,你和那小子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小子?苏钰又不解了,也没听得唐折说招惹过这苍术师傅呀,于是又追问道:“哪个小子?”
这话一提起了,平日里还算淡然稳重的苍术师傅,将手里的锄头往背上的竹筐里一扔,面无表情,哼了一声,扫了苏钰一眼,又朝着不远处看了看,低声道:“蛇鼠一窝。”
苏钰一头雾水,也不知什么时候同这苍术师傅结下过梁子,记得采蒲血草那天,这苍术师傅虽然刻薄刁钻了些,也还是通情理的,如今这几回再见,脸拉的比驴子还长。
看见苍术目光瞟向远处,苏钰也顺着回头看过去,只见远处雀鸟成群盘旋,虽是枯枝料峭,也别有一番壮丽,再细看,苏钰也叹了一口气,如此美好的风景,只那远处而来的人,破坏了所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若互相不认识,苏钰说不定还会觉得,这景色与眼前的人搭配起来,美景英雄,互相添彩更为养眼,可认识了,一看这萧逸,苏钰只觉得有爪子挠心,惹人讨厌又无可奈何。
一旁的苍术,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
萧逸占了下山的路,苏钰和苍术就这样站着,干杵着,眼睁睁的看着他到了面前。
走近了,萧逸看看苏钰,唤了声,“钰儿。”又望向苍术,笑眯眯的道:“苍术师兄,又亲自出来采药。”
苏钰眼睛细致,分明看着那苍术,下意识的将身后的药篓子护住了些许,沉着脸道:“我这里,可没了你要找的药材。”
萧逸笑笑,安慰道:“苍术师兄放心,我这次回来是找钰儿的,不带你的药材走。”
苍术仍旧不信,紧护着那药篓子,瞪了萧逸一眼,带着些怒气离开了。
萧逸已经习以为常,朝着苏钰解释道:“苍术师兄精通药理,藏了许多世上罕见的灵药,就是为人小气抠门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苏钰面上不曾波动,心里白了萧逸一眼,四目相对,不想与这萧逸有过多接触,只如普通门中弟子一样,客套的点了点头,抬步就要离开。
萧逸跟在苏钰身后,开口道:“钰儿,我见你一个人常到这山上练功,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不解之处?我可以教你。”
“多谢,不用。”
苏钰觉得,就算打心眼儿里并不喜欢这萧逸,但面上礼貌还是要有的,这是她苏钰苏大侠的风度和涵养。
萧逸也有不解,步子跟着苏钰,又道:“其实以你的身手,即使不在这天玄派拜师,也算是高手之流了,为何还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来?我看钰儿你,可不像是痴心武学的人。”
苏钰回头,看着那萧逸,反问道:“那你呢?你来这天玄派做什么?”
“师门之地,常回来看看。”
话到此处,苏钰一想,这萧逸即已经入了天阶,可见他来这天玄派,也有些年头了,虽然年纪轻轻,但毕竟也到了高层,只是不知道,对于以前的事情,他会知道几分。
苏钰抬眼细细看向萧逸,见他墨色的长发被风绕上眼眸,虽笑中带着痞意,但细看,眸子深处却是稳重凌厉,让苏钰迎上一瞬,就如触见了一头蛰伏的野兽,平静只是表象,杀戮藏在暗处。
也琢磨不透这萧逸到底为何纠缠于她,但苏钰清楚,两个人不曾有过深仇大恨,所以还不算敌人,她浑身上下空无一物无财无势,也不担忧他对她有所图谋,干脆靠近些,朝着萧逸问道:“你到这天玄派,有多久了?”
萧逸想想,应道:“约莫有十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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