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愔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目光中的深意。他笑了笑,说道:“以前虽然知道你和四哥关系好,但因为你总问我三哥的事,我还以为你喜欢我三哥,没想到你喜欢的是我四哥。”
“谁告诉你我喜欢魏王了?”我有一种心思被人看穿的慌乱,为了掩饰这种慌乱,我迎着李愔的目光与他对视着。李愔说道:“这还用人告诉我吗?你与我四哥交好,却在他的婚礼当天出来找离岸喝酒,这不是逃避是什么?今天听闻皇后病危,你关心的不是皇后如何,而是我四哥会不会难过。还敢说你不喜欢他吗?”
李愔的话我无从辩驳,在这些从小玩儿心眼儿长大的人面前,我就像一个透明人,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们。李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见我不语,继续说道:“我四哥精通文墨,温文尔雅,是出了名的谦谦公子,你会喜欢他也不奇怪。只是,我四哥他已经有了妻子,你若不想做妾室,不想和其他的女人分享丈夫,就趁早慧剑斩情丝吧。”
我低下头,闷闷的说道:“我知道。”李愔又道:“我听说皇后有意让你做太子的侧妃,被你拒绝了。”李愔顿了顿,见我未知可否,继续说道:“我知道皇后宠你,但是皇后一过世,其他人可未必能由着你。对自己的未来还是要尽早打算。”
我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也说了,别人不会由着我,那么我打算了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是不明白李愔的好心,只是我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古代人的爱情观和现代不同,在这里所有男人都把三妻四妾视为理所当然,而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接受的,索性不去触碰感情。
李愔道:“趁着现在还没有人打你的主意,你还可以为自己的将来做主,以后可就不好说了。你要是对我三哥有意思,我倒是可以去和我母妃说说,让她为你们做主。”
我没想到李愔说着说着竟还做起媒来了,瞥了他一眼,愤愤的说道:“难道我就只能嫁你们李家的男人吗?”我才不想嫁人,更不想嫁李恪。
李愔笑了笑,提起想倒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复又放下,看着我说道:“你既然看不上我们李家的男人,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李恪从门外走进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脸上的疲惫仍旧没有褪去。看着李愔说到:“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尽早进宫。”又看向我,说道:“你随我们一起回宫吧。”
原来他们只是回来换身衣服。长孙皇后虽然只有七个子女,但是她是嫡母,是所有皇子皇女名义上的母亲。所以即使不是亲生的孩子,表面上的孝道也还是要尽到。
我随李恪李愔回到宫里,一进院子碧儿就迎上来,“姐姐,你昨天一晚上去了哪儿了?我都担心死了。”我拉着她走进房间,边走边说:“我昨天在宫外和朋友喝酒喝到太晚,宫门已经关了,就在外面过了一夜。”并没有提自己喝醉的事,也没有提我是在吴王府过的夜。
我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已经有些皱了。从柜子里翻出衣服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喝了一口碧儿沏好的茶,润了润干涩喉咙,才想起向碧儿问道:“我听说皇后病危,你可注意到了情形如何?”
碧儿坐到我对面,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往茶杯里倒着水,说道:“我昨晚正站外外面等姐姐,忽然看见皇后被皇上抱着进了寝宫,然后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来了,不一会儿就听见皇上骂太医,之后诸位皇子和公主们就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来了,就连太子妃、魏王妃和驸马都来了,随后几位位分高的娘娘也来了。一群人守在立政殿,直到早晨主子们才回去梳洗、换衣服。”
我双手紧紧的握着茶杯,里面是刚煮沸的水冲泡的茶,我的手被烫得灼灼的疼,饶是如此,身上还是觉得冷。上学时背历史,背到谁谁何年出生,何年去世,就觉得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知识点。可是当自己接触了这个人,感觉又是不一样。
碧儿等不到我说话,继续说道:“皇后这次好像是真的不行了,听说尚仪局都开始准备丧服了。”她哀叹一声,继续道:“这昨天才办完喜事,谁想到紧接着就要操办丧事。”
我问道:“你见到魏王殿下了吗?他怎么样?”虽说一直告诉自己该放下了,可是对于他的事还是没有办法不闻不问。新婚之夜,母亲病危,他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啊?虽说早就料到长孙皇后时日不多,可她到底是在从魏王府回宫的路上晕倒的。
碧儿说道:“人实在太多,我没有注意到魏王。”
我没再多问,本想去给长孙皇后请个安,可是长孙皇后的寝宫里满满的都是人,李世民也一直守在里面,我实在不方便进去,夫妻、母子临别的场面又是我不忍看的,索性躲在房间里抄着佛经。
长孙皇后是在这天午后过世的,六月的长安,正是牡丹花开得正盛的时节。而这株大唐最雍容高贵的牡丹,却在这个六月的午后凋零了,留下了她挚爱的丈夫和儿女。
长孙皇后病重的这些时日,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看着这一天越来越近,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哀痛。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了,长孙皇后真的过世了,我心里的那份哀痛反倒没有了。
我随一众宫女跪在寝宫外面,听着寝宫里传来的哭声,也忍不住想流泪。不止为她素日对我的好,也为她含辛茹苦的一生。长孙皇后,13岁嫁给李世民,随着他的丈夫南征北战。武德末年,她极力争取李渊后宫对李世民的支持。玄武门之变,她亲自勉慰将士。登上后位之后,她借古喻今,匡正李世民为政的失误,并尽心抚育教导子女,打理后宫。毫无疑问,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伟大的皇后。
立政殿的宫女都需要守在长孙皇后的灵前,哭灵是不必的,那是妃嫔、公主们的事,我们只需要在边上跪着。
我的位置离长孙皇后的棺椁比较近,我一直静静的观察着李世民,这个大唐皇帝在此刻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霸气,他就像一只孤独的鹰,不舍的抚着他的妻子的棺椁,眼睛里闪闪的,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我在心里偷偷的想,他对她,究竟是不是爱呢?如果不是,为何这么多年能够相濡以沫,又为何在她过世后他会如此的哀恸?如果是爱,那他又为什么可以同时流连在那么多女人之间?难道这就是古代的男人吗?即使是真的深爱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做到情有独钟。可是站在长孙皇后的角度想一想,作为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像卓文君那样要求自己的丈夫一心一意,可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是所有女人内心的期盼,即使是贵为皇后也不会例外。我不相信当长孙皇后看到李世民与别的女人花前月下,听李世民又宠幸了哪个宫嫔,她的心里会舒服。我在她身边呆了一年多,时常看到她脸上虽然笑着,但是笑容却不达眼底。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委曲求全,为了成全丈夫而委屈自己吧。这其中的辛酸苦楚,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李世民遵从长孙皇后生前遗愿,采取薄葬,丧仪从简,营山为陵。随葬物品只有一些长孙皇后生前很喜欢的物件。
长孙皇后过世后,后宫事宜交由韦贵妃。据说这韦贵妃性情有些古怪,手腕狠辣,管教下人从来不会手软,与长孙皇后正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据说李世民原本是想让杨妃管理后宫的,但是杨妃性情寡淡,不爱处理这些杂事,李世民这才将掌管后宫之权交给了韦贵妃,让杨妃和阴妃从旁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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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劝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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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皇后丧期过后,立政殿中的宫女太监除了少数几个留下来每日打扫,其他的都被分配到了别的宫中。我身为司乐,本就该是尚仪局的人,是长孙皇后喜欢听我弹琴,才把我留在了自己身边。如今长孙皇后人不在了,我自然应该去尚仪局。
尚仪局中女官的住所当然是没有办法与立政殿相比的,但是这里好在清静。我与水音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一个院子里只有我和水音,还有我身边的碧儿,水音身边的小满。尚仪局的陈尚仪看上去慈眉善目,性格很是温和。未来的日子,倒是也不用愁。
我身边并没有多少家当,所以很快就把房间收拾妥当了。水音立在门口,身子斜倚着门框,笑着说道:“这下你可偷不得懒了。”
我把最后一本书放好,回身看着她,不平的说道:“以前尚仪局有事我什么时候没帮过你?”
水音走进房间,也不跟我客气,找了一把椅子就坐了下来,说道:“以前让你帮忙我可是要欠着你的情的。”她嫣然一笑,说道:“现在就不用了。”
我坐到她对面,把手一伸,说道:“那你把欠我的情先还了再说。”水音伸出手往我的手心一拍,说道:“你倒是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我们正打趣着,忽听外面碧儿和小满在叫:“给太子妃请安。”我和水音不及多想,赶紧迎上去。
见过礼,太子妃走上前,对我说道:“慕雪,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水音知趣的说道:“太子妃既然找慕雪有事,奴婢就退下了。”太子妃点点头,示意水音可以离开。
我把太子妃请进屋里,吩咐了碧儿去沏茶,这才问道:“不知道太子妃找我所为何事?”
太子妃一边的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边的手搭在手腕上,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自母后过世后,太子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终日饮酒,我怎么劝也没有用。母后一直和我说你聪明,办法多,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劝劝太子。”
难怪我最近一直没有见到承乾,原来他是躲起来一个借酒消愁去了。也不怪长孙皇后过世他这么伤心,长孙皇后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比任何一个子女都多。
我站起身,说道:“我这就随太子妃去。”
这是我第二次来东宫,上次来还是承乾生辰的时候。太子妃引着我走到承乾的书房外面,说道:“太子就在里面,你进去看看他吧。”
我推开门,满室都是酒味,承乾手里提着酒壶,目光呆呆的。听见开门声,漠然回头,见是我,淡淡一丝错愕,哑着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在一旁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说道:“皇后过世也有一段日子里,太子殿下再难过,也该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你叫本宫怎么适可而止?”承乾扶着桌案想站起来,刚一起来,脚下一滑又坐了下去。他瘫坐在椅子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母后她不在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像她那样疼我了。”我道:“皇后过世,失去母亲的不只是太子殿下。”
“可别人和我都不一样。”承乾几乎是咆哮着,但是他的声势很快就弱了下去,自嘲的笑道:“我知道,我比不上三弟和四弟,不,我连六弟也比不上。他们都比我强,所有人都不看好我,父皇一心想废了我,那些大臣们得了机会就教训我,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太子。只有母后,只有母后是真的关心我,只有他知道我的难处。”
我说道:“太子殿下又怎么知道皇上不关心你?”李世民若是不关心承乾,就不会立李治做太子。险些搭上大唐的江山社稷,就只为了几个儿子能够共存。
承乾冷笑一声,说道:“父皇?父皇眼里就只有三弟和四弟。没有人看得起我。”他指着我,说道:“你不是也不愿意嫁给我吗?你们都看不起我。”
他伸手要拿案上的酒壶,我抢先拿起酒壶往地上一扔,厉色道:“殿下若想让人看得起你,就做出点儿能让人看得起的事情。身为皇室嫡长子,一国储君,却只知道躲在自己母后身后,没了母后的庇佑,就活不了了!别说你不配做这个太子,就连李唐这个姓氏也被你给辱没了。皇后仙逝,你身为长兄,不知为父亲解忧,不知爱护年幼的弟妹,自己却躲在这里自怨自艾,我觉得我应该看得起你吗?皇后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后悔当初生了你。”
他怔怔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我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今天本来是受太子妃所托来宽慰殿下的。但是看你这个样子,我说再多的话也是对牛弹琴,殿下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一转身出了门。
太子妃见我出了门,上前问道:“怎么样?”我说道:“该说的不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至于太子能不能振作起来,我就不知道了。”太子妃道:“不管怎么样,今天都要多谢你。”我道:“太子妃客气了。”
我往出走,太子妃在旁相送,我恭辞,太子妃却执意如此。
回到住处,见李愔负手站在院子里。他见了我,笑着抱怨道:“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去了立政殿才知道你搬到了这里,找到了这里又是一顿好等。”
我问道:“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愔坐到槐树下的石凳上,抬头说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我讶然道:“你要离开长安了吗?”李愔点点头,说道:“我五日后就要去蜀地赴任了。”
我在李愔对面坐下,问道:“皇上不是说要让你们在长安多留段时间吗?”李愔道:“是我自己向父皇请求前往封地的,在长安已经呆了太久了,我想早日去封地上看一看。”我笑道:“我看殿下是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蜀地的山川和风物吧?”
李愔朗声一笑,指着我说道:“知我者慕雪也,这个世上这般懂我的人就只有三个。”我好奇的问道:“另外两个是谁?”李愔道:“我三哥,和离岸。”
我了然的点点头,起身说道:“殿下稍坐片刻,我去沏壶茶。”我说着,走进房间端出茶具,用开水将一套茶具烫了一遍,才放进茶叶冲了茶。
李愔眼看我手上忙活着,说道:“从来没见人像你这么爱喝茶的。”我将烫好的茶杯用夹子夹着递给李愔,又倒上茶水,说道:“我知道殿下爱喝酒,可是我刚搬过来,没备什么好酒,殿下就凑合着喝吧。”李愔端起茶杯在鼻尖闻了闻,说道:“有时候喝喝茶也是不错的。”
我一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向李愔问道:“殿下这么快就走,舍得杨妃娘娘吗?”
李愔微微一笑,眼睛看向远处,也不知道目光落到了哪里,叹声道:“舍不得,可总是要离开。不过,我会时常回来的。”我道:“可是蜀道艰险,往来一趟哪有那么轻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并非李白夸大其词。
李愔淡淡的笑了笑,静默良久,说道:“我不日就要离开长安,我三哥也不知道何时就要赴任。我母妃这里,还请你多费些心,时常去看看她。虽说父皇待我母妃很好,但他要忙的事情毕竟太多,况且……”李愔顿了顿,才说道:“况且后宫里又那么多女人,父皇他根本就照顾不过来。母妃虽是前朝公主,但是自从嫁给父皇,性子就变得极淡。她与后宫诸人相处都十分融洽,却不见她与谁特别亲厚。只有高阳,她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当时九弟尚小,皇后无暇照顾两个孩子,高阳在母妃身边养了一段时间,所以母妃对她偏疼些,高阳也没事儿就往母妃宫中跑。母妃虽与你只见过数面,但我每每在她面前提起你,她都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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