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大好的魏征趁天色还有余光,又挖了一堆野菜。
冷锋现在的箭技也进步神速,带着李三牛和张仲清,只一会儿就拎回了十几只野鸡。
有资格吃野鸡的只有冷锋师徒、李三牛、魏征、张仲清,余下的都得自己找吃的。
虽然身处荒郊野外,可是吃过饭后,众人还是安然入睡了。听着虎啸猿啼睡觉,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夜晚,大概丑时,冷锋被张仲清叫醒了。
“李三牛他们一百零一人四下巡逻,到了我们交替换班的时候,却找不见人了!”
“!”
冷锋立刻坐了起来,李三牛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最注重纪律,不可能擅离职守。
而如果是有敌人,不可能连示警的时间都没有。
冷锋拔出了三棱刺,对张仲清说:“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在营地周围挖坑准备好惊雷,你给我看好了李承乾他们三个,必要时把命填进去!”
张仲清坚定地点了点头。
李承乾三个人还在睡觉,倒是魏征醒了过来。
魏征见冷锋拿着武器,浑身阴冷的样子就知道出了情况。到底是乱世走出的文臣,脱掉宽袖的外袍,挖野菜的小刀直接拔了出来。
冷锋对魏征说:“情况不对劲,你和张仲清看好孩子们,我去看看情况。如果确定有敌人,我会放惊雷示警!”
接过张仲清递过来的小型手雷,喊过两个惊雷司的人手,冷锋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然后朝着制高点赶去。
如果李三牛今晚依旧是按照受训练时学会的换防方法—四三四环卫,就不可能连示警都没有示警就被干掉了。
今夜无月,只有点点星光,周边一片黑暗。
到了制高点以后,冷锋揉了揉眼睛,开始寻找怪异的地方,没带望远镜,真是失策!
冷锋左手边的一个惊雷司人指着他那边说:“老大,李三牛他们可能在那边!”
冷锋立刻朝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看到了几个悉悉索索的人影。
“小心点,走近些看看!”冷锋带着他俩小心翼翼地沿着土坡往那边走,等离近了再看,果然是李三牛等人。
此时李三牛他们都一身汗水,拿着狼牙棒、横刀四处乱砍,貌似中邪。
“你们干什么呢!”
冷锋的到来,顿时让李三牛喜笑颜开。
“老大!兄弟们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原本都是按着四三四的阵型巡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遇到了一起,然后就开始原地打转,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了!真他娘的邪门!老大你快看看,做做法把兄弟们带出去!”
“原地打转?”冷锋看了一下地面上无数的脚印和李三牛满身的汗水,感情是这些家伙遇上了“鬼打墙”了啊!
所谓“鬼打墙”,就是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处走,所以老在原地转圈。把这样的经历告诉别人时,别人又难以明白,所以被称作“鬼打墙”,其实这是人的一种意识朦胧状态。古人最盛行“鬼神”的说法,遇到常识无法解答的事儿,总要往鬼怪身上扯,所以“鬼打墙”、“鬼压床”、“鬼上身”之类的传闻就层出不穷了。
冷锋现在特别喜欢打人的后脖梗子,按对象不同力度也不同,李承乾已经深受其害,现在又轮到了李三牛。
啪的一声脆响,李三牛立刻捂住了脖子:“老大,你打我干什么!”
冷锋恨铁不成钢地说:“遇到事情就知道往鬼怪身上扯,跟着我!”
李三牛揉着脖子,吆喝兄弟们后一声不吭地跟在冷锋身后。
走了大约两柱香的时候,冷锋止住了步伐。
又回来了!
冷锋清楚地记得刚刚打李三牛的时候看过这颗歪脖子树,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李三牛立刻跳起来了!
“老大!咱们又回来了!”
啪!
拍完李三牛,冷锋摆摆手示意众人围过来:“这种情况,民间百姓称呼为‘鬼打墙’,其实这不是鬼怪干的事儿,而是没有明显参照物的时候人的自我欺骗造成的。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找准一个方向就能走出来!”
冷锋看了看这颗歪脖子树,问李三牛:“刚刚我们过来找你们的时候,你站在哪儿?”
李三牛立刻走到树旁几米处站好。
冷锋走了几步,确定了自己走过来的方向,然后吩咐李三牛:“找些干柴在你这个地方生火,,然后咱们背对着火光走!”
李三牛不确定地问:“这样就行了?”
冷锋伸出了巴掌:“难道你还想我烧几张符纸念几段经文?”
有了巴掌的威胁,李三牛不再多说,老老实实地开始生火。
当成功走回营地后,李三牛他们立刻东倒西歪……
在树林里走了一整夜,又拿着武器胡乱劈砍,早就耗干了他们的体力。
魏征看着李三牛他们的样子,惊疑不定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冷锋无奈地说:“他们只是遇上了鬼打墙而已……”
………………………………
第71章 氏族与国
魏征也听说过“鬼打墙”的传闻,但是他却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于是问道:“他们被困在一个地方走不出来了?后来怎么出来的?”
冷锋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火堆说:“设立一个标志物,找好方向背对着那里就好!”
魏征苦笑道:“还好咱们没吵醒这三个孩子,昨天我还吓唬他们来着。”
魏征话音刚落,李泰就踢腾着腿大喊:“师父救命!”
冷锋指着李泰笑着说:“看,还不是吓到了!”
两人相视而笑……
太原王氏别院,王羡坐在中堂,把几张纸撕的粉碎!
“废物!让你们写一篇劝谏皇帝不要过分打压氏族的赋都写不好!王德生,你看看你写得,是什么狗屁东西,句句都在歌功颂德,快把皇帝吹到天上去了!王继宇,你写的更丢人!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奴才味!咱们是七望之一!不是狗!他李家纵然拥有天下,可是他们的传承只能追溯到西魏八柱国李虎那里!再往上就模糊了!
滚回去重新写!还有!把字好好写写!这次对比可是书法、赋两项比拼!
现在‘诗’归了李承乾那个黄口孺子,词归了李诚那个阿谀奉承的小人,歌和琴两项魁首都被天下楼楼主耍无赖拿走了,咱们太原王氏如果不能拿走一项,回了太原能把老太爷气死!”
同样的事发生在七望的府邸中,相比较七望家里的鸡飞狗跳而言,回到长安的冷锋和魏征就文雅得多。
魏征写东西从来都是言简意赅的,而且也不打草稿,想好了才会写上几句,以免浪费纸张。
当他写完一页后,发现冷锋已经在一边的软榻上接受徒弟的按摩了。
“楼主写作可是遇到了什么瓶颈?”
冷锋伸了个懒腰说:“已经写完了呀!”
“写完了?!”
魏征有些不信,打算看看冷锋写的字,却被李承乾拦住了。
李承乾笑着说:“雅文最是容易吸引读者共鸣,魏大夫看到入迷可就不好了!”
魏征这才止步,回到自己的桌子上继续苦思。
这时,老李报告说王珪和孔颖达联袂到访,请上三层楼。
这二人也是饱学鸿儒,冷锋差李承乾下楼相迎,自己也等候在楼梯口。
王珪和孔颖达文赌会的时候虽然来过天下楼,但是当时为了多些地方,书香阁的摆设被清空了。今天到这里,忍不住在书香阁好一顿逛游,不时指着学子留下的佳作品评一番。
李世民的下联也留在了书香阁,王珪仔细瞅了一会儿,居然也对上了:
“中原为书江作笔,哪个敢写!”
孔颖达也不甘示弱:
“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敢弹!”
今日的书香阁有不少摆宴的学子,海大富也在,听到两个老头对上了“绝对”,端着酒杯就过来看看两人真容,当发现这二位的身份后,急忙把酒杯丢到一边,大礼拜见。
孔颖达拍了拍海大富厚实的肩膀,说:“这个对联并不难,只是你们的眼界胸怀不够罢了!咱们读书人不仅要学会自谦,也要学会自豪!”
海大富点头说:“二位夫子的教导,学生记下了!”
李承乾也听到了下联,笑道:“二位对上了恩师的对联,承乾可要设酒款待啊!”
孔颖达抚须大笑:“这天下楼的酒食贵的很,太子殿下既然设酒,何不破费些,给老夫端上几盘菜来?”
李承乾欣然允诺:“那是自然,管叫孔师吃个饱!”
到了三楼,二人跟冷锋互相见礼过后刚要说话,就被冷锋拦住了。
冷锋指了指还在摇头晃脑编排文字的魏征,二人顿时领意。
在另一边摆上酒席,几人落座后,孔颖达说:“老魏头写的东西,绝对是华章,看他这个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写不完。”
王珪笑道:“还不是他那不打草稿的臭毛病逼的,咱们吃咱们的!”
李承乾拱手说:“此次以‘国’为题,不知二位先生可有佳作?”
孔颖达苦笑道:“佳作没有,臭文倒有一篇。陛下猜测七望写得赋多半是说氏族与国的关系,于是就让萧禹我们三个写反文怼他们。哈哈,近乎骂人的文章写得老夫神清气爽!”
说到这里,孔颖达的苦笑荡然无存,和王珪开怀大笑,连魏征都被惊动了。
魏征刚刚沉浸在文章中无法自拔,现在有美食美酒诱惑,索性弃笔停写,净了手也上了桌子。
李承乾给魏征送上餐具,然后问道:“孔师,承乾只知父皇很讨厌五姓七望,崔步云的事儿也让承乾对博陵崔氏好感尽无,可是为何父皇要整体打压氏族,却弄不明白。”
孔颖达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后才说:“你还小,有些事当然看不清楚。就祖宗传承而言,氏族是必须存在的,因为氏族的传承也就意味着知识的传承,做人不能背弃祖宗,这是铁则。可是……”
“可是当氏族获取了权力就不一样了!”魏征接过话说:“亲亲相隐是古训,可是这不利于律法对天下的管束。就拿安民县的事儿来说,崔步云不过一个崔家旁支,可是走了崔志海的门路以后就获得了重县县令的美差,最终害的安民县民不聊生。
大周诸侯,也可以看作是氏族,他们割据一方,最终呢?还不是演变成了七雄争霸的格局!
乱天下者,实权氏族也!单单就说现在,朝中文武百官无一不以迎娶五姓女为荣,五姓七望的官员在朝中密布,涉及到氏族权益的时候,他们就会抱团反对,很多时候连陛下也无可奈何!
长此以往,安民县前车之鉴不远矣!”
李承乾拱了拱手:“听懂了!秦皇的中央集权是对的,只有朝廷把握住了天下各处要害,才能保证国朝的长治久安!”
“可是七望他们不会这么看!”王珪端起杯子对魏征说:“这次赋的比拼,可就看你们的了,老夫只负责恶心他们!”
魏征很少说肯定的话,但是此时却举杯说:“必当让他们铩羽而归!”
………………………………
第72章 针锋相对
天下楼,豪赌坊,文赌会。
这一次是“赋”与书法的大比拼,五姓七望、朝廷大臣(或许可以加上一个冷锋?)苦思十日,一朝对决!
不仅天下楼豪赌坊文赌一侧内高冠云集,天下楼其它地方也挤满了看热闹的商人学子。这一次禁军也出动了,整个天下楼戒备森严无比。
老元先是请教皇帝是否开始,见皇帝点头才作了个罗圈揖:“诸位,十日的时间,想必即将展现的都是华章,不知哪一位先来?”
卢正阳第一个站了出来:“容在下先行献丑一番!”
李世民指着窗户说:“卢家主不妨在窗边读,也好让在外苦等的学子百姓们也能作听众!”
老元立刻走到窗户处,极为不雅地探出头:“诸位!安静!安静!!陛下有令,诸佳作都将在窗边读,邀各位共赏!”
窗外只是传来一阵“谢陛下”的声音,就安静了。
卢正阳展开卷轴:“《国根赋》:庭前树,十抱粗,问之四邻,不知今年何数……
自黄帝炎帝之争起,人文兴之,氏族始立也……
今氏族之存,犹国树之根,不可动摇,千年代代相教,新辈多天骄,如树之枝桠……”
冷锋听着这个什么《国根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篇赋啰哩啰嗦,把氏族的辉煌吹到了天上,几乎可以和太阳争辉。把氏族比做国家的根基,不可动摇,不可太修剪枝桠,就差写成白话文:“你就应该惯着我,让我逍遥,别没事就打压我们!”
谁也没想到卢正阳居然写了这么一篇赋,就连王羡也是用看偶像的眼神看着卢正阳。
太牛了!搁我们身上可不敢这么整!
李世民的脸已经被气的通红,太放肆了!可是到底还是被魏征锻炼出来了,他虽然怒气冲冲,但是没有发作出来。
天下楼外,亦不少唏嘘的声音。
卢正阳读完后,就和老元一起把卷轴展开,挂在事先准备好的架子上。
呵!
等卷轴挂上去,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赋的内容很差,可是这书法是小篆体,颇有泰山石刻的风韵!
李诚捻着胡须说:“老卢,你可别说这字是你写的!我可是不信的,咱们几次往来书信,你的字写得就像狗爬!”
卢正阳呵呵一笑:“这是我族中一个游子所书,他辗转泰山十数载,学问没长进多少,倒是这书法倍受推崇。”
韩崇文原本想站起来,但是被孔颖达拦住了。
“韩老先生的大作还是留着压轴为好,卢正阳有《国根赋》,不巧,在下要读的是《烂根赋》!”
《烂根赋》?!
孔颖达语惊四座,《烂根赋》对《国根赋》,已经可以说是针锋相对了!
孔颖达悠哉悠哉地走到窗边,读道:“《烂根赋》:武德九年春接夏,田间老农锄新芽,观之满脸灰白色,抱禾泪眼而归家。邻户人家皆相问,痛哭雨大把根闷,根闷天热而糜烂,新生嘉禾至此完!……
氏族高官之存,犹如国禾之根也,古来几多桀纣之君?轻徭薄役,与民生息,君之必知也。奈何盛国数百年转颓,何也?根之糜烂也!……
博陵崔氏崔步云者,崔氏旁支也,以金银臭物抵换重县高官,改政令,威流民,百姓苦不堪言……
害国之人,于此何甚!……”
孔颖达洋洋洒洒几百言,把氏族评击得体无完肤,在座七望家主族人无不握紧拳头,怒视孔颖达。
如果现在不是在御前,一定要让他好看!
孔颖达给李承乾使了个眼色,李承乾立刻奉上一壶美酒,孔颖达大大地喝了一口:“痛快!”
“痛快!”
天下楼外,好多人都争相欢呼,尤以满腹才华却没法进入仕途的读书人为多。
五姓七望固然名望很高,可是也有不少读书人怨恨他们,为何?
唐国建国之初,科举制并未完善,朝廷官员的选择大多是“举荐”,就是高官显贵向皇帝推举人才,皇帝再选择。
五姓七望在朝堂的影响力太高了,走五姓七望的门路是最快的当官途径,外姓娶五姓女,是最快的刷名望的途径……
可是这么干让贫苦的读书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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