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身影点头拱手道:“请内官代为通禀!”
黑衣内侍轻轻点头,转身摇进了宫殿大门。没过多久,一声悠长尖锐的宣呼从殿内飘了出来:“宣扬州牧赵语觐见――”
高大身影面sè肃穆地正冠整襟,大袖一甩提步昂昂入内。
刚踏进殿门,便听见殿内一个沉稳有力地声音正侃侃高声道:“十万营兵乃我大齐戍边守卫之主力,冒然抽调必定会激起边关动荡,若匈奴大军乘势南下,北地、雁门、渔阳三郡首当其冲,整个北疆将沦为蛮族骑兵的牧马场,不仅百余年来的拓边战果化为乌有,整个大齐也将是岌岌可危!”
“太尉大人何故危言耸听也!”一个尖锐yin柔的声音开口道:“历来大国皆崩于内患,夏商周秦四朝青史可鉴可为铜镜,是谁当初说的叛军皆是黔首乱民,不足为患?又是谁说六万大军平叛足矣?结果如何?让这些黔首乱民将六万王师全歼于平氏城下!目前已是救亡图存的危机关口,为何不动用营兵?难道是想让叛军攻入关中才来匆匆应对吗?”
话音刚落,沉稳有力地声音顿时愤激高声嚷嚷道:“易刁,当初可是你保举冯贯为将,否者怎会有平氏大败,如此乱国巨jiān也敢巧言善辩责难于我,何其可笑也!”
“好了好了,你们都给朕少说两句。”御座上的天子不耐烦地摆手,制止住了每ri必上演的蒙易舌战,见赵语大步进入殿内,脸sè骤然一变:“扬州牧前来齐阳所为何事?是否贼军已侵入扬州?”
赵语拱手深深一躬道:“臣赵语参见陛下,此次面君,是有要事启奏!”
天子虚手一抬:“爱卿但讲无妨。”
“诺。”赵语一声应答,脸sè已是严峻肃然:“两旬前,臣之子赵策与友人在庐江郡意外遇到一个倭国人,那倭国人名为伊藤山角,乃是倭国征夷大将军织田长信派至荆州与越国叛党结盟的使臣,赵策见此事关系重大,便施计擒获倭国使臣送到臣处,另从使臣身上搜出协议书一份,请陛下过目。”说罢,大袖一扬,一块折叠方正的黑布已出现在手中。
大殿骤然安静了下来,群臣们你望我,我望你,人人膛目结舌惊愕不已。
天子听得面无人sè,抖动着嘴唇高声道:“快,呈上来。”
侍立在帝座后的白发内侍急忙下阶捧起黑布转身呈送到了帝案之前。
天子一把抓过抖开一看,顿时额头上冒出了涔涔细汗,脸sè惨白地失声叫道:“这,难道是上天要亡我大齐乎?”
愣怔良久,天子恍然回神扬起白布高声道:“内侍,念给大臣们听听,看眼下已到了什么关头!”
白发内侍慌乱接过白布展开,尖锐嗓门顿时飘荡在了大殿:“《大越、倭国同盟书》,齐篡秦之天下崛起于世,暴兵逆行,恶政昭昭,穷凶极恶,以覆四海,至令天地乾坤倒转,人间纲常失序。大越、倭国虽隔万里,然则念天下苍生苦齐久矣,yu兴义兵解民倒悬救民水火,故立盟于大越国都襄阳,盟曰:一、大越与倭国结为兄弟之盟,戮力同心,共讨齐贼;二、倭国出兵十五万攻取大齐幽、青、冀三州,大越出万金并粮草万斛以为军资;三,灭齐之后,大越将幽州赠予倭国以为酬谢。大越国皇帝赵牧,倭国征夷大将军织田长信。
内侍言罢,赵语出言补充道:“另外根据倭国使臣所讲,匈奴人已答应出兵十万袭击幽州相助叛军及倭国,不知此话是真是假?”
满堂嗡地一阵sāo动,大臣们惊愕恐惧,顿觉一股凉气直贯脊梁骨。这倭国不就东海之上一个弹丸小国吗?有何能力竟能出兵十五万侵略幽州?当真不可思议也!那岂非除了要剿灭越国叛乱外,还要在幽州应对匈奴及倭国大军,如此内忧外患的严重局势,对军力短缺的大齐来说当真是雪上加霜也!
丞相上官齐首先回过神来,抬头四顾高声道:“大鸿胪可在,这倭国究竟是何来头,其国如何?”
大鸿胪乃九卿之一,是负责掌管大齐诸侯及四方蛮夷的大臣。话音刚落,一个面貌方正的长须大臣在群臣们探寻的目光中站起拱手道:“陛下,诸位同僚,倭国在中原东面大洋上,与最近的青州相隔千里,其国由四座大海岛构成,统治者名为天皇,然国事大政皆由征夷大将军裁决。”
上官齐急忙追问道:“倭**力组成如何?骑兵、步卒、舟师各是多少?”
长须大臣捻须皱眉思忖,平静清晰地开口道:“大齐与倭国从未有过国事邦交来往,鸿胪府也是一知半解。相传秦朝暴政荼毒天下之际,曾有不少中原人士东渡大洋逃去倭国,为当时一片蛮夷的倭国带去了文明风华和先进技艺,其国受我华夏文化熏陶甚深,不过军力构成却是不得而知!”
蒙贲沉吟片刻皱眉道:“盟约已立,看来这十五万大军必定是板上钉钉之事。”说罢,抬头望向赵语:“敢问扬州牧大人,那倭国使臣现在何处?”
赵语淡淡道:“在皇宫车马场的篷车里,由我护卫百骑看守。”
蒙贲脸sè凝重地点了点头,向着帝座上的天子一躬:“陛下,这个使臣乃是我们了解倭国的关键所在,臣请交于延尉府严加审问!”
“太尉此言可也!”天子恢复了镇定,细长的双眼一扫殿内高声道:“平叛之事刻不容缓也!诸卿可有妙计以安天下?”
殿内顿时一片沉默,群臣们面面相觑却又轻轻摇头,显然是无计可施。
“陛下,如此救亡图存的关口,臣请陛下召武安君前来。”上官齐可着嗓子朗声一句。
话音刚落,大殿中响起了一片嗡嗡议论之声,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对也,武安君。”
“武安君国之干城,必有良策安我大齐!”
“如有武安君领军,叛军、倭国何足道哉!”
蒙贲看着众口一词的大臣们,心头不由泛起一阵冷笑,一个月前右将军武僚便推举老父领兵应战叛军,然则当时群臣却无一人赞同,因由何在?皆是对蒙家显赫彪炳的军功心存顾忌,如今到了危危急关口又想起老父战无不胜的功绩,就连平ri光与蒙家作对的中书令易刁此时也缄口不言,如此势力人心当真可见一斑也!
天子顿时jing神一振,拍案高声道:“谒者宣喻,请武安君蒙武入朝觐见!”
………………………………
第六十五章 临危受命
() 小半个时辰后,一通结实有力的脚步在殿外咚咚砸响,一位须发灰白的布衣老人步履从容地大步进入殿内,双手大袖在胸前一合拱手开口:“老卒蒙武,见过陛下。”
大臣们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个矍铄干瘦却又沉静安详的老人,目光中流露出敬佩景仰感叹赞赏等诸多神sè。
“武安君不必多礼。”天子已从帝阶上快步走了下来,托住布衣老人的双手感概唏嘘:“不用武安君为帅讨伐叛逆,以至于有平氏之败,朕真是悔不当初也!”
布衣老人深深一躬哽咽道:“老卒何德何能,只愿为大齐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死而后已!”
“武安君当真是我大齐名将瑰宝也!”天子兴奋地赞叹了一句,抬头高声道,“执金吾先给武安君讲一讲目下情况,以及这几ri朝会计议结果。”
执金吾白亚夫起身应了一句,便从平氏之败说起,侃侃而言大半个时辰,从荆州目前情况讲到叛军攻略方向,最后又讲述叛军与倭国、匈奴新立之盟约,末了道:“越国叛军现已成势,大家都认为应当再行征集大军进行讨伐,然则动用何处军队却未取得共识,目前又有匈奴与倭国乘乱卷入,局势更是岌岌可危ri益艰难,当真到了救亡图存之关口,武安君老于战事,请为我等指点迷津。”说完,便是深深一躬。
听着听着,蒙武沟壑纵横的老脸黑了下来,然则他的秉xing愈是危局愈见泰然,此刻虽则面sè肃然,语气却是冷静舒缓:“陛下,老卒斗胆一言,此乃我大齐百余年来最大危局也!如不妥善应对,必定有国破政覆之患。”
蒙武当先的一评判,大殿中顿时静得唯闻喘息之声,良久竟无一人说话。
易刁心思敏锐见事极快,瞬间便听出了蒙武的言下之意,不由出声问道:“敢问武安君,要如何妥善应对才是上策?”
“上策者,十六个大字。”蒙武来回踱着步子一字一顿,字字夯进山石一般,“以快制慢,示敌以伪,安内为主,震慑外敌!”
蒙贲骤然一愣,急忙追问:“敢情父亲明示。”
“十六字方略,以快制慢为根本。”蒙武当先高声一句,决胜千里之气度乍现:“叛军虽有平氏之胜,然则毕竟叛乱初起民心未固,更兼其大军战力参次不齐,国政运作未上轨道,其国其军皆未形成能与我大齐对等的有效战力,时下最好的选择是巩固内政训练新军,以待倭国、匈奴起兵相助,敌之所yu便是我之大忌,我大齐必须立发jing锐大军在倭国与匈奴参战之前,争取与叛军取得决战,且速战速决一鼓灭之,将叛乱扼杀于襁褓之中,届时可从内外交困之局变为一面防御,外敌知我平定叛乱国势稳定,必定因无所依仗从而不战自退。”
铿锵有力地话音刚落,大臣们不约而同地长吁一口气,兴奋地凝视着这位高山仰止般的赫赫战神,敬佩之心油然写满脸膛。
武安君不愧为大齐名将,单单几句便刀劈斧剁般将军争大势廓清得干净利落一清二楚,且还是如此可靠易行,当真尤为不易也!
“敢问武安君,十六字方略你只讲了十二字,示敌以伪又是如何拆解?”白亚夫急迫地拱手一问。
蒙武淡淡地摇头一笑,却未开口回答。
天子振奋莫名,对着蒙武深深一躬:“武安君之言当真是拨云见ri,醍醐灌顶,朕yu让武安君重掌上将军之印,领大军亲征荆州剿灭叛乱,请你万莫推辞!”
蒙武急忙伏地叩拜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卒必定肝胆披沥赤心报国,取贼首赵牧之头颅献于天阙,以谢陛下恩典。”
天子大笑着将蒙武扶起,朗声道:“好,三ri之后,朕亲自为武安君赐符授印,至于启用何处军队,选用何人为将等急务,愿武安君早作安排以便朝议定夺!”
蒙武闻言不由一怔,却还是拱手应命了。
议政结束后,蒙武与前来道喜恭贺的同僚们简单应酬了几句,便信步来到车马场登上轺车隆隆去了。
刚回到府中,蒙贲已在大厅内矗立等候,见老父慢悠悠地回来,大笑着上前一躬:“恭喜父亲重掌上将军大印。”
蒙武素来不满这个儿子刚愎急躁的xing格,闻言不禁皱眉淡淡道:“有事?”
蒙贲脸上泛起了激动的红光,然则还是沉下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以上将军之职即将领兵出征,不知属意何人为将?”
蒙武瞬间绷紧了脸膛,冷冷开口道:“何人为将乃陛下决断,岂是我说了算?”便要转身而去。
“父亲留步。”蒙贲急忙上前拉住蒙武的衣袖道:“陛下今ri已言明,要你对启用何处军队与选用何人为将之事早作定夺,父亲何故装聋作哑也?”
蒙武大袖一甩荡开了蒙贲的手,板着脸道:“你又想举荐何人?说!”
见老父如此威严冷峻不近人情,蒙贲心头顿时一紧,半是商量半是恳求地道:“父亲,蒙羽已在凉州呆了年余,是时候给他压压担子了,不若乘着这次机会,保举他当将军随你平叛如何?”
闻言,蒙武面sè冷漠,一言不发,良久后才**开口道:“羽儿虽坚刚严毅勇略过人,然则秉xing刚烈,霸气太过,我看还是先在凉州磨练一段时ri再说。”
“父亲之言差异。”蒙贲顿显焦急,“蒙羽可是你孙儿,咱们蒙家的嫡长子,难道跟着你去平叛不是最好的磨练吗?为何父亲要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拱手让与别人?”
蒙武嘴角一阵抽搐,便是脸sè铁青:“蒙贲,你我虽是父子,然则在国事面前亦是私情!即为大将必掌权利公器,岂能以私情之厚薄,乱公器之进退!此事休要再提!”说罢,冷哼一声便已拂袖而去。
蒙贲望着老父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又兀自摇头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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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战略确定
() 三ri之后,天子陈泽在皇宫正殿――朝阳殿举行了盛大隆重的拜将典礼。
广场上旌旗招展甲士林立,一副六丈宽六寸厚的红地毡使通往正殿的三十六级白玉台阶在初夏的朝阳下一片灿烂,跪坐在大红地毡旁的乐队奏起了祥和宏大的乐曲,两排长号向天呜呜齐鸣,声势很是雄壮。
当两鬓斑白的蒙武全身甲胄地踏上红毡穿过皇宫广场进入朝阳殿时,满座群臣尽皆一片肃然。
蒙武今ri一身青铜甲胄,一顶长矛帅盔,一领黑丝斗篷,沟壑纵横黑中泛红的脸膛上挂着一副白花花的胡须,直似一尊战神矗立在大殿之中。
九级帝阶之上,冠冕盛装的天子眼睛骤然一亮,微微点头示意,负责礼仪典礼的太常胡令从座中站了起来,高亢宣布:“陛下授蒙武上将军印――”
殿中顿时乐声大起,四名老内侍抬着一张青铜大案稳步走到大殿zhong yāng,天子在肃穆的乐声中走下帝阶,向肃立在大殿正中的蒙武深深一躬,待蒙武还礼之后将青铜大案上的全套事物一一授予了蒙武:一方系着紫sè绶带的上将军黄金印章、一根柄上束有节旌的大将节杖、半只征调大军的青铜虎符。
上将军位列三公之上,乃是大齐领兵之最高统帅,仅战时临时受封,战毕即除,可领数军征战,是不折不扣地显赫高职。
大齐一百五十年来曾出现过五位上将军,分别是圣武帝时期的上将军李忌与上将军蒙仲;襄文帝时期的上将军蒙骁;宣武帝时期的上将军吴逊;以及现在的上将军蒙武。
待蒙武一一接过之后,天子又是肃然一躬正sè道:“愿上将军扬我国威平定叛乱,早ri凯旋归朝。”
蒙武拱手亢声道:“臣必定不负陛下重托,率王师得胜凯旋。”
冗长的拜将典礼结束之后,天子在东偏殿召见了蒙武,当他听完蒙武一通细细禀告后,不由大讶道:“上将军只需十三万人,这,兵力够吗?”
蒙武看出了天子的担心犹疑,不禁笑道:“陛下尽可放心,如不是为求稳当,十万人便已足矣!”
“上将军虽老于战事,但万莫大意才是。”天子不由皱眉叮嘱了一句。
蒙武点了点头,接着道:“十三万大军数量庞大牵涉面广,臣之意是抽调四万北军、五万安定营营兵、两万西河营营兵并两万郡兵,分三路进攻荆州。”
“上将军可否言明是哪三路?”
“第一路,北军四万出武关正面攻击南阳郡叛军宛县大营;第二路,安定营五万由汉中郡沿汉水东出攻取南阳郡西面yin县、乐成两县,为北军西路策应;第三路西河营两万并郡兵两万从豫州汝南郡西进迂回,攻平氏城完成对南阳叛军的合围。”
一直沉默不语的丞相上官齐突兀开口道:“请问上将军,幽州之战事又如何铺排?”
蒙武一锊白须悠悠道:“老朽原已言明,此次当以安内为主,幽州军队与辽东王大军可深沟高垒据险而守,以不变应万变,若匈奴与倭国当真要出兵插手我朝战事,待平定叛乱之后老臣立率大军北上,扫灭一切来犯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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