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风摆手道:“早饭已经用过,大人大可不必为此费心,还是办案要紧。”
黄知府点头道:“早闻锦衣卫纪律严明,各个都是断案抓人的好手,如今一见果真了得,快,里面请。”沿途正好遇到几名衙差,“立刻叫总捕头、仵作、师爷到厅堂,不得有误。”衙差答应一声转身下去。
师爷听说朝廷来人不敢耽搁收拾一下赶奔厅堂,华成昨夜喝醉,衙差来到床边尚且不知,“总捕头,大人让你过去。”
华成一摆手道:“滚开,别烦我,小心老子抽你。”
衙差道:“这是大人的命令,上头来人了,让你立刻过去。”
华成不耐烦道:“去,去,去,知道了,天天跟催命是的。”
衙差无奈只得离开,华成从床上翻了一个身子,耳边回荡着衙差刚才的话,‘大人命令,上边来人了。’每一句都是那么刺耳,难道除了大人命令之外我华成就不可以自己做一次主,长出一口气,无奈只得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赶奔厅堂。
远远听到谈笑声,华成脚步顿时慢了下来,只听黄知府道:“有柳千户坐镇,苏州府的案子必然可以尽快侦破。”
一人道:“大人言重了,这件无头尸案已经看过,确实离奇,凶徒更是狡猾,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查找的证据,柳闻风一时同样不知从何查起。”
华成心中好笑,“什么京城来的上差,我看也是草包一个,最后还是要以悬案了解。”咳嗽一声迈步进入,黄知府起身道:“让我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京城来的上差,锦衣卫一营千户柳闻风,这次可是专门为了我们苏州城的案子而来。”
华成道:“原来是千户大人,久仰久仰。”
柳闻风起身还礼,“知府大人,这位是?”
黄知府道:“我们苏州城的总捕头,当日查出李九指就是杀死小菊花的凶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待我们找到李九指时已经是一具尸体,头颅更是消失不见,未免百姓恐慌只得向朝廷求助。”
柳闻风道:“总捕头,有礼。”
华成大大咧咧上前坐在椅子上,黄知府连忙圆场道:“断案要紧,如今人已经全了,只是不知要从何处说起才是。”
柳闻风道:“万事有始有终,当然要从发现第一具无头女尸说起。”
黄知府道:“这件案子还是由总捕头说给千户大人好了,为了这件事更是惨遭牵连受了几天牢狱之苦。”
华成起身道:“七天前的夜里,那一晚本捕头喝了不少酒,不过胜在酒量出众,与人告别之后沿着街道往回走,一直走到凶案现场。”
柳闻风道:“那个时候总捕头必然还不知道那里出了案子。”
黄知府道:“千户大人真是厉害,一语便道破玄机。”
华成只得重新说道:“沿着街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似是女子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哭泣,又好像是在倾诉什么,当时天已经黑了,当时只是认为必然是有人搞的恶作剧,或者是小两口吵了架出来哭鼻子,也没想那么多,喊了几嗓子之后便没了声音,最后回到捕快营,第二天有人报案,那里出了命案。”
柳闻风道:“捕头大人似乎遗漏了一些重要的内容,包括遗失在案发现场的那把佩刀,还有吐在街口的秽物。”
华成清了清嗓子道:“不错,那天酒确实喝得有点多,喊了几嗓子之后顿时觉得脑袋发晕,胃里一阵翻腾,实在憋不住就在那吐了起来,最后把佩刀落在那里,无意间被凶徒发现用作凶器,现在想想还是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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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回 无头案,往昔情(五十七)
柳闻风一行人连夜赶到苏州城,根据书信内容派人监视小菊花一案中的另外两人,一些疑点令柳闻风相信,这个案子绝对不简单,李九指的死更加不是偶然,其中存在太多疑点,两个案子看似没有任何联系,只是若是从中深挖或许可以查到更多东西。
李九指一死,王三腿反而放下心来,毕竟案子结了,任何人都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依然跟没事人一样找到自己的相好麻子苏,确是没了原本的兴致,心里不安始终无法安睡,更是担心自己房间里被子底下的那个东西,绝对不能被人看到,不然真的要惹麻烦,只是天光未亮,王三腿胆子小,更是对传闻的鬼魂索命心存忌惮,于是一直挨到天亮方才离开,沿着街道向前,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背后有人,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不是错觉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猛然回头,背后确是空无一人。
柳闻风赶到知府衙门,黄知府心中欢喜,原本想按照规矩设宴款待一番,不想柳闻风急于断案借故推辞,黄知府毕竟是官场中人,一眼看出其中苗头,这种事办的好令人欢喜,多半是同道中人,有些人总是以清廉自居,弄不好反而令人不快,立刻命人通知仵作、师爷、总捕头还有其他捕快前往厅堂。
单说柳闻风,见过华成等人,说起案情,黄知府道:“还是由总捕头说好了,毕竟为了这件事吃了三天冤狱。”
华成说起当天案子,自然避重就轻,更是把自己醉酒丢刀的事试图蒙混过去,毕竟是一件羞耻的事,谁也不愿提及,柳闻风嘴角露出笑意提醒道:“总捕头似乎遗漏了什么,柳闻风只想知道实情,其他的不想过问。”
华成无奈只得说出实情,“那一天喝多了酒,听到女人的声音,于是喊了几嗓子,多半是用力过猛,脑袋发晕胃里一阵翻腾,于是便吐了起来,第二天才发现佩刀落在那里,不想被凶徒无意间看到做了凶器。”
柳闻风道:“总捕头又错了,凶手不是无意间看到那把刀,而是一直躲在暗处用手捂住女子嘴鼻,女子听见声响极力反抗,可惜确是无法挣脱,大人更是没有上前查证,凶徒一直等到捕头大人离开,恰好看到将一件东西落下,女子当时多半陷入昏迷,于是走上前去,看到的确是一把刀,总捕头的刀是否可以借我一观?”
华成从腰间取下佩刀,柳闻风拿在手里,这是捕快专用的弯刀,恰如自己的飞鱼刀,只是更加沉重,握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右手一拉,弯刀从刀鞘中拔出,刀光一闪划出一道刀花,黄知府拍手道:“真是好刀法,好刀法。”
柳闻风道:“大人过奖了,当时或许凶徒就是如同大人一样称赞这把刀,不然又怎么会作为杀人的凶器。”
华成道:“这么说还怪我的刀不成!”
柳闻风道:“凶手已经打定主意杀人,途中遇到捕头大人只是一个意外,捡到刀更是意外之中的意外,只是这种意外恰好成为一种巧合,凶徒或许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于是拿着这把刀接近昏迷中的女子,手起刀落。”
黄知府从椅子上跳起,拍手道:“妙,妙,实在是妙,虽然未曾亲见,不过有了千户大人的推测,恰恰有了一种如临其境的感受,本官以为当时必然如同柳千户所说的那样。”
华成沉默不语,柳闻风所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自己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一心想找出线索抓住凶手,加上头颅不见,根本无法辨别身份,案情一直陷入僵局,直到小菊花的案子发生,从绳结的方式上方才看出一些苗头,更是引出李九指、王三腿、秦三弦等人,只是掌柜的一个小疏忽令自己错过抓捕李九指最佳时机,原本一切符合情理,只是随着李九指被人杀死,真正的凶徒再一次作案,整个案子变得扑朔迷离。
柳闻风的一番言语令华成沉默不语,虽然只是猜测,确是令人信服,正如知府大人所说的那样,坐在厅堂之中听着柳闻风的描述,顿时有一种如临其境的感觉,甚至可以听到女子求救的声音从凶徒手指缝里发出,眼神之中尽是惊恐无助,最后刀光一闪,一颗带血的头颅拎在手里慢慢消失。
柳闻风道:“捕头大人可还有补充?”
华成摇头道:“没了!”
柳闻风道:“知府大人,闻风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指教。”
黄知府道:“柳千户哪里的话,有事但说无妨!”
柳闻风道:“凶案现场发现总捕头来过痕迹,加上那把带血的凶器,总捕头应该是最大嫌疑人才是,只是为何从牢里放出?”
黄知府神情微微一变,柳闻风一句话确是问到点子上,总不能说出李淼水其中的关系,“事情是这样,当晚总捕头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回捕快营,而是直接去了一个叫小菊花的女子那里,本官知道以后命人将女子带来当面对质,说的确是实情,更加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总捕头有作案动机,于是从牢里放出,更加是为了早点抓住凶手还死者一个清白。”
柳闻风道:“小菊花!这个名字为何这样熟悉。”
师爷道:“小菊花便是第二名死者。”
柳闻风点头道:“多谢师爷提醒,第一件案子尚未查明,不想就出了第二件,暂且不提小菊花的案子,大人,是否可以请出仵作详细问寻!”
黄知府笑道:“当然可以。”
一名身材矮小精壮男子上前道:“小人便是这里的仵作。”
柳闻风道:“当日发生命案,你是如何检验,又验出什么,一定要详细说清,不可有任何遗漏。”
仵作上前道:“大人放心,当日接到通知立刻赶往案发地,到了现场先是查验现场,那是一条巷子,平日多半有人从这里经过,所以地上的杂草大多被踏平,地上的脚印根本不能成为查找凶手的证据,按照常理应该通过死者的五官开始,从死者的眼睛、嘴唇、舌头,脸上颜色完全可以判断出死亡时间、死因,这次确是例外,死者头颅被人砍去,死因十分明显,当时无法判断所用的是何利器,只是必然极为锋利,不然伤口不会这样齐整。”
柳闻风目光落在手中弯刀上,上面隐约显出几处细小的缺口,只是刀刃依然锋利,用这把刀砍断人的脖颈完全可以做到,只是杀人不是一件小事,若是惊慌断然无法做到一刀砍断,足以看出凶手必然是一个冷血杀手,或者是一个懂得武功的人。
仵作接着道:“小人接着从手臂查起,女子手臂纤细皮肤细腻,必然是一位年轻女子,从身上的衣着加上皮肤松弛度判断年龄应该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当然这不过是凭借经验判断不足以做到完全精确。”
柳闻风道:“仵作验尸原本就是师徒相传,靠的就是经验,从这位仁兄面相来看必然从事仵作一职多年,所以绝对信得过。”
仵作笑道:“谢大人,小人当了二十年仵作,若不是徒弟技艺不精早就不干了。”
柳闻风道:“接着说,究竟查到什么!”
仵作道:“女子指甲修长,上面没有发现任何泥污或者其他东西,必然不是一个操持家务的人,身上的衣裙更是显得有些暴露,加上特有的香味可以推断或许是一个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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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回 无头案,往昔情(五十八)
厅堂内众人仔细推敲案情,柳闻风的一番言论令人信服,总捕头华成眉头紧锁暗自思量,轮到仵作上前,仵作一职干的就是验尸的工作,若是有必要更是要解剖尸体,所以必然要懂得一些医学常识,通过人死后脸上颜色加上尸体的变化,可以判断出人的死因、死亡时间,或者一些隐藏起来不被人所知的东西,仵作一职一直存在,只是但凡遇到案子最终多半是捕快抓捕疑凶,官府升堂定罪,反而忽略提供最直接线索的仵作,一些经验丰富的仵作一眼就可以看出死因,甚至从其中查找出线索找到疑凶。
仵作一词在隋唐时已经出现,宋代正是成为仵作或者行人,更是出了一位了不起的验尸官宋慈,宋慈师从吴稚,受朱熹的考亭学派影响颇深,历任主簿、县令、通判最后升任提点刑狱司,宋慈从事刑狱多年,深知‘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死者大于天,每逢遇到案情必然审之又审,破解一桩桩谜案,更是将所学流传后世,取名《洗冤集录》。
仵作一一道来,柳闻风不由得连连点头,从仵作年龄可以判断必然经验丰富,仵作作为一种特殊的行当,多半由地位卑微的人组成,加上十分辛苦,愿意从事的人只是少数,多半是师徒相传甚至父子相传,年龄同样成为衡量一个仵作的技艺的首要条件,只是良莠不齐,其中毫无建树者大有人在,更是助长了冤假错案。
仵作道:“死者衣着暴露,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香味,加上留有指甲,或许是一名妓女。”
柳闻风道:“大人是否查过城内这种身份的女子是否有人失踪?”
黄知府道:“这件事还得问总捕头才行。”
华成道:“妓女?为何没有人向我提起!”
仵作道:“当时总捕头酒醉未醒或许没有听清,加上后来发现凶刀捕头大人反而成为嫌疑对象,或许因为这样才会忽略。”
华成道:“若是早有人告诉我,案子早就结了,何必弄出这么多事来。”多半是对黄知府当初否定自己决意向朝廷求援之事心存不满。
柳闻风道:“仵作继续说便是。”
仵作道:“于是接着检验,发现女子下体有被人侵犯痕迹,只是一件事十分奇怪,里面并未发现男子秽物。”
柳闻风道:“检验女子下体应该由稳婆来做才是,这样做似乎不符规矩。”
稳婆与仵作相同,同样在官府供职,一旦遇到需要检验女子下体时便交给稳婆处理,不想这次无头尸案确是由仵作检验,柳闻风确是懂得其中规矩,这样岂不是有悖伦理。
黄知府道:“柳千户有所不知,这里的稳婆恰巧病了无法前来,查案要紧也不能顾及太多,当时本官在一旁监督,仵作检验之时并没有对死者任何不敬之处。”
柳闻风笑道:“既然大人这么说自然可以,女子虽然死前被人侵犯,只是若真是那种身份,或许在遇到凶手之前与人交易,或者是交易之时产生冲突,最终发生血案,一切只是推断,还要等找到证据才行。”
仵作说明一切施礼退后,更是暗暗捏了一把汗,以前每次查案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来没有人有疑问,多半是对验尸不了解,不想一个锦衣卫确是发现其中破绽,若是没有知府大人作证自己真的要惹上麻烦,毕竟女子最重视的就是贞洁,即便是尸体同样不例外。
黄知府道:“依本官来看,这件案子可以归结为这样,一名拥有特殊身份的女子,因为一些原因与凶手遭遇,凶手用手捂住女子嘴鼻试图行不轨之事,恰好总捕头经过,凶徒最终无法成事,担心发出声音引起注意,于是用力堵住,女子最后昏迷,总捕头走后,凶徒拿了刀回来作案,目的便是嫁祸他人转移视线。”
柳闻风点头道:“知府大人这样说不无道理,只是一切只是猜测,没有抓住凶手之前一切无法定论。”
黄知府道:“办案究竟的就是大胆猜测,从细微之处找出破绽,本官也是受益匪浅。”
柳闻风道:“第一件案子已经明确现在似乎可以说说那个叫小菊花的女人。”
黄知府道:“这件事还得由总捕头说给大家听听。”
华成道:“小菊花做的同样是那种生意。”不经意间加上一个同样,多半是受到仵作影响,第一个死者或许同样与小菊花一样,这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人死了几天一直没有人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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