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凯脸上露出喜色,齐泰起身道:“那是自然,莫说是殿下,即便是我们同样要去道别,如果没有柳千户,我们这些人又如何能够幸免于难。”
众人走入房间,朱允炆不由得摇头,依稀记得当日石洞时情景,浓烟密布,朱允炆险些被浓烟熏晕,三名杀手更是闯入石洞之中,柳闻风舍命相救,更是惊走最后一人,方才能够逃脱,只是如今确是躺在这里,即便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完全无法知晓。
朱允炆道:“柳千户,允炆有皇命在身不得耽搁,今日便返回京城,本殿下命令你一定要醒来,早日回到京城,记住,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绝对不能放弃,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朱允炆说完慢慢退后,这样的话语柳闻风确是全然不知,甚至能否醒来还要看个人造化。
齐泰道:“柳千户,齐泰欠你一顿好酒。”
杨和上前道:“他日京城再见,柳千户保重。”
马凯道:“岩儿,你留在这里,为父亲率骑兵护送殿下回京。”
马岩正有此意,和这些人在一起心里总是觉得憋得慌,更是替躺在那里的柳闻风所不值,早听人说,书生最是无义,婊子最是无情,不想确是真的,若是换了自己,兄弟有难,即便刀山火海同样要闯上一闯,更加不会丢下兄弟于不顾,何况是救过众人性命的恩人。
不表将军府内,单说水帮,冷如秋梳洗完毕,从小楼内走出,过几天就是粮运,这几天所要做的就是检查船只,做好先前准备,走出小楼,迎面正好看到郎中刘,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没有听说帮里谁生病才是,上前道:“先生。”
郎中刘闲来无事一觉醒来在水帮闲逛,遇到熟人彼此打着招呼,听见声响,见是水帮帮主冷如秋连忙上前道:“冷帮主,昨夜一伙人闯入我的家,幸好被我躲过,不然真的再也见不到诸位!”
冷如秋道:“不想确有这种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大厅详谈。”
郎中刘跟着冷如秋进入大厅,有丫环端来茶水,郎中刘多半是口渴,茶水很烫,一边吹着一边喝上几口,嘴里发出噗噗的声音,春丫头看着滑稽,忍不住乐出声来。
郎中刘抬起头来,笑道:“诸位见笑了,昨晚来的突然,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到,难免口渴。”
冷如秋道:“先生可否将昨晚发生的事再说一遍!”
郎中刘放下茶杯道:“昨晚大约三更时分,郎中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难以入睡,不想确是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心生警觉,郎中我住的地方都是穷苦人家,一般太阳落山大多入睡,很少有人三更半夜外出,脚步声很杂,担心有事,于是便下了床,不想脚步声直接在门外响起,郎中我一时害怕,一下子就钻到床下。”郎中刘嘴里说着手上不停的比划着,丫环毕竟年轻,看着滑稽咯咯乐出声来,郎中刘只得收回胳膊。
冷如秋道:“先生大可不必理会这个丫头,接着说就是,后来发生什么!”
郎中刘道:“当时吓得屁都凉了,更是大气不敢出,好在躲在床下没被人发现,那些人走了,我便拿着药箱跑了。”
丫环道:“没啦!”
郎中刘双手一摊道:“你以为还有什么?”
冷如秋道:“先生是否看清那些人是何来路?”
郎中刘摇头道:“看不清,脸上蒙着黑巾,只是必然不是好人,手上都带着家伙,好在咱郎中够机灵,不然可就保不住这颗脑袋,更加不能到这里给姑娘说笑。”
冷如秋点头道:“先生大可在这里住下,衣食更是不必担心。”
郎中刘道:“那就多谢冷帮主。”
冷如秋道:“春丫头,带先生四处转转,只是记得不可出门。”冷如秋这样交代多半是不想看到郎中刘出事,昨晚的遭遇完全从郎中刘一人口中说出,一时难以判断真假,只是不能大意,不如索性留在这里,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也好为兄弟们观病。
马凯准备妥当,上百名骑兵集结完毕,枪明甲亮,完全是军中精锐,骑兵速度惊人,冲击力更是堪称恐怖,自古便是战场上最尖锐的杀器,当年大元骑兵横扫天下所向无敌,只可惜一入中原变得懒惰骄横,战马不再驰骋,弯刀早已锈迹斑斑,不过百年光景,昔日的威风早已不在,最后完全败在大明铁骑之下。
朱允炆由人扶着跨上马鞍,齐泰、杨和纷纷上马,马凯一身盔甲手持大枪威风凛凛,大有回到当年战场厮杀的情景,只叹岁月不饶人,这身盔甲更是足足闲置十年,如今再一次穿上顿时心底升起一丝豪迈之情。
朱允炆道:“柳千户就交由马将军代为照顾,切不可有失,一旦伤势好转立刻返回京城,允炆在京城等候佳音。”
马岩躬身道:“殿下放心,卑职必然不负使命。”
一阵烟尘,骑兵大队离开,大街上,几道目光落在离开的骑兵身上,其中所夹杂的深意自然无法体会,朱允炆由人护住快马扬鞭直奔京城而去。
单说马岩,父亲率众离去,从城防营内抽调三十兵士护卫将军府,营房之中的精锐尽数被调走,大部分还要负责城防事宜,剩下的兵力自然有限,只是已经足够,张虎、李龙短暂休息重新回到房门前,朱允炆等人的离开早已知晓。
张虎道:“我二人必然誓死不离大人左右。”
李龙道:“我们的命都是千户大人给的,若不是大人屡次舍命相救,又如何有今日的李龙!”马岩不由得连连点头,这才是兄弟。
一名家人手里端着食盘,来到几人面前,马岩道:“里面装的什么?”
家人道:“将军吩咐炖的参汤,如今炖好了送过来。”
马岩道:“送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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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回 心易古,花忆容(七十七)
马凯亲率精锐骑兵护送朱允炆等人返回京城,这次奉旨查巡江南终于告一段落,只是故事远远没有结束,隐藏在背后的黑袍人决心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重伤的柳闻风,不仅是为了发泄心中怨恨,更多是为了除掉一个生平劲敌。
张虎、李龙二人短暂歇息重新回到门前,身为锦衣卫平日里办案大多没日没夜,这点疲惫不算什么,更是担心千户大人伤势,只是短暂歇息,恰巧一名家人手里端着食盘慢慢接近,走得很慢,多半是担心上面的东西不小心撒落,马岩咳嗽一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家人见是少将军连忙道:“将军吩咐炖的参汤,如今炖好了送过来。”马岩想起,父亲走之前确是说过炖了人参汤,这种上百年的老参更是有着奇妙的功效,可以最大限度补充体力,令衰弱的人恢复体力,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昏迷不醒的柳闻风服用最适合不过。
家人端着食盘进入,张虎、李龙尾随进入,食盘放在桌上,盖子掀开,顿时一阵浓郁的香气从瓷罐之中飘出,里面必然放了一些其他素材,必然乌鸡之类,不然单存人参绝对炖不出这种醇香的味道。
李龙上前,汤勺拿起,来到瓷罐前轻轻搅动,舀出一勺放在鼻尖闻上一闻,最后喝了下去,不想在将军府中同样没有放松警惕,这种以身试汤的勇气更是令人敬佩,如果里面真的暗中被人下药,第一个中毒的必然是试汤的李龙。
十几分钟过去,李龙安然无恙,方才放心,来到床边,小心将参汤喂进柳闻风嘴里,柳闻风牙关紧咬,只得手指用力勉强敲开一条细缝,顺着细缝慢慢灌入,一碗参汤足足用了两个时辰。
家人一直在门外等候,不时的来回踱步,多半是等的太久的缘故,最后一口参汤喂下,李龙同样长出一口气,一直手里端着瓷罐的张虎小心将瓷罐放在托盘之上,马岩看得真切,两人的一举一动,眼中关切的神情完全看在眼里,这是无法掩饰的真情流露,可以断定,这些即便连生死都不曾畏惧的汉子之间必然有着极为深厚的情感,这种情感早已超越下属与上级之间原本对立与服从。
马岩吩咐一声,家人迈步进入,小心拿起托盘,打过招呼转身走出,脚下加急,多半是还有其他的伙计等着自己去做心中焦急,不然为何会在门外来回踱步,身为家人每天有大量的伙计去做,在这里耽误两个时辰,其他的伙计必然只能抓紧去做,不然只能做到天黑。
服过参汤,柳闻风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红晕,头顶更是冒出一丝汗迹,张虎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样的迹象说明伤势有所好转。
马岩看着门外,今天也是奇了,派出去的兵士一直没有回来,更是不见薛神医身影,薛神医可以称得上是苏州城内最有名气的医者,一手银针更是厉害,所以才会有了神医美名,诊费自然不低,即便如此,前来上门问诊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若不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必然不会亲自出诊。
蹬蹬蹬,脚步声响起,张虎、李龙听见脚步声目光同样落在门口处,手不经意间放在刀柄处,身影出现,一名兵士快步跑入,顿时放下心来,兵士跪地道:“将军,大事不妙!”
马岩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不见薛神医前来?”这名兵士正是自己派出,带着礼物前往薛神医住处的那个人,情面上的事总是不能一直用情面来维系,同样需要一些礼尚往来,马岩自然懂得其中道理,所以特意命人备下礼品前去。
兵士道:“小的带着礼品前去,不想看到的确是大门紧闭,于是上前拍打医馆大门,半天终于出现一个药童,见是官兵立刻慌了神,刚想逃走,被小的给擒住,最后一问方才知道,薛神医昨夜被人抓走,如今下落不明。”
马岩惊道:“被人抓走!”
张虎道:“可有问清是什么人抓走薛神医?”
兵士道:“问过医童,只是那些人脸上蒙着黑巾,进入医馆直接将薛神医带走,并威胁不许报官,几日后便会送回,药童只得关门。”
李龙道:“事出蹊跷,偏偏在这个时候人被带走,或许不是巧合那样简单,必然是有人故意这样做。”
兵士道:“这位英雄说的没错,小人也是心里好奇,于是连续走了几家医馆,答案都是一样,全城的医者一夜之间都被人抓走,所以立刻赶回来禀报将军。”
马岩道:“知道了,下去吧。”兵士施礼退下。
张虎道:“不想苏州城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安稳!”
马岩道:“这同样也是家父所担心的,毕竟这里龙蛇混杂,防卫力量更加不是京城可比,所以才会一力劝说殿下返回京城,我想多半是有所担忧。”
李龙道:“只是如今没有了医者,即便能够找出那两种药材,单凭我们这些人又能做什么!大人的伤势又当如何!”
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如今一无可用药物,更加缺少可以行针探脉的医者,所有的一切完全陷入僵局,正如李龙所说的那样,即便最后能够找到两种所缺的药物,只是所有人并不懂得用药之法,最后又能如何,药可以救人同样可以杀人,用药不当或者其中搭配不合理,所产生的药性更是难以估算,只有常年行医看病的医者根据经验加上医书记载方能做到准确无误。
将军府内一时陷入僵局,谁能找出其中的破局之处,张虎转身目光落在柳闻风身上,如果大人苏醒必然可以告诉我们如何做,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一顶轿子静静停在那里,时间不长,一道身影慢慢接近,里面传出声响,不想一直静止不动的轿子里确是有人,“事情办得如何了?”
“按照吩咐,全城的医者尽数消失。”
轿中人笑道:“做得好。”
“为大人办事,那是小人的福气。”
轿中人道:“你可知这次叫你连番出手的目的?”
那人摇头道:“小人不知。”
轿中人冷笑道:“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如果没有了药,更加没有医者会怎么样?”
“必死无疑。”
轿中人道:“不错,必死无疑。”
那人眉头一皱,“大人这样做是要除掉碍事的人!”
轿中人道:“那个人你同样熟悉,甚至对他恨之入骨,没有事先告诉你,只是不想因为私恨把事情闹大。”
那人道:“一个熟悉而又令我恨之入骨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轿中人道:“就是那个人。”
那人道:“柳闻风,他到了苏州?”
轿中人并不言语,那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柳闻风,不想你也会有今天,大人,下一步要怎么做,小人必然全力去办。”
轿中人道:“密切监视将军府还有水帮的举动,你我心里清楚其中的渊源,只是柳闻风如今最多只剩下半条命,是否可以活下去还要看他的造化。”
那人道:“柳闻风躲在将军府?而且身受重伤?小人明白了。”
轿中人道:“你们的恩怨以后再提,安心做好交给你的事,柳闻风这一次必死无疑。”
那人道:“多谢大人成全。”
“回去吧,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所听到的看到的,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人影慢慢消失,四道黑色影子从黑暗处走出,俱是黑巾蒙面,轿子启动,很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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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回 心易古,花忆容(七十八)
柳闻风喝过参汤,额头渗出汗迹,张虎、李龙两人心里高兴,这多半是身体恢复的好兆头,只是一直不见醒来,心里依然有所担忧,马岩派出去兵士飞奔来报,“将军,大事不妙,苏州城所有医者一夜间都被人掳走,下落不明。”
对付一个重伤的人,先是买走所有用来医治的药物,接着令所有可以医治的人消失,杀人不用刀,用心何等歹毒,只是百密一疏,郎中刘一个被忽略的小角色,确是巧合之下溜走来到水帮躲避,这难道真的是天意不成。
郎中刘百无聊赖摆弄自己的药箱,几名孩童躲在角落里,多半是对药箱里装着的瓶瓶罐罐产生兴趣,探头看着,不时吸着鼻涕。
郎中刘脸上露出笑意,“既然想看过来就是。”
几名孩童原本以为依靠角落隐藏身形必然不会发现,只是伸出去的身体,加上鼻子里不停出现的二条,早已将行踪完全出卖,听见声音只得从角落里出来,三男两女,其中一人年纪稍长走在最前,手里牵着一名只有四五岁的女孩,另外一名女孩忽闪着大眼睛躲在男孩身后,多半是胆小的缘故。
孩童来到近前,男孩道:“我听人说你是专门给人治病的。”
郎中刘笑道:“可以这么说,你们想要探病?”
男孩道:“不探病,只是好奇,听人说用手指搭在人的手腕上,加上一根针就可以替人看病。”
郎中点头道:“说的倒是不错,只是若是遇到真正的病患还要经过药物调理才行。”说完小心将药罐拧好。
男孩道:“我怎么不信,若是针扎到人的身体里,命岂不是就没了,命都没了,又如何治病!”男孩一脸疑惑,多半是对行针治病感到好奇,女孩不时的看着哥哥再看看眼前的怪爷爷,鼻子里更是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鼻涕险些落在嘴里一用力直接消失不见,很快再次出现。
郎中道:“人的身体最是神奇,其中更是遍布穴位,只要按照穴位下针自然不会有事,说了你也不懂。”
男孩道:“不要以为我们是小孩子就可以骗我们,我看多半是骗人的。”
身后两名孩童道:“对,大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