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墙外的护城河中堵塞的尸体开始发胀，被河水缓缓的冲刷逐渐松动，慢慢的被水流带向下游，士兵和马匹的尸体飘在河面上，一动不动的随波逐流。
更多的元兵尸体紧挨着城下，尤其是烧毁的三十五部云梯边上，烧焦的人尸残肢搅在一起，每一堆都有一两千人马，形成了三十五个由尸体堆成的疙瘩。
依照往常的规矩，元兵的尸体战后他们都会收集起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是要带回去安葬的，或者在战场之外举行统一的葬礼。这是在元兵胜利的前提之下，才有能力去这么做，这不在今天，战场上还留着几千受伤未死的士兵，却没有人回来对他们施以救治。
不过在祥龙府衙官员的庆功酒席上，就有人提出要出城去救治蒙古伤兵，好维护大宋仁义之师的名头，并借此对蒙古人传扬汉家文化、孔孟之道的精要之处。
当赵天佑很“不小心”的把酒杯掉在地上的时候，身后的三狗就摸了过去，在这个负责编纂府志的学究身后，对着膝盖后轻轻的踢了一脚。
“哎吆，谁……”
老学究身子一歪酒杯也洒了，还没说完的大道理被憋了回去，然后肩膀被三狗搭着一扭，来不及反抗被拖出了正堂。
“你、你是谁？”
“老爷子你喝多了，我帮你醒醒酒。”
一大杯白酒就从脖领子灌了进去，老学究浑身一激灵，从头凉到了脚，也看清了三狗是赵天佑身边的跟班，哪里还敢言语废话，急忙借着话茬赔礼。
“就是、就是，刚才多喝了两杯，都忘了嘴上把门的，都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这位小兄弟，谢谢了谢谢了！”
他的官职身份不高，平日里也难得和这么多大人物一起吃饭，一时有些兴奋多喝了两杯，忍不住的就想卖弄一下肚里的东西，说说大宋的仁义之师，宣扬一下孔孟之道。
可是他挑错了时间，也选错了场合，今天因为城防战大胜而庆功，可以说是武将和士兵们占主导的功劳。你一个文官上来就要出城去救治蒙古伤兵，这不是当堂和主将唱反调吗？在说赵天佑深知历史，非常清楚和蒙古士兵交战失败后的下场，你和他们讲仁义礼节能明白的话，还有这四十年持续不断的侵宋战争吗？
尤其北方几个州府，汉人被屠杀了几乎九成，就是没死的也被打上铁拷，替蒙元骑兵拉车喂马充当苦役。在战事最为焦灼艰难的四川境内，当时四王子拖雷一次就杀了成都平原一百八十万人，历经二十多年的元军入侵之后，原本人口一千三百多万人口的四川蜀地，到忽必烈完全占领之后，仅仅剩下了八十五万人。
和这样的队伍谈仁义礼节，简直比对牛谈琴都要可笑，所以赵天佑认为城外的几千伤兵，没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没有派人出去挨个的浇油放火，就是对他们讲了足够的仁义。
“赵将军，不要和迂腐透顶的人生气，很快咱们的讲武堂就装饰完毕，而踊跃报名的士兵已经有了六千多人，盛况空前啊！”
文天祥负责操办讲武堂的事，进行的非常不错，原本在西城有一处官府的仓库，占地有个几十亩，并且有数十间砖房，正好就被做了讲武堂的临时驻地。
“嗯，咱们第一科招的学生，一定要能文能武，入学的保准一点马虎不得，必须把讲武堂的招牌一次打响！”赵天佑现在缺的就是系统训练之后基层军官，毕竟像刘长海那样显露出来的人才，实在是凤毛鳞鸟太少了。
“你估计这场战事要持续多久？”
赵天佑嘿嘿一笑道：“不用估计别人，这次取决于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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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对策
第二百四十四章 对策
其室赵天佑说的有些夸大了，双方的战争永远不会取决于其中一方的心情，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丞相伯颜的决断，在这么大的战损之后，还有没有继续围城作战的勇气。
宋军在城内举杯畅饮庆功的时候，阿术真的是像赵天佑估计的那样，为了消除炮弹的威胁，整个大营驻地向后移动了三里。这三里路虽然不远吗，但是都安顿下来也到了深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营寨，就是能够安全返回的伤兵营地了。
带伤返回的士兵超过了五千余人，军中的医生集中起来给伤兵敷药包扎伤口，一直干到后半夜才算安静一些。当然也有流血不止，或者有内伤的士兵，没有等到医生医治就死了，哪还有人力物力可以调动，去城外的战场上收治伤员。
中军大帐之内，斯钦巴日赤裸着上半截身子，双膝跪地直挺挺的在阿术面前低头请罪。
“元帅，斯钦巴日指挥失利，让八万部族儿郎命丧阵前，罪该万死，请元帅下令斩了属下吧！”
阿术心中不悦，但是并没有表露在脸上，正直大军新败，已经不宜在处斩主将，那样会更加打击已经低迷的士气。
“起来吧，失败的原因并不在你，就是本帅指挥作战，结果也是一样的。原因是宋军的大炮威力巨大，层出不穷的各种火器，让我们的士兵无法应对，如果只能靠命去拼的话，我宁愿退兵也不会再继续纠缠，让我的儿郎们白白去送命。”
“大帅，不能退兵啊，宋军一定会有破绽的，大军历经千山万水才到达广州，怎么能够轻易退兵回去呢！”
周边的几十名将领情绪都很激动，眼下的情况确实是不好，两战皆败还没有还手的手段，被宋军打的抱头鼠窜，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元军征战十数年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事情。
“对于宋军的火器，各位谁有好的破解之法，不妨都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这个，火药都是怕水的，怎么用水攻才行呢……”
“还用想吗，当然是等到下雨的时候再去攻城啊！”
“对呀，南方多雨的季节马上就要到了，等到哗哗下起大雨的时候，宋军的大炮肯定会受限制。咱们还有三十万士兵人多势众，同样像今天攻城那样一拥而上，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军士参与防守，哈哈，那时候破城应该不是件难事！”
农历已经过了五月，很快就要进入多雨的季节，那时候攻城效果会不会好一些，这个很难说，需要仔细的商讨才确认。不过火药的特性大家都是知道的，怕潮怕水非常娇气，元军在西征的时候曾经大量使用过，主要是用来纵火焚烧城池，就是因为火药非常难以保管后来才受冷落。
元军西征使用火药的时候，配方和燃烧爆炸效果更加初级，甚至火药的稳定性都大打折扣。需要在战场前临时调配，把许多种材料按照配比，当场混合搅拌烘干后使用，效率很是一般，不如做左手火把右手弯刀的高效。
在成吉思汗还没有征服宋朝，就举全国之力西征到欧洲的时候，火药在攻克花剌子模的时候，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欧洲人当时见过火药，是在唐代由大食商人随着货船带到世界各地，但是在战争中的威力，却是由蒙古骑兵在西征途中发扬广大的。
“就是雨天能够淋湿大炮和火药，宋军只需要在城头搭个雨棚即可，除非在暴雨中进攻，让飞行在半空的炮弹被水淋湿，落地之后不能够爆炸伤人。”
大帐中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阿术坐在中间默默的听着，仔细揣摩消化每一个设想，雨天进攻的优势劣势，在他脑海中已经过了好几遍，还是不太满意。
“张弘范将军造了一批神勇大炮，他战败身亡之后，大炮归于从泉州来的汉将董文炳，不知道威力和宋军城头上的有何差距？”
说话提问的将军，还不知道神勇大炮已经全军覆没，董文炳在城头绑成了大字型，今天已经看着整整一天的城下厮杀。其实说是厮杀都不贴切，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不如说是宋军单方面展开的屠杀。
这种战损比例元军第一次经历，在崖山虽然被炸的很惨，但是同样又数万的宋军水师官兵战死，实际两方死伤的兵力上下差不多。甚至宋军有可能还要多一些。
“丞相有战报送过来，从东城门攻城的董文炳所部，战死两万余人已经溃败，董文炳将军为士兵陪葬，孤身战死在广州城东城门外。四十门神勇大炮只开了几炮，就让宋军的大炮给炸翻了，不过根据回营的士兵讲述，神勇大炮对准城头轰击后，城头上宋军损伤不少。”
阿术看着传令官问道：“董文炳死了？神勇大炮的铸造，还有火药的生产，都是在哪里进行的？”
“启禀元帅，大炮铸造地是在梅州，张弘范将军搜集城内铁器，耗时三个月融化了十万斤铁水，才铸造了八十多门神勇大炮。铸造大炮和制造火药的而匠人，都在伯颜丞相手中，并且也有实验制造的一些火器，就像宋军使用的弩炮，还有士兵投下城来的轰天雷。”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怎么早一点都没有人给我汇报？哎！带我马上去见丞相，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一刻！”阿术摇了摇头，开始埋怨别人的同时，也收起了自身的傲气，如果是他太过轻敌，怎么可能败的这么惨！
“吱吱嘎嘎！”
巨大的城门栓被吊索一点点的太了起来，高高悬起的吊桥放了下来，一千多手持长枪和火把的骑兵冲出了城门，宋军这是要干什么？
这声音在半夜里传出了好远，广州城上的士兵向下射出了几多的突火箭，一些没有燃尽的木料烧了起来，把正城门前好大的一片全都照亮。
这些骑兵就在城门前，沿着护城河开始清理河道中堵塞的尸体，把他们推向水流中间，要让水流的力量把这些尸体带走，这护城河才能恢复防护的作用。
“张哥，今天的大炮好厉害啊，你在上边看了半天，过不过瘾啊？”
“哎，真过瘾啊，火器营的士兵，还让我点了一炮呢！厉害是厉害，就是炮弹太少了，一天就用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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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五章 虚虚实实
第二百十五章 虚虚实实
几乎是大同小异的话语和内容，由不同的士兵嘴里说出来，也不仅仅是靠近护城河的位置。 也有士兵拿着火把照亮，离开了城墙很远的地方，去捡几把看似精致的弯刀，一边走一边说话，似乎是说话为了壮胆一样，声调越来越高。
宋军的士兵集中人手清楚几处堵塞严重的河道，飘不走的尸首都被钩子搭上了岸，摆成一排一排的摞在岸边，在火把一闪一闪的照耀下，让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果元兵深夜在外边埋伏着一支骑兵队伍的话，来个突然袭击闪电战，没准能够长驱直入直达城门，效果好的话没准还能冲进城门之内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真的没有防范手段的话，宋军能够轻易的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吗？就是没有防备的手段，最多也就是把这一两千人的队伍舍弃，飞快的提起吊桥关上城门。
在被鲜血染红的苍茫大地上，没有断气的马匹和伤兵比比皆是，甚至还有的能够拼命挪动一下身体，对着出城的宋军摆摆手，幻想着那么一线被人救治的希望。
不过那一切都是空谈，出城的宋军看起来非常轻松惬意，围着战场绕了一圈之后，又返回到了城下聚集，河道被清理了大概之后都返回了城内。
漆黑的夜色重新笼罩这一片充满死亡的地方，一阵阵垂死的呻吟和哀嚎中，尸堆里钻出一个灵活的身影，贴着地皮慢慢的爬行，觉得距离足够安全之后，猛地窜起来撒腿就跑。
藏身于尸堆的当然不止是这一个人，就在这一个晚上，一共有六十余人趁着夜色从城下的战场返回元兵大营，其中约有一般的人，都听到了宋军士兵交谈的内容。
天色一亮阿术就召集所有的将军到中军大帐议事，就昨晚伤兵们带回来的消息真伪展开讨论。
“大帅，宋军这个消息绝对是故意放出来的，知道城下有幸存的伤兵，才故意大声谈论军事机密，想要我们上当！”
“是的，这个消息肯定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哪有半夜高声阔论火炮弹药的道理。并且所有的士兵，谈论的都是同样的内容，就好像怕别人听不到似得，其心可恶啊。”
“大帅，难道是估计放得出的空城计？怕我们今天继续大举攻城？用这个消息来迷惑我们？”
“肯定不是，一定是骗我们继续攻城，继续用大炮杀伤我们的精锐骑兵。”
任何事都会有两个方面，如果仔细推敲之下，这两种可能都有那么一点道理，引元兵继续攻城方法有很多，放出假消息无疑是最简单的一个。
宋军如果真的希望元兵继续攻城，用这么幼稚的方式传播消息，是不是把元朝将军都看成笨蛋了？可是最简单的方法达到了最佳的效果，这些消息传到阿术这的时候，不管他们怎么做都不太合适，都有可能落入宋军的算计。
“大帅，丞相大人到了！”
“啊，快快，大家去大营之外欢迎丞相大人。”
这时候门帐一挑伯颜大踏步的儿走了进来道：“不用了，已经到了！”
“丞相……”
“不用讲什么规矩了，阿术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伯颜大早上急匆匆的赶来，可不是来享受众人的顶礼膜拜的，他心里非常的不安和着急，这次广州之战非常不顺利，一桩桩的失败接踵而至，仔细思索发现都是围绕着大炮两个字。
广州的大炮从去年李恒攻城的十几门，到现在的几百门，时间隔得并没有太久，张弘范、朱清，加上昨天的董文炳，接连的数位百战骁勇的大将战败阵亡，也都是受大炮的影响。
这种大炮在宋军中逐渐装备蔓延开来，元兵就在攻城战中彻底失了先手，如果大炮在被搬到野战外战场，那么蒙古铁骑驰骋天下的梦想可就难以实现了，已经占据了华夏大地九成九的疆土，难道还会功亏一筹败在广州的城外？
“启禀丞相大人，昨晚从城外逃回几个伤兵，带回来宋军放出的一些消息，说城中大炮的炮弹已经供应不上，很快就会没有炮弹可以发射。”
“真的？”
伯颜先是喜出望外，然后皱起了眉头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这是一道简单的多选题，你想的越多所蕴含的意思越复杂。
“你们怎么看？肯定是故意让我们知道的，是吓唬我们谨慎行事，还是骗我们继续攻城，靠想是不能想出来的，只有靠派兵去试……“
伯颜的话音一落，三十多名将军都低下了脑袋，不敢抬头和两位主将对视。以这些蒙元将领的过往经历，可不是贪生怕死，遇到困难就害怕的软蛋，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攻城无数的勇将。
可是现在谁都不愿意前去攻城，不是害怕畏战不出，是心里拿不出可行的办法，上去就是死的事情谁能不多想？如果必须拿跟随的兄弟们的命去试验，最好还是由别人带头去吧，能不露头是最好的。
阿术转头看了一眼手下的将官，举起双手抱拳低头道：“丞相大人，今天就由阿术亲率部族精兵十万，继续全力攻城，不管宋军的炮弹是否充足，今天都不能放弃攻城了。”
伯颜点点头道：“事已至此，为了大汗的雄图霸业，我们的勇士儿郎们都应该奋勇上阵杀敌，长生天必将庇护你们。不要畏惧敌人的强大，想一想过去的辉煌战果，多少个强大的国家，在我们的骑兵面前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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