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竹山笑道:“那我正好成人之美。”
蒋竹山心里也是好奇,看来这个陈亮也是有些货色的,不然,写好了固然能入在座的法眼;可是范公刘公那样的,未必能写佳句,但好词差词,即使是夏提刑这样的武职,也能分出个一二。
早有小厮准备好纸笔,这些都是金满楼常备的。万一有才子学士写出个传世佳品,酒楼也好沾光增色。
陈亮走到长桌前,略想了想,也算是成败在此一举了。提笔写了词牌名水调歌头。
上阕刚写好,小厮已经大声念了出来。
不见南师久,漫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且复穹庐拜,会向藁街逢
范公讶异不已,本以为陈亮最多也不过是故作惊人之举。弟子一说,曾经提点过几句,早已模糊。但这上阕写的真是好,道出了老夫心声,孺子可教。
刘公看向蒋竹山窃笑,心想叫你写你不写,等陈亮词惊四座,一鸣惊人,看你什么表情。
陈亮写好上阕,心情澎湃,想到大好河山,沦陷敌手,一时不能自己;平复心怀,又提笔道。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范公怒目痛饮,摔杯笑道:“我辈应如此,当浮一大白。今日起,你就是我正式的入门弟子了。”
陈亮谢道:“愿为老师马首是瞻。”
朱知府也笑道:“恭贺范公得此佳徒,本府也满饮此杯。”
范公得意之余,还不愿放过蒋竹山,故意道:“竹山以为如何”
蒋竹山叹道:“竹山自愧不如。”
陈亮此时志得意满,蹉跎坎坷烟消云散,不免得意忘形。来之前也打探过,范公虽然赋闲,两个儿子却都在地方为官,传闻还有一女,幼年不知所踪。何况和刘公交好,弟子满天下,只是一个推荐,就是受益无穷。
看到范公挤兑蒋竹山,又听旁边人言,陈亮以为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起了和老师同仇敌忾之心。
陈亮斜了蒋竹山一眼,不屑道:“听闻大人从未上过沙场,何得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之句金人残暴,见了鲜血普通人只怕早已昏阙。”
刘公暗暗摇头,真个不知所谓。范公说的,你却说不的。
范公心里不喜,还是需要历练才是,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看将竹山如何应对。
夏提刑却是接口道:“只怕是什么残破孤本所得,大人何不重写新词,也让下属学习揣摩。”
蒋竹山倒也明白几分,夏提刑应该看出来自己会反攻倒算,干脆挑明立场,反正西门庆身后有杨戬站着,杨大人一日不倒,其奈我何。
蒋竹山故意摇头笑道:“只怕大人见的太少,鉴赏不了。”
夏提刑哈哈笑道:“我是个武夫,自然不学无术;在座的济济一堂,进士三甲都有;大人能写出个平仄不用错的词,我就能考上榜眼探花。”
蒋竹山轻笑道:“只怕夏大人这辈子也上不了金銮殿。”
说完,蒋竹山也不理会夏提刑,径直走到长桌前,蘸了蘸墨,提笔就写。
陈亮也是好奇,不知蒋竹山如何信手涂鸦。他还没有察觉范公的不喜,也跑到蒋竹山身侧,想着他写一句自己就念一句,看他如何了局。
蒋竹山略作思索,平心而论,陈亮作的水调歌头确实不错。但是要说精妙,总是有些直白空泛之感。
陈亮看到蒋竹山写了词牌破阵子为范文正公赋壮词以寄之就顿住不写,心里暗笑。一个医生作破阵子,也是无语。
突然,陈亮就看到蒋竹山龙飞凤舞写下上阕。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看到上阕一气呵成,陈亮目瞪口呆,心里只是浮现四个字,我不如也。
其实蒋竹山写下词牌的时候看到身侧的陈亮是暗暗发笑,本来这首词就是大词人写给陈亮陈同甫的。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前世的历史人物在这个大周似乎都有些错乱。或许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让一生报国无门的陈亮提前看到了这首词。
夏提刑看到陈亮口不能言,以为是蒋竹山实在写的太差,让人不忍卒读,也起身过去一观。
夏提刑看到只有上阕,还没有会意过来,只是笑道:“某非又是一半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大人是做梦看到的沙场吗”
不知为何,没有听到附和的声音,夏提刑有些发怔。回头看到主桌上的几位大人都在默默吟诵,场面有些冷清,难道写的很好
夏提刑对诗词只是一知半解,当然基本的欣赏水平还是有的。这个时候再读,感觉就有些不同,似乎不比那个陈亮写的差呢。
蒋竹山也不看他,只是飞快的写下下阕。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豪放词能够流传千古的,耳熟能详的大概也就是这首破阵子和苏轼的明月几时有。但是蒋竹山更喜欢破阵子,前面的雄壮矫健,推波助澜到了最后一句,仿佛神转折,神来之笔。前面的九句似乎就是为了衬托最后一句。
陈亮已经把下阕读了出来,对蒋竹山长拜:“学生惭愧,大人大才,请受学生一拜。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范公为陈亮词浮一大白,但是破阵子一出,他哽咽难言;酒,竟然喝不下去。
刘公笑道:“同甫也莫要惭愧,要是多挤兑几句就能得到这样的传世佳作,我宁可支持你继续挤兑。”
夏提刑也顺着台阶赶紧下来,笑道:“刘公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各种不同意味的笑声纷纷响起,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善意的挤兑;但是这首壮词后来激励着无数大周勇士奋勇杀敌,成为军歌一样的存在;无数中华男儿吟诵着醉里挑灯看剑和豺狼虎豹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后退半步就不是在座的诸位所能预料到的了。
范公,刘公和李元左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疑问,蒋竹山没有任何上过战场,甚至都没有离开过江宁。那么,他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体验的
如果是范公,军旅生涯几十年,会有这样深沉的感触却写不出来;蒋竹山,他才不到三十。
李元左赞道:“老师总是出乎意料之外。”
朱知府笑道:“圣上要是看到竹山的绝妙好词,只怕送你墨宝都是有的。”
刘公故意道:“竹山大才,就是最后一句,是问范公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啊。”
蒋竹山会意笑道:“当今宽厚仁慈,天下归心;盛世太平,堪比尧舜。竹山最后一句,只是有感于英雄时势,并无它意。”
蒋竹山索性笑道:“竹山意犹未尽,正好有一首浪淘沙令,可为注脚。”
刘公笑道:“那你还要藏着掖着,那首给老范,这首就送老夫。”
蒋竹山提笔匆匆写就,赠予刘公。
刘公看去,只见上面写道。
浪淘沙令刘公雅正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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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浅草才能没马蹄
说是晚宴,其实结束的很早。
蒋竹山挂牵着家里的一大堆事情,也无心久留;正好范公家里也有亲随过来,说是东京有客来访。
刘公和李元左被朱知府盛情挽留下来,说是一定要不醉不归,就让小厮跟回去报信。
酒意微醺,蒋竹山和范公坐在马车里面;听到车夫扬鞭的声音干脆有力,估计也是兼职保镖之类。
范公还是想劝说蒋竹山和他驰骋沙场,陈亮和张安国是意外之喜,但总没有蒋竹山那样突然就说惊艳一枪。
蒋竹山不是没有想过去领略北国风光,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至少西门庆还没有彻底摆平呢,想抽身,哪有这么容易。
范公也不强劝,只是和蒋竹山闲聊些金辽之事。
马车平平稳稳的沿着河边的大路前行,穿过前面的树林,清河镇就要落在眼底。
就在马车驶出树林的一刹那,异变陡起。
三匹快马从树林激射而出,当先一匹枣红马上面站着红杉少女,目光冷清,手持一柄承影。
快接近马车时,亲随扈从刚要拦截。红衫少女鹞子翻身,手中承影已经朝马车劈去;那枣红马似乎知道主人心意,突然撞向对方马匹。
车夫手中长鞭突然扬起卷向红衫少女手腕,只是迟了一步。三尺青锋突然一转,万道剑气竟然把马车劈的四分五裂。
后面冲过来的白衣少女看到马车散架,范公熟悉的脸庞就是一愣,手底鱼肠像是带着身体飞行一般,想要阻止红杉少女。
最后一名粉衣少女眼看刺杀就要成功,二师姐却去攻击大师姐,勒住马头,一时惘然,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红衫少女一心要杀范公,身体再次跃起,宁愿身后被长鞭卷到也在所不惜。
车夫看到刺客长剑已经离范公只有一掌之遥,悲愤大喊一声不字,闭上眼睛不忍看见范公人头落地。
蒋竹山听到马蹄声声,预感不妙;等反应过来,红衫少女已经近在咫尺,也不知和范公有何深仇大恨,潜伏在树林深处偷袭。
也来不及思想更多,蒋竹山猛的把范公朝旁边一推,承影堪堪划过范公肩膀。红衫少女见到鲜血,冷哼一声,就势长剑一翻,要先取了蒋竹山性命。
蒋竹山一愣,刚刚推开范公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红衫少女动作太快,眨眼的功夫,咽喉就是一紧。某非,在大周也是个短命鬼
小白马在蒋竹山体内对外面的情形了如指掌,瞬发一个结界护住蒋竹山。心里暗恼红衫少女出手狠辣,借着蒋竹山的右手用力,扬起马蹄朝红衫少女踏去。
小白马本是异界神兽,虽然失去本体,但近来吸收日月光华,除了结界的本领又多了一个瞬移。不过,很多手段借用蒋竹山的身体施展威力大减。
蒋竹山本身就不会武功,更没有和对手搏命厮杀的经验;外人看来,却是蒋竹山不顾红衫少女承影刺来,突然就是一拳,可是一个医生能有多少力道。
范公想不到自己遇刺,还要搭上蒋竹山的性命。叹息真是大周气数已尽,在死亡真正来临,反而无所畏惧,看向白衣少女。
容貌酷似六年前在东京被一个陌生尼姑偷走的女儿,范文芳。
六年前,范文正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一家都在东京。端午观灯回来,门外来一尼姑化斋。
范公也未多想,还取了一贯大钱。不想尼姑道谢正要离开,年方十岁的小女跑了过来。
尼姑看到范文芳讶然良久,打量片刻说道:“此女和我有缘,枢密使能否把女儿交给我做几年弟子”
范公怫然不悦,斥责道:“我的女儿怎么能做个尼姑,还请自便。”
尼姑也不生气,呵呵笑道:“我看上的徒弟,枢密使就是锁在铁柜里面,我也能偷走。”
当晚,范公调来兵卒严加防守,真的把女儿藏在铁柜里面,层层上锁。鸡叫时,范公打开铁柜一看,女儿已然不见踪影。
范公大吃一惊,令人到处搜寻。那个尼姑却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范公夫妇每每想念女儿,只能以泪洗面。
不想今天,临死前还能看到酷似女儿的刺客。如果是文芳的话,也应该是这样的绝美无方,白衣胜雪吧
手持承影剑的红衫少女名叫耶律雪儿。因为入门最早,所以师傅说她们武功小成,需到红尘历练的时候,三人就先去了雪儿的故里。
耶律雪儿身份在大辽十分尊贵,乃是公主。听到父兄说起金国使者想要再次联周攻辽;以前促成此事的范公即将复起,现在看到耶律雪儿身手惊人,就请她出手刺杀。
本来辽国已经打算重金请妖妖儿和空空儿出手,假如耶律雪儿能够成功,也省掉许多口舌。
耶律雪儿从小在孤岛长大,身份还是师傅告诉她的,后来孤岛又来个两个师妹,范文芳和完颜铃。对这些国家征战并不真正上心,而且帝王之家,利益为先,父兄竟然要为她联姻。
一气之下,耶律雪儿对父兄说,出手一次,以后两不相欠。俗世虽然繁华,人心叵测,细想还不如孤岛也猿猴毒蛇为伴。
范文芳虽然清楚自己身世,但是只记得一家都住在东京,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雪儿也没有说清楚;懵懵懂懂就跟着来了,还准备得手后就去东京看娘亲呢。
范文芳看到范公,儿时记忆浮现,心里追悔莫及,要是真的让师姐在自己眼前杀了爹爹。唯一死耳。
但是耶律雪儿的身手本来就是三人之中最好的。范文芳本来已经绝望,看到范公被一男子推开,心中一喜,再看那男子竟然空手去攻击师姐,真是找死不成。
蒋竹山自己都有些糊涂,怎么就会突然出手,但是整条手臂突然烈火焚-烧一般,猛然不受控制正好打在耶律雪儿高-耸之处。
耶律雪儿暗骂一声,剑尖往前一送,只想一剑杀了才是快意;但是削铁如泥的承影此刻竟然无法推进丝毫。本来以为最多给自己挠痒的一拳突然像有万钧之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看到耶律雪儿被蒋竹山一拳击飞到几丈之外,还口吐鲜血,面色如纸,看去受了很重的伤;都是讶异。
完颜铃跑到大师姐身侧,为她把脉推拿。耶律雪儿挣扎想要起身,竟然浑身无力,伏倒在完颜铃怀里。
车夫看到形势巨变,招呼扈从拿出粗绳铁索要捆住耶律雪儿。完颜铃空有一身武艺,却怕师姐伤势加重,只是伸剑止住几人,口中只喊二师姐。
范公盯住范文芳打量,问道:“文芳,是你吗你怎会在此刺杀老夫。”
范公心里巨震,要是女儿被那个尼姑教的泯灭人性,不要也罢。
范文芳跪伏泣道:“这事一言难尽,女儿怎会朝爹爹出手还想着去东京找娘亲呢。爹爹不信,一刀杀了女儿便是,女儿决不敢反抗。”
范公气道:“我可不敢要这样的好女儿,连同外人刺杀父亲。”
蒋竹山此时回神,略作思索道:“范公听我一言,其中或有误会;令嫒刚刚应是阻止那个刺客出手,不然,以她身手,只恐早已得手。”
虽然不能确定,蒋竹山也能大致猜到刺客不是辽国就是金国所派,只是范公女儿为何参杂其中,很是不解。
不过,既然刺杀暂告段落,总要处理善后。
蒋竹山说道:“能否让那位粉衣女子放下剑器,我观刺客伤势不轻,只怕有性命之忧。”
完颜铃听蒋竹山如此说,不忿道:“师姐还不是被你所伤,要是师姐有个好歹,我一定不放过你。”
完颜铃拿起纯钧剑朝蒋竹山比划了几下,突又想起最厉害的大师姐都被他徒手一击都躲不过去,只怕是师傅来了才能报仇;一时心灰意冷,只把纯钧在地上乱点。
蒋竹山笑道:“她要杀我,我难道要伸长脖子让她杀不说这个,其实我是太医,这儿离清河镇也不太远,还是先去治伤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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