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红绡和热水都还没送来,妈子关门作什么?”香芹床铺铺了一半,诧异的说道,可是下一刻,却听见门外妈子锁门的声音传来。
香芹这下惊了,上前去一查探,发现门真的打不开,而那妈子的脚步却越来越远。香芹不解的回首望着方侬,“小姐,您说她们这是做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两妈子动过的房间我是不敢住的,可没想到她们居然下手这么利索!”方侬淡淡的说道,似乎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这很显然,夜半夺命来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恐怕是把天给闹翻了,都未必有人会注意到。”
说话着,方侬却注意到那妈子方才点燃的烛台,台上蜡烛流下的蜡与寻常不一样,却如同是水流一般,竟然缓缓的从桌面上滴落下来,烫染了一地。
而隐隐散发开来的这味道,方侬却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了。
松油!
在此同时,门外却传来红绡打水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急忙的拍打着门,“小姐,香芹姐,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门锁上了?”
见到红绡还在外面,香芹大喜,“红绡,幸好你还在外面,否则我们就完了,你快找些东西来将这锁砸碎了,那妈子将我们锁在这里面了!”
“好,你们等等……”红绡说着,眼见她的背影在转身的那一刻,却被人一拽,随即却是听到其中一个妈子打骂的声音传来,“不会让你救出她们的……”
说罢,却随着红绡被打得直叫的声音越走越远,显然,红绡被拖走了。
“红绡,红绡……”香芹这下是死命的想要拉开这道门,可是终究是徒劳。
随后,一道身影手执火把走了过来,倒影映在门上透了进来,无比骇人,“门外,是谁?”在香芹错愕的那一刻,却见那身影将手中火把一点。
门外,陡然升腾起大火,浓烟随着门缝滚了进来,香芹被吓得连连后退。
“小姐小姐,这可怎么办,她们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放火,显然是非要我们的命不可啊!”香芹知道要靠红绡来救她们是绝不可能的了,可是眼下,她与方侬都被囚在这房间内,而门外大火,却是越来越猛了。
“这烛台这样设计,倒真是别出心裁啊!”方侬回以香芹的,却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香芹着急的回首过去的时候,却见那烛台上原本应当是烛泪蜡烛的时候,却已然因为流满了一地的松油,而只要蜡烛燃烧到一定程度,那火燃到松油处……
后果,可想而知。
“小姐……”这一下,香芹是当真害怕了,紧拽着方侬的手臂,忍不住颤抖。
“这样内外夹攻,无路可逃的感觉还真是熟悉!”方侬忍不住嘲讽道,而对于在蜡烛里面动手脚的事,方侬更是赞不绝口。
“小姐,我们怎么办,我们无路可逃,难道真要死在这里?”香芹无计了,想要去开窗子,却发现窗子也上了锁,一切,早就被预谋好了的。
“明天,不是戚嵘的大寿吗?这正是他们戚家最想要的礼物吧!”方侬看着这里面逐渐熊烈起来的火势,眯着眼说道。
一场火,在这最偏僻的西厢苑处整整烧了一夜,整个主厢房的位置连带左右两间厢房也一并被烧毁,一踏进西厢苑内,就见到这三间屋子烧得发黑的痕迹,不觉大煞风景。
而第二天,日头高升的时候,整个戚府都被张罗了起来,而昨夜西厢苑所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戚家人故意装作不知的,还是压根就因为太偏远而没有人得知昨夜西厢苑失火之事。
只依旧各忙各的,无人问津。除了在今日贺寿单上有大字标明敬寿人是方侬外,其他的就好似方侬压根没有存在似得一样。
歌舞照旧昇平,满朝文武该来贺寿的照旧是车水马龙,就连丞相方鼎睿今日也准时到场,来往宾客,更胜皇宫盛宴时候。
在门口迎接往来宾客的时候,戚少崇袖长的身影带着几分卓越,偏偏公子,如果不是名声在外狼藉,倒也不失一个倜傥人才。
在与宾客寒暄之后,戚少崇长吁了一气,顺畅着心怀望向西厢苑的方向处,果真,今日不见到那方侬,当真是神清气爽。
诸位大人齐聚一堂高声喝论,女眷宾客也在偏厅处齐聚一堂,茶水点心往来不断,笑得尤为开心的,便是戚氏与方翎了。
直到与诸位夫人寒暄完,方翎搀扶着母亲走了出来,脸上的笑依旧如沐春风,“还是母亲高明,今日果然,女儿都觉得心头好受得多了!”
“在西厢苑那个鬼地方死去的人还少吗?到现在有几个能够有沉冤得雪的一天,方侬就等着明天你外公上禀圣上一个意外之死吧!”戚氏洋洋得意道,“本来就容不得那丫头,现在更好,皇上也顺理成章的将你指给七殿下,这下合了你心意了吧!”
………………………………
第51章 盛宴之上
方翎闻言,娇羞一笑,“是了,那贱人的尸身让人去收拾了吗?”
“今天是你外公大寿,谁会顶那个晦气,就让她在西厢苑多呆一日,明天再收拾不迟!”戚氏撇着嘴脸道。
方翎想了想,“也是,还是母亲周到!”望了望周围,方翎倒是好奇了起来,“瑜儿呢,从一早就没见到他的身影?”
“肯定是看着府里热闹,跑哪玩去了,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不会出什么事的!”戚氏随口回道,自薄氏死后,戚氏也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方瑜也只是一颗棋子,仅此而已。
闻言,方翎便点了点头,复又看了看天色,“方侬那小贱人也已经死了,这敬寿之事,也合该按照往年惯例,依旧由我来吧?”
“自然!”戚氏想也不想的说道。
方翎一喜,“那我先去准备准备了,今年南方贡来的一双蟠桃,可是又大又漂亮!”说着,便松开了母亲的手,一边朝着前方走去。
“这丫头!”看着方翎烂漫笑开的模样,戚氏的眼中流露着溺爱的神情。
中午时分,宴席正到最酣时刻,宾客纷纷举杯敬盏,顿时又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整个寿宴上,唯一有资格与今日的寿星戚嵘同坐的,便只有相爷方鼎睿了。
戚嵘在与众宾客敬酒后,便又见方鼎睿举杯,道:“岳丈大人,祝愿你朝堂人寿两长青啊!”浑厚的一句话,铮铮有音。
戚嵘开怀大笑,“想你我戚、方两家松柏并立,合该长青!”说罢,两人杯酒下肚,复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敬酒完毕,管事者高喊一声“吉时到,敬寿……”声音拖得长长的,贯彻整个寿堂。
但见从远处庭院处,日光耀目,一身华装的方翎手托着托盘,踩踏着周边歌姬洒落的地花瓣,含笑款款,朝着寿星的方向前来。
日光太盛,复又华装耀目,金簪步摇摇晃着,更是将这曜日金光闪现得满堂光辉,看不真切,只让满堂宾客啧啧称奇。
只是,这敬寿之人走得离宴席越近,所有的人脸色就越凝重了起来,特别是戚氏。
她的手,几乎要将坐着的椅子按得出了痕迹,“为什么是……她?”
下一刻,方侬走进花厅,戚氏再也按捺不住,朝着那一身华服的方侬失声吼道:“为什么是你前来敬寿?”
“母亲这话好生奇怪,不是阿侬前来,又会是何人呢?”方侬斜首含笑,眨着一双美目笑问着戚氏。
“是呀,夫人,早先也是你安排侬儿祝寿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还当作往年惯例,以为是翎儿前来呢!”方鼎睿也笑喝道,其他宾客也随之附和了起来。
只有戚氏,脸如冰霜,一切都该在掌握之中的才对,可如今……方侬却出现在了她原本应该出现的位置上,那么就证明了,事情……脱离掌控了!
事已至此,戚氏也只有佯装不知昨夜之事,依旧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心中却在不断的打着鼓,任由着方侬将这一出好戏给演下去。
在旁,戚少崇的脸色也逐渐的沉淀了下来,目光一直随着方侬前行的步伐而移动着,就连方侬边朗诵着那敬寿之词也无心多听,只是隐约也在心中觉察到不对劲之事。
寿堂上依旧人潮高涨,只有方侬含笑更深,一步步朝着寿星前方走去,“南山松柏老,北斗七星高。阿侬在此祝愿戚家外公,福寿永存……”
将那蒙盖在红绸下的一双南方贡上的蟠桃献上,方侬只将眼光灼灼,在宾客的贺寿声中,只身不语。
“往年的敬寿人都是翎儿,今年换做你方家的长女,果真也是人中龙凤,亭亭玉立不失于人啊!”戚嵘哈哈赞道,边说边将手往着桌上那红绸揭开去。
方侬但只静静的站在一边,不卑不亢,宴席上人客声动,戚嵘将那红绸揭开的那一刹那,忽听得从宴席外面一声惊叫声起,却是方翎的声音,“……方侬,方侬没死!”
声音无比的尖锐,将所有人的眼光全部都吸引了过去,只见方翎一身的仓皇,望着宴席上站着的方侬,如同是看到了恶魔一般的惊慌,“死,死的是两个妈子……”
这一声叫唤,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包括戚氏,“翎儿……”她也忍不住冷喝出声,在这样的寿宴场合上,即便昨夜她们设计要烧死方侬没成功,也不该说这晦气的话出来。
“妈子,妈子在那里……”方翎就如同是被吓破了胆似的,直指着宴席上。
所有人的都在疑惑中,随着方翎所指的方向重回望到刚才戚嵘揭开的那红绸下,哪里来的什么南方贡上的蟠桃,分明是两颗烧黑的头颅。
“啊……”尖叫声,在这一刻打乱了原本热闹的盛宴,早已有人吓得连连后退,就连方鼎睿和戚嵘都忍不住离了宴席,神色不明的望向方侬。
“阿侬,你这是什么意思?”方鼎睿是最先开口的一个,在戚家的宴席上出现这种事故来,他身为方侬的父亲,自然责无旁贷。
“好端端的,怎么蟠桃盛宴,变作了死人头颅呢?翎妹妹,母亲,你们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方侬似笑非笑的说着,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在看戏一般,反而饶有意思的询问着这两母女。
方翎夺上前来,“我在换衣裳的时候,你用这两头颅替换下了我的蟠桃,你现在还假装不知情?昨晚那场火没烧死你,你却这么歹毒,用死人头吓我,还拿来给外公祝寿,你安的什么心啊?”
在厢房内换华裳的时候,方翎早被这替换下来的两颗头颅吓得够呛,这一下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有戚嵘撑腰,她胆色自然也壮了几分,一把拉起方侬的手腕,想要质问个明白。
只是在这一刻,整个宴席上,却是鸦雀无声,皆都面面相觑,只有方侬淡淡的挣开方翎的手,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我都不知道这敬寿之物居然是死人头,翎妹妹倒先知了,何况敬寿人早定下是我阿侬了,妹妹再怎么善妒,也不该害死两个妈子来栽赃我,污了这寿宴上的喜庆啊!”
说罢,方侬摆出一副嫌恶的模样,整个寿堂上登时一片哗然,“若非昨夜瑜弟弟想我,叫我去他那院落里叙上一夜,恐怕被翎妹妹你烧死的,就是为姐了,真正歹毒的人,是翎妹妹啊!”
方翎没想到居然会被这么倒打一耙,一时气得眼眶都红了,戚氏却在这个时候起身,“无论是谁放火,都必须有证据才能说出,眼下这两个妈子都死了,头颅却出现在寿堂上,到底这件事是谁做的,也不应该是阿侬你一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此事,还有待调查清楚!”
戚氏明面上说得公允,可是却是字字针对着方侬而去。
“母亲,现在是我在戚府出了事,如果昨夜不是瑜弟弟叫了我过去,真不知道今天被献上宴席的,会不会就是我阿侬的头颅了!”方侬反驳道,掷地有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放的火?”方翎不甘心的上前,方侬口口声声将这盆脏水泼到自己的身上,虽说妈子的做法是出自自己和母亲的意思,但是妈子毕竟已死,也不是方侬想要信口雌黄,便能够指鹿为马的。
“昨夜火场留下的烛台上,里面可满满的都是松油,这就证明了有人在蜡烛里动了手脚,二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派人搜查你的房间?这件事是不是你所做的,就看能否搜出个什么来?”婢子香芹忍不住插嘴。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头说话了?”方翎愤怒的斥责道。
“翎妹妹心虚了不成?”方侬却好遐以待的问。
在满堂宾客这么多人面前,方侬的这句话却是将方翎逼到了死角上,查与不查,方侬既然指证了她,那么她的嫌疑无论如何也洗脱不了。
戚少崇一直沉默着,隐约细想着这件事情的不对劲,方侬这么自信查房,既然如此……戚少崇朝着戚氏使了个眼色,复又指了指自己。
戚氏先是蹙眉,随后却是朝着戚少崇点了点头,戚少崇得到应和,便暗自溜了出去,离开宴席,径自一个人静悄悄的前往方翎的房间而去。
“不用搜了,我把翎姐姐房里的烛台都拿来了!”方瑜的声音忽然欢快的从外面响了起来,先了戚少崇一步,身后,却是方翎的婢女一路追着方瑜前来。
方翎的贴身婢女闯入了宴席中,看到这么多人的眼光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一时尴尬,“小……小少爷硬是在二小姐的房里搜这搜那,跑得太快,我……我追不上!”
婢女的话,无疑让戚氏的脸色雪上加霜。
而方瑜则是将那些从方翎房中搜罗出来的烛台,在众人的面前狠狠的一砸,却果然在那断裂的烛台中,有大量松油流出。
………………………………
第52章 盛宴之后
这下,戚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听说,妈子在帮我收拾房间的时候,这烛台就是翎妹妹派人送过来的,现在无可抵赖了吧!”方侬姗姗道来。
“这不可能……”方翎也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内什么时候多了这些许的证物,而当那些松油流了出来的时候,站在外面院子本想前去方翎房间的戚少崇也止住了脚步。
看这样子,方侬提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让戚少崇无法理解的是,昨夜的方侬,到底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两位长者在上,纵火伤亡这事发生在戚府,幸好是方侬命大,才能逃过一劫。现在翎妹妹无可辩驳,方侬斗胆,在这寿宴上要一个公道!”在众人都缄默不语的那一刻,方侬开口央求道。
戚嵘是整个寿宴上最不快活的人了,两颗头颅这么堂而皇之的被献出来,如此触霉头暂且不说,还牵扯出这样一档子事来。
“贤婿,你怎么看?”戚嵘摸着那咋斑白的胡子,淡淡的朝着方鼎睿问道。方鼎睿一时也踌躇了,面对老丈人的质问,明显戚嵘是生气了,而知件事无论怎么处理,都不是好事了。
“爹爹外公要是觉得难办,交由刑部去办,那就是再公道不过的了!”方侬岂会不知道方鼎睿的踌躇所为何来,不由得说道。
这件事情真要牵连的话,牵扯上的人必定不会少,戚氏,戚少崇,方翎,说不定戚嵘也有份参和在内。
交由刑部的话,便会再度惊动圣上,届时,因为两个不起眼的妈子,被方侬将此事闹得这般大的话,于戚家而言,绝对没有好处。
但是现在,方侬却是明知道这件事情牵连甚广,却独独一口死咬着方翎不放,如果说……处置了方翎,这件事情能就此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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