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感觉有点诡异可笑，但心里实在压着太多疑问，仲宣笑不出来，他默默的起身，站到门外。
经过凝霜的再三教诲，彩凤终于勉为其难的跟猛士道歉，期间她一直眉头紧蹙，那表情比让她杀人更为难十倍。
说也奇怪，经过彩凤的道歉，再加上凝霜耐心的强调和介绍这是自己人，猛士总算暂时放下私人恩怨，勉为其难的让彩凤靠近凝霜，但整个穿衣服的过程，它都没有睡觉，而是目不转睛的瞪着彩凤，仿佛只要她一有不轨，它就会立刻扑上去，将她撕成碎片。
神兽血的效果很好，凝霜没有化妆，就那么素净着脸坐在椅子上，也让仲宣觉得她面色红润，光彩照人。
“你怎么会知道解毒的法子？”
凝霜没有回答仲宣的问题，而是淡看着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你是不是有个终日穿着墨色斗篷的幕僚？”
“你，你怎么知道？”虽然仲宣撤走碧月殿内的宫奴，但殿外他还是安置了人手监视，凝霜一直在自己的监控之中，他想不通她是如何知晓一切。
“他叫你改良蚕蚀的时候，没有告诉你，蚕蚀的起源吗？”
仲宣摇头。他以为自己当王会不一样，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时局并且照顾凝霜，可现在的情形却告诉他，凝霜从来都比他知道得多。在她面前，自己时时刻刻都只是一个孩子，一个糊里糊涂的孩子。
“蚕蚀，其实是我做的！”凝霜面无表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极慢。这是属于贺凝霜记忆的禁区，被她刻意遗忘不愿让任何人看见的阴暗，也是她自己所认为的一生唯一的耻辱。
仲宣瞪大眼睛，以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女子，这是他从不知道的她。
“你只是改良了蚕蚀的诱发方法，而没有改变蚕蚀的本质。而他并没有告诉你，如何解毒，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凝霜的话，就像一支肌肉僵化针，扎得仲宣面无血色，“这个人，不值得你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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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近乎绝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好像大冬天被人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仲宣整个人的精神都垮下来，有些瘫软的靠在椅子上，喃喃地自语。
“当然，你也想到解毒的办法，但是因为心里没底，所以一直不敢用，对不对？”凝霜起身，慢慢的走向仲宣。
所有心事都被她看穿，除了点头，仲宣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但我没有怪你，尽管你不再是那个心思单纯，贪吃好玩的孩子，可我依旧当自己是你的姐姐。”凝霜白皙的指尖划过仲宣的脸庞，像从前一样捏着他脸颊上的肉。
“一个好的国家不是看有多少土地，一个好的君王也不是看有多少计谋，而是在于他是否能够利用智慧在有限的土地上让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
这就像三年前的那许多个午后，凝霜耐心的在蔷薇园的花架下，跟他讲尊老爱幼，跟他讲要懂得分享的那些道理，仲宣看着凝霜，恍若置身在梦里。有那么一刻，他想，如果自己没有恢复记忆，如果他们还在那个开满蔷薇花的院子里，那该有多好！
彩凤已经收拾好东西，站在一旁等候，其实所有东西，不过是那一箱药膏。白芷抱着跟仲宣借的那些个医典，面露不舍。
“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这样跟你说话，但是，我作为姐姐，需要再次提醒我的弟弟，扩张领土的战争，从不会改变一个国家的生活水平。”凝霜为仲宣整了整衣冠，静静的看着他，“我希望你能致力于发展突犹的经济，让这里的每一个百姓脸上，都能有向日葵一样灿烂的笑意。”
看着凝霜毫无眷恋的转身，从容的迈出殿门，不疾不徐的穿过甬道，朝着王城大门的方向渐行渐远……
她就要走了，永远的离开这里，或者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仲宣忽然有一种疼到窒息的感觉。自己是做错事，但这不足以成为凝霜离开的理由。她就像照耀进自己生命的阳光，失去她的世界将等于一片黑暗。
他不允许她的离开！
“守卫！”
仲宣的一声命令，让卫队在王宫的门口迅速集结，凝霜三人被堵在宫墙之内。
“你拦不住我的！”凝霜的脸色，从平静中透出冷意，“你别忘记，我现在是月潇公子的人，我身后有整个鸾凤轩的支撑。”
“如果你能下手，就毁掉整个突犹的经济吧！”孤注一掷或者说破釜沉舟都不足以形容仲宣此刻绝望的心情。战事一触即发，如果支撑的动力是恨，那么就让这恨来得更彻底。心，痛得太久，总会麻木。
凝霜巍然不动，弯着嘴角看着仲宣冷笑，他终究还是没能听懂自己的话。她想问他会不会研制失忆或者降低智商的药，她真心希望他永远只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孩子。
他就这样看着她，用近乎绝望的神情。
她也淡淡的看着他，用一种冷酷的眼色。
肃杀的冷风，带着他们的过往，纠结着他们的情愫，盘旋在突犹王宫的上空。天地间静得只剩下风的呜咽，像是为他们被现实撕裂的那些美好过往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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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翻滚的球
“王上，月潇已经带着鸾凤轩的人赶到宫门外了！”贺连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俯在仲宣耳畔低语。他还是那一身骇人的装束，黑色的大斗篷盖住身子，黑色的帷帽遮住半张布满伤痕的脸。
“月潇？”仲宣身子一僵，那个让他又敬又怕的男人终于出现在突犹，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突犹，为了这个女人。
“杀了他！”仲宣虽然惊异于这个男人的天赋异禀，三年来各方势力都想要拉拢他，可他就像春风，漂浮不定，但所到之处，总是繁花似锦，百姓安乐。
可这次，他不会退让。
“不行，知道他会出现，百姓已经在街道上形成夹道欢迎之势。”帷帽下的贺连敬面露害怕，这个男人的手段之高明，让人始料不及。昨天的线报说他人还在南疆，转眼已经到突犹境内，而且就在王城之外。
相持的人群终于有了松动，守卫渐渐退来，让出一条离开王宫的大道。
趁着仲宣愣神的功夫，凝霜已经快步出向王城的大门，她等不及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带着破碎回忆和无限失落的地方。
寻千带着天蚕丝的面罩，骑在黑棕色的大马上，睨视一切。他的白衣上蒙着尘，显然是匆匆赶来的。看着凝霜缓缓走近，他向她伸出手，“来，跟我走！”
她以为知道事情的真相，寻千会恨不得掐死自己，凝霜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心里反而觉得不踏实。想到要与他共乘一骑，她心里就发憷，真心不想上去。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又不能拒绝，尤其是在这个很微妙的时刻。
她闭上眼睛，如壮士断腕般绝决的将手放进寻千的掌心。他的掌心很烫，有微微的汗意，凝霜只觉得身子一轻，眨开眼已经稳稳的落在马背上，寻千在她的身后，握在马缰的手，就正好环放在她的腰间。
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凝霜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紧接着寻千压低的声音混着温热的气息就喷薄在她耳边，“幸好，我不是断袖！”
凝霜还来不及大笑出声，就听见宫墙内一阵凄惨的尖叫，一团奇异的庞然大物，正飞速的急冲过来，待看清那毛球一样翻滚而来的事物，所有人的变了脸色，百姓更是惊恐的四散奔逃。
嗅到危险的气息，寻千放在凝霜腰上的手立刻收紧，他想要策马离开，却遭遇凝霜剧烈的挣脱。
“放开我，快放开我！”凝霜拼命的拍打着寻千的手，她故意给猛士下了点迷…药，让它能够安睡，可它还是来了。
眼看着猛士越来越近，凝霜抓住寻千的手，狠狠就是一口，趁着他吃痛瞬间，她快速的翻身下马，去迎接她最忠实的伙伴。
“你干什么？危险……”寻千的惊呼融化在嘴里，他看见那头看似凶猛的绿毛怪兽，趴在凝霜的脚下，温顺的蹭着她的腿。
“小乖，你怎么不好好睡觉，你跑来干什么？”凝霜的语气带着嗔怒，带着欣喜，出生入死来突犹王宫一趟，她没有挽救仲宣那颗蒙尘的心，反而收获了这一头异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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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卖萌求宠
“呜！”猛士呜咽着，在凝霜的腿上蹭着。
“知道，知道，姐姐也舍不得你！可你是突犹的神兽，王宫才是你的家，我不能带你走的。”凝霜摸着他的长毛，温柔的安抚。
猛士好像听懂凝霜的话，更加卖力的蹭着凝霜的腿，左晃右晃的，好像在表示摇头，表示抗议。
她看见百姓脸上的恐惧，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神兽离开，突犹气数已尽云云。
她看见寻千眼中的惊讶，也看见仲宣的尴尬和写在眼底的为难。
“你不听话，以后我就不来看你了！”凝霜站起来，气呼呼的看着猛士。
更然人错愕的是，猛士发出一声压抑又绵长的低吼，居然在地上打起滚来，“呜。”
它庞大的身躯，长长的绿毛，在地上一扫一层灰，扬起的灰尘中，凝霜头疼扶额，她真的很想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寻千，她是真的拿这货没办法了。
还好寻千已经看出大致的情况，他翻身下马，按照礼仪走到仲宣身边，客气的一笑，“看来贵国的神兽，已经迷上我家凝霜，不知道突犹王如何才能割爱？”
他说：我家凝霜，而不是凝霜；他说：如何才能割爱，而不是能否割爱。
不知道是根深蒂固的印象，还是因为他浑身散发的气势，仲宣已经败在下风，他深吸一口凉气，“公子也知道是神兽，如何能割爱？”
“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你觉得能用什么办法留住你的神兽呢？杀掉？”寻千一笑，豪气云天，瞬间将仲宣那赤…裸的拒意淡化，“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开个条件吧！”
虽然输掉气势，但仲宣还不肯放弃，也许这是将凝霜困在突犹境内的唯一机会。他刚打定主意，却被贺连敬抢先，“我们的条件是，十年内，鸾凤轩不得中断与突犹的所有贸易，而且不得抬高物价！”
“成交。”
寻千没有给仲宣反悔的机会，直接转身上马，以倨傲的姿态宣布，“鸾凤轩以终身为期，稳定突犹物价，愿百姓生活安稳富足。她是真心喜欢贵国的神兽，你们的王上怀君子之心，愿成…人之美，不知道各位可愿一同割爱？”
一石激起千层浪，寻千的话就像炸弹一样投入湖中，瞬间让围观的百姓炸开锅。贺连敬只要了十年，他却直接说终身，为心爱的人，取心爱之物，他要的就是任何人都不能拒绝。
“愿意！愿意！愿意！”
在百姓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寻千笑着，再次向凝霜伸出手。
看惯他的僵尸脸，受惯他的冷嘲热讽，习惯那些唇枪舌战的日子。看着面具下那张正在温润浅笑的脸，凝霜忽然有种满足，恍若以前的种种，皆是为了今天的圆满。
她会心一笑，将手郑重的交给寻千，他的手背上还带着深深的牙痕，凝霜记得，她咬袁锦铖的那一口，招来的那一掌，令自己数日卧床。
她将头靠着寻千宽阔的胸膛，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望着趴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猛士招手，“小乖，走，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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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貌合神离
凝霜倚在窗口，凝望着江南四月的烟雨出神。寻千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现在这个样子，到底算不算自欺欺人！”凝霜握着寻千的手，轻仰身子靠在他的怀里。
仲宣终于还是联合夜谦然对袁锦铖形成夹击之势，南疆战事焦灼，百姓陷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她明明牵挂着一切，却躲在寻千的风雨楼中，假装一无所知。
寻千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带着浅淡忧郁的眼睛，“告诉我，这半年，你过得快不快乐？”
“大家都对我很好，我每天只要负责吃和睡就很好，过的是高级大米虫的日子。”这曾经是她无比向往的日子，有吃有喝有一个把自己宠得无法无天的男人。现在一切都实现了，却又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还有呢？”
顾左右而言他，寻千想知道的是：她，到底是不是过得快乐？
可凝霜咬着手指，冥想片刻，“对，还有给小乖洗澡！”
小乖，就是突犹的神兽猛士。也是这半年来，唯一能让凝霜从心底笑出来的理由。寻千虽然不知道在突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回来之后看着凝霜总是很疲惫的样子，他知道她心里一定藏着事。
她假装对局势漠不关心，却总是偷偷的到鸾凤轩翻查每日收到的谍报。这场战役开始的那日，所有人都看见凝霜房中的灯亮到天明。
“南疆背腹受敌，很快就要支撑不住，拓跋银雅自请为使者与仲宣谈判议和，这三俩日就要出发了！”寻千抚着凝霜的脸颊，大米虫的生活反而让她日渐消瘦，可见她过得有多不快活。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偏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累人累己。就像他们每天在一起厮鬓摩擦，却在没有更深一步的交往。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却总是笑鸾凤轩什么时候有喜事。
不过鸾凤轩也真的有喜事了。
自突犹归来，红鸾常驻南疆，依旧是发展鸾凤轩的青楼和商贸。很快，她的常驻就要变成常住了，因为她和袁鹫要成亲了。日子就定在这个月底，他们都要去观礼，而寻千今天在这里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来打强心针。
凝霜长叹一声，将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在雨中为生机奔走的人们，“只可怜那些无辜百姓！”
“如果你没异议的话，我想明天启程，路上可以边走边玩，当是散心。”当知道月潇就是凝霜，凝霜就是月潇的时候，寻千差点没被气死。
他曾一度认为自己有断袖之癖，莫名的倾慕月潇，而这帮人频频利用这个死穴要挟他做各种事情，最气人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他一个被蒙在鼓里。
他纠结了一天一夜才想明白红鸾的话。这样更好，至少他不是断袖，而且男未婚女未嫁，最爱最恨的都是同一个人，如果能圆满收场，岂非天下第一的喜事！
最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喜欢。否则不会为她一个召唤就千里万里的赶去，放下风雨楼的一切，事事以她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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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疑是故人
“你安排就好！”凝霜是真的累，心累。寻千的好，她每天都感受得到，可她心里过不去袁锦铖那道坎，也放不下对夜谦然的愧疚。她抬手勾上寻千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其实，我真的很想就这样跟你在一起！可我……”
“没事！我可以等！”寻千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她的忧伤，“若是你就这么跟了我，我还怕又是一个坑，你们指不定有什么阴谋等着我。”
又想起以前捉弄寻千，说他暗恋月潇的事情，凝霜羞红脸一拳垂在他的胸上，“你怎么不去死！”
“我倒是想，可我怕自己死了之后，没人跟你斗嘴，你会寂寞！”他笑得玩世不恭，将心底的忧郁隐藏得那么好。
如此煽情的话，让凝霜听来心酸，为自己，也为寻千的这份守候。她背过身，不让他看见眼眶里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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