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什么地方？”袁锦铖看着这四野茫茫中，散落着几簇低矮的灌木，弄不清袁鹫意欲何为。
袁鹫没回答他，只是继续往前走，这大冬天洗冷水澡的确有点悲哀，但是如果真这么一身腥臭的在大街上行走，他们演不了乞丐，只会成为焦点，尤其是袁锦铖那张俊脸，说不定会有人想把他捡回家。
“到了！”他停在一丛相对较大的灌木前，脚下是一个笔直的弧度，那里有一个小水泊在月下泛着粼粼的光。
“你说得就是这里？”看着那水，袁锦铖心里就泛起冷意，且不说这水的温度，这荒郊野外的，他们怎么弄干衣服才是紧要的。
“你先去洗，我弄点枯枝生火。”
冷不防被袁鹫一推，袁锦铖顺着弧度滑下来，好不容易才在水边停下，若不是提着气，就要直冲到水里，抬头，袁鹫已经离开。
现在满大街都是搜查的人，客栈住不了，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能勉强将就。袁锦铖试试水，练功时常在寒潭里一泡就是半个时辰，这点温度不算什么。
他站在水里，将衣服透干净，袁鹫的火也生好了。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袁锦铖很好奇，从鸾凤轩回来，袁鹫身上有很多可喜的变化，只是他不敢想象，如果鸾凤轩把突犹的一个小湖位置都定位得如此精准，该是怎样的手段。
“袁鹰告诉我的，他来当迎亲使的时候发现的。”袁鹫将他的衣服挂在自制的衣架上，又添了些柴火，“你洗好就起来，等下好帮我挂衣服！”
“再等等。”袁锦铖嗅了嗅自己的胳膊，没有香胰子，怎么洗都觉得身上还有点味道。
洗着洗着袁锦铖就觉得不对，水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几个灰色的倒影，他抬头的同时，刚才下来的坎上也亮起了火把。
看打扮袁锦铖也知道正是追的他们走投无路的突犹亲卫，他看看袁鹫，袁鹫也正看着自己，不过他脸色倒是非常的镇定，好像没看见闯入的火光和人，径自取了衣服递到自己手中。
走近身边的时候，才用压低的声音说，“冷静，先上去再说！”
反正衣服也是湿的，未免将狼狈不堪暴露在这些蛮夷眼中，袁锦铖先在水中穿上衣服才起身。好在那些突犹亲卫也并未催促，就那么举着箭矢看着坑里的囚犯，这两个人就是他们的前程和功勋。
“手，举过头顶。”为首的那个队长看着缓缓向上走的两个人，大声呵斥。
人在坑里头，完全不具备任何优势，袁锦铖和袁鹫只能顺从的按吩咐办事，这真正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人，亲卫中已经有人开始雀跃，这正是他们的王颁布的通缉令上的两个人，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绑起来！”
那队长的话音还未落，袁锦铖的身子已经如鬼魅一般挪到他面前，出手如电，下一秒左手虎口已经钳住他的咽喉。
“全都别动！”他右手抽出队长的腰刀抛给袁鹫，拖着那个队长开始撤退，“放下箭，否则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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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死而无憾
看着越来越多的亲卫在靠拢，袁锦铖顾不上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腻腻的十分不舒…服，只想着怎样逃脱。
“别管我，杀了他，大王自会照顾好我们的家人！”那队长到是个硬汉，身体上跟袁锦铖叫着劲，嘴上也不放松，“放箭，放箭！”
袁鹫握着刀，尽量挡住袁锦铖的身体，如果这些人放箭，他还能稍微抵挡一下，也正好试试彩凤传授的剑法，争取学以致用。
一阵相持后，亲卫中有人含着泪射出了第一箭，虽然被袁鹫阻挡，但紧随其后就有了第二箭、第三箭……
箭矢如雨般落下来，人质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成了累赘。
正所谓识英雄重英雄，袁锦铖反而觉得这样的将士应该死在沙场上，他一记手刀将他拍晕，反手推入一个冲上来的士兵怀中，顺势夺过他的刀和袁鹫一起迎敌。
“锦铖，我断后，你先走！”看着对方又发出了讯号弹，围在身边的敌人也越来越多，袁鹫当机立断。
“不，你先走！”用不惯这突犹的弯刀，每次收拾一条人命，就会溅自己一身的血，袁锦铖抹着脸上的血珠，没有离开的意思。
奋力的斩杀掉近身边的最后两个敌人，他们重新聚拢在一起，背靠背喘气，明知道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但谁也不愿意丢下对方做逃兵。
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新一轮的攻击已经展开。
“锦铖，如果今晚我们死在这里，你后悔吗？”袁鹫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血水还是汗水的液体，再次挥刀迎敌。
风卷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旷野上穿行，带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散。
袁锦铖没有答话，只是手起刀落之间血光四溅，若说后悔，他心里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错失凝霜，他从未想过，却已然逝去……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让剩下不多的亲卫脸上浮起喜色，似乎是援兵到了。
可这并没有减弱袁锦铖和袁鹫的气势，他们杀得愈加疯狂。
“锦铖，那你说这算不算我们南疆跟突犹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袁鹫笑着。三年的征战，他没跟在袁锦铖的身边，成为他的遗憾，能在死前圆这兄弟并肩作战的梦，他也算无憾。
“当然不算！”袁锦铖又解决掉一个扑过来的突犹亲卫，“你忘了，我现在是庶人，我们都是！”
“可我们也是南疆子民，这不算为南疆而战吗？”袁鹫不解。对于被贬的事情，他以为袁锦铖是不在意的，但他此刻如此强调，难道他的淡然只是装出来的？
喘息的空挡，袁锦铖抬头看着天边的那轮明月，淡然一笑，鬓边还挂着殷红的血珠，“不算！我们为凝霜而来，这一战，便只为凝霜！”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千钧，坠在各自的心里，琅琅有声。这一次，他们为救凝霜而来，若然死在这里，自然是为她。
他从前对她的好，都是一己私利。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如果今天将命葬在这里，也算为她做过一件事，虽死而无憾！
凝霜，若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吗？经年之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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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修罗道场
脚边的尸体越来越多，袁锦铖的体力也在耗尽，湿冷的衣服让他浑身发紧。眼前不觉浮起凝霜的脸，濯濯的双目，正看着自己巧笑倩兮。
冷不防被人从身后偷袭，硬生生挨了一刀，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袁鹫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身边的敌人，回身扶住袁锦铖，替他挡住接二连三的攻击，“你怎么样？”
“我没事，”袁锦铖强忍住疼痛，打起精神和袁鹫并肩作战，“三年不见，你的武功精进不少。”
“这是一套剑法是红鸾姑娘教我的，”袁鹫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扯出一抹笑意。袁锦铖的衣服还是湿的，血蔓延得特别快，他刚才已经摸到袁锦铖后背有黏稠的液体，那一刀，他一定伤得不轻。“你打起精神，回去我让红鸾教你！”
“挺好，不过，如果能让凝霜教就更好。”他看着袁鹫殷殷的眼神，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笑意。
马队已经近在眼前，他们又重新靠在一起。
袁鹫感觉到袁锦铖背心传来的温热，有一种欲哭无泪的冲动。他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袁锦铖死在这里，凝霜还等着他给的幸福。
心中有了决定，趁着袁锦铖喘息的空档，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拉着袁锦铖的胳臂轮转一圈，赶在敌人反应之前，将他抛出包围圈。
“凝霜还等着你去救她，你一定要活着！”袁鹫的双眼泛着血光，他不顾身后划过的刀锋，拼命的想要将敌人和袁锦铖隔开。转眼间，他已经身中三刀。
“袁鹫！”看着鲜血从他的体内喷出，袁锦铖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对凝霜的爱，袁鹫不比自己少一分一毫，可自己却屡次让他们失望。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抛下他独自离开呢？
他想要冲上去，重新与他并肩作战，可身体却被一条缎带裹住，并且卷到半空，很快稳稳当当的落在马背上。而同时，他回头看着无数黑衣人从各自的马背上飞起，自己身后的那个人也一跃而起。
短暂的目光相接，他看见她眼底的笑意，媚眼如丝，正是红鸾。
“你怎么样？”缎带如刀，扫开周围的突犹亲卫，红鸾伸手正好接住瘫倒的袁鹫，他浑身的鲜血瞬间浸湿她的衣袖。
“救，救锦铖……”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封住他身上的几处大穴，红鸾明艳的双眸中浮起嗜血的红色。她已经许久没有出手，今夜，她要将这里变成修罗道场。
双袖中的缎带同时飞出，拦下面前攻击的突犹亲兵，吩咐随行的两个持剑的黑衣人，“先送他们两个回去救治。”
“是！”两人得令扛起地上的袁鹫，双双飞出包围圈，在带上袁锦铖，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天边的那一簇焰火，红鸾就知道出事了。因着现在凝霜在仲宣手中，她不敢和突犹朝廷作对，所以不能明目张胆的来抢人，召集人马，乔装改扮耽误不少时间。
她想：如果再早一点，也许袁鹫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心下更是发狠，缎带如虹，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哀嚎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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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一蹴而就
红鸾杀在兴头上，忽看见远处信号闪烁，心下明白，这次是真的有援兵到了。
“走！”她一声招呼，所有人立刻快速的结束身边的战斗，迅速却有序的上马撤离。
回到鸾凤轩的后院，已经有人在给袁锦铖和袁鹫医治了。
看着血水一盆盆的从房间里送出来，红鸾的心紧紧拧在一起，一个时辰过去了，忙忙碌碌的大夫还没有个准确的论断，她按捺不住，冲进房间，“到底怎么样？”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中间摆着两张床，一边躺着半昏半醒的袁锦铖，一边躺着深度昏迷的袁鹫。
“都是外伤，伤口正在缝合，只是这个失血过多，脉息渐弱。”围着两人忙碌的五个大夫中，年纪最长的那个擦着手上的血迹，抬头答话。
“要什么药直接说，马上派人到铺子去取。”红鸾抿着嘴唇，无论再怎么跟自己说淡定，她此刻的心都静不下来。
那老者又看了看摊在床上双目紧闭的袁鹫，“如果有草灵芝配以天山雪参把握应该会大一些。”
“草灵芝到是有的，但天山雪参我连听都没听过。”红鸾皱着眉，连鸾凤轩都没有的东西，其优质程度应该可想而知。
“当今世上只有两棵，一棵在凌天皇宫，一棵在突犹王宫。”袁锦铖喘息着，声音极低。他身上只受了一刀，强撑着一直没有昏迷。袁鹫就要严重得多，一共四处刀伤，浑身都像是浸在血里，不知道何时才能清醒。他很担心，却是自身难保，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红鸾。
“烦劳你先照顾他们，”凌天太远，红鸾只能就近取材。这个决定几乎是本能的，她片刻也没有犹豫，就算藏药的地方是龙潭虎穴，她也要走上一回。
红鸾将几个小头领召集到身边，大略交代了一下稍后如何隐藏袁锦铖和袁鹫的事情，就要出门。却被几人强行拉住，“鸾姐，让我们去，让我们去！”
“又不是去送死，你们怕什么！”红鸾拒绝了她们的好意，她真的很担心袁鹫会撑不下去，除了彩凤和寻千，这里只有她的武功是最好的。
“鸾姐！”那四个丫头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且不说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就现在的时辰，也不能冒这个险。”
“……”她抬眼看着窗外，真的是关心则乱，此刻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最快也要等到晚上。
那么现在能做点什么呢？
零零总总的事情在她脑中盘旋，思绪第一次如此纷乱不堪，看着一堆堆的药材搬进来，有被医师退出去，红鸾焦急，“这些都不合用？”
“血已经止住，老朽也已经用黄芪为他提气，别的他现在根本吸收不了。”
“那我们还能做点什么？”红鸾看着袁鹫苍白的面容，他躺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像，安静得不真实。
老医师拍了拍红鸾的肩膀，“阁主现在能做的，就是下去养精蓄锐，晚上才能一蹴而就。”
红鸾叹了口气，还养精蓄锐，她现在脑子只要一闲下来就满是袁鹫虚弱的眼神和莫名的恐惧。
“鸾姐，不好了，突犹王带着人来搜查。”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冲进来，抚着胸口大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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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缓兵之计
红鸾和医师相视一眼，当机立断，“快，转入地下室！”
打开暗室的门，看着床抬进去，红鸾立刻招呼人清理房间，洗净血迹。她自己整理好衣裳，调整情绪，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方才站定，队伍已经到了近前。
“哟，我说怎么早上有只喜鹊在门口喳喳叫，原来是王上大驾光临！”红鸾换上招牌似的微笑，语气中尽是轻佻，“可王上带着这大队人马来，就算咱这鸾凤轩的门再大，怕也是容不下的啊。”
仲宣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红鸾，眸中聚着冷意，“少废话，把人交出来！”
“人？什么人？”红鸾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左顾右盼，“凝霜姑娘不是已经跟您进宫了吗？你今天是看上别的姑娘吗？”
“荒谬，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把袁锦铖交出来。”放眼整个突犹，能够跟他抢人的，除了鸾凤轩不会有别家，尤其是红鸾那条缎带，出神入化已经成为鸾凤轩的标志。
“袁锦铖？呵呵！”红鸾娇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大王太抬举了，鸾凤轩可收不下这么重要的人物！”
“来人，搜！”仲宣不想再浪费时间，他担心红鸾这是缓兵之计，大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已经蓄势待发。
“等等！”赖是赖不过去了，红鸾这才敛起笑意，正色看着仲宣，“我鸾凤轩立在突犹，就不怕你们进来搜查，但有一句话我要先问明白，我家的凝霜姑娘还在宫中，王上多久能够归还？”
“你无需顾左右而言他，治好病，人自然就能回来。”提到凝霜，仲宣很自然的想起昨晚之事，暗自心虚几分，带脸上还挂着正色，“搜！”
“报！”
身后传来的呼声，打断了队伍的行进，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纵马到仲宣身边，附在他耳畔低语一番。仲宣现在还盛气凌人的脸一下变得铁青，看着红鸾眼中是深深的厌恶。
鸾凤轩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迎着他的眼神，红鸾就知道计划成功，释然的笑起来。
“你别高兴得太早，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孤王都会搜查你这鸾凤轩。”仲宣面色凌然，只有让袁锦铖消失，才能永诀凝霜的念想；只要让袁锦铖消失，南疆的气数就差不多尽了。
“给孤王搜！”他大手一挥，兵士再次前进。
“你敢！”红鸾话音一落，原本在她身后的那些持剑的女子快速站到鸾凤轩的门口，整齐的排成三列，挡住鸾凤轩的大门。
她们都穿着轻薄的纱衣，露出许多光洁白嫩的肌肤，这并不是刻意而为，而是她们日常的穿着，只是在这瑟瑟的冷风中，显得十分的单薄，惹人怜惜。
正在那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