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食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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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食货志-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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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昭容匆匆看了一眼,只知道美妇人看起来三十上下的年纪,比丁夫人年轻许多,亦娇美许多。

    她就是卞夫人了。

    曹操大概只当他们是贪玩的小孩子,迟到这件小事,法不责众,又有曹昂带头,他无暇去管,倒是卞夫人不动声色地往他们这里看了看。

    曹丕面不改色地跟着曹昂坐下,这并非正经宴会,长辈们的坐序也随意地很,卞夫人身边还坐着两个总角小童,已经在吵着要往他们这里坐了。

    “阿母阿母,我们要去阿兄那玩!”

    两个小男孩一个□□岁,一个五六岁,大的那个生得活泼好动些,这会儿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小的那个粉雕玉琢,也在频频提溜着黑眼珠,不停地往他们这里张望。

    大人的聚会对他们而言,是枯燥而冗长的,曹丕一众的归来,俨然披着解救两个幼童的曙光。

    卞夫人低头嘱咐了他们一句,便放行了。

    “那是我的两个胞弟,曹彰和曹植。”趁他们过来之前,曹丕已为任昭容作了介绍,下一刻就被曹植黏了上来。

    曹植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靠着曹丕最近的地方,任昭容不得不向另一侧移了移。曹彰就随意地多,找了处宽敞的地方,活络地与众人打着招呼。

    “阿兄,你今天去哪了,到处找不见你。”曹植皱眉,一张小脸皱成包子样。

    “我同任家女君在一处,”曹丕垂着眼看他,认真解释过之后,又拍了拍弟弟,道:“叫姊姊。”

    “任姊姊。”曹植闻言回头,乖巧地打了个招呼,又主动问道:“任姊姊喜欢吃炙肉吗?”

    “喜欢。”任昭容点点头。

    曹植闻之一喜,立刻接道:“阿兄烤炙的手艺精湛非常,其中又以烤野雉最佳……”

    趁他们交谈的功夫,曹丕已然转过身摆弄起烤架,一排香料整整齐齐地列在身旁,分割好的生肉盛在漆盘里,也被摆在一边。

    任昭容低头看了看盘中鲜肉,估摸着是曹丕射中的那一只野雉。

    “原来二公子还擅长烤炙之法。”她好奇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背上,火光映得脸上微热。不远处还有曹操等人的豪言快语,快活肆意的心情感染了所有人,堆积了一整日的疲累瞬间烟消云散。

    曹丕虽背对着她们,但曹植与任昭容的对话,一句也未逃过他的耳朵。他侧过身,淡淡地辩白道:“我总不是只晓得吃的。”

    “是,”曹昂跟着走到烤架边上帮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们曹家的兄弟自幼生在军旅,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进过荒山,也走过野地,自然吃过不少野草野菜。然而野炊之事,阿丕却懂得比我多。”

    “阿兄,你说说同阿父和长兄出征,是什么样的?”曹植年纪小,还没被带出门过,他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搅着一门心思放在烤肉上的曹丕。

    曹丕撒下一把孜然,将鸡腿翻了个个儿,回想道:“那一次也是秋天,就是现在这样的天气,晚上军士们扎营,长兄和夏侯叔叔则带我去山上。我们的晚餐,就是山上采摘下来的野菜。只是吃了菜还是冷,山谷里都是寒露,还有阴冷冷的风,一晚上刮个不停,我们的寒衣都被风带来的水汽打湿了。”

    炙肉的香气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慢慢蔓延,众人还未从曹丕的描述中回过味儿来,一碟碟香嫩的炙肉即被依次放到每个人的面前。

    曹操不许少年们饮酒,因此他们几个就少了些许乐趣,不过曹丕被曹植央着,不厌其烦地解说着自己的见闻,夏侯兄弟时不时补充一二句,也不失为是一种热闹。

    然而平素健谈的曹昂,此刻在弟弟们面前却没了声响,他拿细枝挑着柴火,心不在焉地烤着一块略显焦态雉排。

    “阿兄是在惦念姨母?”任昭容向外坐了坐,暂时告别了曹丕口中的军旅生活。

    这回卞夫人一家都来了。丁夫人不在,就是卞夫人演绎当家主母的角色。

    曹昂都看在眼里。

    他听见任昭容的声音,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无奈道:“这都教你发现了。”

    任昭容默然。是他藏不住心事,在这一点上,他也不如他的弟弟……狡猾。

    “母亲啊……”曹昂喟然,低声道:“罢了,我只是在想,有的事……是执着不来的。”
………………………………

第19章 足风流十九

    秋狩结束后,曹操与丁夫人之间的关系愈渐紧张,紧张到冻结成冰,看似坚实,实则一击便碎。@樂@文@小@说|

    夹在中间的曹昂也当真不再强求,任昭容每日与他和丁夫人一起用膳时,也再没从他耳中听到曹操的名和事。

    与此同时,卞夫人受宠的细微末节也陆续传到任昭容的耳朵里。

    她路过卞夫人的庭院时,孩童们的玩闹声,伴随着婢女们的欢声笑语,都一齐飘了出来。

    再回到丁夫人的住处,入眼的便是一片清苦和寥落。

    庭中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任昭容自踏进院门起,就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中厅的门敞了一半,她走近了才发现地上有一滩水,还有破碎的陶具。

    丁夫人瘫软地坐在席上,腰背不再挺直,双目失神,两手无力地放在身前,直到任昭容走到她身前,她才定了定神。

    “姨母,您要不要去歇息?”任昭容走上前,想要扶她起来,可她摆了摆手,拒绝了。

    地上的一摊凌乱,令任昭容忍不住猜测,方才是不是曹操来过了。

    她佯装无事地蹲下身,收拾起了碎片。

    丁夫人的思绪似乎又去了别处,没有出声,由着她收拾。

    许是为了清静,又许是因为丁夫人和曹操的一番冲突吓跑了婢女,院中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任昭容用找人的功夫收好了碎片,端着它们转身出门,一抬头就瞧见了个美貌的妇人袅袅而来。

    这是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卞夫人。

    司空府上盛传着她倍受曹操喜爱与倚重的消息,仿佛她才是当家主母,或是终有一日将取丁夫人而代之。

    然而这样的传言并没有助长卞夫人的气焰,她衣食穿戴与平常姬妾无异,甚至更为朴素。任昭容飞速地瞥了她一眼,见她牵着个小女童,仿佛只是来给丁夫人问好的,并没有耀武扬威的意思。

    她看起来一日比一日谦恭,一日比一日乖顺,丝毫没有因种种言论而得意忘形。

    任昭容收回目光,暗道:不过是“看起来”罢了吧。

    “卞夫人安好。”任昭容半低下头,侧身问好,请她入厅。

    卞夫人弯唇笑了笑,用毫无温度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也带过她手上端的碎片。被卞夫人牵着的女童还不及她腰处高,她一垂眼便看见女童与卞夫人一样的神色。

    她嘴角一凝,心里发冷。

    一眨眼的功夫,卞夫人已擦过她进了厅,与丁夫人见礼。

    “司空命妾来劝劝主母。”卞夫人柔声说道,开门见山。

    甫一听见卞夫人的话,任昭容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不以为意地离开,又上了茶水进来。

    她不喜欢卞夫人,甚至不需要理由。

    可若真的要她说些理由出来,她兴许能说上一百条。

    “大公子正值盛年,能同司空一起出征、多番磨炼,也并无害处,您又何苦劝阻,束缚于他呢?”

    任昭容重新回到厅中时,就听得卞夫人这样的说辞。

    丁夫人面无表情地坐着,也并没有看卞夫人,若说的粗俗些,她就只是当卞夫人放了个屁,什么也没听见。

    坐在卞夫人一旁的女童最先注意到任昭容,五六岁大的孩子比曹卉还要傲气,眼珠子一骨碌,正巧睨了任昭容一眼。

    她应是卞夫人的长女,曹节。

    任昭容目不斜视地为她们母女二人添了水,卞夫人说了好些话,却一点也不渴,动都没动面前的漆杯。

    “既无害处,那就让你家的公子们跟着去吧。”丁夫人抿了口水,将卞夫人堵了回去。

    卞夫人一怔,笑道:“丕儿要去的。”

    丁夫人闻言,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

    站在一边的任昭容看见这抹笑,也瞬间了然丁夫人为何讥讽。

    卞夫人的心思,在丁夫人的一笑之下暴露无遗。

    她有三个儿子,曹彰和曹植尚且年幼,虽然到了喊打喊杀的年纪,卞夫人却不忍让他们去军中生活。据闻曹操此次未带女眷,她这个母亲最大的顾虑,就是无人照顾他们,疏忽了丁点儿。

    她也很精明,绝不能放两个心头肉一起去前线。十拿九稳的战役也有一成的不安定因素,若是同时失去了他们,她还有什么好活呢?

    除非他们母子三人一同跟去。

    任昭容垂目,摩挲着自己的指甲。

    卞夫人思虑得周全极了,也对极了,可就是这样的完美,令她感到非常不舒服。

    忽然记起,她已有十天半月不曾见过曹丕了。

    或许是因为丁夫人与曹操僵持不下的关系,或许是因为他要因不久后的出征而忙碌,他都没有再跟着曹昂到丁夫人这来,也没有在书房碰到他。

    卞夫人碰了钉子,也不久坐了,带着与来时一样的笑容,牵着曹节回去。

    经她一闹腾,丁夫人也恢复了常态,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令人看了都替她着急。

    “昭容,陪我出去走走吧,顺顺气。”她站起身,抬臂搭在任昭容伸过来的手上,姨甥两个相握着手,在失了艳景的花园里散步。

    任昭容想了半天,终是没忍住,问到:“姨母,您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丁夫人脚下一沉,低声问道:“昭容觉得什么是委屈?”

    任昭容张了张嘴,却将一肚子的激烈言辞憋了回去。

    为一个与自己相看两厌的男人忍受这样的困境,她是绝对办不到的;而若是为了一个自己爱的男人,则更加不可能办到。

    “昭容,你还小。”丁夫人侧过身,反而劝谏起她来:“你是否看不惯男人三妻四妾?”

    虽然这并非任昭容的重点,但她还是蹙眉点头道:“有情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一心换一心,怎能留些许位置给别人?”

    丁夫人似笑非笑:“可若是对方没有心,你要他拿什么来换?”

    任昭容闻之微讶。

    “或者说,在对方心里,你的心并不值得他换。”丁夫人偏回头,嗤之以鼻。

    “会值得的,”任昭容下意识接到,丁夫人闻声看她,她又笑着说:“我的心,会值得他换的。”

    但若他不是一心向她,那便不值得。

    这回换丁夫人讶异她的自信。

    “傻昭容,你以为男人不纳妾,就不会见异思迁了吗?”丁夫人摇摇头,她还以为愿得一人心,便是娶妻不纳妾。

    任昭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真心实意,他也不会分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的。”

    她说的与丁夫人口中的情形完全相反。

    丁夫人没有被她说服,也不能说服她,看着她的神色饱含忧虑:“昭容啊,你有这样的想法,反而会令你更容易受到委屈。”

    在这个时代里,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活得最累。

    任昭容没有应声,只听到丁夫人说:“而我不觉得委屈,因为我不在乎。”

    在她与曹操之间,没有心的那个人,却是她。

    “只要昂儿好,我便无憾了。”
………………………………

第20章 足风流二十

    “她当真这么说?”卞夫人坐在镜前,为身前的曹节梳着髻。网

    曹节对着镜子笑了笑,露出几颗贝齿,娇俏地看着她身后的母亲。

    一名比曹节大不了两三岁的女孩站在离卞夫人三步远的地方,一身婢女打扮,微垂着头。她听见卞夫人的问话,轻声说道:“任女君是这么说的。不仅是纳……妾这事令丁夫人委屈,还说她日后也不许男人纳妾……”

    小婢子说话怯怯的,每说一个词儿就要偷瞄卞夫人一眼。

    好在卞夫人并没有生气。

    “好了,芙华你退下吧。去煮些米羹,记得少放糖,植儿不吃甜的。”卞夫人放下梳篦,随口吩咐了一句,将丁夫人和任昭容的对话搁置一边了。

    芙华应声退下,屋子里就只剩下卞夫人和曹节母女两人。

    曹节转过身来坐着,仰脸问道:“阿母,您不是叫我们离得母亲和任家女君远一些,别惹父亲不高兴吗?怎么又让芙华去听她们谈话呢?”

    称丁夫人为“母亲”令曹节感到有些别扭,可丁夫人正室的身份就那么紧紧压着所有人。

    卞夫人和煦地笑笑,柔声道:“现在就要离得她们更远一些了。”

    “可是您为什么不管二兄?还同意他随父亲出征?却不许彰弟和植弟去,明明他们比二兄更得父亲欢心。”曹节还是不懂。

    只是可惜两个弟弟还小,不能立军功,比不上曹昂。

    卞夫人与她解释不清,只问道:“阿节以为你二兄如何?”

    曹节撇撇嘴,道:“不如何,就是长兄的影子罢了。”

    她平时只和年纪相当的曹彰曹植在一起玩儿,而曹丕年纪过长,兄妹两个接触甚少,并不亲近。况且曹丕不知怎的,极其宠爱曹卉,对曹节这个同母胞妹反而和其他妹妹一样,一碗水端平,不咸不淡。曹节喜欢两个弟弟多些,也是因为曹操常称赞他们颇像自己,日后能成大器。

    曹丕简直不像是卞夫人的孩子,不仅如此,曹节也不曾在他身上看到一丝属于父亲的影子。

    卞夫人听了她的描述,无声地叹了口气。除此之外,她并无不悦,只是神色严肃地告诫道:“千万不可把这话说给别人听,尤其是你父亲。”

    曹节重重点头。

    *

    任昭容仍会每日到书房看书,尽管她看的速度慢了许多倍,大部分时候都在走神。

    她一手抚着不停在跳动的眼皮,手肘撑在桌案上,一手拾起从窗外飘进来的枯叶,静静地看着叶片干枯的脉络发呆。

    “这手钏是二兄特地去金玉坊挑了玉石给我串的,好看吗?”

    曹卉脆生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飘到任昭容的耳朵里。

    对了,上次听见她和曹苏吵架,也是在这儿。

    “真好看,二兄对姊姊真好。”回应曹卉的,是一道糯糯的声音,有那么一点儿熟悉。

    任昭容坐直身子,余光向外一瞥,看见曹卉身边跟着一个娇小可人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那……竟然是曹苏。

    任昭容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可那半月前还与曹卉针锋相对的曹苏却忽然变得唯唯诺诺了。

    “当然了,二兄最喜欢我了,节妹都及不上我。”曹卉笑得开心极了,满目灿光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珠串,碧绿色的玉石毫无瑕疵,颗颗圆润。她欢快地晃了晃白皙的手腕,那碧色的玉石也跟着晃,色泽鲜亮,十分夺目。

    任昭容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上的枯叶。

    原来曹丕也不是那么忙,还特地给曹卉串了手钏。

    她将手中枯叶弹了出去,与此同时,书房内响起一阵竹简相撞的“啪啪”声,她转头,瞥见个身姿颀长的少年,神色清冷地走出门去,佩环叮铛,衣袂轻扬。

    何晏依旧我行我素,她偶尔会在这里碰到他,却未曾有过任何交谈。若是有一点声响吵闹到他,他就会立刻拂袖而去,甚至不收拾他扫乱的书卷,任由它们摊在地上。

    今日是曹卉与曹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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