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子,在这想什么?”章惇浑厚的声音说道。
顾颜中想得出神,章惇的声音把他吓一跳,他急忙回过头,给章惇行礼。他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章惇昂首挺胸,径直往里走,走过顾颜中身边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地说:“你先跟我进去吧,林大人一会就来。我再交代他一次。”
顾颜中看着章惇的背影,眉毛上挑,心中十分纳闷:我怎么玩不明白了?
他跟着章惇走到院子里,黑痣小厮冷冷地说:“你就在这等着吧。”
黑痣小厮说完就跟着章惇进书房了。顾颜中看着他,跟当初来章府的时候判若两人。
顾颜中在院子转悠了一圈,看到林希脸色不开,匆匆忙忙地往书房走。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看周围,绕到了书房的后面。
书房的后面正好有一个窗户,顾颜中舔舔手指头,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
只见章惇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林希卷着身子,低头站在他的面前。
从他这个位置看过去,两人都是侧身。
“你有何事要禀报?是不是曾布最近又有什么异常举动?”
“不是,不是,下官想……”林希吞吞吐吐不知道该如何说。
“你想干什么?”章惇厉声问道。
“大人,下官不想在枢密院做同知枢密院事,下官想……”
他一手拿着茶杯,抿了一口说:“难不成,你认为在枢密院的活苦了,还想回去做你的翰林学士?”
“不不不。”林希声音颤抖地,“下官是想到户部或者吏部去谋个差事。”
“怎么,一个正二品官还委屈你不成?你还想去做个从二品。”章惇把手中的茶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摔,茶盖子在杯子上旋转了几圈之后,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
林希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林大人,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何让你去枢密院任职。”
“下官明白,大人是想让我监视曾布。可是,曾布做事小心,滴水不漏,下官空有个同知枢密院事的职位,却什么事情也查不到。”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章惇站起来,凶神恶煞地瞪着林希,他慢慢靠近林希,“曾布是曾巩同父异母的弟弟,曾巩去世后,林大人不是还为他撰写了墓志铭。就凭这层关系,林大人跟曾布的关系,不应该如此疏远才对。”
“大人,曾巩已去世十余年,曾布,做事风格与他哥哥不一样。更何况,大人当年,让我起草,贬斥苏轼、苏辙等人的诏令,还有贬斥司马光、刘挚等人的诏令。这些事情曾布是知道的。下官……”林希越说身子越往后退,章惇却步步逼近。
顾颜中听到这话,心中一紧,脑子里忽然出现他看到过的野史。历史上说,苏轼是被朋友陷害的,陷害之人就是林希。
林希和苏轼、苏辙两兄弟交情很深。他曾给苏辙写过一联:“父子以文章冠世,迈渊、云、司马之才;兄弟以方正决科,冠晁、董、公孙之对”可后来,苏家被贬,跟他也有莫大的关系。
这也许就印证了那句话:朋友是用来出卖的。
作为苏轼的粉丝,害苏轼的仇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若是可以,他真想一拳给林希打去,以泄心头只恨。
“林大人那份诏令用词准确,文笔精妙,正因为如此,我才把大人安排到枢密院任职。大人这一手好文采,若不拟写诏令,岂不可惜?”
“大人,下官……”林希一直往后退,脚一步小心搬到了旁边的月牙凳,身子往后倾斜摔在地上。
章惇并没有把他扶起来,反而冷冰冰地说:“我知道,你看中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顾颜中听到这,嘴角微微一笑,原来他也看中了这个位置。
“曾布做事情谨慎,百密无一疏,我看不出破绽。”林希有些哆嗦地说。
林希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章惇站起来,走到林希的身边,看着他,慢慢蹲下,说:“我不是刚派了个人给你吗?你一会走的时候,就把他带走,曾布很喜欢他。你可以利用他帮你试探曾布。”
“大人,就算你把顾颜中给我。可是,我连送封信都不会让他去,毕竟不是自己人啊。要是坏了事,大人是责罚我,还是他啊!”林希感叹道。
章惇站起来,迟疑了一下,似乎忘记了这一点。他袖子一甩,坐在椅子上,说:“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不用你说。我让方天若也去帮你,给他安排个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有什么消息,你就让他送来。”
林希听到他这话十分疑惑,问:“大人,这吏部尚书的位置……”
“那位置不是你的!好好做好你的事。”章惇疾言厉色,“林大人,时辰不早了,枢密院的事情也不少,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顾颜中听到这,赶紧快步闪到屋子前面。
林希在枢密院做同知枢密院事,表明上是正二品,实际上就是章惇盯着曾布的眼睛。
章惇让他去枢密院监视曾布,可曾布也不是吃素的。林希有那么多不好的案例摆在眼前,曾布怎么可能不防,说不定,还时不时给他脸色看。他空有一个正二品的官职,实际上什么也不是。
什么都不做,到时候领了俸禄回家休息也不错。可若是在曾布身上找不到半点有用的东西,他在章惇这也交不了差。
他眼下的处境真是不好过啊!
先不说他这个官位有一定的职务,曾布不让他处理。就算曾布让他处理,他也没有多少实权。
枢密院掌管国家军务,若得皇帝的批准,有调动兵马之权。
北宋时期,矛盾一开始就相当尖锐。在边境,又有契丹、西夏等少数民族政权的并立,形成边防的紧迫局势。
这需要一支相当庞大的军队,方能抵抗少数民族的入侵和镇压国内人民的反抗,因此,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机构来管理这支军队,这就是宋代设立枢密院的原因。
同时,枢密使的设立又可以削弱宰相的权力,也是强化皇权的重要措施。所以,元丰改制后,枢密院照样保存下来。但是北宋的枢密使与中书的关系都极不正常。
元丰改制在外形上根据唐制恢复三省六部。从程序上来看,中书省负责草拟和颁发皇帝的诏令;门下省负责审核政令;有不可行的可以驳回;尚书省负责执行国家的重要政令。
眼下章惇是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所有的政令章惇都能看到的。
曾布原来是为同知枢密院事,曾布成为知枢密院事,理所应该就让林希接替了曾布原来的位置,其目的也就看看曾布有没有什么东西欺瞒章惇而已。
林希想去吏部某个职位,也不无道理。虽说六部尚书是从二品,可是这吏部的差事比起这枢密院中的差事实权可大的多了。
吏、户、礼、兵、刑、工,吏部在这六部之中权利是最大的。
元丰改制之后,许多机构便或省或并,审官院并于吏部,吏部的权利就更大了。文、武官员的选试、注拟、责任、升迁、叙复、荫补、考课的政令以及封爵、策勋、赏罚、殿最的制度,都归吏部掌管。
顾颜中想到这长长呼了口气,这块肥肉,谁都想啃,可偏偏不是谁都能啃得到的。
章惇说着自己打开门走了,他刚踏出门去,就看到顾颜中站在院子里。
顾颜中急忙行了个礼。
“你送林大人回去吧!”章惇头抬得高高的,丢下句话便走了。
顾颜中看着章惇的背影,后背的脊梁骨直冒冷汗。他再看看林希,林希神情恍惚,顾颜中忽然想起赵七爷当日的情形。
他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暗自感叹:人生百态,今日的林希,正是他日的赵老爷。
章惇安排自己去枢密院,自己成了章惇棋盘上的一颗棋。
“呵呵!”他冷笑一声,问自己,“顾颜中,你是在笑你自己吗?”
方天若也去枢密院,而且官职还比自己大好几级,这以后的日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卷入了这场官斗。或许是踏入章惇府的那一刻,或许是跟着曾布回家的那一刻,或许是他答应赵老爷的时候,更或许是他穿越到宋朝的那一秒,就注定了他的命运。
顾颜中忽然感觉自己心空空的,他不知道下棋的人,是自己和方天若,还是自己和章惇,或者是章惇和曾布,更或者是自己和命运。
他从内心深处,发出由衷的感叹:这盘棋不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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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字如其人
秋日的天空,又高又蓝,十分宁静。白云如羊群,软软绵绵,如羽毛一般的轻盈。院子里干净得一片树叶都没有。
顾颜中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之后,又回到屋里。大家都在埋头干活。
宋朝官员冗杂,元丰改制虽然有所改变,但整体变化不大。
宋初枢密院下设四房:兵、吏、户、礼。神宗元丰五年增至十房,后又加两房,总计十二房。
北面房(掌行河北、河东路吏卒,北界边防、国信事);
河西房(掌行陕西路、麟、府、丰、岚、石、隰州、保德军吏卒,西界边防、蕃官);
支差房(掌行调发军,湖北路边防及京东、京西、江、淮、广南东路吏卒,迁补殿侍,选亲事官);
在京房(掌行殿前步军司事,支移兵器,川陕路边防及畿内、福建路吏卒,军头、皇城司卫兵);
教阅房(掌行中外校习,封桩阙额请给,催督驿递及湖南路边防);
广西房(掌行招军捕盗赏罚,广南西路边防及两浙路吏卒);
兵籍房(掌行诸路将官差发禁兵、选补卫军文书);
民兵房(掌行三路保甲、弓箭手);
吏房(掌行差将领武臣知州军、路分都监以上及差内侍官文书)、
知杂房(掌行杂务)、支马房(掌行内外马政并坊院监牧吏卒、牧马、租课)、
小吏房(掌行两省内臣磨勘功过叙用,大使臣已上历任事状及校尉以上改转迁遣),吏共计三十八人。
逐房副承旨三人,主事五人,守阙主事二人,令史十三人,书令史十五人。
顾颜中每次想到他是最不入流的一个书令史,心中就痒得慌。
他再一看,方天若坐在最里面的屋子,抄抄写写不知道干什么?
他耸耸肩膀,也是,人家乃枢密检详官,从六品,当然忙。不过,他最忙的不是检详而是忙着应付一堆人。
方天若的桌子旁边,时不时会有一个人在他身边问问那的。
自从来到枢密院,他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忽然看到里面有个人抄着抄着,手酸了,在抖手。
顾颜中走过去,好心地问:“大人,手疼了?如不嫌弃在下字难看,我给你写几个字?”
那人看了顾颜中一眼,准备把笔给他,方天若咳嗽了几声,那人一声不吭,又埋着头继续写。
顾颜中往里屋瞅了一眼,方天若一边把毛笔上的杂毛拽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诗写的好又怎么样,狗还会看门呢。”
顾颜中清了清嗓子,反驳道:“是啊,有时候被疯狗咬了就只有忍着,难不成还咬狗。”
“你!”方天若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大骂道:“都自己干自己的活,谁敢招惹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顾颜中也懒得理他,背着手自己在屋子里转悠。
他看到一个箱子上堆着一堆奏折,他走过去,刚拿起一本,一个官员就说:“你别碰,那是我刚整理好的。你到一边去。”
顾颜中耸耸眉毛,耸耸肩膀,长长地呼口气,转了一圈,似乎偌大的房间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让自己站的。
宋朝的官制从赵匡胤建立宋王朝开始,就对中央官制作了调整。其特点是用设官分职、分割各级长官事权的办法来削弱其权力的。
有些官只是空名,所谓“官”,其概念只是拿俸禄而已。
这类官有两种情况,第一,在宋太祖、太宗统一五代十国的过程中,留用了大批各国旧官员,使他们保持官位,领取俸禄,但不使掌握实权(只对其中认为可靠者安排一些实际职务)。
第二,对于宗室、外戚、勋旧,也仅授予高官,优加俸禄,而不给实职。
到宋真宗时,便把这些措施加以制度化。按照这个制度,一般官员都有“官”和“差遣”两个头衔,有的官还加有“职”的头衔。
“官”只是说明他可以领取俸禄,而职才有实际的权力。每个机关彼此互相牵制,“任非其官”的情形很普遍。
再加上宋朝实行举荐制度,官员的编制有时候严重超出实际编制。
顾颜中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这几日他总是从来的时候,一直在院子里转悠到大家都走了。
他又转到了屋子门口,下意识看看里面的人。这有的人是在里面有官职,但是从来没有来过;有的人是来了,该下班的时候走了;还有的人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只有他自己是天天来。他也想甩手不来,就算他来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但是,他每天还是照常来上班,第一个来,总是最后一个走。
越是这样的情况,他就越是要来。哪怕来了转悠几圈,没有什么事情干,也没有一个自己可以站的地方,他还是要来。
他是否有工作做是上面的问题,他不来,这就是他的问题了。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麻烦。
顾颜中忽然想起那一年,他的领导想提拔一个人坐他的位置。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科长。大家为了排挤他,换办公室的钥匙之后,没有给他。
他每天上班,连办公室都进不去,只能到别人的办公室去跟别人挤。
想到这,他不由得笑了笑,好歹这次他还能进门。
他想着又转悠了一圈,深深地呼了口气,我闲着也是闲着,他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道:忍。
他写“心”字,那个“戈”笔的时候,把弧度稍微拉大了一些,把上面那一把刀全部包围了,而“心”字旁边的两点,也点在里面。
他写完看着自己写的字,又用树枝再写了一边“戈”笔,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肚能容一切!”
他写完又在地上,再写了一个字“等”!
“有时候,等是最好的办法!”他又感叹道。
他写完心中似乎放松很多,又在地上写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秋风轻轻地吹着,阳光把枢密院屋顶上的瓦片照得亮堂堂的,几只小鸟从屋顶上飞下来,落在顾颜中写的字的旁边。
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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