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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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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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刘苏回到莺歌海,兴奋地拉着羁言诉说今日经历。羁言含笑听着,不时点头附和,更让她兴致勃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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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上巳节

    上巳,俗称“女儿节”,上巳春浴的习俗发源于周,在汉代成为定俗,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莺歌海多女儿家,这一节日自然也不例外,众人结队出门踏青,祭祀高禖,曲水流觞,祓禊沐浴。

    头一日,刘苏便央着羁言答应次日陪她出门,于是三月初三清晨,神女溪畔娇笑的女儿堆里,多了一个尴尬不已的少年。

    说是沐浴,众女儿不过沐发、洗脚而已,毕竟初春水温还是太凉。溪中桃花渐逝随流水,凄美得惊心动魄。桃瓣下有鱼头攒动,是上溯的鲤鱼,鱼鳞与水波在阳光下浮光跃金。

    一时汲湘、燃楚几人连同羁言陪着卫夫人射覆,一旁的姑娘们投壶的、踢毽的、放纸鸢的,均是嬉笑不止。刘苏被阿阮那一圈抹骨牌酒令的叫走,羁言忙喊住阿阮:“她吃不得酒。”

    阿阮嗤嗤笑道:“郎君放心,我带了果子露,只叫姑娘吃那个便是。”刘苏大笑,“阿兄放心,我晓得自己的酒量,不会吃醉的。”她却不晓得自己的酒品。

    羁言一厢漫不经心地思索着射覆的典故,一厢留意刘苏那头的动静。忽听她嚷了一句什么,声音分明已笑得走了样。

    阿阮不住推她:“姑娘,你这样耍赖可不成,说清楚了,中间三四绿配红——”

    刘苏方才勉强止住笑,正揉着腰哼哼,一听她追问,又笑得腰肢乱颤,“阿……阿阮你……让我歇一歇……嗯,中间三四绿配红,哈哈哈哈……大火烧了毛毛虫!”

    抹骨牌的女孩子们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惊得附近树林中鸟雀出巢。刘苏擦着笑出的泪,颤声道:“从此以后,可都叫我刘姥姥罢!”一语未闭,兀自乐得直不起腰来。

    做令官的阿绿跺脚嗔道:“姑娘惯会这般谑笑,却不是好好做耍子了。”没见她一把牌捏在手里,因笑得太厉害,都洒落了一地么?

    “大火烧了毛毛虫!”羁言差点狂笑出来,一抬眼见卫夫人兴致缺缺的模样,忙按下笑意收回心思——如今看来苏苏是不会受阿阮等婢女欺侮的。

    而自那日调戏不成铩羽而归,卫夫人便常露出这副模样来。今日陪着她射覆的,除了汲湘、燃楚与羁言,还有两名男宠,于羁言而言这是一种无言的羞辱,然而他并不以为意。

    回程时,刘苏已是累得厉害,再走不动了。她使劲分开不断想要团聚的眼皮,直接扯着羁言衣袖撒娇:“阿兄,背我回去嘛!”

    羁言瞪她许久,无奈点头,背身蹲下。起身时,他目光凝重,然背上的刘苏丝毫不知,依旧笑嘻嘻说着话。

    “阿兄你不知道刘姥姥的典,改日有空,我说给你听——这可说来话长啦……”

    姑娘带笑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她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这一觉睡醒已是次日清晨,对着坐在床前的阿兄,刘苏又是尴尬又是抱歉:“昨天笑得太厉害,好累的。”

    阿阮端来朝食,刘苏用了饭,同羁言软语道歉,“近来真是越来越困了,所以古人说‘春困’是很有道理的——”她说着掩口打了个哈欠,眼神又朦胧起来。

    “无事,困了就睡好了。”听他这么说,刘苏如蒙大赦,也不看路,飘回卧房床上熟练地溜进被窝,即刻熟睡。

    阿阮进进出出盖被子,下帐子,关窗户,同羁言说了几句话,都未能惊动她半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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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等着我

    阿阮出去了。羁言盯着床帐旁垂下的嵌宝小银钩,目光沉沉。

    她身上的“优释昙”许久以前就开始发作,整个冬季她精神都过分健旺;然而从上巳开始,她的精神会越来越不济,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直至……再也不会醒来。

    他既将她扯进了这样的生死局,就必须为她的生死负责。他所结识的人,多半干着刀头舔血的行当,就是湘姨那样温柔的人,阿阮这样微末的人,手上都难免沾上人命。

    他们这些人死于江湖争斗,说难听点是罪有应得――瓦罐难离井上破,世人不许英雄迟暮、美人白头,江湖人便该有江湖人的死法。

    可这样的方式,不该加诸她身。她只是叫了自己阿兄,又何曾从自己这里得到过什么好处?便要承受他的身份与旧日恩怨所带来的磨难。

    羁言起身,轻轻关上房门。在某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上,他找到正在侍弄一棵野生茶树的湘姨:“湘姨,我不能去求夫人,只能托你转告她,我愿为她解决某些麻烦,只要她出手救我妹子。”

    汲湘生性温柔,羁言等人小时来到莺歌海供卫夫人驱遣,颇得她照看。此时她也为了难――这世上能教夫人视作麻烦的,不外乎那几件事、几个人,岂是刘羁言能够对付的?转告了这句话,他多半有去无回。可若是不说,他那妹子,好端端一个小姑娘,眼见着就要活不成了……

    对上羁言眼神,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倾城”的训练何等严厉,这些孩子本都学会了不动声色,如今却教她一介婢女从眼神中看到掩不住的焦灼,一瞬间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这孩子是动了真心了。

    自己睡了多久,刘苏毫无概念。只一觉醒来,阿兄又好笑地看着她。她大窘,缩头不理。

    羁言摸摸她发顶,说道:“没良心的,夫人使我明日出门办事去,你现在不理我,将来有得你后悔的。”

    刘苏一惊,坐起来拉着羁言一叠声问:“去哪里?什么事?会有危险么?什么时候回来?”

    羁言心口一酸,终是有人这样关切着他的,可这关切,是他最后一次感受了罢。

    一边却不动声色地回答:“哼哼,就不告诉你!”

    “啊――”刘苏松口气,还有心情逗她,想来不甚要紧。作势要咬他,“你说是不说?尽早从实招来,大家好说,否则,休怪我无情上大刑伺候!”

    “三个月!三个月就回――”羁言“受刑不住”,急忙招供。刘苏咯咯直笑。

    笑完,她郑重嘱咐“要照顾好自己,路上好生吃饭,云云”。

    羁言好笑,“这不是我该嘱咐你的么?――说说,想要什么,我回来时带给你。”

    刘苏一扬头满脸骄傲,“我如此聪慧,岂会亏待了自己?在下品行高洁,两袖清风,一贯是不爱收人好处的,你不用费心啦。若有那含桃、寒瓜、葡桃等果子,你诚心要送,我便勉为其难收下罢!”

    含桃便是樱桃,为着避卫夫人的名讳,莺歌海内都称含桃。

    “……”羁言盯着她甚久,也不见她脸皮有薄下去的趋势,终于败走,“既然如此,在下回来时,定带上这些贡品给姑娘。”

    刘苏闹够了,便又想睡,“阿兄,你都要出门了,便多看我一会儿,免得在外还要想我。――哎呀你别笑,我就是知道你出门会很想我的!谁叫我天生可人疼呢……”

    “嗯,你睡吧,我多看看。”

    姑娘带着甜甜的笑意兀自睡得黑沉。羁言心想,若是能一辈子都看着她睡得香甜的模样,自己当是幸福至极。

    他索性低头,无比虔诚地在她手心里落下一吻,抵着她额头低声坚定道:“苏苏,等我回来,等我……带果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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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解奇毒

    羁言离开时,刘苏未能醒来。

    待她从阿阮处得知羁言已离去的消息,不由大为怅然,“都没能跟阿兄送别呢。”

    她不知道,这点怅然日后会成为她最大的痛苦根源,令她无比痛悔自己为什么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当天卫夫人便派了燃楚来为她切脉,汲湘则调出各类所需药物,以备使用。

    刘苏再迟钝、再没心没肺,也觉出了问题:“楚姨,我怎么了?”

    不同于汲湘未语先笑,令人如沐春风,燃楚惜字如金:“中毒。”

    燃楚便见伸着胳膊让她切脉的姑娘脸色一惑,复又慢慢平静下来,“我是中过毒……还能医治,便是不甚要紧,是么?”

    她说的是被竹叶青所伤那次,尚且不知自己所中的乃是天下一等一麻烦的“优释昙”。

    燃楚不愿多话,摆出针囊来:“去躺下”。

    她要为刘苏施针,连续二十一日,以保证她不会在夫人配出解药前便毒性发作,在睡梦中死去。同时阿阮得了指令,每日为她准备药浴,辅助解药配药性的发挥。

    刘苏便老老实实忍着每日金针刺进穴位的痛苦和药浴的繁琐。

    二十一天后,汲湘送来一瓶药丸,“夫人叮嘱,每日服一丸,每日服药时间比前一日推迟一个时辰,不可有差错。服药时,以药汤送下。这是一个月的量,一个月后,我会送来新的药。”

    那药丸闻着清香,似有回甘,待吃下去,便有无限苦涩自喉底泛起。为压下苦涩,刘苏抓起一旁盛满温热药汁的瓷碗大口咽下,随即脸色变了脸色――药丸只是苦涩无比,这药汁却是奇酸、奇麻、奇辣、奇苦、奇臭,诸般滋味混杂,令她发根都要竖起来了。

    她抚着胸口干呕,阿阮一脸严肃:“姑娘,想活命就全吃下去。”

    刘苏皱着脸道:“阿阮,温水!”深吸一口气,闭目灌下剩余药汁。

    阿阮连忙递上温水,刘苏一气喝下两碗才稍稍舒口气,苦恼道:“好难吃。”

    阿阮微笑:“我去叫厨房给姑娘做点好吃的。”

    一月过后,药丸见效,刘苏不再嗜睡,脸色却越来越差。阿阮使厨房每日变着花样上饭菜,亦不能使她胃口稍开――解毒药对脾胃是莫大折磨,而卫夫人配药时不会顾及到她的肠胃,纵有法子中和副作用,那高傲的夫人也因嫌麻烦而不会采用。

    阿阮侍候刘苏时间长了,多少生出些爱护之情来。那姑娘又不要她做太多事,每每要她做什么,必要称谢,她也觉得颇受尊重――说来奇怪,之前有来莺歌海做客的姑娘对她说“我们做好姐妹吧”,她也不曾感受到这样的尊重。

    此时阿阮见刘苏百无聊赖地挑起一根面条,慢慢喂进嘴里,嚼一下,又嚼一下……就是不肯咽下去。

    这面条是阿阮盯着厨房的人做的,精挑细选的配料,最上等的手法,最好的火候,见刘苏有气无力的模样,阿阮不由气急起来:“姑娘,再这样下去,你毒还未解,人先要饿死了!”

    刘苏悚然而惊,身为一个吃货,饿死是最痛苦、最令人颜面尽失的死法!

    她皱眉想了一时,吞吐道:“阿阮,试试让厨房炒一盘……苦瓜?”

    阿阮愕然,这是还嫌药不够苦么?她一个熬药的都闻够了!一边腹诽一边果真去要了一盘清炒苦瓜。

    苦瓜翠绿油亮,令人一看便生清凉之意。阿阮眼见着刘苏试探着夹起一片,慢慢咀嚼,居然……吃下去了!

    满嘴都是药汁的奇怪味道,食不甘味了太久,刘苏居然就着苦瓜吃了两碗花白米饭。

    阿阮震惊之余,忍不住念佛:“可算是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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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害相思

    那厢刘苏吃饱喝足,想念起她那下山许久的兄长来。重复每日一问:“阿阮,你知道阿兄去哪里了?”

    阿阮摇头。

    刘苏叹口气,也不知阿兄替卫夫人去做什么机密要事,整个莺歌海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或者汲湘与燃楚是知道的,可那两个人,一个惜字如金,绝不说多余的话,另一个每逢问起便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她只得偃旗息鼓,回房去或读书或跟着阿阮做两针刺绣,以消磨时光。

    偶尔能见到卫夫人,她有时是单独一人在山间、树下、水边,像是凭吊着什么;有时又前呼后拥如被众星拱卫的明月,皎皎然令人不敢逼视;有时是与男宠在一起嬉戏,不顾场合――自有一回不慎撞见,刘苏吓得再不敢独自往幽僻的地方去。

    卫夫人心情好时,会叫住她说几句话,调侃居多,词锋犀利令她无言以对;有时却似乎对她厌恶之极,戾气充溢;更多的时候,卫夫人不说话,看她的眼神中有着奇异的怜悯。

    刘苏叹口气:我并不想打听莺歌海机密,亦不是非要知悉阿兄去向。只消有人能告知我阿兄安好,我自然不会再问……

    时日愈长,对兄长的思念愈甚。眼见约定的三月之期过去大半,心底长草。

    这日读唐诗,元微之的“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在心底反复揣摩――是什么让她忽略了莺歌海的花丛?

    阿阮见窗边榻上摊着诗集,姑娘正望着窗外隐隐青山悠悠白云,因笑问:“姑娘读什么呢,这样出神?”

    刘苏回神,脸上作烧,心中慌乱。“这诗很好啊!”

    阿阮虽不识文断字,却惯会察言观色,最能体察人的心思。看刘苏模样,她脱口而出:“姑娘莫不是在害相思?”

    呃?相思!她只是在思念阿兄而已,与相思何干?她这辈子还没学会相思呢……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都在想些什么啊?惊觉自己真是在害相思,不由又痴了。

    阿阮忽地心生怜悯:姑娘可知她相思的是什么样的人?“倾城”中人,有几个能够善终的……

    被阿阮一语道破心意,刘苏突觉思念疯长不可抑制。羁言……

    起床时,想起他练完剑精神抖擞喊她起床的模样。吃饭时,思念他亲手烹制的粟米饭烤兔肉。他点画的罗裙,他手把手教的写字,他从汶城带回的蜜饯,他的手摸她头发的温度……

    她想,自己是在相思了。

    这日又见卫夫人。甫一见面,卫夫人便大笑:“听说阿阮要了许多美食,你吃不下,却偏偏爱吃苦瓜?”

    刘苏能吃下饭便心情大好,笑回道:“吃甜食会觉得药味愈发难以忍受。苦瓜则在药味衬托下变得容易接受。”

    卫夫人眯起明丽的眼睛,“我就不爱吃苦瓜,更讨厌吃药!”

    “夫人,”刘苏无奈,“哪个喜欢吃药呢?若非中了毒,我还是爱吃甜的。”但她最爱的辣椒这时候根本找不到啊喂!好伤心……

    卫夫人冲汲湘使个眼色,汲湘因问:“姑娘是怎么中的毒?”

    “去岁冬季,被竹叶青咬了……”刘苏赧然,区区蛇毒也要动这样大阵仗,真是令人汗颜。

    燃楚一脸奇怪,“你中的是‘优释昙’。”

    “啊?”不明所以的姑娘和不明就里的医者,面面相觑。

    卫夫人想了想,笑道:“他不曾告诉你真相么?”顿了顿,又接着自言自语,“是了。他不曾告知你的真相,还多得很呢……”

    “夫人!”刘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阿兄可还平安?”

    阿兄想说就说,不想说便不说,真相有什么要紧?反而是卫夫人这般摆明了挑拨的态度,令她十分不快。

    “哟哟,生气了?”卫夫人天真烂漫地一笑,“就不告诉你!”

    刘苏气结,你都一把年纪了,做出这样天真无邪的撒娇模样,合适么?

    不过看着卫夫人美丽光洁的脸,她想,还是很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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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风声漏

    今日谈话宣告结束,汲湘好心地送刘苏回居所,缓缓解释了“优释昙”的来历与作用,刘苏先是大惊,继而想到自己已在服用解药,便不再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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