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这段时间为了大明的黎民百姓可是没少出力,对于这种真心实意为大明考虑的书香门第,朱舜是打心眼里佩服。
如果内阁宰辅和六部尚书都是这种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十几年后女真人哪有半点机会入主中原。
朱舜看到宋应晶这副有损风度的样子,又要借走十台蒸汽机,大致猜出来他要做什么了。
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王承恩,这位王公公也是急躁的很,朱舜心里有数了:“宋疫防借走蒸汽机有什么用处?”
一句宋疫防,王承恩知道这位火急火燎的读书人是谁了,就是前段时间主持疫防重任的宋应晶。
宋应晶来的过于着急了,累的口干舌燥,端起一杯清茶一口喝干:“朱先生不会不知道,北直隶遭遇了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大旱。”
“去年咱俩讨论过以工代赈这件事以后,我就带着一批流民慢慢摸索以工代赈的施行方式,经过几个月的摸索,总算是有了一些心得。”
“当然这只是次要的,经过这几个月的风餐露宿,我大致摸清了北直隶的水文情况。”
宋应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从怀里拿出一张标注了很多文字的舆图,铺在了云纹茶几上:“这里是白洋淀,这是五官淀,这是三角淀,全是北直隶有名的鱼米大湖。”
“只要能把这三处大湖的湖水抽取出来,再按照北直隶的水文情况,在一些水脉节点放上一台蒸汽机。”
宋应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肃穆的说道:“只需要十台蒸汽机,我就有信心灌溉北直隶大部分的下田。”
王承恩听到这番话,哪里还能坐的住,突然站了起来,努力想要保持住不动声色,但他脸上激动的表情,当场就把他出卖了。
王承恩一把握住了宋应晶的手臂,认真的问道:“先生说的可是真话。”
直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握住了,宋应晶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人在这里,皱着眉头从这个冒失的人手里挣开,点头道:“我宋某骗你作甚。”
王承恩再次握住了宋应晶的手臂,拖着他就向外走去:“那就请先生跟咱家走一趟。”
宋应晶感觉这个人很奇怪,突然冒出来抓住自己的手臂不说,还要拖着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
正要用力挣扎,朱舜站起来笑道:“四哥别挣扎了,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宋应晶不解的看向了朱舜,希望能给解释一下。
朱舜只说了三个字,就轻松的解释了这件事:“王承恩。”
听到这个名字,宋应晶果然当场就僵住了,王承恩可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只是这么一位煊赫权贵,怎么会跑到简陋的京师大学堂。
瞧他这熟悉的状态,来了不止一两次了,熟悉的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着实怪异的很。
王承恩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这么的重视一个人,从离开京师大学堂一直到进入紫禁城,都没放开宋应晶。
宋应晶早就听说某些权贵有龙阳之好,难不成王公公也有这种癖好,想到这里,宋应晶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好在宋应晶出身于书香门第,熏陶出了一身谦逊的气度,要不然早就一脚踹开王承恩,有多远跑多远了。
就在宋应晶内心做着思想斗争,想着怎么拒绝王公公的‘青睐’,突然有些懵了,他竟然见到了大明天子。
看到皇帝的一瞬间,宋应晶这才明白朱舜说的好事,原来是这个,松了一口气:“草民宋应晶,叩见皇上。”
崇祯早就得到了通报,要不然王承恩哪里能这么轻易的把一介草民,带到皇帝批改奏章的乾清宫。
崇祯扔下手里的御笔,又是一把握住了宋应晶的手臂:“爱卿说的可是真话。”
宋应晶被人抓了好几次,手臂有些酸痛,但自己一介草民能够让皇上这么的礼遇,不免有些感动:“草民不敢欺骗皇上,如果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
崇祯把宋应晶扶了起来,注视这位一心为国的草民,开始面无表情的说话了。
“宋应晶接旨,赦封你为北直隶监察御史,主治北直隶的大旱。”
宋应晶听到这道口谕,呆在了原地,这个监察御史可不是疫防局大使那种临时赦封的虚衔,是被朝廷所承认的正式官员。
还是正七品,宋应晶相当于连升了六级,而他还只是一个举人,没有进士功名。
王承恩拉了拉宋应晶的右衽衣,笑道:“宋先生还不赶紧谢恩。”
反应过来的宋应晶,立即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的说道:“草民宋应晶,叩谢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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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朱氏水泥厂
第二天,宋应晶又火急火燎的跑来了,不一样的是这次穿了一身獬豸补子官服,官服的颜色也比朱舜的绿色官服要好看的多。
升任七品监察御史的宋应晶,官服的颜色是青色。
宋应晶这次过来除了要借走蒸汽机,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朱先生,选拔秀士那件事皇上松口了。”
“十个人的名额不变,但是把每三年选拔两次的限制给取消了,京师大学堂每年都可以选拔朝廷承认的秀士。”
朱舜最想要的其实不是扩大名额,就是这个三年选拔两次的限制,现在达成了这个愿望,心想那张地图没有白给王承恩。
两人聊了几句,朱舜就把拆卸和安装蒸汽机的重任,交给了大明的顶级发明家张焘,然后忙着去宣传京师大学堂要招学子的事情了。
因为要去良乡县的各乡宣传,打交道的都是各乡的乡绅,朱舜不擅长和这些乡绅打交道,准备去把宋老太爷给请出来,帮忙处理这件事。
朱舜还没走出京师大学堂,宋老太爷乘着一顶轿子已经过来了。
宋老太爷推开柴门走进篱笆院,一把揽住了朱舜的肩膀,哈哈笑道:“老夫就说你小子是个福星,只要是跟在你身边,肯定能享福。”
“这才几天,宋家大把大把的赚银子不说,老四那个蠢玩意竟然当上了正七品的监察御史。”
“回头老夫一定要让人打造一个朱先生的金像,放在家里天天上香,拜朱先生比起拜财神爷有用多了。”
朱舜忍不住被宋老太爷给逗笑了,笑了笑说道:“老太爷先别拜我,有件事还要麻烦老太爷。”
宋老太爷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朱先生尽管说,只要是能办到的,宋某一定做到。”
朱舜先把京师大学堂可以选拔秀士的事情,说给了宋老太爷听,宋老太爷瞬间说不话了。
以他渊博的学识竟然不知道怎么形容朱舜好了,只是在最后说了一句:“朱先生真有本事。”
朱舜笑了笑,接受了宋老太爷的称赞,继续说道:“招收学子这件事要和本县的乡绅打交道,这种事情我不是很擅长,还请老太爷帮忙。”
宋老太爷二话不说,跨上了家丁牵着的一匹辽东大马,背着线膛燧发枪大手一挥,颇有挥斥方遒的气概:“老夫去去就来。”
朱舜淡淡一笑,拱了拱手,目送宋老太爷策马消失在田野间。
关系最为复杂难缠的就是乡绅了,宋老太爷的一句去去就来,办了好几天到了立夏这一天才办好。
趁着这几天的清闲功夫,朱舜去了一趟老爹建造的那座私窑,圆窑已经打造好了,窑工也招募好了,正在研制水泥。
骑上小毛驴顺着尘土飞扬的官道,来到了京城东郊潮河附近的圆窑,距离圆窑不到一里的路程,朱舜就看见了浓烟滚滚的窑厂。
年关刚过,朱舜的老爹拿着儿子给的二百两银子,开始建造圆窑,招募窑工,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这件事办好了。
利用圆窑烧制各种东西,可是匠头朱忠仁的拿手好戏,圆窑建造好的第二天,就按照朱舜给的配方,开始烧制那种叫做水泥的东西。
朱舜知道的配方只是一个大概,主要是以石灰石和黏土为原料,至于烧制的工序和详细比例,却不知道,只能慢慢的去尝试。
研究任何东西的早期,都是在烧钱,窑厂烧了三个月的银子,还是没有任何的进展,这可急坏了匠头朱忠仁。
匠头朱忠仁为了给儿子的事业出把子力气,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决定辞去官窑的匠头身份,全心全意的烧制水泥。
匠头朱忠仁走进官窑,脸上的愁眉苦脸瞬间就没了,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朱员外可是有日子没来了。”
“是啊,听说你儿子帮员外建立了一座窑厂,咱们可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员外发达了可不能忘了老兄弟。”
“朱哥,过去兄弟我可没少请你喝酒,以后可要多帮衬帮衬兄弟我。”
匠头朱忠仁刚开始听到员外两个字,还回头看了几眼,以为是在喊后面的人,看了好几眼后面都没人。
听到说儿子出钱建立的窑厂,匠头朱忠仁明白了,这是在喊自己,立即大模大样的给老兄弟们打招呼:“老李你看你说的哪里话。”
“本员外混的再好,咱们还是兄弟,哪里能忘了你。”
员外朱忠仁热情的给官窑兄弟们挨个打过招呼,走到公廨门口,突然不走了,站在那里沉思一件事情。
陈公公刚好从公廨里走出来,看见员外朱忠仁在那沉思,笑眯眯的问道:“朱员外在想什么?”
员外朱忠仁皱着眉头说道:“咱现在也是员外了,总觉的手里少点什么。”
陈公公别的方面不敢,吃喝玩乐方面,绝对能在太监里排在前列,笑眯眯的说道:“朱员外在这等等。”
过了半柱香时间,陈公公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条狗链子,拴着一只身体细长通体土黄的蒙古细犬。
员外朱忠义看见这只蒙古细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对啊,牵着狗才配得上员外的身份嘛。
不过又想到一个问题,没去接走那条狗链子。
陈公公走过去,把狗链子塞到了员外朱忠义的手里:“朱老哥放心,这种蒙古细犬是一种凶猛的猎狗,不想喂它了就撒出去,它自己会抓些鸟鼠獾狸填饱肚子。”
员外朱忠义听到这话笑了,猛的一拍陈公公的肩膀:“哈哈,还是陈老哥懂我。”
说完这句话,员外朱忠义牵着这只蒙古细犬,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官窑,把正事都给忘了。
来到窑厂的朱舜,在正堂坐了小半天,没等到老爹回来,就准备先去圆窑查看水泥的烧制情况。
刚刚走出正堂,瞧见老爹牵着一只蒙古细犬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员外朱忠仁看见儿子来了,乐呵呵的赶紧走过去,把狗链子塞到了朱舜手里:“儿子这个给你,陈公公说这种猎狗非常凶猛,很适合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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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烧水泥
看来去年在粥棚被袭击那件事,老爹明面上不说话,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朱舜又把狗链子塞了回去,说了一句悄悄话,打消了老爹的顾虑:“爹,我身边有锦衣卫的人,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
员外朱忠仁听到这句话,笑的更加乐呵了,锦衣卫的大名谁没听说过,有他们保护儿子安全,女真鞑子来了也伤害不了儿子。
聊了几句,爷俩一起走向了圆窑。
窑厂建造的十分简单,四周用一圈低矮土墙围了起来,里面空荡荡的,边缘建造了一排茅草屋,中间有一个圆窑。
朱舜和老爹沿着土路,走到近处,第一次见到了古代的烧窑。
圆窑看起来就像一个馒头,高约五米,左右宽四米,前后长约三米。
圆窑正面有一个窑门,通往里面的窑室,后面有两个烟囱,排放着滚滚浓烟。
圆窑四周有几个棚子,里面放着石灰石、黏土、煤炭这些原料。
朱舜看着冒着滚滚浓烟的圆窑,问道:“爹,水泥烧制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件事,员外朱忠仁又开始愁眉苦脸了:“儿子你说的水泥,很像石灰和火山灰的混合土料,爹以前在私窑也帮人烧制过那种东西。”
“只是水泥更难烧制,烧制到现在只摸索了一点头绪,这样吧爹给你演示一遍,你看看哪里还需要改进的。”
员外朱忠仁把手里的狗链子交给儿子,脱掉身上的紫花布对襟,换上了一件麻布对襟,开始烧制水泥。
先让窑工把窑火给熄灭了,等着里面的温度降低。
员外朱忠仁趁着这个时间开始备料,拿来两筐石灰石和黏土,经过破碎、配料、磨细,制成生料。
生料备好了,等到温度降低的差不多了,一名窑工把生料放入水泥窑里开始煅烧。
点燃窑火,一股子火焰很快从火膛先喷至窑顶,再倒向窑底,形成流动的火罩子,包裹住生料。
煤炭燃烧产生的烟气,从后墙底部的吸火孔进入两个烟囱,排出圆窑。
这个步骤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也是始终没能突破的关键点。
首先不知道烧制多长时间,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还有就是水泥窑的温度问题,就像烧制瓷器一样,温度高了或者低了,都烧不成瓷器。
具体用多高的温度烧制水泥,也是一直无法突破的关键点。
几个月以来,每一次的烧制时间都不一样,温度也不一样,就是在探索一个合适的时间和温度。
水泥窑旁边放着一个刻漏,员外朱忠仁认真的盯着时间,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让窑工熄灭窑火,温度降低了以后取出熟料。
员外朱忠仁把熟料倒在地上,彻底放凉了,加入适量的石膏和水,开始搅拌熟料。
搅拌的差不多了,摆在泥土地上,看它是不是会凝固。
朱舜站在旁边等着,等了两炷香时间,熟料还是粘稠状态,没有半点要凝固在一起的意思,看来又是失败了。
朱舜没有放在心上,任何科技产品的研发都这样,需要经过无数次的实验,才会换来一个可能性:“爹,窑厂的银子还够吗。”
提到银子,员外朱忠仁的心情更差了:“儿子咱们烧制这个东西有啥用,赚不了钱不说,每个月还要赔二百多两银子。”
“只要咱换成烧制瓷器,凭借爹的手艺,别的不敢说,一年最起码能赚四百两银子。”
老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银子应该是不够了,也是,一共给了老爹八百两银子,建造窑厂花费了一百八十两,三个月烧掉了六百两,剩不了多少了。
朱舜这段时间忙于打造蒸汽机,没去计算家产,现在仔细算了算,又缺钱了,还非常的缺。
朱舜手里一共有了三家实业,朱氏纺纱厂,朱氏水泥厂,北平机械局。
北平机械局刚开始草创,等到机械局的正式走上正轨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却不能盈利,因为赚的钱需要还给那些煤窑东家。
朱氏水泥厂目前正在研制水泥,需要大量的研制经费,算是目前最大的吞钱窟窿。
唯一能够盈利的只有朱氏纺纱厂了,以朱氏纺纱厂现在的规模,一个月大概能赚四百两左右的银子,如果换成水力的话,赚的会更多。
但以现在的大旱情况,只能用人力,赚的银子就固定在了四百两左右。
这个四百两银子,拨给水泥厂一半,剩下的二百两银子还要拿出来五十两给张焘。
北平机械局的钳工们要发月俸,一大家子还要吃饭,京师大学堂的各种发明也要银子,难怪老爹想要重建老宅子,一直没能实现这个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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