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元太祖成吉思汗曾经占据过那里。
正在手谈的皇太极又是想着占据中原大地,又在想着成吉思汗,不免走了神。
就算是不走神这盘棋局也赢不了,因为他皇太极能够赢所有的汉人,甚至手筋棋力和范文程相当的大国手也赢过。
就是从来没赢过范文程,因为他从来不会因为皇太极是大清国皇帝的身份,就去迁就他。
眼看大龙就要被屠了,皇太极投子认输,在这位亦师亦友的汉臣第一功臣面前,露出了一丝无奈:“先生就不能输给朕一次。”
范文程示意身旁的书童复盘,抱着白猫,气度比江南名士还要写意风流:“万岁爷这辈子怕是无望了。”
皇太极站起来走到凤凰楼雕栏前,本来是想极目远眺放松一下心情,一不留神刚好又看见了青砖台基,心情更差了。
等到书童已经复盘结束,还是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范文程知道皇太极在想些什么,也没去劝解,说了一些毫不相关的事情:“册封三顺王的消息传到明廷京城,想必要不了多久,范永斗就会筹划掌握京城的造纸作坊了。”
“只要掌握了造纸作坊,基本上就可以控制明廷的舆情了。”
听到舆情二字,站在雕栏处远望白皑皑雪山的皇太极,突然把身子转了过去,极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激荡:“当真?”
皇太极虽然是明人嘴里的野猪皮,诋毁他像个野人一样不通教化,不知礼乐,但他对于舆情的了解比很多所谓的大儒还要深刻。
更是使用舆情的行家里手,袁崇焕的死就是皇太极使用舆情的杰作,利用东林党热衷于党争的品性。
稍加引导,袁崇焕就死在了那一张张尖牙利嘴里,死在了所有人都在说他通敌卖国的舆情里。
皇太极知道舆情的重要,更知道掌握大明舆情的难度,简直比他攻克山海关还难。
不过出于对范文程的信任,皇太极没有继续质疑他的说法,坐回蒲团上:“再来一盘。”
范文程知道当前的皇太极已经没了继续手谈的心思,没有拿起黑子,抱着白猫说道:“范永斗能够成为明廷民间俗称的八大晋商,创下那么大的家业。”
“臣没有给他半点帮助,这些年倒是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以他一步步成为八大晋商的心计城府,要是办不成这件事。”
“在明廷民间几乎等同于财神的八大晋商,不免也过于金玉其外了。”
皇太极没怎么在意八大晋商,想到范永斗也姓范,又是范文程的同宗,放心了不少。
还是没有相信范永斗能够办成这件事。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舆情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了,如果真的能够掌握明廷的舆情,在晋商和他们收买的东林党名士鼓吹下。
明廷最多还有十年的国运。
十年之内,明廷必亡。
这个十年还包括了大清国的铁蹄会摧枯拉朽的踏过大江,不像先祖金朝那样止步于大江,而会成为第二个元朝彻底占领整个中原大地。
皇太极还在想着应该给范永斗什么样的支持,才能尽快拿下明廷京城的造纸作坊,一步步掌握明廷的舆情。
一名上三旗的一等侍卫走上了凤凰楼,交给范文程一封书信:“范先生,这是先生府内亲随送来的。”
范文程扫了一眼字迹,是范永斗用满文写的吾兄亲启,看也没看,直接交给了皇太极。
从书信的文字这个细微之处,就能看出来范永斗成为八大晋商不是没有道理的,按理说他一个明人应该用汉家文字才对。
但每一次的书信往来,范永斗都是使用的满文,终于在今天发挥作用了。
皇太极对于范永斗使用满文显然是很满意,看来已经满化这个汉人了,一直推行的汉人满化有作用了。
拆开书信上的火漆,拿出里面的书信仔细看了起来,呈文纸上的内容还是用满文书写。
里面的一些措辞,比皇太极用的还要好,这让皇太极产生了一种成就感,对这个范永斗的感观越发好了。
看到一半,皇太极面色如常的脸容出现了一丝笑容,看完以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范文程瞧见皇太极哈哈大笑了,不用看就已经猜出信里的内容了,应该是范永斗已经拿下了京城所有的造纸作坊。
皇太极心情很好的大笑了几声,想到自己现在是万岁爷了,本来想收敛了笑意,但怎么也收不住:“明廷灭亡不远了。”
范文程的心情也是不错,筹划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是实现他的夙愿了。
灭了明廷,成为大清国最煊赫的汉人功臣。
得知这个值得庆贺的消息,皇太极哪里还有心情在这个下棋,对一旁的侍卫命令道:“去把亲王贝勒们都叫来,包括又去找曹文诏麻烦的和硕肃亲王。”
“半个月后,朕要在盛京紫禁城和亲王贝勒们好好的喝几杯,庆贺这件事。”
皇太极身边的侍卫都是八旗子弟,还是八旗子弟最尊贵的上三旗,个个都是大清国的贵胄。
大清国占领的土地越多,八旗子弟也就能圈更多的地,掠夺更多的汉人包衣。
几名上三旗侍卫走出去的时候,脸上也是带着大笑,只不过没敢笑出声。
………………………………
第四百九十三章 工业侯又来搅局了?
范家长子掌握造纸作坊这件事,从身在明廷的五大晋商到远在盛京的皇太极以及亲王贝勒们,都是一片欢腾的氛围,大摆宴席庆祝他们快要掌握明廷的舆情。
二月初一,范家长子试探其他四大晋商底线的第二天。
范家长子带着几名亲随前往百货云集的棋盘街,邸报商贾的宅子就在这条热闹喧的长街上。
在这条热闹非凡的长街上,碰见了不少晋商子弟,这些晋商家的少爷们显然是已经提前得知了某些消息。
凡是碰见范家长子的晋商少爷们,对于这个过去经常嘲讽的八大晋商长子,纷纷都是主动拱手行礼。
范家长子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等人人敬仰的待遇,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原来被所有人尊敬是这种感觉。”
从未享受过这种衣锦还乡感觉的范家长子,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真是给个知府都不换。
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晋商子弟们不停的给范家长子恭敬行礼,范家长子点头回应。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本来半炷香的时间就够了,这么些年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感觉的范家长子,刻意走慢了一些。
半炷香时间的路程,走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抵达邸报商贾在棋盘街的宅子。
范永斗站在宅子门口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门房这才出来开门,问道:“请问这位少爷找谁。”
范家长子没有说话,一名亲随走上前说道:“我家少爷是八大晋商范家的长子,过来拜访你家老爷,还不赶快通传。”
八大晋商?
门房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哪里还有什么八大晋商现在只剩下五大晋商了。
别说八大晋商了,就是一般的晋商也是门房眼里的权贵,哪里敢怠慢赶紧走进去通传。
通传的时间更长了,等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
邸报商贾家的宅子只是普通的三进宅子,通传一声哪里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又不是福王府里面有各种亭台楼榭,走个路都能走迷路了。
范家庄子心里有些奇怪,但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一点的异样情绪,跟着邸报商贾的一名亲随走了进去。
来到大堂内,邸报商贾也没有起身迎接,只是坐在紫檀官帽椅上慢慢喝茶:“贤侄造访,有何贵干。”
范家长子知道自己比这名邸报商贾低一辈,对方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商贾,主动行礼道:“我范家掌握了京城所有的造纸作坊,过来与世叔商量桑皮纸的价银。”
邸报商贾只是轻轻点头,就没有下文了。
范家长子只是以为他在拿捏架子,等到自己说出桑皮纸的新价银,想必对方不仅会起身相迎,还会说些阿谀奉承的话:“桑皮纸的价银一直都是三分银子一刀。”
“咱们两家也是老交情了,过去没掌握京城所有的造纸作坊也就罢了。”
“现在掌握了京城所有的造纸作坊,作为自家人就要多给世叔一些实惠了,两分八钱银子一刀这是范家能给最低价银。”
范家长子说完这句话,抬头看了过去,笑着等待对方受宠若惊的站起来说上一句贤侄快快请坐。
然后让家中女儿亲自泡一壶蒙顶石花茶,过来招待他这个贵客,顺便看看有没有希望进行一场姻亲。
范家长子到时就会顺水推舟接下这个姻亲,毕竟以后仰仗邸报商贾的地方还很多,如果两家能够结为亲家,对于掌握大明的舆情会有更大的好处。
就在范家长子等着邸报商贾谄媚的站起来,谁知道邸报商贾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不瞒贤侄说。”
“工业侯也修筑了一些造纸作坊,就在刚才已经派人来与我商量了一些桑皮纸的价银。”
“一种叫做雪花纸的新纸价银,已经商讨完毕了。”
又是这个工业侯,怎么哪哪都有这个工业侯,范家庄子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二分五钱银子。”
范家长子明白对方是待价而沽,也没有说些客套话了,直接开门见山的给出了最低价银。
本以为二分五钱银子的价银已经够低了,工业侯不可能给出更低的价钱,造纸作坊不比其他,使用新式机器就能大批量生产。
造纸作坊造纸时有几件道工序尤其是晒白工序十分的重要,决定纸张的成色,这可是需要几个月的水磨工夫。
工业侯就算有本事把造纸作坊的一些工序改成新式机械,这也是工业侯能够接二连三碾压晋商和官僚乡绅的最大原因。
但他无法缩减这个晒白的时间,从汉朝的蔡伦改良出新的造纸法以来,这个规矩就从来没有变过,也不是什么新式机械能够更改的。
就算工业侯出来搅局,范家长子也是丝毫不会放在心上的,想要大批量出产桑皮纸只能依靠掌握大批量的造纸作坊。
范家长子承认工业侯修筑庄子的速度很快,快到了有些撒豆成兵的意思,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工业侯修筑的造纸作坊不会超过十家。
这其中还需要大量的冲洗匠人、捣打匠人,以及最关键的抬帘匠人。
这些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胜任的营生,冲洗匠人冲洗的不好容易造成纸浆的不干净充满杂质,让最后的纸张成色很差。
捣打匠人也是一个道理,做的不好容易影响最后的纸张成色。
这两个还好说,慢慢把竹帘捞起来形成一层薄薄湿纸页的匠人,不能有一点纰漏。
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老百姓就能做成的,力度一个没掌握好就很有可能造成湿纸页薄薄厚不均,影响下一步的压纸。
京城的造纸匠人就那么多,几乎都在他范家的手里,造纸匠人对于其他州府来说也是十分的紧俏,哪有那么好招募的。
先不说晒白的问题,就是匠人的问题工业侯就难能解决造纸作坊所用的匠人。
范家长子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朱舜能够找到足够的匠人,晒白这个问题会始终制约造纸作坊的出产。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压在成本线的硫酸纸
范家长子预料的都很对,对于新式机械看得也十分的透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他永远也想不到的是,朱舜这一次工业化的造纸工厂,真正起作用的不是蒸汽机械。
而是化工体系的硫酸。
因为化工产品硫酸的存在,造纸工厂在生产雪花纸的过程中,几乎省去了晒白这一工序。
范家长子瞧见邸报商贾迟迟没有说话,因为晋商子弟的敬重所带来的浮躁渐渐退去,开始冷静的思索这件事。
自己在说出二分八厘银子一刀过后,邸报商贾说了一句工业侯朱舜的人已经过来洽谈过雪花纸的价银,说明这个名字取得挺好听的雪花纸价银比二分八厘银子低。
可当自己说出二分五厘银子的价银以后,邸报商贾还是迟迟没有说话。
也就是说工业侯朱舜给出的价银,还要低于二分五厘银子,这让范家长子心里多了一丝不安。
范家长子没有继续说出新的价银,而是询问了一句:“请问世叔,工业侯朱舜给的价银是多少。”
邸报商贾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现在范家和工业侯都想从自己手上获得大宗纸张的栈单,只要他待价而沽就能以更低的价银买进更多的桑皮纸。
邸报商贾对于左右逢源的事情信手拈来,直接报出了一个更低的价银,试探范家的底线:“一分六厘银子一刀。”
范家长子听到这个价银,不免对工业侯朱舜产生了一丝轻视,工业侯朱舜党争的本领很高超,做生意却是很幼稚。
这个一分六厘的价银刚好压在范家的成本线上,想必也是工业侯朱舜手里造纸作坊的成本线。
用消耗银子的方式来打压其他商贾,当真是极其低劣的手段。
商人逐利,任何一个老成持重的商贾都不会用这等损人不利己的手段去打压。
这样一来,不仅自己赚不到银子,很可能还会给整个行当带来极大的损失,招来其他同样做这种买卖的商贾的敌视。
范家长子没有去报出一个更低的价银,一分六厘银子的价银已经压在范家造纸作坊的成本线,已经不赚银子了。
再往下压低价银就会赔银子了,范家长子又不是一个蠢材,也不是为了打压工业侯朱舜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东林党。
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这里。
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邸报商会反过来求他,毕竟邸报商贾所需要的桑皮纸不是一刀两刀,而是几千刀上万刀。
因为晒白工序的原因,工业侯朱舜作坊里的桑皮纸只要想出产,最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邸报商贾只是看到了价银的低廉,却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朝廷每隔几天就会贴出邸报,而他需要尽快把这些邸报抄录雕版出来,准时送到官僚乡绅的手里。
毕竟京城的邸报商贾可不止他一家,只要稍慢一步,不能把邸报及时的送到官僚乡绅的手里,他的生意就会被其他小邸报商贾所慢慢侵吞蚕食。
到那时手里没有桑皮纸的邸报商贾,自然会来求他这个掌握了京城所有造纸作坊的范家长子,待价而沽的就不是邸报商贾了而是他。
别说三分银子一刀的价银,就是卖到三分五厘银子一刀,邸报商贾也要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价银。
京城所有的造纸作坊可都在范家长子的手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一家商贾能够在短时间内给他提供那么多的桑皮纸,没有桑皮纸还卖什么邸报。
心里有了决断,范家长子也就不在这里和他扯皮了,还要赶着去复社。
复社是由浙西闻社、江北南社、中州端社等十几个文社合并而成,在民间的影响力极大,可以说是民间影响力最大的文社。
解决了邸报商贾的问题,只要再与复试的领头人达成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掌握大明舆情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当他走在棋盘街上,突然看见大批的文人聚拢在一个店铺门口,争先恐后的采买着什么。
那些穿着绸缎的士子满脸不屑的站在旁边,感觉眼前的一幕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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