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该在家为爷爷守孝三年的徐积薪,还不到三年的期限就离开了坟前的草庐,回到了煤炭实验室和钢铁实验室。
水泥围墙大门口,准备去一趟密云县的朱舜,碰到了穿戴一身缟素徐积薪,腰间还是别着那柄鎏金八面汉剑。
在这个以孝道评判一个人的大明,不给恩师守孝三年都会遭到世人的唾弃,在官场和商场都无法立足了,何况是爷爷。
加上徐积薪作为长房长子,身份更是敏感,有一点做的不对都会被宣扬的很大。
散落着不少煤炭的大门口水泥路上,朱舜扶起了郑重下拜的徐积薪:“积薪你这是。。。。。。”
徐积薪没有回答,拿出爷爷写的一封遗书交给了恩师。
朱舜接过来仔细看完,当读到最后一行字,几乎落泪。
忧国忧民了一辈子的徐光启,到死还不忘为老百姓考虑,嘱咐孙儿不能因为他耽搁了煤炭和钢铁的工业化。
守孝三年不过是虚名罢了,每耽误一年,就会有很多老百姓在越来越寒冷的冬天,因为买不起柴薪而冻死。
嘱咐孙儿徐积薪一定要对得起爷爷给他取的名字,不求闻达于诸侯,多为大明的老百姓做些实事。
至于孙儿的名声,以及徐家的名声,徐光启只是说了一句话。
百姓的一条人命,胜过徐家百年清誉。
还在悲痛里的徐积薪不怎么想说话,再次给恩师郑重行了一礼,匆匆走进了煤炭实验室,拿来一堆报表翻看洗煤研究的进度。
朱舜把信封折起来的纸角轻轻抚平,轻轻放进自己的怀里,笑着离开了煤炭实验室。
他一直在致力于培养实业家,一群实业兴邦、实业救国的工厂主。
却忘了一件事。
古代祖宗们的家国情怀远远不是受到金钱和利益腐蚀的现代人,所能理解的。
为了气节,为了国亡了华夏还有人站着死的文天祥。
一生致力于抗击金国,却一直不得重用,病死在床榻上还不忘‘家祭无忘告乃翁’的陆游。
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一家四十余口在国破以后殉国的孙承宗。
徐光启当是其中一员!
虽然徐光启没有站着死,也没有殉国。
面对晋商、面对东林党、面对大明整个官僚乡绅阶层的朱舜,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老子不仅要搞第一次工业革命,还要在大明搞出来第二次工业革命,给大明老百姓按上电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定能赢’的东林党和‘必输无疑’的朱舜都在等,等着秋收的到来。
不同的是。
东林党是在纸醉金迷的等,满身脂粉气。
朱舜则是和弟子宋士慧站在稻秧水田里等,满身泥点。
杂交水田里。
天上挂着炽热的太阳。
朱舜戴着斗笠,卷起裤脚,站在水田里望着看不到边际的稻田。
身边站着宋士慧,完成了一件足以媲美孔圣人的功绩,却没有一点张扬,只是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夏风吹来。
带来了一股子夹杂着稻秧的青草香,吹到朱舜的鼻尖,沁人心脾。
比起任何脂粉气都要清香。
陈圆圆、柳如是这些明末绝色站在朱舜身边,也比不上这股青草香的一成。
朱舜回头看了一眼戴着斗笠的黑瘦弟子,拨掉斗笠,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士慧,你是为师最得意的门生。”
宋士慧突然低下了脑袋,身体微颤。
………………………………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杂交水稻的亩产
大暑过后便是立秋了,一个多月以后到了秋分时节。
秋分一到开始割稻了,要赶在霜降以前割完,种上麦、豆,栽桑筑场。
秋分时节也到了见分晓的时候。
崇祯为了亲眼见证亩产千斤,决定亲自去一趟密云县,当即引来了东林党的反对。
不过崇祯懒的理睬这些整天就知道耍嘴皮的东林党人,带上周遇吉和已经增长到三千人的火器营,前往了密云县官田。
方格稻田旁边的谷场。
崇祯还是一切从简的安置了銮驾。
只是用木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木台子,没有汉白玉石阶,也没有丝绸铺地,简陋的还不如一个山大王。
简陋的銮驾又是引来了东林党的直谏,一个个大义凛然的说这样有损皇室威仪,就算是没有修筑行宫,也要搭建一座汉白玉石台铺上锦绣丝绸等等。
崇祯实在是被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林党烦透了,就在忍不住要发作的时候,王承恩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谁觉的有损皇室威仪就由谁掏银子。”
大义凛然的东林党人立刻哑巴了,老老实实的站在谷场里,谁也不敢多说半句话。
等到谷场内安静下来,从恩师坟墓那里赶过来的孙元化,一身缟素的走了出来:“皇上,是否开始收割稻谷了。”
崇祯坐在简陋高台上,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块稻田,稻田旁边的田埂上站着二十几名年轻人,手里拿着镰刀,等着收割这亩稻田。
崇祯在来的路上也算是体察了民情,知晓稻田都是什么样子,为了能够多占一分是一分,稻田的形状大多都是奇形怪状。
这里凸出一块,那里凹进去一块,看起来十分的别扭。
崇祯坐上谷场的高台没多久,就被这里整齐划一的方格稻田所吸引了。
放眼望去。
四周全是黄灿灿的稻穗,在凉爽秋风的吹拂下,翻起了一层层金色稻浪。
形成稻浪的稻田,在横平竖直的田埂划分下,变成了一块块整齐的方格。
如一块块方形黄玉,嵌在大地上。
看起来很顺眼,又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圭臬美。
在秋风的吹拂下,鼻尖传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稻谷香。
在宫内没日没夜批阅奏章的崇祯,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想起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心底出现了一个念头。
心旷神怡。
东厂督公王承恩也是被这副稻浪画卷所吸引了,不再是低眉顺眼的看着脚尖,抬眼看向了欺负翻滚的稻浪。
心里也有一个念头。
等以后告老还乡了,修筑一座草庐,住在这里也不错。
东林党同样是被眼前整整齐齐的方格稻田所吸引,只不过他们嘴里没什么好话,酸味十足的念叨着花架子。
崇祯还在欣赏心旷神怡的稻田,正要回答孙元化,郑员外站了出来:“皇上,为了避免小出大收,臣建议由马士英带人去收割。”
崇祯不明白什么是小出大收,旁边的王承恩低声解释起来:“虽然早在秦始皇时期便统一了度量衡,但官吏奸商们为了牟取利益,基本上都是使用私斗。”
“从佃户那里收取租子时用大斗,卖给老百姓粮食时用小斗。”
崇祯听到官僚乡绅们居然用这种手段堂而皇之的搜刮老百姓,脸色很难看,但他也知道吏治的沉疴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的。
这一次的亩产千斤关乎着高产水稻和土豆在北方五州府的推广,为了避免东林党使用这些阴险手段,崇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马爱卿,就由你去收割稻谷。”
正在欣赏方格稻田的马士英,认真说道:“臣一定秉承公正二字。”
东林党官员们看着走向田垄的马士英,彻底放心了,有这位京城第一酷吏在,工业派就别想小出大收了。
郑员外在这种本该得意忘形的时刻,还不忘谨慎行事,当即引来了几位侍郎的赞许,各司郎中们更是不遗余力的夸赞郑员外。
东林党官员们拍了一通马屁,然后志得意满的看向了工业派,一副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招的得意表情。
工业派官员们却有些哭笑不得,东林党的无赖程度那是有目共睹的,谁不知道多少东林党官员为了利益连脸面都可以不要了。
工业派官员还在担心万一东林党翻脸不认账,说是工业派动了手脚就难办了,正在商量对策,还没商量完对策。
得。
东林党倒是主动帮忙弥补了唯一的纰漏。
还自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露出了很是欠揍的志得意满表情。
不过,东林党们很快就没了得意。
马士英做事太过于认真了,认真到亲自走进稻田,把收割过程中散落的每一粒稻谷捡起来,放进后背的竹筐里。
随着稻田的收割,没过多久马士英就捡了小半筐的谷粒,走出稻田,把谷粒倒进田埂上的官斗里。
一筐接着一筐,居然捡了三四斗的稻谷。
东林党官员很想喝止马士英的拆台行为,但他马士英都敢火烧工部尚书,怎么会怕了东林党不痛不痒的喝止。
万一招惹了这个瘟神被他记住了,以后的乐子就大了,还是尽早告老还乡为好,免得哪天被马士英给烧死在家中。
东林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挑选的马士英,在那里不停的捡稻谷,自我安慰就算马士英捡起再多的稻谷也达不到一千斤。
在场的东林党官员从小都是锦衣玉食,比起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娇嫩,估算不出一亩地大致的收成。
但是随着稻谷打出来装进官斗,稻谷的重量很快就从一百斤变成了三百斤,东林党官员的脸色终于变了。
旁边还有很多没有打出来的稻穗,瞧着堆在那里的数目,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达到八百斤。
直到现在了,眼见为实了,东林党官员还是不敢相信真的可以达到亩产一千斤。
打完所有的稻谷,马士英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走向了銮驾。
此时,马士英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当他走到銮驾旁,没有像往常那样认真说话,反倒是露出了一股子自我怀疑表情。
看到马士英这副自我怀疑的表情,东林党松了一口气,看来亩产一千斤是真的不可能了。
还没等东林党的这口气松完,马士英认真说道:“启禀皇上,亩产一千斤。”
………………………………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情绪失控的东林党
绝无可能!
东林党官员们心里的想法出奇的一致,绝对不可能达到一千斤,这可是老天爷都办不到的事情。
郑员外站在众多五品高官中间,淡定自若的享受着身旁官员们的恭维,时不时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赏脸去吃个饭。
还没享受完一群官员的大拍马屁,郑员外以为自己是不是癔症了,听到了一句令天下人耻笑的一句话。
亩产一千斤。
身旁的那些官员们对于这种虚报数目的破冒,相当的熟悉,几乎是张嘴就来,他们身上的那层官皮就是靠着两张嘴破冒得来的。
东林党官员们推己及人的以为一定是工业派耍了踢斛淋尖的手段,并且十分的肯定,摇着头嘲笑起来。
“一千斤?骗人也讲究个章法,你怎么不说一万斤。”
“用这么低劣的手段来骗人,莫不是觉得我等满朝君子是傻子?”
“皇上!臣恳请彻查这件事,一定要查明真相,免得被人说朝廷里都是一群玩弄权术的具臣。”
郑员外抚须笑着走了出来,依旧是淡定自若,轻笑道:“肯定是勘察的人勾结了。。。。。。。。”
话说一半,郑员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亩产一千斤给东林党人带来了恼怒和气愤,冲昏了头脑,忘记了勘察的那人是京城第一酷吏马士英。
此时,马士英正在认真的看着郑员外。
郑员外走上前瞧见那双认真的眼睛,哪里还敢说下去,立即闭上了嘴。
站在田埂上的马士英,接过来一条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认真的问道:“郑员外郎怀疑本官不公正?”
马士英认真的脸上没汗了,郑员外淡定的脸容登时冒出了很多冷汗,为了不让那些恭维过他的东林党官员觉的他怕了,选择了闭口不言。
只要不说话,就不会露怯。
谷场的氛围有些僵持的意味。
崇祯迫不及待的等着看东林党震惊的表情,早就等不急了,哪里会让气氛这么僵持下去。
崇祯递给王承恩一个眼神,王承恩心领神会的说道:“郑员外郎可以亲自勘察。”
东林党人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只要给他们亲自勘察的机会,就能揭穿工业派的阴谋。
不过东林党官员们瞧着郑员外面色轻松的走过去,突然回过味来了。
不对啊。
明明是众正在朝的东林党占据绝对的优势,怎么突然变成弱势的一方了,还是小媳妇见了恶婆婆那般的弱势。
擅长找各种推脱理由的东林党,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一定是亩产千斤的吹嘘过于前无古人了,吹嘘本领都超过了东林党,让他们产生了自愧不如,满朝的君子们才会显得弱势。
东林党越想越觉的在理,很快就重拾了自信,淡然从容的开始观赏这场闹剧。
郑员外走到田间土路上,让几名负责抬秤的火器营军士抬起棒秤,开始亲自称量稻谷。
看了第一袋稻谷没什么反应,看了第二袋也没什么反应,当他看到第三袋的时候,脸上还是淡定自若,冷汗却是从下巴滴在了泥土地面。
第一袋一百斤,第二袋一百斤,第三袋还是一百斤。
郑员外走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谷场旁边的土路上一共放着十大袋和一个小袋,也就是说马士英回禀的一千斤只是在回应皇上的询问。
其实不止一千斤,还超出了不少。
这段时间凭借一己之力搅动京城风云的郑员外,心里没了半点镇定,脚步僵硬的继续向前走去,僵硬到不想迈开脚步。
因为郑员外很清楚,每多迈一步,他就距离坟墓进一步,这段时间享受的一切权势、地位、巴结全部消失。
而他也会被愤怒的东林党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带着剧烈的痛苦死去。
郑员外不甘心!
当初在离开家乡的时候,郑员外说了一句你们不懂,本以为胜券在握谁曾想却是这么个下场。
还没有真正的衣锦还乡,郑员外实在不甘心啊!
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认命了。
郑员外形同一个木头人,木然的走到了第十个袋子旁,颓然的站在那里,久久没能回身。
东林党瞧见土路上的郑员外是那副悲怆样子,怎么还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件老天爷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应该是真的了。
老宰辅冯铨今天也过来了,本想亲眼见证培植了多年的郑员外正式崛起,成为他在朝堂上的一个士,甚至是帅。
毕竟郑员外在权术方面的天分,很少有官员能与他相媲美,稍加培育就能成长为一名正三品侍郎,成为一部尚书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宰辅冯铨耗费了很多心血,终于把郑员外培养出来了,眼看就要步入朝堂发挥应有的作用了。
谁能想到,却栽在了一场稳操胜券的胜局里。
老宰辅冯铨注视着已经被彻底击溃的郑员外,褐斑老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正在雕刻竹雕的右手停了下来。
只听一道闷响,手里的刻刀按进了竹雕的薄弱处,贯穿了竹雕。
老宰辅冯铨旁边站着一名总管,这名总管从小就是老爷的书童伴读,一直相伴了几十年,比老夫人都了解老爷的性情。
总管看见老爷用锋利的刻刀贯穿了竹雕,眼皮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老爷把竹雕看的比长子还重要,这一刀甚至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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